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子的故事

琪子属狗，五八年出生。

琪子他爸身大力不亏，却老实得窝囊，一向寡言少语。琪子妈却是个泼妇，没人敢惹，在住家周围，是个出了名的母老虎。也不知这二人当年是如何结为夫妻的。

一日，琪子妈又耍矫情，因为一点小事对婆婆出口恶言，琪子爸听不过，只嘟囔着说了她两句，这泼妇便连同丈夫一块大骂。以前这种事也常有发生，挨了骂的琪子爸多是不再言语，风波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那天不同，琪子爸在胸中积压了长久的怒火突然喷发，怒不可遏的他，腾腾几步从厨房抄来菜刀，毫不犹豫地砍向媳妇，想起她多年来的可恨之处，又连砍数刀，琪子妈便永远闭上了骂人的嘴。

琪子妈死了。琪子奶奶望着满地的鲜血，拍着大腿道：儿子，你可闯了大祸了！琪子爸却一点不惊慌，瓮声瓮气地答道，妈，您甭害怕！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我不后悔！我为咱家和方圆除了一害，以后再没人敢招您老生气了，我就是坐监狱也放心了。我这就去自首。

琪子爸进了监狱。两年后因病死在了狱中。琪子成了孤儿，那年他才5岁。

琪子是长孙，从小奶奶就疼他。琪子各有2个叔叔和姑姑。琪子奶奶一直没工作，老伴多年前就去世了，老太太一直靠儿女们赡养过活。琪子的父母离世后，老人便承担起了抚养长孙的责任。

琪子长得虎头虎脑，聪明可爱。知晓内情的人见了都说，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父母，太可怜了！奶奶对琪子更多了一层怜爱，完全达到了娇惯的程度。

琪子上小学时，正赶上文革，几乎没学到文化。上初中时，已是文革中后期。琪子在班上乃至全校都是闻名闹生，功课却不是很差。

青春期的琪子，已长成一副男子汉模样，中等身材，头发油黑茂密，略微卷曲，体态匀称强健。他思想敏捷，鬼主意颇多，加之敢想敢做，想当然成为了周围闹生的首领。

奶奶多年的骄纵，使琪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70年代初，读书无用论的余毒犹存，正在上初中的琪子，开始学会了吸烟，穿着上也开始讲究。家中给的零花钱不够花，又不好向奶奶伸手要，便想到了抢劫。琪子自然是主谋，协同几个闹生，各怀揣刮刀，躲到人稀背静处，遇有单个行人路过，一哄而上，每每劫财得手。

公安部门不断接到报案，加大了破案力度，有一次差点将他们一伙捕获，琪子狡猾，知险而隐，很长时间停止了作案，警方的破案工作一度陷入僵局。

琪子穿着的变化和出手慷慨，引起了奶奶的注意和怀疑。有一次趁琪子睡着，翻出了他兜里的香烟和钱财，钱和物印证了老太太的猜测，便对琪子左审右审，问不明之物的来源。琪子缄口不答，奶奶素知其吃软不吃硬，声泪俱下道，你打小父母去世，我把你抚养这么大，你再进了监狱，我可就彻底没活头了！

琪子天地不怕，独怕奶奶掉眼泪。听着奶奶絮絮叨叨的劝说，很不耐烦，但还是向奶奶做了保证，说再不会做违法的事。加上得知警方追查得紧，也就暂时打消了继续劫财的念头。直到琪子去了北京近郊插队，奶奶心中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琪子天生好色。见到姿色姣好的女生，必追到手。全大队共有20多个知青，吃一个大灶。做饭的是2个女知青。其中一个长得极为标致，皮肤白中透粉，个头和胖瘦都适中，五官更是无可挑剔。

琪子看中了目标，采取的进攻方式却极为罕见。不是殷勤示好，投其所好，而是百般刁难、找麻烦。今天抱怨菜咸了淡了，明天又说主食软了硬了，反正总能在鸡蛋里挑出骨头。琪子的目的就是引起对方注意，同时，通过拌嘴跟对方搭讪。那女生自然不知琪子的目的，气得哭了好几次。

