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一道惊雷打破了平静的夜。
顷刻间,大雨毫无预兆倾盆落下,一个穿着雨衣的女人在夜色中飞奔。
她进入公寓,迅速地重重关上门,哆哆嗦嗦脱掉雨衣,一把匕首滑落在地,刺耳的声响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匕首上头沾着血,和着雨水,在地板上洇成血色的花。
“小乔,我给你报仇了……”
她瘫坐在地板上,目光呆滞地喃喃自语,一线眼泪却顺着脸滑落了下来。
窗外风雨不停,又是一道雷响起。
轰隆——!!!
兀的。
程诗若从梦中惊醒时,额头上已经湿了一层薄薄的汗。
“……下次旅途再会!”
飞机到站的广播声刚播放完,一张灿烂的笑脸映入眼帘。
“你做噩梦了吗?”
程诗若忍无可忍,一手推开那张脸:“你才是我的噩梦,‘无缘’!”
这个男人叫吴源,是她在美国的邻居,一个星期前才搬到她隔壁。
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程诗若和他打了个招呼,没想到他对她一见钟情,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程诗若不胜其烦,还以为回国就能摆脱他,没想到这都能缠上来!
不想多理会他,程诗若直接下了飞机。
“诗诗,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追求呢?”
程诗若拖着行李箱,脚下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吴源追在她身后,第八次重复这句话。
“诗诗,我都和你当了七天的……”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穿着黑色呢大衣的高大身影,见他孤身一人,程诗若立刻走了过去,挽住他的手,飞快地轻声说了一句:“sorry,please。”
然后打断了吴源的喋喋不休:“当了七天的邻居又怎样?我和我男朋友已经相恋七年了,”
生怕吴源不信,她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扣住身旁的大手,举起来朝吴源摆了摆,微笑说:“所以,不要缠着我了,OK?”
吴源停下,看着和跟她十指相扣的“男朋友”。
那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刀刻斧凿般冷硬的面庞上,鼻梁高挺笔直,一双深窝眼,单眼皮,显得冷淡而不可接近。逼近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的往那一站,就是一幅画报。
此时,那双眼正看着程诗若,紧接着又看向他,目光冰冷。
如果不是爱人,男人怎么会露出这种眼神?
“我知道了……”吴源气馁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他现在就买机票回美国,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哪有胆子去争?
“呼——”
见到吴源走远,程诗若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旁边的男人却发出了声音。
“我并不知道,我有一个相恋了七年的女朋友。”
2男人深邃的眼打量着她,程诗若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她的眼紧紧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手指却抓得更紧了。
“这位小姐?”男人低头看了看被攥住的手,挑挑眉。
程诗若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松开了手,低着头:“对不住……”
她没发现,低下头的时候,男人嘴边勾勒出笑意。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再度抬头看向男人英俊的脸,却又慢慢的平稳了。
自己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吧……
可她忘不了,六年前血液从身体中被抽离的感觉。
和第一眼的心动。
可再心动也不过是六年前。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一想到刚才的失控,程诗若咬了咬唇,朝他鞠了一躬,立刻转身离开。
说是离开,倒像是逃离。
“我终于见到了你……”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沉,摩挲着手指,像是还在回味着刚才的触感。
她身影逐渐远去,一个戴着大墨镜,穿名牌套裙,身姿婀娜的女人一步步走到了男人的身边。
“丰铮,她是谁?”女人拨弄了一下砂金色的卷发,把墨镜摘下,表情有点不善。
“‘朝雨’的人还等着给你接风洗尘,走吧。”丰铮没回答,脸上的神情又复冰冷,英俊却阴郁。
他这是不想回答。
方玫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成炙手可热的影后,又和一堆私生弟妹斗智斗勇,靠的就是高情商。她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绽放出一个笑:“好……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两人并行离开机场。
程诗若到程家时,已经到了傍晚,漫天的霞光,将天空染得绯红艳烈。
“就是这儿了,程小姐。”程家的司机拉开车门,对她道。
她矮身下了车,看到面前这幢欧式别墅,眸光微暗,对司机微微一笑:“麻烦您了。”
司机摇了摇头,说:“不麻烦,好歹您也是大小姐……嗳,我先走了。”
像是察觉到失言了,司机赶紧开车离开。
程诗若嘴角含着的笑意瞬间消失,眼中冰凉一片,她看向这幢别墅,走上前,摁响了门铃。
她确实是程家的大小姐,只不过是私生的,在美国生长了二十七年。至于她的亲生父亲,她一面都没见过。
这次回到国内,也只是为了一桩交易,她出力,程家出钱。
“来了。”
门被拉开了,程诗若淡笑:“您好,我是程诗若。”
“是,是大小姐?”开门的是个中年妇女,应该是程家的佣人,她惊讶地看着程诗若,连忙将她请进了别墅内,“您快进来!”
