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的“老东家”中铁四局建局70周年,也是我曾工作过的中铁四局党委机关报《铁道建设》报复刊40周年。报社同仁约我写一段关于建局或复刊的纪念性文字。我自然是欣然应诺。但提起笔来,却又觉得无从下笔。那几十年的故事太多太多。提起笔又放下笔,将那些散落在记忆中的事,慢慢复活。岁月钩沉,往事历历,好似放电影,又似昨日。在复活中,最清晰的是爸爸的铁路。 ——闻喜
△1962年,幼儿时的作者与父母、哥哥摄于陕西
有一列火车,从河南的漯南线发车,在三十年间行驶在大江南北,沿途经过宝成线、铜川煤专线、鹰厦线、成昆线、京广复线、枝柳线,最后在安徽的淮南复线耗尽动力。
无论是什么时候,当听到或阅读到这些铁路线的名称,我都不禁会在心里喊出“这是爸爸的铁路”。随后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爸爸扛着“洋镐”走在前面,妈妈拉扯着几个孩子跟在后面。
一条条铁路铺就的时候,他们爱情的结晶也一路播撒。我们家兄弟姐妹四人,出生于不同的省份,属于不同的铁路线。
△漯南线甘江河大桥,全长240米,21孔的钢筋混凝土梁式桥
漯南线从小到大都在有听妈妈唠叨过去的事,被我一件件打包进“月光宝盒”。直到盒子蒙上灰尘,才想到要打开看看。父母先后离开我们,再也不会有多的一件故事放进这盒子。当记忆闸门打开,沉睡经年的往事,呼拉拉又鲜活起来,仿佛既往一切还在行进中。那个扛着“洋镐”的人,正朝我走过来。他身后是一个叫孟庙的三等小站,踩着枕木行走的线路是漯南线。
父母原籍河南漯河,祖籍地分隔在京广线东西两侧。爸爸在京广线东边,妈妈在京广线西边,他们的命运本来不会交集。
“洼张”村,一支张姓的世代祖籍地,明朝初年,他们来自山西省洪洞县大槐树。由于修建漯河至南阳的铁路,爸爸离开了村庄,应招入路,从农民成为一名工人。
△利用土龙门架吊装混凝土梁的漯南线白河大桥
郾城县孟庙火车站,距离妈妈家“后郭”村不远。在那个工人身份具有一定优越感的年代,铁路职工吸引了附近的农村姑娘。尽管爸爸年龄偏大,在工地晒得又黑,还是被妈妈相中。一张黑黝黝的脸膛,让妈妈看不出爸爸的实际年龄。两个人牵手,打开一个世界。
1958年1月,我哥哥出生。妈妈说,属鸡的哥哥是“鸡尾”。在我们兄弟姐妹中,只有哥哥的出生地与祖籍地都是河南漯河。
宝成线与铜川煤专线我们家保存着一些当年的实物,其中有哥哥的“家属证”。家属证显示的地点是“陕西铜川”,发证日期是“1963年8月1日”。公章字迹模糊不清,依稀可辨“华北铁路局某处某段”(华北铁路局是中铁四局的前身)。
△1955年3月召开的铁道部第六工程局(老六局)第一次党代表大会
时光穿越到六十年代初,对于本文写作者来说,那是一个混沌初开的阶段。
爸爸的单位转战陕西省。前期施工地点在咸阳以西的宝鸡与普集。在宝鸡修宝成线,我的发小中,多有取名为“宝成”。普集在陇海线上,离咸阳很近。这段时间,我们家暂居铁路后方的咸阳家属基地。1961年11月,我出生于咸阳。
整整30年后的某一天,我独自一人搭上西行的列车,来到这个亲切而又陌生的城市。在咸阳的渭河岸边,我久久地凝视着这条数千年来奔腾不息的河流。这是我人生出发的地方,渭水给遭遇挫折的我,重新注入生命的动力。
△图为宝成铁路施工中行进在蜿蜒便道上的土方施工机械,不远处即为职工整齐的工棚和险峻的山岭
这段时间爸爸调动频繁。我七八个月大的时候,爸爸单位又调动到咸阳以北,铜川西北方向的红土镇,修建煤炭专用线。妈妈在红土镇生病住院,还在吃奶的我无人照顾,差点儿被送人。后来姥姥从河南老家来到红土镇,照顾我和哥哥。
这里给童年的哥哥留下很多记忆,妈妈生前也津津乐道。有两件有关狼的往事。
红土镇有狼。职工家属房前有条河,叫白水河,傍晚时狼就在对岸走动了。有天夜里,狼在我们家扒了一夜的门。妈妈吓得不敢睡觉。后来才想到,家里放着肉,狼闻到了肉腥味。第二天大人们都说,昨晚有狼来过,邻家小女孩还在门缝与狼对视。最近我从网上获知,当年宽宽的白水河,如今已变成一条小溪。
△铜川煤专线红土镇当年宽宽的白水河,如今已变成一条小溪