琪子软硬兼施，暗中又找人从中说和，最终将那女孩追到手。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孩自打跟琪子接触后，竟然很欣赏他，说他有胆有识，是个强者。离开农村前，二人已非同一般关系。

插队2年后，琪子被分配到一家街道小厂，干的活枯燥没意思，去了没几天，便开始旷工了。旷工自然领不到薪水，此时的琪子，更不好向奶奶伸手要钱，便又想起劫财之道。

网罗几个旧知己，劫持了几次，都成功了。可能劫得的财物数量不大，反正公安局尚未接到报案。还是琪子奶奶率先发现了端倪，原来老太太一直心有余悸，始终密切观察着孙子。见琪子又不走正道，老太太都快气疯了，立马让三儿子、也就是琪子的三叔，好好管教这个不争气的孙子。

老太太让狠狠打，儿子不敢违背，抡起皮带一通狠抽。每抽打一下，老太太心疼一回。琪子却一声不吭，咬牙扛着，不求饶也不赎嘴。老太太早在一旁哭湿了衣襟，长叹道，你这个孽种啊，我早晚都得让你给气死！

琪子从小被奶奶疼爱，如此被痛打，还是头一回。看来老太太是伤透心了，打罢，对儿子说，从今儿起，把他关在屋里，把窗户钉死，门锁上，他本事大，不然他能跑了。让你媳妇每天给送三顿饭，我就是眼睁睁看着他后半生荒废了，也不能让他去做监狱！

琪子被关在屋里，百无聊赖。老太太心里无时不在熬煎，跟三儿子商量道，关他几天是为收收他的心，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想法子让他干点什么，才好不让他不往坏道上想。想起琪子在上学时就好爱画画，便对儿子说，不如谎称咱家要换家具，让他给设计几张图纸，你看怎样？儿子听罢点头说道，妈，您这主意好。

饭后，老太太和儿子一块走进关着琪子的小屋，老太太笑着说：我见胡同里，很多人家都在打家具，咱家的家具破旧，早就该换了，买呢，还要家具票和工业券，而且也贵，不如你给设计几样，你要是想学着做，当然更好，我让你三叔托人买些木料……。琪子睁大眼睛听着，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三叔煞有介事地说，你朋友多见识广，你先画几张图我看看，样式最好是时兴的，尺寸一定要标清。明天我给你找几本家具图谱来，你参考着画，我把笔尺也一块都送来。

老太太怕琪子有诈，乘机跑了，仍旧叮嘱家人送饭后把门锁好。以后一段日子，琪子有了事做，倒也搁下了前事。后来竟越画越上瘾，这期间，奶奶和三叔每晚进来，观看图纸画的进度。

老太太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住嘴地夸好。三叔是某大厂的工程师，对工业制图自然在行，看了之后常真诚地提些宝贵意见，让琪子改进。不知不觉间，大衣柜，高低柜，写字台等，一样样家具图都画好了。

老太太说话算话，托人买来了木料，还买了锯子、凿子、刨子、墨盒等工具。于是，琪子开始学做家具，没有师傅，完全根据以前所见自学自钻。有一件事必须说明，从开工第一天起，锁着琪子的屋门便彻底打开了。

琪子虽顽劣，却是个追求完美之人，什么事不做便罢，一旦做起来，总好追求极至。在打家具过程中，他边干边学，严把质量关，稍有一点不随心之处，一定要返工，非达到理想境界方可。

几个月后，几件漂漂亮亮的家具做成了。之后是刷漆，打磨，再刷漆，再打磨。为防止屋内飞扬的尘土落到刚刷过漆的表面，影响漆面光滑，琪子每天往地上洒水，以保持屋内湿度，数道漆刷过后，时兴、光亮的几件家具呈现在家人面前，比买的只好不差。

左邻右舍都来围观，无一人不称赞琪子手艺好，奶奶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三叔也发自内心钦佩这个大侄子。要知道，这是在没有师傅的情况下，琪子首次单独做成的木工活呀！

