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兰克·丁克生(Frank Dickinson),1888年出生在英国,文学学士、理科硕士、神学博士。年轻时,他是一位有影响的乡村牧师。1906年,作为教会实习生,他在加拿大纽芬兰度过两年时光。1913年,从加拿大蒙特爱立森大学毕业,受加拿大英美会派遣来到中国。他先在四川彭县从事传教工作,之后进入成都华西协合大学(以下简称华大)。
他喜欢这片土地,对工作有激情,喜欢学生,也赢得学生尊敬。他是一名坚定的农学传教士。1927年9月26日,他在致加拿大联合教会海外差会阿纳普的信中云:
昨晚我们举行了一次周日晚礼拜仪式,主题为“人与神的关系”,其效果真正是极好的。没有人对最初的使命产生退缩。仪式由副校长张(凌高)先生担任临时主席,他在正式布道完成后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讲道。他告诉学生们,不管目前在中国发生了什么,包括所有的排外思潮等,我们的大学都会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变,即将大学的全体学生及相关学校的学生培养成为基督教徒……
早上七点半我们在自己的宿舍也举行了礼拜,布道的主题是品格培养。布道采用了寓言的形式——论磐石上的房屋建造。年轻的领导人以毫不迟疑的语气再次告诉学生们:仅仅靠接受教育,以及拥有一些所谓的美德是不够的,如果他们要想取得成功,必须首先建立起对基督教的信仰。
他是一个牧人,希望把所有学生的手都交给上帝;但学生不是羊羔,或许会耗损他那坚如磐石的自信。原华大学生郭祝崧回忆:
一天午饭时,舍监邹海帆老师到食堂告诉同学们,说丁克生舍长将在下午三点约集无课同学,在礼拜室开会。他还透露,说是丁老师有意规定每周日上午大家在宿舍作礼拜;还说其它宿舍和另几所友校,都没有这项规定。当然,丁老师这项主张,不仅绝大多数同学不赞成,就连信奉基督教的同学也不满意。于是,各桌吃饭的同学,纷纷议论并想出一些办法,以便在开会时有礼貌地加以反对。等到开会时,丁老师说了许多作礼拜的好处,可他说的那些理由中,倒给了大家以巧妙反对的借口。他说中国自来尊重国民信仰宗教的自由,对外来宗教也同等对待。等他说完,我们几个文科同学就说,丁老师的主张很好,理由也正确又充分,我们全国都有文庙,许多学校也挂有孔夫子像,要是我们宿舍礼拜室里也挂上,岂不很合适吗!回族的马家荣同学也抢着说,我信奉回教,希望也挂上安拉的像。其它同学也有说我国信奉佛、道两教的国民更多,学校也开有佛家哲学、道家哲学课,也该挂释迦牟尼、李老君像。
面对这群振振有词的学生,丁克生一言不发,低头走出礼拜室。这下闯祸了,学生们心想。一小时后,大家到食堂吃晚饭,发现丁克生若无其事地在厨房检查饭菜。他笑嘻嘻地告诉那群同学,饭菜干净,请放心食用。
相对于传布福音使命的且踬且行,农学推广却一路欢歌。1944年12月10号,华西边疆研究会第三次公开讲演敦请丁克生博士讲《四川廿年来畜牧与果树之改进》。这是他最关心也最开心的两桩大事。
丁克生负责饲养的奶牛,与附近琴房的音乐构成了华西坝的一景——对牛弹琴。
英国牛仔与熊猫保姆
对牛弹琴,是彼时华西坝最美的风景。而那些黑白花奶牛旁,一个矮墩墩的英国牛仔,那就是丁克生。
按照出埃及记所叙,摩西将把犹太人带到一个“流着牛奶和蜜的地方”。而进入中土,“在西方人眼里,餐桌上没有面包、黄油和牛奶,不算是完整的一餐”。中国人对牛奶“具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农人养牛,从不以产奶及加工乳制品为目的。《成都通览》记,“牛,乡间所喂者,为耕牛,有水牛、黄牛二种。黄牛则负米入城。省城、皇城坝、东西御河沿之千百成群者为菜牛,属以供食品者,均自外来。”
1842年,由西方传教士和外交、商贸人员将黑白花奶牛引入闽越厦门、泉州、福州一带饲养,尝试与闽地黄牛杂交,培养出主要供挤奶用的良种奶牛。1879年,传教士肖神父在上海浦东设立奶棚,饲养奶牛40头。但那时奶香味远未飘到巴蜀。1919年,华西协合大学开创者之一的加拿大医生启尔德给学生编写的四川话与英文对译《华西初级汉语课程》最后一课,就叫《喂牛》:
“赵兴顺,我们要买一根牛挤奶子。你认得来牛吗?”