还有一次,爸爸走夜路,后面跟着一只狼,怎么也甩不掉。就像蒲松龄作品《狼》中所描述的那样,“缀行甚远”。所幸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狼这才跑了。骑车人告诉爸爸,折个树枝扛着走。他说,“狗怕摸,狼怕棵”。
鹰厦线在计划经济时代,铁路作为国家的重要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往往具有战略价值。施工单位虽是企业,有时要直接服务于备战,某些项目就是国家军委下达的。华北铁路局前身之一是志愿军铁道工程总队,爸爸单位一直是半军事化管理,保留着部队职务名称与习惯,如“教导员”、“指导员”,作息时间以吹号为令。
上世纪60年代初,蒋介石扬言要反攻大陆。为确保鹰厦铁路战时畅通,1963年,爸爸单位从陕西调动到福建南平,驻扎于鹰厦铁路沿线。我们家落脚在小镇峡阳。峡阳在南平与顺昌之间。
△鹰(潭)厦(门)铁路
搬到峡阳当天发生一件事,哥哥记忆犹新。父母忙着打扫屋子,哥哥领着我在门外边玩。玩着玩着就走远了,找不到回家的路。哥哥害怕了,一边哭着在街上走,一边紧紧拉着我的手。爸爸突然发现我们不见了,急忙出门寻找。路人告知,有两个孩子在街那边哭。其实我们所在的位置离家不远。
峡阳街道铺的是青石板,街口还有门楼,一条沙河流经小镇。我们的家是租住的房子,很像北京四合院,有一个天井,门槛很高,住着六七户人家。有一次哥哥抱着白糖瓶子用勺子挖糖吃,听到爸爸下班回来,急忙去迎。结果拌倒在门槛上,手指至今还留有一道疤痕。
△鹰(潭)厦(门)铁路
妈妈买了台缝纫机,除了给家人缝制衣服,也经常帮邻居缝缝补补,和院里的住户相处得很好。我们要搬走时,大家都不舍得。送我们走时,一个女邻居还哭了。
1964年9月,我大妹妹出生在福建南平。
成昆线我的记忆开始于云南昆明。2016年6月,我作为外媒采访南博会,这是我成年后首次造访昆明。当采访大巴经过一座桥时,我眼前一亮,桥下深谷一条铁路,与我儿时的印象完全吻合。
△成昆铁路米攀段昆明端联络线
正当文革开始之际的1966年,具有战略意义的成昆铁路进入建设高潮。毛主席曾指示,“成昆铁路要快修”。爸爸又从福建调派到云南,在昆明郊区施工。我已经五六岁。大妹妹尚小,还抱在妈妈怀里。
路基在一条狭长的深谷里,已经完成铺轨。铁路线另一边靠山,是军分区所在地。我与小伙伴们经常跨过铁路,去军分区捡烟盒纸。家属们则为军分区洗衣服,房前屋后晒的都是军装。铁路这一边,除了施工驻地,还有一个独栋的家属房。我与哥哥交流这段记忆时,哥哥画了一个示意图,他的记忆更丰富。
△成昆铁路施工
在哥哥的示意图上,房头有一大片野红果树。据说当年有一支红军队伍没有粮食吃,就以这种野果子充饥。当地人叫它“红军粮”。秋天,树上结了满树的红果子,像小小的苹果,有的酸,有的甜。我们哥俩摘了很多,又自制了一杆秤,你卖给我,我卖给你。用烟盒纸当钞票,模仿做生意。
冬天,昆明下雪了。已经读小学的哥哥带着我,学着鲁迅文章《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办法,在房门雪地扫出一块空地,找来一个工地上抬土用的旧箩筐,玩起捕鸟的游戏。之后拿着捕到的鸟,在其他小伙伴面前显摆。
△成昆铁路
1967年夏天,一场武斗给我的童年留下深刻的记忆。一支工厂的造反组织到军分区抢枪,部队为避免冲突,带着装备向后山撤离。造反组织返回时遭遇另一派伏击,双方发生枪战,打死一些人。武斗就发生在家属房附近。我们被集中在背面的几个房间,小孩子都躲在床铺下面,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枪声。过后我们发现,晒在外面的军装被席卷一空。
爸爸单位组织看电影,发了一张电影票。一家人都去了昆明市区,妈妈一个人进电影院看电影。我们站在爸爸身边,一直等到妈妈看完电影。哥哥说,这部电影叫《清宫秘史》,应该是当时供批判放映的。
△童年时的作者与家人摄于岳阳楼
京广复线与枝柳线京广线,从清朝开始,历经三朝修建改造。贯穿于中国大江南北,堪称中国地理的中轴线,在改变地缘格局的同时,也改变着许多人与家庭的命运。我为爸爸骄傲,他曾是这条铁路的建设者。
