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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西子诗: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的土地,淌出流水的命运

莫西子诗的上一张专辑《原野》过去了四年,新专辑《月光白得很》才出版,而他本以为自己出专辑的频率应该是一年一张,“没想到几年一晃就过去了。”

在忙什么呢?“带乐队演出很累的,有人说带一支乐队比管理一支军队还难。”去年演了多少场?“大的(演出)大概二三十场吧,也没细数过。”

2014年莫西子诗在《中国好歌曲》唱红《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之后,没有走签约厂牌、频繁上音乐节、推单曲攒人气的路。首张专辑《原野》里只有他的母语彝语和一些呓语,未沾一点媚俗和功利的气息。

2017年年底莫西子诗签约草台回声,第二张专辑《月光白得很》汉语和彝语掺杂,彝族音乐的调调依然很正。在北京十年,莫西子诗是羁旅之人。也正是北京街头潮水般的人群,让他写出人生第一首歌《路》(原本是彝语,后被改编成汉语歌《不要怕》)。

莫西子诗: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的土地,淌出流水的命运

莫西子诗

故乡是他恒久的创作源泉。北京对他来说也很好,“能学到看到太多的东西”。但彝族的文化持续不断地像一颗小星星在他的脑袋深处发出光亮,令他“永远被一份远程的善良、温和、平实包裹,能将头颅枕在故乡温和的土壤。”

莫西子诗歌里的故乡,或者说故乡透过他化作的歌谣,都有一股梦幻气息氤氲。他很少唱日常而俚俗的家乡人事,故乡更多地借由特殊的调式出现。

诞生这调式的土地上,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万物有灵留存人心间。

这片山林里,历史通过《勒俄特衣》这样的民族史诗流传。莫西子诗把它改编成一首歌,取名叫《关于彝族火把节和天地演变史的一些词语》。

莫西子诗音乐里的诗性,既慰藉了他的心灵,也满足距离他的故乡万里之遥的人们对远方神秘的想象。

但他说自己不是个读书人,“买书不看”。因为这张专辑里用了几首诗和鲁迅、萧红的作品改编作词,“大家就老爱找我谈论文学,其实我的理解可能很肤浅。”

或许是这样,毕竟汉语不是莫西子诗的母语,但他有敏锐的感知力。而文字和语言只是表象,背后诗歌的神性却是人类共通。

他喜欢读鲁迅,爱他文字的锋利冷酷,笔下人物的根源性和亲近感,“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是闷头一棒”。 “我是南方的/跨过那石拱桥就进入雨季/以往是烟雨楼台/以往是在泥泞中奔跑哭喊”(《南方像莎士比亚一样》——俞心樵);“月亮在深夜/照出了一切的骨头”(《月光白得很》——王小妮),他唱成歌的诗们也都瘦削而闪耀金属的冷光,能迅速把人带入丰饶底色的情境。

为原创音乐人提供服务的街声团队参与了专辑从制作到企划发行的全过程。资深制作人贾敏恕认为,“莫西的作品在这个时代跟商业是逆向而行的,但它朴素而真挚,非常值得投入努力帮助它诞生。”

这个说法比较悲壮。与其说是与商业背行,不如说它超前,需要流传一段时间,才能慢慢培养出更多的受众。

和其他根源音乐人相比,莫西子诗有一点非常好。他的心态开放,音乐是活的,随着他听过越来越多的东西,自己的音乐也一直在进化中。

他和乐队排练时一时兴起管自己的音乐叫“迷幻山歌”,属性上既是“西方的、现代的、新浪潮的,很自由”,亦根植于彝族民间的传统。

《月光白得很》里,乐队用的是电吉他、贝司、架子鼓、合成器和他自己的口弦、马布为主的编制,节奏比上一张专辑紧凑复杂了很多。这一点就和彝族传统音乐很不一样,传统彝族音乐是重旋律、韵律而轻节奏的。电吉他和合成器构成湿润轻盈的基本音乐氛围,莫西子诗的调门高亢透亮,不染尘埃。整张专辑像河流,从上游的激流奔腾,延至下游豁然开朗。

莫西子诗: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的土地,淌出流水的命运

《月光白得很》

澎湃新闻:专辑录了多久,以什么方式录的?

莫西子诗:加上混音制作母带后期大概半年吧,因为我乐队的五个人不在一个地方。战线就拉得比较长,时间拖得有点久。有些是同期录的比如《彷徨》,有些是分轨,同期的感觉好,希望以后多录同期的,这样效率高,效果也好。这张专辑原本去年四五月份就要出的,感谢街声团队的宽容和帮助,让我拖了那么久。

贾老师(贾敏恕)提了不少很好的意见,《南方的莎士比亚》里的念白本来是沉在后面的,老贾建议把声音放在前面。我采纳了,效果很好。

我和街声蛮有缘分的,据说Landy(张培仁)有四分之一彝族血统,他觉得我的音乐和台湾的一些音乐相似。

澎湃新闻:你觉得像吗?

