原创 朱宝庆

韦国清在越南的朋友中，感情最深的、最亲密的、对韦国清最关心的朋友，当为胡志明主席。胡志明长韦国清二十三岁。1950年8月韦国清入越，两个人一见如故。一次胡志明从莫斯科回来，与韦国清说到，他在苏联因土改问题挨了批评。韦国清问：“谁批评你了？”胡志明用手往胡子两边一抹，指斯大林。他们说话友好而且随便。1951年宁平战役后韦国清回国，胡志明又有失之心虚之感。1952年9月胡志明到北京，亲自看望并动员韦国清返越。奠边府战役的胜利，是胡志明识韦、信韦的证明。虽说战争的胜利以兵民为本，以中越两党合作为核心，但韦国清的作用也是不可或代的。胡志明最清楚韦国清对抗法战争胜利的特殊作用。胡志明很喜欢韦国清的品质、性格、能力与作风。在胡志明的心目中，韦国清是一个难得的军事家，也是一个难得的知心朋友。胡志明的交友方式是“同志加兄弟”，理想上志同道合，感情上亲如兄弟，这种交友方式是理性与感性的统一。在中国，他有许多朋友，包括毛泽东、周恩来、叶剑英、陈赓等，然而，认识最晚的韦国清，是他非常喜欢的同志和兄弟。1956年，韦国清结束越南的军事总顾问工作，奉命回国，胡志明心里则时时惦记着他。

1960年5月，越南人民迎来了伟大领袖胡伯伯的七十岁圣诞。“人生七十古来稀”，胡伯伯七十大寿，当是举国同庆的日子。但在胡志明心里，不愿意让群众为他祝寿。这时他想起了常常思念的韦国清。两桩心事撞到了一块，胡志明突然作出了一个愉快的决定：到中国去，到韦国清那里去过生日!他立即通过外交渠道进行安排。这件事，为胡志明打开了一个思路，连续三年他都到韦国清那里去过生日。一来回避了国内为他祝寿的活动，二来为他提供了朋友相聚的机会，一举两得。这期间，韦国清已是中共广西壮族自治区委员会第二书记(1961年7月任第一书记)、自治区主席兼广西军区第一政治委员。5月17日，胡志明在中国驻越南大使何伟的陪同下，悄悄乘飞机来到南宁。一下飞机，就神秘地对迎候在机场的韦国清说：“我是偷偷出来的，就在南宁休息几天，你们不要声张，也不得为我做生日。”“好!就按胡主席的吩咐办。”韦国清答应得很痛快。

5月19日，胡志明七十岁生日当天，晚上，在胡志明下榻的西园饭店安排了一个小型宴会。宴会开始，韦国清说：“敬爱的胡主席，今天是您的七十岁大寿，我们少数人和您一起过生日，……”话未说完，胡志明立即说：“国清呀，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怎么又违约了呢?”韦国清连忙解释说：“胡主席，我们今晚没有搞什么，人也不多，只是给您上一碗寿面。”接着，大人小孩都举起了杯子，祝胡主席、胡爷爷健康长寿!

胡志明平时很少喝酒，因为格外高兴，一连喝了五小杯茅台酒，席间还提议和几位女同志合唱《东方红》。宴后，大家陪胡志明看了少年儿童的文艺节目，胡志明十分愉快。在南宁期间，韦国清陪胡志明畅游了邕江，参观了青山招待所，登上人民公园炮台观看了南宁的概貌，参观了自治区博物馆和农业机械新产品展览，还看望了幼儿园和银行营业所、商店。5月20日，胡志明返回河内。

1961年5月14日，胡志明在他七十一岁生日临近的时候，又与何伟大使一起飞抵桂林，韦国清与中共桂林市委第一书记黄云，还有拿着鲜花的小朋友，在桂林机场迎接。事先，何伟大使给韦国清转达了胡志明主席的三条意见：一不要为他搞任何形式的祝寿活动；二不要搞迎送(孩子们的迎送除外)；三是在中国的活动，既不保密，也不公开。韦国清对何伟说：“胡主席讲的这三条，照办。到桂林时我们灵活掌握就是了。”胡志明在韦国清的陪同下，游览了桂林的叠采山、七星岩等景点。5月15日坐船游漓江。胡志明兴趣很浓。游船开到冠岩，他乐呵呵地涉水游岩，当时陪同的人大都穿皮鞋，唯独他穿水陆两用的“抗战鞋”。他对大家说：“还是我的抗战鞋方便啊!”游船开往阳朔途中，他在观赏漓江风光之余，即在甲板上与韦国清谈今忆往，这是他最开心的时间。在江边，胡志明一有机会就指挥大家跳舞唱歌，十分高兴。船到阳朔后，胡志明登上碧莲峰下的鉴山楼，一览阳朔风光，并为阳朔宾馆题词：“阳朔风景好”。第二天，胡志明在下榻的桂林榕湖饭店，兴作一首小令：