程诗若刚走进去,一只大猫轻轻走了过来,围着她的腿,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紧接着,一道嚣张刁蛮的声音响起:“李阿姨,什么大小姐?——汤圆,过来!跟你说了别靠近不干净的地方!”
3程诗若抬头看去,一个穿着纱裙的女人缓缓走下楼梯。
她容光慑人,却秀眉微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脚下的汤圆见到她,先是瑟缩了一下,然后躲到了程诗若的脚后。
“你就是程诗若?”她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着程诗若,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是。”程诗若弯腰抱起汤圆,让它呆在自己怀里,她大概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了:“你是芊芊?”
程父与程母的掌上明珠,程家的千金——程芊芊。
“嗯~”程芊芊轻飘飘地应了一声,看了看汤圆,又哼了一声,就不再去理程诗若:“李阿姨,我要喝苹果汁。”
作为程家雇佣的佣人,李阿姨恨不得能置身事外,因此立刻去厨房了。
偏偏门铃再度响起,李阿姨只好再回来开门。
“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
程诗若的身体微微僵硬,但也不过是一瞬间,她立刻转过身去,看向进门的程家夫妇。
程父长相儒雅,不像是个生意人,反倒是个学者,而程母则保养得当,气质优雅。
“爸,妈~”程芊芊见到他们,立刻笑着迎上去,和刚才对程诗若的态度截然不同。
程母也笑着拍了拍程芊芊的背,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程父在见到程诗若的一瞬间,愣在了当场,过了好久才出声:“你就是诗若?”
程母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语气很是不善:“先坐,早点把事情讲完。”
程诗若又看了他们几眼,点了点头,一同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你代替芊芊,先和丰铮订婚,然后嫁给丰铮。订婚前,我们给你两百万,订婚后再给你两百万。等你成功嫁给丰铮了,会给你结清六百万。接受吗?”
程母坐在沙发上,明显是主导位置,不屑的目光紧紧盯着程诗若,程芊芊靠着她,掰弄着自己新做的指甲。
一共一千万,足够一个普通家庭无病无灾地生活一辈子了。
程诗若懒懒地靠着沙发,但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根汗毛都是竖着的,她笑了笑:“当然OK,不过——如果丰家不答应呢?那不就打水漂了吗?”
程母瞥了她一眼,说:“丰家的要求只是程家的小姐,无论是芊芊,还是你,都姓程,都是程家的血脉……”
说到这,她又看了程父一眼,目光冷冷的。
程母年轻时也是大家小姐,嫁给程父也不算高攀,夫妻一直你侬我侬地生活到现在,可谁知道,一个月前,程父居然多了个私生女?
如果不是为了芊芊的幸福,她看程诗若一眼都嫌脏!
更别提让她来到程家了。
“既然你接受,那这份协议,你就签了吧。”程母从包里拿出一份协议来,丢到了程诗若的面前。
程诗若拿出一支钢笔来,在上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娟秀。
见她毫无犹豫地签下字,程母心里暗翻了个白眼,挽起程芊芊的手就站起身来:“芊芊,今晚妈带你去外边吃。”
丝毫都没有顾忌程诗若的感受。
程芊芊犹疑地看了一下程父,程母就将她拉走了。
别墅的门被重重地关上。
4“诗若,你妈妈……”一直没出声的程父开口了,他看向程诗若,神态恳切。
程诗若偏头,菱唇扬起一抹客套的笑:“妈妈已经走了九年了,您有事吗,程先生?”