莫西子诗:我觉得不一定。也许是我没有听到,感觉台湾很多少数民族音乐人现在没在唱那些他们骨子里的东西了。而且他们一唱汉语就变成老的港台歌的感觉,在做新的东西方面好像少了些东西。(完了,我说了这段话之后,可能要引来骂声一片了)

中国有一些少数民族音乐人味道很正。不管唱的汉语还是自己的民族语言,那个调调是对的,比如野孩子、山人、赵牧阳等等。

澎湃新闻:这张专辑的编曲和《原野》明显不一样了,节奏性更强,音色也不一样了,电吉他和合成器很出挑。如何确定这样的编曲基调?受哪些音乐/音乐人的影响吗?

莫西子诗:很多人都把我定义成民谣,我非常荣幸,但是我其实希望和更多的人去合作、碰撞,做更多的尝试和探索。

这张专辑的编曲大都是我和乐队在排练的时候定的,我们给它取了个搞笑的名字:“迷幻山歌”,我个人很喜欢迷幻。我听的有点杂,The Doors、Radiohead、Blur、Neil Young、Wilco、Bob Dylan、Nine Inch Nails、Nirvana等等,乱七八糟,什么都听,最近也在听一些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但是我的作品好像和他们都八杆子打不着,哈哈应该是还够不着。

澎湃新闻:最近在听什么?

莫西子诗:后摇、电子和纯音乐。新的东西好,会让你耳目一新,听一耳朵就会让人去好奇这是什么,这算是一种刺激吧。现在这个阶段我很想接触新的东西。如果一直是原生的,就那么吆喝嗓子,多了,可听性就没有那么强了。

Radiohead现在做的东西很多人说听不懂,可是我觉得他们越来越好了。

莫西子诗: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的土地,淌出流水的命运

澎湃新闻:你是如何结合迷幻与彝族传统元素的?

莫西子诗:我写的第一首歌用的是母语,后来写的歌即使是汉语,怎么变也都是这个调调,这个东西是深入骨髓的。

后来提出“迷幻”,意思是说它可以是西方的、现代的、新浪潮的,很自由,可能接触之后慢慢的有些想法就无形中被你吸收了。但前提是要有自己的东西,不然迷幻做得再好也只会被别人说像这像那的。

我现在做的东西其实还是偏向于迷幻多一些,而不是民谣,或者其它。山歌正好也是我区别于其它人的一个东西,山歌即我作品里这些彝族的、民间的、传统的、根源的元素。

澎湃新闻:随身还带着口弦和马布吗?编曲里经常用到口弦,为什么没有管乐?

莫西子诗:好像我的包里总是会带着一些很小的,可以随时拿出来玩的小物件。彝族口弦是我比较钟爱的一种,音色比较原始,最主要还是它方便随身携带。马布也算是管乐的一种吧,以前会用到笛子、箫、唢呐、笙等管乐,但是这张里基本上没有用到,好像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歌里没有想过。

澎湃新闻:彝族的传统歌舞场景是什么样的?像《回》这样的吗,还是像欢庆那套田野录音里的那样几乎是清唱?

莫西子诗:一般是在节日里,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转着圈跳特别简单的动作。歌的话主要是吟唱比较多,就像欢庆老师的田野录音里一样。

澎湃新闻:那套录音里还听到毕摩诵经,诵腔的印象很深。你小时候听过吗,有没有可能用到自己的音乐里?

莫西子诗:在彝族人的生活中,有两种人从事祭祀的职业,毕摩和苏尼,两者都有沟通神鬼的能力,都通晓巫术,职能却不一样。

毕摩是彝族的祭司,主持祈各种祈福消灾等祭祀活动,除此,又掌握较多的文化、历史等,是世袭制度,主要是男性。我们在祈福、消灾等等的日常中都会请毕摩来。苏尼是彝族的巫师,和萨满差不多,以驱鬼消灾祛病辟邪为主,男女都可以。苏尼在仪式中会敲着鼓,念着经词,像中邪了一样,你可以说那是舞蹈。

澎湃新闻:你小时候听到的彝族音乐体系是什么样的?

莫西子诗:我们彝族没有音乐体系的说法,就分为说、唱和跳。

比如祭祀活动中,毕摩和苏尼的吟诵,还有在婚丧嫁娶时说的克哲(类似对对子),丝毫不亚于西方的纯正嘻哈RAP,有一定的节奏和调调,但大部分都很自由即兴,中国有嘻哈就有点太弱了,哈哈。我不太会说,所以也没怎么用在自己的音乐里,希望以后有时间去好好学学。

澎湃新闻:《关于彝族火把节和天地演变史的一些词语》的词曲改编自民族史诗《勒俄特衣》。它是以什么形态被传唱的,小时候父亲给你讲它的时候会唱吗?