父母从京广线出发,经西北、东南和西南,再回到京广线。之前在长江北,现在在长江南,洞庭湖畔,金鹗山下。岳阳华铁家属区,是一个较大型的铁路家属后方基地。从此我们家安定下来,没有再随爸爸的单位四处搬迁。这里各种生活设施齐全,呈半封闭状态,如同一个小社会。一所铁路子弟学校,可以从小学读到高中。我们兄弟姐妹都在这里上学。我从小学一年级,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我的同学有不少人的父亲是志愿军,家里的墙壁上,挂着父亲手端冲锋枪的照片。
△图为京广线横店顶桥进行抬轨施工,为拼装轨束梁做准备
1968年3月,我小妹妹出生在湖南岳阳。当年中央要求停止武斗,实行革命大联合,所以小妹妹取名有一个“联”字,后来改成“莲”。
爸爸转战于京广复线,在岳阳火车站南北两个方向施工,南至湖滨站,北达羊楼司,其中较长一段时间在城陵矶。城陵矶是铁路机务段,从岳阳火车站到城陵矶区间,有交通车运行,接送上下班的职工。爸爸每个周末回家。作为铁路子弟,我们也可以免费乘坐交通车,只要报一下爸爸的单位名称。有时爸爸会带我去城陵矶小住一星期。坐在交通车上,爸爸给我讲了许多有关铁路的知识,如国际标准轨距1435mm。
父亲单位调动后,我和同学还乘交通车去城陵矶,到那里的单位浴室洗澡。虽然只是小学生,我们也跟着大人学跳车,不等火车停稳,一个个地跳上月台。跳车有技巧,要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跑几步,否则会被惯性拌倒。
△图为京广线横店顶桥油丁正在工作
我们刚搬到岳阳家属区时,这里还在盖房子,有很多灰坑和沙堆。妈妈给我和哥哥一人买了一双新鞋。当天我们俩在房头的沙堆玩藏鞋的游戏,结果两双新鞋都藏丢了。天黑了,我们赤着脚回家,妈妈操起扫帚就打。刚巧爸爸挑着担子回来,马上丢下担子,上前护着我们。
爸爸单位调往湘西慈利,参加枝柳线建设,一年回岳阳探亲一次。职工的工资是以“委托”的方式,每月由家属在留守组领取,大约是40多元。只给在工地的职工本人,留下少量的生活费。
父爱远离了我们,我们整年都生活在对爸爸的思念与期盼中。我们哥俩经常应妈妈的要求,给爸爸写信,信的开头总是“亲爱的爸爸”。这个阶段很漫长,几乎贯穿我的学生时代。
△少年时的作者与家人摄于岳阳
我很庆幸自己后来有机会去爸爸工地看一看。那是1978年春节,我17岁。湘西是大山区,在慈利岩泊渡码头,我乘船沿澧水逆流而上。途中下船,沿着一条陡峭的临时栈道,攀援而上。栈道的一侧,是用卷扬机牵引的轨道,运送物资补给之用。山顶驻扎着数百人的铁路工程队。第二天,我跟爸爸一起前往施工点。工人们扛着“洋镐”等工具,走在路基上。一条在建的隧道,名为“沙刀湾”。我戴着安全帽,一直走到隧道的“掌子面”前,亲眼目睹了爸爸和工友们是如何工作的。
那时科技水平有限,没有多少先进的机械,设备也运不上去,只有炸药与雷管。施工基本上靠人力,以一种原始的方式。辛苦不说,掌子面除了有塌方的危险,弥漫的烟尘,还会让人患上矽肺病,殉职与伤残的比例较高。家属基地安定的生活,原来是我们的父辈在工地搏命换来的。
1963年8月,河北省遭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京广铁路石家庄到沙河段线路、桥梁、站房严重被毁,运输线瘫痪
1963年8月,河北省遭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京广铁路石家庄到沙河段线路、桥梁、站房严重被毁,运输线随之瘫痪。水灾发生后,时任华北铁路工程局(铁四局前身)局长的张静之在未得到任何上级抢修命令的情况下,主动组织并带领有关人员前往受灾现场,实地勘察,制定抗洪救灾行动方案。铁道部京广抢险的命令下达后,抢险队伍按事先部署,迅速奔赴指定抢险路段