她的语气,和对待陌生人毫无两样。
程父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站起身走了。
程诗若眼神中带着嘲讽,看着他上楼的背影,面无表情。
这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即使现在回到程家,也只不过是交易对象。
她嫁给丰铮以后,就和程家人再无关系。
程诗若睡到十二点半,被一声猫的尖叫声吵醒。
她向来浅眠,一旦醒了,就得花数个小时入眠。
迷瞪中,她揉了揉眼,又一声猫叫,把她从困意中拽了出来。
“汤圆?”程诗若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开了房门往外面走,紧接着又听到了猫叫声和低低的咒骂声。
“程芊芊。”她走到程芊芊的门前,敲了两下房门,不多久,程芊芊就开了门,脸上两坨红晕,眼神迷离,显然是喝多了酒,正不耐烦地看她:“干什么?!”
这时候,汤圆从里面窜了出来,躲到了程诗若的身后,程诗若看到它尾巴上的毛少了一点。
“你吵到我了。”程诗若将汤圆抱起,“我一向睡得浅,希望在我还住在程家的日子里,你不要这么吵。”
程芊芊一下子瞪大了眼:“程诗若,你是在警告我吗?”
没等回话,程芊芊一下子把门拉开,一只手指着程诗若,骂道:“你以为能嫁给丰铮,就可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吗?呵!程诗若,你别跟你那个早死的妈一样,做着麻雀变凤凰的梦,小心你也死得早!我告诉你,丰铮他……啊!”
随着清脆的响声,程芊芊话还没说完,程诗若就扇了她一巴掌!
“第一,我不是耀武扬威,也不是警告,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让你不要深夜打扰别人的睡眠。第二,作为程家的小姐,你应当有足够的教养,而不是像一个泼妇一样在这儿骂街。”
程诗若脸上带着笑意,未深达眼底,她目光如炬地看着程芊芊,语气森然。
灯很快亮了,程母的声音响起:“程诗若,你做什么!”
她跟程父听到响动出来看看,没想到见到这一幕,面色不虞地道:“你这种行为,我现在就让你滚回美国去!”
红红的巴掌印还在脸上,程芊芊哭着走到程母身边,他们三个人和程诗若对峙着。
连程父的脸也渐渐涨红了,程芊芊一向是他的掌上明珠,就算他对程诗若母女有再多亏欠,也比不上程芊芊。
他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诗若?”
程诗若觑了程母一眼,淡淡的笑道:“芊芊半夜吵醒了我,还出口不逊,提到了我母亲。作为女儿,我不能让人侮辱母亲。作为姐姐,我必须教育没教养的妹妹……”
5一个私生女,教育正牌小姐?
作为程家二十几年来的千金,程芊芊从没有受过如此羞辱。
“你给我滚!”她指着程诗若,大叫道:“滚出去!”
程母表情微寒,凌厉地剜了程诗若一眼,说:“程诗若,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能嫁给丰铮的人,不只有你一个!”
程诗若抬了抬眼,有些漫不经心。
她摸了摸汤圆的背,挑一挑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程先生在外还有……或者是您?嗯?”
程母的脸猛地涨红。
没等他们继续说,程诗若又慢悠悠地道:“要是这个世界上能嫁给丰铮的人多了去,你们又怎么会找上我呢?不过就是舍不得芊芊嫁给丰铮,又不能违背婚约。当然了,你们还舍不得的,是丰家能给你们带来的利益吧。”
她打了个哈欠,显得懒洋洋的:“让我猜猜。你们不敢违背婚约,是因为丰家地位比程家高,你们不能开罪了丰家。”
一席话说得三人面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是个守信用的人。你们一手给钱,我一手办事。但如果你们要我滚,那好,我现在就走,绝不给你们添麻烦。”说着,程诗若抱着汤圆,转身就要走。
“等等!”程父叫住了她,转而眉看了看程芊芊,严厉道:“给你姐姐道歉,快!”