“认得来。”
“好,你可以下乡去找,要才下过儿子的牛才好。牛儿子有一两个月就合适。第一要紧,要看牛的奶包大。奶头又要长大。牛架子大,肥一点,不瘦。牛要嫩点,不过几岁才好。像这宗牛,奶子该多。找倒这样的牛,可以把价讲定,限三十块钱,有少吗,更好。讲成了,可以交一元定钱。要把牛牵回来喂几天。卖牛的,来一个经佑牛,还是使得。牛儿子小,走不得,可以背。拿这块钱去,作定钱。拿两吊钱作盘缠。”
“牛跟牛儿子,牵回来了。”
“大牛拴在牛圈头。牛儿子,放两天,尽他吃奶子。大牛,每天要喂几十斤草,又要喂两升麸子。这下子,两天过了,可以把牛牵开。赵兴顺,你来看倒我挤奶子。看过几回,看你学得会吗?可以端一盆干净温热水出来。又要干净帕子,可以把奶包、奶头洗得干干净净的。”
“怕他踢人,不敢去洗。”
“已经喂过两天,不怕得,该不得踢人。牛儿子栓来,挨倒大牛的脑壳。”
“哎呀,踢得凶,害怕。”
“喊老李拣一个瓦片,刮他的颈项。”
“还是不行。”
“拿绳子来,把后脚栓来作拢。这下子,奶头洗咯,跟倒挤奶子。”
“挤得有几杯了?”
“才拢归一,有十三杯。”
“可以端进来滤,滤奶子的帕子,滤一回洗一回。”
“奶子滤过,倒在煮奶罐里头。”
“用煮奶罐把奶子坐开。回回用这个罐子,就不得把奶子煮糊。奶子煮开了,就搁倒凉快的地方晾冷。”
“要记倒,回回挤奶子的时候,先要洗奶头。自己的手,也要回回洗干净。”
启尔德从中国本地母牛身上成功取奶,宛如一幕情景剧。然其产量低成本高,仅聊胜于无。
1945年燕京周刊刊登的广告
1924年,丁克生由河南省教会引进一公一母两头体型高大、黑白花色的荷兰奶牛。在他的细心调试下,这两头北欧奶牛与本地黄牛交配,到了第三代终获成功。杂交奶牛适应性和繁殖能力强,产奶量高,每天产奶至少45杯。牛奶除了供应在华西坝执教的教师及其家眷,也开始惠及成都市民。
在校方支持下,丁克生建起华大奶牛场,并帮助本地饲养户前来配种。得到地方政府襄助后,他开始筹建四川奶牛改良协会。1927年9月26日,他在致多伦多皇后西街299号加拿大联合教会海外差会阿纳普的信中写道:
今天我们和“伟大的”刘(文辉)将军出去吃了晚饭。……刘将军的变化非常之大,想想看,他去年都还被指责为排外人士呢——至少,他确实没有对我们表现出多少热情。眼下,我正在努力激发他建造一间新式乳品厂的兴趣。他是个守财奴,在他脑子里,除了随时惦记着推进他的军事计划,似乎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了。然而目前看来,他的思想至少有了一点“解冻”的趋势,如果他被我们“赶着鸭子上架”,对我们的乳品加工改进计划松了口的话,那我们的小谋略就算是取得了大成功。
牛奶先是达官贵人的稀罕物,逐步进入中产阶级家,餐厅的牛奶咖啡,街头的冰激凌、布丁,逐渐为平民大众尝试。1935年,宋美龄撰文推荐牛奶,还专门买来一群荷斯坦奶牛,上门请丁克生帮忙饲养。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南京“国民革命军遗族学校”20余头纯种奶牛运来成都,养在华西坝。一下子壮大了丁克生的奶牛群。丁克生带领助手吕高辉,试行人工授精配种法,促进了纯种荷兰牛的繁殖,增加了杂交改良的杂种牛,为培育四川黑白花奶牛奠定基础。牛奶开始端上更多家庭的餐桌,一些企业主与富裕地主也开始经营奶牛养殖业。华西坝的杂种奶牛,闻名遐迩,云南、贵州、湖北等省争相来蓉采购,外运走。据1940年《华大校刊》报道:
