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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名家杜近芳人生谢幕

京剧名家杜近芳人生谢幕

生于乱世 长于治世 成于盛世 流传后世

在《杜近芳口述实录》这本书上,“生于乱世,长于治世,成于盛世,流传后世”这16个字印在封底,旁边是她的舞台照:女官谢瑶环——左手抱着牙笏,右手端着腰带,气宇轩昂地走向金銮宝殿。

但在舞台以下,杜近芳似乎毫无“轩昂”之气,就像当老一辈革命家为她题词“人民的艺术家”后,同样的一本书中,在序言《我的一点感想》中,她写道:“这么高的荣誉和褒奖,这样的关怀和鼓励,我实在不敢当!”

然而,对于京剧,在同一篇文章里,她的话却又如此“敢当”:“最后,我要说,我爱我的京剧事业。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弃对京剧的追求,我总要再做点什么事。”

现在,这口气散了,说这样“敢当”的话的人,走了。

4月17日22时26分,国家京剧院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国家级非遗传人、旦角名家杜近芳,在北京逝世,享年89岁。随着国家京剧院艺术风格奠基者“李、袁、叶、杜”(李少春、袁世海、叶盛兰、杜近芳)四大头牌的全部离去,一个时代也宣告落幕。

痛惜 她的离去是京剧界的一大损失

杜近芳原名陈玉华,1932年生于北京,原本是孤儿,生下来被送到唱戏的陈喜光家。后来陈家败落,她被卖给靠抚养小孩唱戏赚钱的杜菊初。杜近芳自幼师从有“梨园通天教主”之称的艺术家、教育大师王瑶卿,后拜梅兰芳大师为师,加入国家京剧院(原中国京剧院)后,她长期与叶盛兰、李少春、袁世海同台合作,世称“李袁叶杜”四大头牌。

如果说“李袁叶杜”的时代是中国京剧在新中国成立后的黄金时代,那么杜近芳则是他们中最年轻的见证者。她首创、首演了二十余部新戏:能唱《白蛇传》,亦能演《白毛女》;其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演出的《谢瑶环》《野猪林》《桃花扇》《西厢记》等,都是京剧舞台久演不衰的剧目;现代京剧中,她也有《白毛女》《红色娘子军》等代表作。

“她的离去真的是我们京剧界的一大损失,她的艺术有太多需要后人学习的地方了。”杜近芳曾经的合作者、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叶少兰在电话里对北京青年报记者这样说。

杜近芳与叶少兰的合作可以追溯到1979年,叶少兰重新恢复舞台表演便是和杜近芳合作《谢瑶环》。接受采访时,叶少兰没有过多地讲述当时合作的情景,说得最多的就是一句话:“很感谢杜近芳当时不断的鼓励。”这种鼓励的背后,则是杜近芳对叶少兰的了解。而在这“了解”的背后,则是更深的一层关系:杜近芳与叶少兰的父亲叶盛兰曾经是多年的合作同事。

叶盛兰,作为老一辈的艺术家,对杜近芳艺术的成长给予了很多的帮助。在《杜近芳口述实录》这本书里,有杜近芳与叶盛兰的合作剧照:在京剧《西厢记》里,杜近芳演红娘,叶盛兰演张生,张君秋演崔莺莺;在《蝴蝶杯》里,杜近芳演胡凤莲,叶盛兰演田玉川;在京剧《吕布与貂蝉》中,叶盛兰演吕布,杜近芳演貂蝉;在《白蛇传》中,杜近芳演白素贞,叶盛兰演许仙。

杜近芳在书中提到了这样一段插曲:1956年,中国京剧院上演《玉簪记》。起初是三团的李少春和侯玉兰夫妇排演,但票房不大好,加上侯玉兰有孕在身,李少春三次找杜近芳,希望她和叶盛兰能够接这出戏。

叶盛兰对杜近芳说要接这戏也成,但不能按照李侯二位的路数演。叶杜二人重新制作了行头,并请作家重新修改了剧本。当时,周恩来总理很支持,周总理对杜近芳说:“川剧有什么好的‘生旦对戏’,你跟叶先生都可以接下来,根据京剧的特点,排出新戏。”杜近芳随后向叶盛兰传达了周总理的指示。“叶老师高兴极了!”杜近芳这样口述道。

排《玉簪记》只用了两个星期,但天天三班干。用杜近芳的话说“我找我的俏头,他找他的俏头”。在杜近芳的眼里,叶盛兰很“铆上”——中午不休息也要研究。这出戏首演于人民剧场,后来在北京工人俱乐部演出的时候,1200座加小座共1400座,上了九成五的观众。

杜近芳与叶盛兰的合作故事还有很多,从“抗美援朝”一起为志愿军战士演出到1958年二人与袁世海一起排演翁偶虹新编的《桃花村》,及至1959年张君秋嗓音失润,二人从《西厢记》临时改演《玉堂春》……那个时候,叶盛兰是成名已久的小生表演艺术家,杜近芳则是京剧行业的新生代代表,两代京剧人,相互协作,只为了一个共同的舞台。

与杜近芳合作的老一辈艺术家岂止叶盛兰呢?李少春、袁世海、张君秋……除了在师父王瑶卿和梅兰芳那里汲取营养,杜近芳从这些合作的艺术家那里又何尝没有得到艺术的养分呢?