程芊芊再蠢,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让程诗若走,她不可能嫁到丰家去。
她梗着脖子,走到程诗若眼前,僵硬地别开头:“对不起,是我错了。”
程父沉着声音:“叫姐!”
程芊芊看了他一眼,又咬着唇:“姐!”
一声姐,如果是放在平常心软的人身上,可能就会因为这句姐,和程家连在一块儿了。
程诗若心里冷冷一笑,可脸上却浮现出温和的神情:“欸,好妹妹。”
她可不介意再恶心程芊芊一把。
“诗若,你跟我来。”见事情大致解决了,程父的目光又转向程诗若。
不知道程父的目的,程诗若也不多问,跟在他身后,一块走到了书房。
“这是五百万。”程父从桌上拿起一张卡,递给了程诗若,看着她清瘦的身体,眼中再度出现了愧疚的光。
程诗若立刻接下。
送上门来的钱,哪有不接受的理?何况,她很缺钱……
见她接下了钱,程父的愧疚消减了:“诗若,我还是想知道你妈妈她……”
程诗若眼皮一抬,看着程父儒雅温润的脸。
“她过得一直都不错,小时候还教我弹钢琴。”长长的眼睫又垂下,显得特别无辜,“后来她得病,没有钱治,就死了。”
程诗若的母亲,对于程父而言是难以忘怀的。
但他找到程诗若的时候,只知道她的母亲死了,却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到了死因,他沉默了半晌,道:“你母亲琴弹得很好,是以专业分第一的成绩进入学校……”
程诗若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书房。
一关上门,她就掏出了那张卡,目光中透着浓浓的嘲讽。
她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自杀。
就死在她眼前。
6傍晚,夜幕低垂,朝雨酒店。
程诗若坐在椅子上,手里拈着一枝怒放的香槟玫瑰,侧脸看着二十八层楼下的车水马龙。
今儿一早,丰家提出了让丰铮与她见个面,程家叮嘱她,要她一定得抓住丰铮的心,成功嫁入丰家。
还特地急急忙忙邀请了一个造型师,给她做了个造型,穿上一身淡金色的礼服。
可她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丰铮的影儿都没见着。
“钱不好挣呐……这丰大公子真是……”程诗若抖了抖玫瑰,眉毛轻皱,明显有点儿不耐烦了。
她正要将丰铮骂个千遍万遍,小提琴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乐曲中,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丰大公子怎么了?”
程诗若一愣,回头看去,却见到了一个想也想不到的人——
“是你!”她手里的玫瑰掉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深窝眼,乌黑的眸中带着点笑:“是我。”
拉开椅子坐下,丰铮一身西装笔挺,他低头理了理袖口:“第二次见面。你好,我是丰铮。”
他抬起头来,下巴棱角分明,薄唇微扬,好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
程诗若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水眸痴痴望着丰铮,一秒都没离开:“是,第二次见面。你好。”
她心里却知道,这是第三次。
六年前,她在美国的海滩见过昏迷的他。
丰铮亦在细细地打量着程诗若,在机场见面后,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六年前,他因一场暗杀跌落游艇,漂浮在海上,但所幸被程诗若所救,并送往医院。
只不过他一直昏迷,只在醒来后从监控视频中见过她,但那时他还没在丰家彻底的站稳,所以就暂时放下了寻找她的事情。
一放下就是六年,六年过后,他又见到了程诗若。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我不是程家的正牌千金。”程诗若靠在椅子上,干脆利落地坦白:“但我是程杨的女儿,在国外长大,目前是一个珠宝设计师。我将以程家小姐的身份嫁给你,你同意吗?”
程诗若的双手握在一块,手指却纠结着,她看着丰铮,心中有些忐忑。
如果丰铮不同意,她也趁早想办法走人。
可知道了丰铮的身份,她又不想他拒绝。
“我是丰家的继承人,做我的妻子,首先得有足够的能力,站在我身边,和我并立。”丰铮看着程诗若的眼说道。
程诗若不懂他的意思,有点茫然。
这时,一个服务生低着头送来一瓶红酒,酒瓶刚放下,寒光一闪,一把刀就出现在他手上!
那把刀朝丰铮刺去!