本校丁克生君热心改良四川乳牛,工作已垂十五年矣。溯自民国十三年运来荷兰奶牛二头,与本地乳牛交配后,迄自今日被改良之乳牛已达一百五十头之多。现此地纯种荷兰乳牛,除最初运来的二头外,蒋夫人有数头在此,产奶甚多……
是年,丁克生已有余力向西康省建设厅赠送2头纯种荷兰牛。那些强健的异类开始进入雪域高原,且繁衍生息。
1939年,在丁克生(右三)指导下,华大学生学习奶牛的鉴别知识。
在成都,“现本城人口日众,需要牛乳供给,日甚一日,因之从事于牛乳业者亦缘以增加而乳牛价值亦缘此上涨。普通乡间乳牛,每日仅产四磅或五磅少量乳浆,乳牛之价值亦由八十元涨自一百元之谱;如系改良之牛,则可值一千五六百元之巨。乡间若以为副业,实为致富之径。”1942年,一篇介绍华大农业专修科的文章写道:“丁克生先生私人经营之牛奶场,内有乳牛30余头,鸡羊二百数十头,均交给本科代为经营,藉便学生实习。并特约遣族学校牛奶场、厚生农场、富康农场,为本科学生校外实习场地。”
优质奶牛,离不得优质牧草。1942年《华大校刊》刊登消息:
生物系农科主任丁克生先生,春节自安南携回牧草一种,品种名称不详,理在校内开地试种,生长特茂,现高达15.7英尺,产量丰富,营养成分也高。闻将大量繁殖推广,已解决我国当前最严重之畜牧饲料问题。
安南即今越南,丁克生此举之艰难,或可类比《白蛇传》里小青盗仙草。这种草或是苜蓿?坝上最常见的鸟是乌鸦(成都人叫老鸹)。因奶牛场附近草坪广植苜蓿,属杂食鸟类乌鸦以草籽、小虫、腐物为食,因此经常光顾坝上足球场侧草坪,每天它们成百的飞到坝上觅食玩耍,暮晚飞回山上的大树上归巢栖息。
坝上的荷兰奶牛在草坪上,悠闲啃草,而琴房中的钢琴声铮铮淙淙,流淌不绝。“对牛弹琴”不独为坝上有声有色有动有静,自由流淌的风景。更有实际效益。1944年,据华大牛乳畜育种工作成绩报告,一代改良母牛的产奶量要比土种母牛多三倍至四倍,即每天最高产奶量可达廿磅左右,而乳期可加长至十个月左右。其改良至三四代以后,有可能四五十磅或五六十磅。至1936年,成渝两地已有奶牛400余头;到1946年发展到2000头的规模。1949年,四川有杂种牛2000头,杂种牛300天产奶量2000—3000公斤,高产个体4000公斤。
丁克生还进行奶山羊的改良试验。1934年,他与华大生物系毕业生李明良、黄勉等合作,将从瑞士漂洋过海而来的3只纯种吐肯堡山羊,改良成为奶山羊协会新成员,使之与本地羊进行杂交。1942年,美国赠送宋美龄东列巴莱羊数只,也转托华大交丁克生他们饲养。金大单寿父的女儿单明婉回忆,“当年牛奶多半都被洋人和美国空军购买,价格令人咋舌,即使订上一点也不够一家饮用。我家租住在骆园,邻居有金大生物系主任陈纳逊,是动物学博士,我家和陈家搭篷养羊,挤羊奶喝。一次因贪玩,我们牧羊时将五只羊脖子上的绳子扎在一起,谁知它们竟齐心地往一处奔走了。”陈寅恪先生的小女儿陈美延,也在家附近的广益学舍空地上养了一头麻羊,是不是本也打算挤奶饮用?