为了赶工期,工地只放走一小部分职工回家过年,留下加班的工人,有三倍的工资。爸爸因为这个原因,总是选择在春节后享受“工休”年假。除夕之夜,食堂提供了丰富的菜肴。每个大通铺的工班宿舍,都住着三十多名工人。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地炉,烧水壶从屋顶吊下来。大家围着地炉共享年夜饭,喝酒唱歌聊天,也蛮热闹。没有多少娱乐的工人,敲盆子敲碗,噼噼啪啪,闹腾到大半夜。
枝柳线从1970年开始施工,历时8年,直到1978年12月才全线贯通,是爸爸唯一从头修到尾的线路。枝柳线与京广线平行,纵贯南北的第二条铁路干线,当时叫“三线枝柳铁路大会战”。这里曾是土匪出没的地方,高耸入云的武陵山,奔腾湍急的澧水,地质复杂,施工难度高。
△枝(城)柳(州)铁路工地施工场景
坐车行驶在爸爸所修的铁路,是向爸爸致敬的最好方式。当枝柳线通车,我从慈利车站坐车到大庸(即后来的张家界),亲眼目睹了它的险峻。与澧水相伴的线路,一路上,山峦叠嶂,峭壁林立,许多地段桥梁与隧道相连,列车过了桥就进峒,出了峒就上桥,有些车站设在桥上或隧道里。有人称它为“地下长城”和“空中走廊”。
△枝(城)柳(州)铁路工地施工场景
爸爸过世后,我常常梦到一支扛着“洋镐”施工队伍,穿行在山间,工人的面孔模糊不清。当我极力想要辨认出哪位是爸爸时,他们拐了一个弯,转向另一个方向,离我远去。爸爸与工友在一起时间,远远超过家人,所以即使是在梦境中,我也抓不住他。
淮南复线改革开放后,铁路施工单位划分建设范围,几经改名的铁道部第四工程局划归华东片。我们一家人陆续从湖南迁往安徽。爸爸最后修的一条铁路是淮南复线。
△图为铁四局职工在淮南铁路复线东关隧道掘进作业
子承父业,不久我也成为一名铁路工人,从岳阳来到安徽上班。当时我的单位在水家湖车站,爸爸在九龙岗车站的三角线施工。两地相距不远,我可以每个周末去看爸爸。然而没有多久,厄运降临。
爸爸因咳嗽不愈,在单位机关医院检查,接着被转往“南铁医”,诊断为肺癌晚期。我与家人知道时,爸爸已在南京住院。数月后医生放弃治疗。1981年8月,爸爸病故于湖南岳阳。
在此后的38年,妈妈无论在哪里,都可以领到爸爸的抚恤金。2019年12月,历经数年病痛的妈妈,在安徽合肥去世。我从海外千里奔丧,送妈妈最后一程。
△图为铁四局四处职工在淮南铁路复线柘皋大桥抢堵水中墩围堰渗漏
爸爸是家中独子,他离开老家时,父母俱已亡故,除了两个嫁到外村的姐姐,没有其他亲人。爸爸是开着家门走的,生前没有再回去过,也从未向我们说起他的祖籍地。爸爸骨灰送回老家安葬,我们才第一次来到洼张这个村庄。当年妈妈在婚后不久,曾独自去过一趟爸爸老家,见到过我的两个姑姑。
由于疫情的原故,我们暂未把妈妈的骨灰送回老家。妈妈将与爸爸合葬在一起,不会再让京广线把他们分开。
△图为铁四局四处职工在淮南铁路复线施工作业
爸爸的青壮年都是在改革开放前度过,虽然经历文革动乱,但他们的工作从未停顿。我们子女的出生与人生的最初阶段,也因此打上时代的络印。爸爸参与修建的铁路通过升级改造,至今几乎都在运行。
个人的力量总是微不足道,作为一名普通铁路工人,爸爸在国家铁路建设中所经历的悲欢离合,已经化为尘埃。只是我们四个子女每每念及父母,内心依然充满不舍和留恋。
虽然身在海外工作,我并没有远离爸爸的铁路。我把它们的名称刻写在手掌心,中间那条纹路是京广线。我知道在现实中再也追寻不到父母的身影,我就当他们住进我的手掌心。一列虚拟的列车在纹理之间穿行。
△世界上运营里程最长的高速铁路——全长2298公里的(北)京广(州)高铁开通运营
当我的文章要结束时,让我对着手掌心,像列车员报站名一样,再把爸爸的铁路报一遍:漯南线、宝成线、铜川煤专线、鹰厦线、成昆线、京广复线、枝柳线、淮南复线……
作者寄语《铁道建设》报复刊40周年
《铁道建设》报老总编罗成誉常说,小报能锻炼人。诚哉斯言!小报不像大报分工明确,编采印发往往都要涉入,因而能让人练就“十八般武艺”,样样都通。无论我们走多远,都会不想忘记自己出发的地方。祝贺铁道建设报复刊40周年!向《铁道建设》报历年来的同仁们致以最真最深的祝福! —— 闻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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