桂林山水甲天下，

如画中诗，

诗中画。

山中樵父唱，

江上客船归，

奇。

胡志明

一九六一年五月十六日

5月17日，胡志明离开桂林，到南京、无锡、长沙、湘潭、韶山游览后，返回越南。

1962年5月18日，胡志明第三次来到广西过生日。韦国清把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的祝寿电文送给胡志明。5月19日，韦国清请他到家中做客，为他祝寿。许其倩陪胡志明参观家居，从楼下到楼上看了一遍。这时，韦国清的小儿子小谊刚出生七个多月。许其倩说：“他是去年我们访越回来后出生的，为了纪念中越友谊，给他取名‘小谊’。”胡志明一只手握着他肥嫩的光脚丫，一只手在他的眼前摆动，不停地说：“小谊乖乖，小谊乖乖!”许其倩回忆说：“胡主席上到二楼，我们送礼物给他，一个拐杖，一把扇子，一个银质小宝塔。胡志明一手拄拐杖，一手摇扇子，给我们表演，大家开心地笑着。”

晚上，韦国清举行家宴，为胡志明祝寿。大人、小孩十四个人围着一个大园桌，高高兴兴，热热闹闹，一齐举杯祝愿胡主席健康长寿。到任不久的自治区党委常务书记乔晓光夫妇，也参加了宴会。乔晓光曾在越南担任政治顾问团副团长，都是老朋友。

晚宴后，在西园饭店一号楼举行了小型晚会，相声演员马季，为胡主席编了一段相声，胡志明听了哈哈大笑。演员还合唱了《胡志明颂》，胡志明听了很高兴，立即站起来说：“我们大家再唱一首《东方红》好不好?”大家齐声叫好。胡志明亲自担任指挥。第二天，胡志明带着中国人民的良好祝愿。回到越南。

1960年12月，胡志明通过何伟大使，邀请韦国清全家到河内过春节。韦国清是个谨慎的人。而且他一贯认为外交无小事，所以，他请何伟向胡主席表示衷心感谢，并婉转表达歉辞。胡志明听后叹气说：“噫!我这个孤老头，想请韦团长一家来这里过春节，都请不来?”胡志明不改韦团长的称呼，带着浓厚的怀旧心情，也说明他同韦国清感情之深。韦国清见辞不过，便向中央作了报告。12月中旬，韦国清奉召赴京。16日晚，毛泽东召集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彭真、陈毅、罗瑞卿与韦国清到他的住处开会，专题研究韦国清应邀赴越一事。毛泽东说：“韦国清必须去，而且要带家人一块去，这是中越两党、两国的友谊。”会议决定，韦国清作为中共中央特使到越南访问，并商谈有关问题。17日，周恩来又约韦国清与罗瑞卿、姬鹏飞、杨成武商谈援助越南问题。而后，韦国清抓紧进行出国准备。韦国清决定，随他到越南去的家庭成员有夫人许其倩、大女儿淮英、二儿子小鹰、小女儿小雁。许其倩回忆说：“1961年元旦后，国清告诉我：‘胡主席请我们全家到越南过春节。我们带上淮英、小鹰、小雁一起去。’我准备出国的衣服。那时物资困难。国清要外事处帮我购买布料。国清说：‘我有衣服了，不做什么了。你准备你和孩子的衣服。’这样，就给国清做了一套睡衣。礼物是外事处准备的，有景泰蓝花瓶。还带了糖果给越南小孩。”

1961年2月14日，韦国清的专机在河内机场降落。同行者还有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兼外事办公室副主任江景河、韦国清的秘书郑显庶、外事处翻译陈诗和解放军303医院护士长黄焕英。越南民主共和国副总理兼国防部长武元甲到机场迎接，胡志明主席在宾馆迎候，并亲自检查了韦国清下榻的客房。中国驻越武官刘重桂回忆说：“胡主席请韦国清与家属、孩子去过年。我当武官，向他汇报。在越南，韦国清出了很大力量，最有名的是奠边府。胡主席非常尊敬他。武元甲亲自到机场去接。总参谋长，副总参谋长，总后勤部部长，韦国清问他们话，他们起立站着回答。”