丰铮瞥了程诗若一眼,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格挡住男人的攻击。
男人似乎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临时改变刀的轨迹,划破了丰铮的手臂,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程诗若看着两个人打在一块,下意识地抓住了红酒瓶。
她的手有点发抖,步子却很稳,一点一点地逼近。
丰铮余光瞧见,嘴角微微上扬,是满意的弧度。
程诗若离他们越来越近,她找准了时机,手高高一扬——
狠狠地砸了下去!
酒瓶立时碎作无数片,丰铮也狠踹了男人的肚子一脚。
那个男人倒在了地上,蜷缩成了一团,昏了过去。
7“我……我杀人了吗?”程诗若松开了酒瓶,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她的手上也染了血,不停地颤抖着。
丰铮快步走到她身旁,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程诗若的身上:“没有,他只是昏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安抚着她,这句话却像是安神剂一样,让程诗若安稳了下来。
她舔了舔唇,突然抬眸看着丰铮:“那……你同意吗?我是否有足够的能力,站在你身边,和你并立?”
她突然说出这句话,让丰铮不由失笑,可他还是忍住了,冷峻的眉眼却是温和着的:“勉强同意。”
他本以为她是温室里的花,需要人细心呵护照料,没想到竟然是朵带着刺的蔷薇。
倒也是,从小的经历,注定不会让她成为一个娇弱的人。
刚才程诗若砸向男人时坚定决绝的表情,让他一霎心动。
“……勉强?”程诗若有点儿愣,还想说什么,可这时酒店的一群工作人员跑了过来。
其中为首的是酒店经理,他看向地上昏迷的男人,眼皮子一跳,几乎想晕过去:“丰总……您,您没大碍吧?”
面前的人是谁?
是朝雨最大的股份持有者!
可今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简直是欲哭无泪!
“没事。”丰铮眉眼间的温和烟消云散,即使鲜血已经浸透了手臂上的衣袖,仍是一副沉着稳定的样子:“收了别人的钱,想要我的命。看来是我这几年,太过仁慈?”
他一字一句,都冰如霜雪,酒店经理心一抖,立刻道:“丰总,先去医院吧。”
丰铮眼光扫过程诗若右手背被酒瓶碎渣划出的小伤口:“走。”
程诗若的伤口涂了点酒精,再贴了几贴创可贴就完事了。
但丰铮手臂上的伤口似乎有点深,还在诊室里处理。
她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身上还披着那件西装外套,正低着眼思考。
丰铮是同意了自己履行婚约?
一切,真的有那么简单?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一个越洋电话。
“Vivian。”程诗若接通,起身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问:“钱收到了吗?”
她低着眉,有点儿疲倦,声音也稍稍沉了点。
那头的声音却很雀跃:“收到啦!太好了,Louis一个星期后就会来给Alice治疗!”
听到这句话,程诗若轻轻地笑了声,刚想回答,就见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那就好,我还有事,再联系。”她挂断电话,紧紧地攥着手机,作出一种防卫的姿势,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微低着头看她,说道:“我是张凡,他是徐岩。丰家让我们来请您过去一叙,程小姐。您无须紧张。”
丰家?
程诗若看了一眼不远处门紧闭着的诊室,眼神冷冷扫过他们:“你们来请我,丰铮知道吗?”
张凡注意到她的视线,略有忌惮,不去回答,只道:“丰家请您过去,还请程小姐好好配合。”
紧抿着唇,程诗若知道这一趟,她非去不可。
8丰家的老宅坐落于城北,是民国时修建的别墅,还附带着一片大庭院。
铁门开启,车驶进庭院内。
程诗若矮身下车,夜风吹过,她看着灯火通明的别墅,打了个寒颤。
“程小姐,请。”张凡也下了车,领着她进了别墅。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好几个人等在大厅。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长得和丰铮有点肖似,但脸色有点苍白,眉眼间都是傲意:“程小姐来了。”
程诗若眼珠子一转,问:“您是……丰叔叔?”