一次,几个美国专家访问河北定县,他们惊讶地发现那里的土鸡一年只能下68个蛋,且个头极小。正在此地推广乡村改造运动的晏阳初博士说:“中国的母鸡已经下了三千年的蛋,它们大概是太累了。”丁克生未必知道这个故事,他于1935年引进来杭、落岛红、澳洲黑等优良母鸡,与本地良种鸡进行杂交改良后,所下鸡蛋比原来增大近两倍,产蛋量也提高96%。
丁克生(中)等与引进的澳洲黑良种母鸡。
1938年3月,华西协合大学收到纽约动物协会的信函:“希望得到一只大熊猫幼仔,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一对幼仔。”华大和与纽约州立大学是友校,从1934年起在颁发华大毕业证书时,即代授纽约州立大学学位。故华大很重视此项请求。生物系教授丁克生负责此事,他托博物馆馆长葛维汉代为寻找。葛维汉数年在岷江上游山区进行考古调查,结交了不少原住民,他写信给一个山里猎户。数月后,收到回信:“熊猫好了,你们来拿。”不久,丁克生夫人赴灌县带回一只活泼可爱的大熊猫幼仔,为之取名“潘多拉”(Pandora),宠养在华西坝自己家中。华大化学教授陈普仪因公赴美,丁克生委托他把熊猫潘多拉带到美国。潘多拉在陈普仪的精心照料下,乘飞机到重庆,由重庆乘船经上海至香港,再搭乘海轮远渡重洋到达旧金山。途经夏威夷时,当地为大熊猫举行了盛大欢迎仪式。作为第一只来到北美的大熊猫,潘多拉脖子上挂了一圈花环,如同烽火连天、山河破碎时走出国门的和平使者。据记载,潘多拉于194l年5月13日去世。1937年至1946年期间,华西坝先后圈养过16只大熊猫,可以说是全球第一个大熊猫圈养基地。丁克生夫妇可谓成都最早的熊猫养护使。
带给成都的见面礼
1913年丁克生来成都,就给这座城市带来西红柿、玉米和甜瓜等见面礼。种子落地,新苗茁壮,硕果累累。此后他一直关心农产品的引进、选育和改良,一类为关乎国计民生的如土豆、玉米、燕麦等粮食作物,一类是经济价值高的无核橙、柠檬、柚、柑橘、桃子、麻皮苹果等。有时,为达目的还不得不曲意逢迎。1927年9月26日,丁克生在致加拿大联合教会海外差会的信中写道:
前些天,我送了他(刘文辉)一些生长在我们大学幼儿园里的冬季粗皮苹果,他很喜欢,并表示希望得到几棵明年就能结果的苹果树。十年来,我们一直悄悄钻研改进苹果品质的方法——如今,我们通过每年收成的数以千计的果实,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改进方案。在成都本地其实一直有一个官方的试验点,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大约有20年了;第一位研究者是一个狂热的园艺家,但由于有太多的可能性,他们反而几乎一事无成,除了花钱,以及在选择适宜的种植地上面摇摆不定。而我们在这方面却有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1932年,丁克生舶来的29种柑橘树和苹果树,与本地果树嫁接,收获颇丰。在1934年的花会上,有6万余株苹果苗在市场上出售。如今阿坝的小金苹果、凉山的盐源苹果,正是当年从华西坝走出的种苗。丁克生与同事试验和开发的蔬菜新品种,也都获得成功。当时华大农场逐步扩展到90亩,还在校外租赁管理10多亩果园。大学的果园、苗圃、农牧场,成了广受欢迎的实验推广站。
丁克生还在自家宅园尝试培育不同品种的柠檬,一为1922年从北方传来的北京柠檬,一为1924年从美国引入的尤力克柠檬。此后,西蜀始种柠檬,“以尤力克柠檬为主,主要分布在龙泉驿区,双流县有2万株,金堂县有1万株,青白江、金牛区只少量栽培。”1929年,在丁克生鼓励下,华大安岳籍医学生邹海帆,把美国尤力克柠檬树引回安岳龙台老家栽种,此后柠檬便在安岳扎根,开花结果。也被一些农户移植,用作观赏、鲜食和药用。到上世纪50年代安岳广为繁殖,而今已成为全球柠檬主产地之一,甚至漂洋过海销往欧美。