除夕，韦国清一行出席了越南劳动党中央举行的招待宴会，还参观了河内的夜景。大年初一上午，拜会了越南民主共和国国会主席长征。

大年初一下午，韦国清一行到主席府拜谒胡志明主席。车子开到主席府，胡志明已在大门内绿荫下等候，见面时，胡志明十分高兴地和韦国清拥抱并和大家一一握手，把韦国清的三个小孩拉到身边，亲了又亲，然后领着大家往他住的小木楼走去。主席府原是法国统治时的总督府，是一座很大的花园。有许多高大的榕树和一片热带果林，在林荫小道两旁是一片片绿茵茵的草坪。胡志明住在一栋两层小木楼内。楼下，八根柱子支撑着整个楼房，四周没有墙壁和门窗。中间摆有一张长桌和十多把椅子，这是会客与开会的地方。楼上是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办公室。这是韦国清熟悉的地方，抗法战争结束后，中国军事顾问团随越南党政军首脑机关迁入河内，韦国清常到这里来开会或做客。胡志明带客人们参观了他的住房，并在廊檐下与大家合影。然后，陪伴客人们到院中散步。

黄焕英回忆说：“到了胡志明主席住的地方，一个小楼。一进屋，光脚丫，穿踏拉鞋上楼。在楼上，胡主席盘腿坐到地板上，没有秘书、警卫员，胡主席亲自给大家倒茶。我就接过茶具代他倒茶。茶具是小杯，象广东人喝工夫茶那种杯。房间里没有电话。然后带我们去钓鱼，小楼前面有个鱼池，有荷花与水浮莲。胡主席用中国话给国清讲怎么钓鱼。胡主席爱好钓鱼。钓完鱼，又回来，喝茶。喝茶时，胡主席说起在中国时的情形。国清问他身体怎么样。胡主席说：‘我过得很好。’国清问：‘你一个人，过得很寂寞吧?’胡主席说：‘我身边有很多可爱的人。’许其倩问：‘都是谁呀?’胡主席说：‘到星期日，我把烈士的孩子都接来。’谈起家常。国清说：‘胡主席，你要找个伴啊!’‘不要。我一个人生活得很好。我过惯了。我有很多孩子和孙子。’胡主席说。他看着我：‘我老伴很好，比你高。’他说起妻子。‘我有大姐留下的遗物，经常打开看看，想起战斗时的情景。’我不敢抬头。他指那个藤编的箱子。他说：‘过去闹革命，堵在洞里，不容易。’

“胡主席穿对襟衣服，外边一个坎肩，穿‘海陆空’鞋。胡子尖尖的，白白的，很有福相。在胡主席那儿，几乎一个下午。”

韦国清一行在主席府出席节日晚宴。宴会前，范文同、黄文欢骑自行车到主席府。黎笋、何伟大使也来了。在主席府参加节日晚宴。席间致辞，胡志明说：“韦团长是我们越南人民的功臣，难得你一家人到这里做客，要多住一些日子，到各处去看一看。”韦国清衷心感谢胡主席的邀请和盛情款待，答应一定到各地去看看，学习越南人民革命和建设的经验。宴会后，在主席府看小演员的演出。

次日，由武元甲陪同韦国清一行到海防，乘船游下龙湾风景区。下龙湾，从水里伸出一个个石笋，奇异壮观。韦国清与武元甲曾对海防作过视察，这次武元甲又向韦国清介绍了几年来海防的建设情况。黄焕英回忆说：“武元甲派直升飞机接国清夫妇回河内，郑秘书和我同行。直升飞机落在武元甲的别墅里。别墅很大。当天的午饭，在武元甲家里吃，武元甲夫人很漂亮。武元甲讲中国话，他说：‘你们访问这一趟很辛苦。’”

许其倩回忆说：“在武元甲家中吃饭，二层小楼，见了武元甲的老母亲。吃饭前，在院子里照了像。武元甲的女儿取名和平，是和平战役的时候生的。小儿子叫奠边。我们两家的孩子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小雁与和平在花树前照了像。孩子们坐在椅子上看画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