她孤身一人站在他们面前,迎接着他们打量的眼光。
丰岭轻哼一声:“这是小铮的姑姑、叔伯们。”
两男两女,都是神色不善地坐在位子上,盯着程诗若。
“哦……您们好。”程诗若背挺得笔直站在原地,她知道,今夜或许是场鸿门宴。
丰铮的一个姑姑在这时开口,她长的温柔端庄,话音也是柔柔的:“既然来了,我们也就开门见山了,程小姐。你和小铮并不相配。”
她和丰铮不配?
挑一挑眉,程诗若取xiashen上的外套,似笑非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我是程杨的亲女儿,丰铮是丰叔叔的亲儿子。上上一辈定下的婚约,哪里不配?”
这句话说得有条有理,上上一辈定下的婚约,程家和丰家结亲,确实没有不配的地方。
丰姑姑一时被噎住,也无话可说。
“哼!”丰岭眼睛一瞪,毫不客气地道:“你一个私生女,配不配,自己心里头没点数吗?小铮要娶也娶堂堂正正的名门千金,今晚把这份文件签了,我就让你走,你们的婚约不作数!程家送一个水货,打的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程诗若眉头一皱,如果丰岭铁了心要取消这门婚约,她是没办法的。
程家也不会饶过她。
不知什么时候,张凡和徐岩出现,站在她身后。
别墅大门开启了,与此同时,一道含着怒的男声也响起:“打的什么心思?”
是丰铮来了。
程诗若敏锐地观察到在座众人的脸色一霎都变了,尤其是首座的丰岭。
他们之间一定不合……
随着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哒哒声越来越近,穿着黑大衣的丰铮走到了程诗若身旁,他肩膀上还带着点雪,身后跟着助理林澄。
他叼着一支烟,眉目冷峻,低首把烟夹在手指里,抬头扫过众人,忽然轻笑:“好热闹。”
却又飞快地收敛了笑意,眼神沉如水:“我的事情,轮得到你们插手?嗯?”
丰铮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六年前,丰泉也插手过我的事,后来他死了……”
丰泉这个名字一出,众人面容霎时惨白。
丰岭急了:“小铮!”
除了程诗若,在场人都知道,丰泉的死是丰岭心头的疤。
“我丰铮,非程诗若不娶。”没有理丰岭,丰铮嗓音低沉,可眼神却凌厉如刀刃,划开丰家人的每一寸肌肤。
“至于你们……”烟抽到尽头,他抖了抖烟灰,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谁想反对?”
9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反驳丰铮的话。
程诗若仔细观察着,发现一个丰铮的姑姑甚至在打着抖。
“小少爷,老爷叫你上去。”还是一道女声打破了寂静,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站在楼梯上,朝丰铮招了招手。
丰铮点点头:“知道了。——我记得五年前就分了家,该回哪儿去,就回哪儿去吧。”
他将烟头一丢,目光慢慢扫过丰家的人:“林澄,安全送程小姐回家。如有差池,用什么来偿,自己……知道。”
紧接着,他就上楼去了,但留下的那句话,却让在场的丰家人都不敢再开。
他最后一句话,不是对林澄说,而是对他们说。
倘若程诗若有半分差池,那就休怪他对亲人无情。
程诗若静静地凝视着丰铮的背影,眼中情绪复杂,她一时有点搞不清,丰铮为什么会因她而公然对抗他的长辈?
“程小姐,走吧。外边下雪了,我送你。”林澄走到她身旁,说道。
程诗若收回目光,点一点头,跟着他一块离开了这栋别墅。
当他们刚离开别墅时,林澄觑着她的脸色开了口:“其实丰总,不单单只是为了你。丰家的人不顾他的想法,强邀你来,已经是动了他的底线。”
程诗若被风一吹,觉得有点冷,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林澄一边走,一边看向程诗若:“但丰总他很看重你。”
程诗若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丰铮很看重自己?
这点让她心中犹疑不定,他为什么会看重自己?
一个名族权贵的少爷,怎么就会这么护着她这个从国外回来的私生女呢?