“接受老一辈的培养和提携年轻一代的,这是我们京剧界的一个光荣传统。”叶少兰说在他父亲那一代人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一定要把自己的艺术传下去,把京剧艺术永远传下去。

传艺 甘心为徒弟“提鞋”

与所有的老一辈京剧艺术家一样,传艺,是杜近芳除了演戏以外,另外一件最重要的艺术之事。在她所收的十几位弟子中,年龄最大的已经70多岁了,2015年她还曾收了两名“90后”的弟子。但其实,忙于传播京剧艺术的杜近芳在收徒上确实非常的谨慎——收徒必须要达到她的标准。在这方面,她的徒弟窦晓璇深有感触。

2006年,刚毕业的窦晓璇在北京京剧院排《野猪林》,导演是李少春先生的儿子李浩天。他们请来了杜近芳给窦晓璇说戏。原本,窦晓璇只是想跟杜近芳学这出《野猪林》里的林娘子,没想到一位领导对杜近芳说,希望她能收窦晓璇为徒。

杜近芳并没有马上表态,只是简单地回应“谢谢,谢谢”。突然有一天,这位领导告诉窦晓璇收徒这件事成了——原来,杜近芳看了几次窦晓璇的演出,认为她确实是个苗子,达到了她收徒的标准。

在窦晓璇的眼里,师父教戏言语温和,但要求严格。“我师父说话总是不急不慌的,也不吼我,她说话很有技巧但又特别准,说得特到位。”例如窦晓璇某个动作不到位,杜近芳会打趣道“你这个动作怎么跟大萝卜似的,腰上没劲……”而为了让徒弟能够更准确地把握动作,杜近芳会光着脚踩在家里的木板地上做示范《霸王别姬》里的剑舞。光脚的目的只是为了让窦晓璇能够更清楚地看到脚站在地上的姿态和位置。

这样一位“光脚”的师父虽然对徒弟的要求严格,却也甘心为徒弟“提鞋”。窦晓璇第一次演《白蛇传》的时候,杜近芳亲自给她把场。由于这出戏旦角文武并重,还有打出手,所以需要不同的彩鞋。而杜近芳就两手提着窦晓璇的彩鞋给她把场。“我一下后台,她赶紧把要换的鞋放在地下,嘴上说着‘该换这双了,该换这双了’。”窦晓璇说。

《白蛇传》 66岁时为这部戏亲自配文戏和武戏

窦晓璇知道没有人比杜近芳更熟悉也更在意这出《白蛇传》了。对于杜近芳来说,《白蛇传》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一出戏。因为这出《白蛇传》是周总理点名她演,又是田汉亲自为她写的词。

《杜近芳口述实录》中记录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片段:“我从朝鲜慰问回来后,周总理接见我们。当说到我排演了昆曲的‘金·断·雷’时,周总理笑眯眯地问我:‘你们为什么不演京剧的?’我说:‘不会呀。’周总理说:‘让田汉给你们京剧《白蛇传》的本子呀!’我那时年轻,愣头愣脑地说:‘我不认识田汉,您能跟他说把本子给我们吗?’周总理哈哈大笑,对我说:‘小同志,要叫他田汉老。’……后来,周总理指示郑亦秋陪着我去拜访田汉老。”

杜近芳后来在与窦晓璇说这段历史的时候用“年少轻狂”这四个字来形容当时的自己,但由此也看出《白蛇传》这出戏在中国当代京剧史中的地位,更能看出这出戏在杜近芳心中的分量。

及至于后来京剧音配像工程,当时已经66岁的杜近芳亲自为自己的这出《白蛇传》配像。她每天早晨7点起床,洗漱后不吃早饭,拿着数包茶叶去剧院。从踢腿到下腰到跑圆场,最终在配像时,不仅自己配文戏,还亲自配武戏。而在配像过程中,左右眼先后出现问题,视力受到影响,历经坎坷才最终完成这出戏的音配像工作。

戏痴 告别舞台以后才敢吃坚果

言传身教,在窦晓璇的心中,师父杜近芳便是一位“戏痴”,她说师父的一切理想和愿望都在京剧上,这也使得在生活里,杜近芳会有很多的“遗憾”。

例如,杜近芳告别舞台以后,她才吃坚果,因为以前她老担心吃坚果会划伤自己的嗓子;又如晚年的杜近芳还会在天冷的时候吃冰激凌,仅仅因为想吃,要知道这不是简单地“老太太嘴馋”,而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为了保护嗓子一直不吃寒凉的食品,能吃上一口冰激凌反倒成了杜近芳生活里的“奢望”。

几十年来,杜近芳没有留过长发。“长头发梳洗起来多浪费时间呀,有这个时间,能多背两出戏。”工作后,每逢节假日,她都会在门上贴条并放两份礼金于门前,上写“家中无人,来人留言,若有红白喜事请自取”,为的就是将应酬的时间省下来练功排戏。随团出国演出,夜里睡觉,她甚至都在梦游练功。

一般人很难理解杜近芳对京剧的“痴迷”,或许也很难理解她对学生们的责任,但如果追溯她的学艺经历,了解到王瑶卿、梅兰芳对她悉心的培养,又探寻她的从艺经历,体会李少春、叶盛兰、袁世海,乃至于于连泉、杨宝森、谭富英、裘盛戎对她的提携与帮助,再回味周恩来总理、田汉先生等对她的重视,杜近芳,从一位与大师们合作的小坤角成长为一名站在舞台中间的头牌,再到人民的艺术家……无论荣耀加身还是突遇屈辱,她的艺术人生恰是新中国至今京剧发展历史的缩影。

历史总是曲折的,是非曲直也难以尽述,但唯一可以明白的是,杜近芳对京剧事业的热爱,首先源自于京剧对她的爱,她传承的不只是一门艺术,更是一份几代人传递下来的情感和希望。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满羿

来源: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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