丁克生给四川人带来的见面礼西红柿,也成了川菜中的佳肴美味。1943年初,时在南溪县李庄的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主任李济,应四川省教育厅厅长郭有守之邀,到成都调研成都王建墓(永陵)发掘工作。其时,梁思成写信给李济,问询永陵发掘情况,并嘱专程去华西坝,索要些西红柿种子。那时国人以为西红柿(时称番茄、洋海椒),维生素含量高。而梁思成夫人林徽因患肺病正躺在床上,急需红番茄中的钾元素、苹果酸、胡萝卜素、番茄红素补充营养。
1939年,丁克生(左)与弟子在农场待种的果树苗前。
首任农科主任
养奶牛、引进优质家畜家禽、改良果树等一系列的成功,只是丁克生的微小满足,他最大的心愿是用撒豆成兵的办法,把那些事业推广开去。过去华大未办农科,只在理学院生物系设农业组。1923年,丁克生在理学院开设园艺学、乳牛学、养鸡学及农业教育等课程,供理学院之生物系、教育系学生自由选修。经丁克生力促,1919年始,华大获教部批准,农业组自生物系剥离,先变为农业专修班,后改为两年制专修科,招收高中毕业生。丁克生兼任主任。春秋一度,回首往昔,华大校刊报道:
本校为提倡生产教育,造就农业技术及推广高级干部人才,以应抗战建国之需要起见,爰于廿九年秋,将原附设之农业专修班依照大学规程扩充改为二年制农业专修科,隶属本校理学院,聘请英籍教授丁克生先生为本科主任。是年秋季第一期招生,报名考者极为踊跃,经严格评选后,计录取付兰芬等20名,本年招考第二批新生,录取庄自力等20名。入学资格,概系高中或高级农校毕业。本年二月,奉到教育部核准备案之令文,各课教学设备均已分别大加改善充实,除原有三台山及本校事务所前实习农场30余亩外,复增加洋坟及协中前水田40亩余亩。此外并蒙麻风病医院高医生,及中国国货货运公司供给场地30余亩,辟作蔬菜园艺实习场,肺病疗养院果园一座,内有苹果树500余株。丁克生先生私人经营之牛奶场,内有乳牛30余头,鸡羊二百数十头,均交给本科代为经营,藉便学生实习。并特约遣族学校牛奶场、厚生农场、富康农场,为本科学生校外实习场地。仪器图书、新式农具,视实际需要之缓急,分别次第添购,力求充实。师资人才,除普通课程由本校文理两院教授担任外,专门课程蓋聘农学界知名积学之士,如汪启愚、胡昌炽、乔启明、魏景超、单寿父、于景让、张松阴、管相恒诸先生,均系我国第一流之权威教授。教导内容,以讲授实习并重,期使学理经验打成一片,造就真能学以致用之人才。
聘任的胡昌炽、乔启明、魏景超、单寿父等,为金大农学院园艺系、农经系、蚕桑系教授。1941年秋,美国爱荷华农工学院哲学博士何文俊返校,领衔创设华大农业研究所,从事乳牛、羊及果树、蔬菜、稻麦等的改良及推广。1945年,农业专修科教职员及毕业生热诚募捐建立基金,农艺系终于开设。
丁克生的弟子门生中,最杰出的农学家是张明俊。他本是成都北郊新都斑竹园农家子弟,18岁时进入华大当勤杂工,闲暇时给大学部清洗、制作各类动植物标本,自挣学费上中学。丁克生对他观察良久,后一面辅导他自学,后又推荐他到华大生物系半工半读。张明俊多次深入川西北高原,考察动植物资源分布,在松茂和康巴地区,掌握了鱼类、两栖类、爬行类、鸟类等各种动植物资源,采集到包括熊猫皮在内的各种动植物标本数千件。他还创办了一个“明明果园”,培育出了四川最早的水蜜桃。丁克生从海外带来的无核蜜桔、蟠桃、脐橙、柠檬和樱桃等水果,还有西红柿、包心菜、花椰菜等蔬菜,都曾在“明明果园”栽种繁育,再传到四川各地。后来,张明俊留学美国,毕业后从美国带回几株优质苹果树苗,回到华西坝育苗100多株,带到川西北。几经改良后,苹果终于在四川找到最适合生长的自然条件,结出果实色泽红亮,下端有三个乳头状隆起,甜香味浓,如今已是康巴地区的优质名特产品。而张明俊也应了那句俗话“师高弟子强”,成了华大生物系系主任。