自打家具的过程，让琪子积累了丰富的木工经验，其间他参阅了不少木工技术书籍，对于原料材质的辨别，干湿程度的鉴定，具备了相当的知识积累。对如何防止木料变形，防止家具开隼等关键问题，也钻研了很多窍门。

琪子好动脑子，几个月打家具的过程，让琪子体验到了动脑学习的快乐与劳动的艰辛，反思自己以前不劳而获的行为，首次感到了内疚，琪子开始懂事了。

不久，琪子得到一个消息，住家所属的丰台区要组织一个木工技术大赛，正沉浸在自信中的琪子，毫不犹豫地报了名。琪子从小争强好胜，自然想在比赛中拔得头筹，可打个什么物件能压倒群芳呢，琪子为此大动了脑筋。

思忖了几天，琪子最终决定，做一个多屉柜，不是因为家中需要这个物件，而是因为柜子上有60个小抽屉，类似中草药柜，他认为，这件活最能体现木工技术。比赛当天，琪子还使了个心眼儿，故意让同伴将柜体先送到比赛现场，并告知评委说，抽屉随后就送到。

此时，参赛的木工早已汇聚在比赛现场，正在对各位送来的参赛家具评头品足。各位见琪子只拉来了柜体，还听说抽屉一会就到，无不震惊。当场就有人说：这位是什么人？能有这本事？此时又有人说，他要是把抽屉编成号码，运过来后对号入座，倒也不难。

但凡做过家具的人都知道，抽屉是最难做的，如果一件家具上有两个抽屉，一般都要将抽屉做好插入框内，再送来参赛。为什么？因为抽屉不是标准件。相互之间一般不会互换通用。也就是说，甲抽屉若在抽屉框内严丝合缝，并非放到乙抽屉框内，也能严丝合缝，有可能出现插不进框，或是插入框后，框的周边出现缝隙的情形，显得不美观不精致。这是一项木工常识。抽屉做成后，从大体上看，尺寸差不多，实际上，抽屉间任意互换的可能性很小。

琪子正是抓住了木工的这个特质，想彰显一下自己的技能。他做抽屉时，竟然使用了卡尺，卡尺算是较精密的量具，能把公差控制在头发丝以内。他是真用了心思了，想在比赛中一鸣惊人。

后来抽屉被拉来了，一大堆，上面并没有编号。琪子当着众人，随便拾起一个往某个框内一插，严丝合缝。再插一个还是如此，最终插完60个抽屉，一件精致的多屉柜呈现在众人面前。琪子毫无悬念夺得了木工比赛第一名，众人心服口服。纷纷赞道，真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呀！

琪子获得了木工比赛冠军证书。后来他凭借这一证书被聘任到某木器厂，担任生产厂长职务。当年，这个木器厂隶属于市体委劳动服务公司，琪子后来通过关系，顺利的成为了在编的正式职工。

这是一家小型木器加工厂。规模虽小，该有的科室却一应俱全。

80年代中末期，正是组合柜刚刚兴起的年代。工厂适应社会需求，设计并生产多种新款式组合柜，销路相当不错。产品先后参展了多个展销会。有时竟供不应求。

厂里在北京当地，招聘了好几位技术高超的木工老师傅，有专门负责设计图纸的，还有负责质量监管的。又从南方招聘了将近二十位年轻木工师傅,这些小师傅虽是临时工，却都能独当一面。厂里为他们在当地租了房，作为宿舍。工厂还设有食堂，专门聘请了临时工为职工做饭。总之一切都很规矩。

我在1988年初，经职业考核调入市体委，被分到这个木器厂，成为了一名会计。具体说，是做出纳工作，我很高兴。因为那是我会计中专毕业后，首次从工人转行做这个职业。厂子虽然小，账目却很正规，我很珍惜工作实践机会，没有行业经验的我，希望在此得到历练。

我调入该厂时，琪子正任厂长。除了书记，他是这个厂的顶头上司。涉及生产的所有环节都是他负责主抓。他工作的主要任务是，根据顾客的订单，给临时工们下达生产任务和分配活计，首先要根据家具的难易程度和工作量，给他们开出预算工时。