莫西子诗:《勒俄特衣》是彝族创世史诗,长短不一,除口头流传外,民间也有手抄本。它基本是五字的诗句构成,没有音乐,主要是吟诵,节奏特别鲜明,我觉的那才是比较纯正的东方的说唱啦。

澎湃新闻:你的调门常常起得很高,家乡的人都是这样唱歌的吗?做职业音乐人之后,有没有调整过发声方式,或者说思考过这样的发声方式?

莫西子诗:彝族有一种吟唱方式叫“高腔”,确实是高山流水的感觉。但新专辑里有些歌比如《远处》《南方像莎士比亚一样》,我就用了比较低沉的方式。

没有思考过发声方式,但是我在想可以换一下,之前我在网上听过一个蒙古族大姐唱《我可以抱你吗宝贝》,真假声切换得非常自然,特别销魂,也会试着这样唱,但是我那么唱有点作怪的嫌疑哈哈。

莫西子诗: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的土地,淌出流水的命运

澎湃新闻:新专辑里有三首歌改编自文学作品,都有一股狠劲,文锋犀利奇崛。喜欢的文学作品都是这样的吗?

莫西子诗:我最怕人家跟我讨论文学了。我其实买书不读,不是个读书人。

鲁迅一直很喜欢,他很深,不能说能读懂,但他书里有根源性的东西。他的文字锋利冷酷,没有矫情的空间,在一成不变的生活里是闷头一棒。

莫言也会给我这种感觉。大学的时候读莫言,会跑到学校后面的山上躺着读一个下午。

澎湃新闻:现在真的完全不读书了吗?

莫西子诗:也有啦,最近在看诗人蓝蓝编的一本童话集《童话里的世界》。

澎湃新闻:传统彝族音乐的歌词会有长句吗?你的歌大部分句子都很短,难得又有很长的。作曲的时候会下意识地用不同的方式处理吗?

莫西子诗:我知道的传统彝族的歌谣,大都是以诗歌的形式,多的也就7个字。我自己很想学习,但是老是学不会,我作曲好像没有什么章法,完全是瞎写。

澎湃新闻:创作的时候仍然有画面感吗?比如《我们都是》《回》《MOMA》。

莫西子诗:其实相较于其它有具体歌词的歌,这几首比较有味,每次听都会有不同的感官体验,而不会被歌词给框住,比如《MOMA》,我最初的本意是汉语没有了,彝语是看不见,但是后面我在想不要把它框死了,可能会更有意思。

澎湃新闻:大部分人离开故乡都是因为好奇,在外面这些年你的好奇满足了吗?

莫西子诗:我认为人离开故乡,并不只是好奇心的驱使。西西弗神话里,西西弗不停地往山顶上推着巨石,但是巨石始终还是会再次滚落山脚,但是西西弗不会停止。他的坚持已经超越了推石头这一动作本身,他在推石头的同时创造了可能。也许我们离开故乡就是在推动这块石头,坚持推就会有更多的可能性,而我们的乐趣不就是为了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吗。

澎湃新闻:现在回家乡,觉得是回家了吗?

莫西子诗:我在《彷徨》里面唱到过:“如果你有流水一样的命运,又怎能叹息回不到那故乡哦”,有时候感觉自己像粒种子,不停地随风飘着,落到哪里就在那里生根发芽,而那里也会成为家,所以家乡之外还会有家,但不管走到哪里,来自原乡的讯号源源不断,而且越来越强烈,你永远都会被那种温暖轻轻地包裹着。

莫西子诗:苏尼和毕摩仍在行走的土地,淌出流水的命运

澎湃新闻:现在家乡是什么样的?

莫西子诗:一年回去两三次,每次都待不了几天。村子虽然物质和交通上发展了,但和外面的世界还是脱节的,我并没有觉得它很陌生。反而是市里,现在已经楼群林立,但我觉得好像这个地方有点陌生。

家乡的彝族人,很多小孩已经不会太会说母语了,这很不好。他们有的初中高中就出去打工,在城里做最底层的工作,没有自己的文化根底可依,我觉得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澎湃新闻:在北京待了几年了?身心安定吗?

莫西子诗:十年,没有什么安定不安定的,我挺喜欢北京的,在这里我能学到看到太多的东西。

以前从来没觉得安定,所以现在也不会觉得不安定,就像《彷徨》里一样。人不可能觉得安定,精神上一定是不安定的,比如你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新问题会出现,未来会怎样。能够知道自己的不安定,所以才能安定。怎么样,是不是晕掉了哈哈。

澎湃新闻:会回去采风学歌吗?

莫西子诗:会的,我会更多去了解我的民族,学习更多还保留的优良传统文化,而不只是采风学歌而已。

澎湃新闻:想为凉山做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莫西子诗:“荒原计划”的荒原图书馆项目现在因为地方政策不允许在村子里新修房子,还没有办法落地,但是我会继续努力。希望当地政府能够给予政策支持。或许澎湃新闻能够帮上忙,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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