可她的身上又没有什么可图的。
她刚想说话,林澄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方小姐。”
程诗若也停下,看着踩着高跟鞋、穿着连衣裙、露出两条大长腿的漂亮女人,正是方玫。
方玫神色匆匆,敷衍道:“丰铮出事了,我来看看他。”
她明显是赶过来的。
话一说完,她猛地站住,看向程诗若:“你?你不是……”
方玫想起当日在机场,程诗若和丰铮手挽手的事情。
现在她怎么又出现在丰家?!
林澄表情温和,却先一步站在了程诗若的身前,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这位是程小姐。”林澄说道,他朝方玫微微的低了低首:“我现在送她回去。”
说完就准备离开这。
程小姐?
方玫眉登时一皱,叫住林澄:“程芊芊不长这样。她是哪一位程小姐?”
“是程氏的小姐。”程诗若从林澄身后走出,一笑,声音轻柔:“您好,方小姐。我是程诗若,程芊芊的姐姐。刚回国,所以大家都还不认识。”
雪慢慢地下,方玫盯着程诗若身上的外套。
“方小姐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再见。”程诗若无意和她过多交流,拉了拉林澄,就离开了。
方玫却是站在原地,低头想着刚才的所见。
她再熟悉不过了,丰铮素来挑剔,那件西装外套是他最喜欢的。
可现在,为什么会披在程诗若的身上?
10回到程家时,已经八点多了。
“程诗若,你回来了啊?”程芊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抱着喝了大半的红酒,听到开门声,醉醺醺地转过头,看着程诗若:“我、我以为你、你都、舍不得了呢!”
不知道程父程母去了哪儿,程诗若也不想理喝醉的她,答应都没答应一声,就想上楼。
“怎、怎么了?你是不是又以为攀上了丰家,成了丰家的少奶奶,就、就可以这样不理睬我?”程芊芊眼睛也红红的,指着程诗若,大声道:“你还真以为这是桩好婚事啊?哈哈哈哈哈!你就是个傻子!我告诉你吧,丰铮……”
丰铮?
脚步一顿,程诗若回过身,看向程芊芊:“丰铮怎么了?”
她眼中闪过几分探究和迫切,今天所见所闻,都让她知道,丰铮这个人不简单。
特别是他和丰家人相处的气氛。
“丰铮?丰铮他啊……”程芊芊得意地挑了挑眉,放慢语速,大约也是醉得不怎么清醒了:“他……杀过人。杀的是、是自己的亲弟弟……而且,他那个还不行!哈哈哈!你嫁到丰家可过不了好日子……”
丰铮他杀过人?那方面还不行?
程诗若眉心一皱,还想追问,却听到门铃声响起,程芊芊飞一样地从沙发上溜下去开门,门外是个帅气的男人。
“赵奕!你怎么才来!”程芊芊向他撒娇,磕磕绊绊地去穿好脚上的名牌鞋,还朝那个人脸上亲了一口:“我们走吧!”
那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看着醉醺醺的程芊芊要和他出去,程诗若到底还是走上去,问了一句:“九点多了,你要带她去哪儿?”
赵奕长得倒是挺帅的,但眉眼间总有一股邪气,尤其是那双眼。
他不是个好人。
程诗若心里断定,并一手抓住了程芊芊的手臂:“你不怕你爸妈回来吗?”
程芊芊骄横惯了,一把甩开程诗若的手,抱着赵奕的手臂就道:“你管我?你算什么?走吧赵奕,我们一起去happy——”
说完,她就一手把门关上。
门关上的瞬间,赵奕深深地看了程诗若一眼,令她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
丰家,书房。
“小铮,你真要和她订婚?”一个脸上带着病气,长相却威严的老人坐在红木椅上,看着立在面前的丰铮。
书房的光线不大好,丰铮眯了眯眼,道:“爷爷,丰家人平生最重什么?——守诺。更何况,今天我已经说了,非她不娶。”
“更何况,她救了我两次。”
丰爷爷一时无言,忧心地看着丰铮。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爷爷。”丰铮望他,闭了闭眼:“丰岭逼死我母亲,默认丰泉所作所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但是,他还是您的儿子。”
他走到窗旁,看着月下白惨惨的雪光。
“所以只要他不再干出蠢事,我会让他平平安安的活——”
但日日夜夜,都会在忧虑中度过。
忧虑他的儿子,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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