绿茵场上
丁克生身高只有一米五多,置身中国人中间身材矮小,在坝上西人中更是矮到极点,故人送其绰号“丁矮子”。他不但不恼,有时还学川人幽默“展言之”,自嘲我是“矮子过河——安(淹)了心的”。
这位矮墩墩的“安心”教授不光丰富了川人的餐桌,还改变了川人的生活方式。上世纪初,当现代体育运动在成都开始时,一位路过球场的夫子曾满腹狐疑:“如果必须把球从这边打到另边去的话,这些‘洋人’为什么不雇苦力来干呢?”此段子广为流传,虽无可考。但丁克生的确助推了华大乃至成都的多项体育运动,把西方多种运动项目引进到四川,球类如篮球、网球、排球、足球,田径有赛跑、跳高、跳远等。
华大建校之初,校长毕启等即在各个学舍中建有一个小花园,含运动场地如网球场和单双杠等。牙医学开创者林则网球技艺高超,是学生的劲敌。华大创办者之一的英国人陶维新,弟弟陶维义曾为英国皇家空军足球队的优秀前锋,入选英格兰国家足球队。因陶维义执意到四川传教,不得已放弃加盟国家队的豪情。但他并未舍弃心爱的足球。他在任广益中学校长时,于1906年修建了四川第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并组织训练学生踢足球,开启了四川最早的足球运动。1924年成立的华西坝的足球队,丁克生是创建人、场上运动员、场下教练。绿茵场上,体格健壮的丁克生,就像他钟爱的那头公牛,在学生队中狼奔豕突,所向披靡,时常把学生队打得无还手之力。他热爱且擅长体育,除了农艺系专职教授丁克生,还兼任体育教员。短短数年间,足球在华西坝蓬勃发展。1941年华西协合大学足球队,以5:2的大比分战胜英国皇家空军足球队。1944年7月,华西协合大学足球队又击败了亚洲球王李惠堂率领的东方足球队,最终比分定格在5:1。两场比赛,前者丁克生是裁判,后者是教练。
华西坝上绿草如茵龙腾虎跃。
1941年,成都华西坝竹林院丁克生邀请与妻子赛珍珠已解除婚约的卜凯,与自己一起居住。丁不足1.6米,卜凯则有1.8左右,两人一个高一个矮,走在一起,像琴键上的黑白键,相映成趣。金大农经系新生白永达回忆:
1941年春入学后,在学期末我同一位本系同班同学张莎到“学生公社”申请暑期工作。得到了在暑假中为华西大学农科主任丁克生先生调查成都四郊苹果园业经营状况的工作。丁克生先生请卜凯先生指导这项工作。当时,他已经与赛珍珠离婚几年,单身住在丁家二楼上。丁家是一所带院子的西式小楼。每逢我们去,丁太太就拉着长声叫:“Lossing,伙子们来了。”这“Lossing”就是卜凯先生的小名(中间名)。
丁家的宅院,就是生长着各种珍稀新颖植物的百草园。
1941年教育部核发“专科以上学校久任教员服务奖状”,华大有26名获此荣誉,其中外国教员18人,丁克生因连续服务满10年以上,获授“三等服务奖”。1947年丁克生回国。前前后后,他在华大工作了三十四年,为成都乃至西南的畜牧业改良和果蔬新品种推广做出了开拓性的工作。有《南乡子》赞曰:
横渡大洋来,枫叶流霞布彩台。迎着岷峨春浪涌,施才。牛奶鸡蛋产不衰。 山野少尘埃,苹果柠檬万树栽。食货优良心与共,期待。舌上甘甜记善哉!
(本文原题《造福巴蜀餐饮 搅动成都绿茵》,原有脚注,此处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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