这项工作很不简单，必须具有丰富的实际工作经验，才能处理好。因为工时与工资相联，月底工人们是凭工时结账的。如果预算工时开多了，厂里经济效益会受损。工资成本会加大，利润就少了。而工时开少了，临时工们会不接活或不愿意干，此时，琪子之前自学木工活的经验就全部用上了。

顺便说一下，我虽然是出纳，核算成本和计算利润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但我每天利用午饭后的休息时间，反复翻看这厂之前的账目和凭证，参照实物，结合我曾学过的专业知识，进一步学习研究，最终我将全套会计技术熟练掌握。这个单位的实践，让我打下了坚实的职业技术基础。

琪子除了安排生产，其他诸如购入材料，库管的进出都要过问。就连过节安排职工值班，也要由他排出值班表。因为主材是露天存放的，早些年春节还没有烟花禁放限制，所以防火问题尤为重要。据我观察，琪子考虑问题很是周到，他是天生当领导的材料。

这个厂里，有2位年轻的女库管员，一位名芳，个头稍高些，管理主材库。另一位名翠，个头稍矮些，管理辅料库。二位皆已婚，都是二十四五年记，相同的是，二位都长得极为漂亮。不但眉清目秀，而且皮肤嫩白，像是瓷娃娃般。

几年前，二位还是姑娘时，与其他几位姑娘共10人，同被体委派往日本国做劳务输出，具体负责高尔夫球场捡球员工作。在国外呆了2年后回国，二人先后结了婚，我调入时都尚未生育。

前面说过，琪子是好色之徒。插队时就露出过本色。二位库管员的美貌都被琪子看上了，亦或者说，二位也同时看上了琪子。琪子外向，爱说爱笑，鬼心眼多，人长得又精神，颇招女孩喜欢。

琪子经常与二位打情骂俏，当然，是分场合的，与芳打情时，不会让翠看见。反之也一样。最先沦陷的芳，她与琪子暗好后，脸上总挂着幸福的微笑。不久翠也陷入情网。之后也彻底沦陷。

再说琪子插队回京后，与队里那位相好的女知青逐渐断了联系。琪子到了已婚年龄后，不少人给琪子介绍对象。由于琪子长得好，身上总显露出强者的态势，显得魅力无限，很受女孩子们青睐。人常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反正从琪子身上，我看出了这一点。

对他人介绍的对象，琪子大多看不上眼，他眼光很高。其中有一位名英的，琪子更看不上，因为英长得不漂亮，属于一般人。但英的身材好，个头高挑，偏瘦。

英与琪子初次见面，就喜欢上了琪子。见琪子对她无意，便下了心思去追求。英很有心计，她得知琪子孝敬奶奶，就采取了旁攻之策。经常去琪子家讨好奶奶。今天送点吃的，明天送点用的，有时间就陪着老人聊天，专捡老人爱听的说。

时间长了，英终于把奶奶拿下，奶奶对琪子说，给你介绍了这么多对象，我就看英好！那丫头懂事，孝顺，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好，娶了她，将来家里也是你说了算，我岁数大经历多，眼光错不了，就是她吧，别瞎挑了。琪子心里当然不愿意，架不住奶奶今天说，明天说，总在琪子耳边念叨英的好。

琪子浪子回头后，最大的转变是变成了孝孙，他深知是奶奶从犯罪边缘拉回了自己，所以奶奶的话他还是听得进的。想着英娶进家门后，肯定会对奶奶好，也圆了自己对奶奶的一份孝心，哪怕自己委屈点倒也不算啥，因为自己向来花心，本性难移，总是见一个爱一个，对之前看上过的女孩也从未专一过。他太了解自己了，知道既使娶个漂亮媳妇，婚后也不可能对媳妇专一，便勉强答应了这桩婚事。

琪子最终与英结了婚。

我调到木器厂时，他们已经有了个3岁男孩，长得非常可爱，大大的眼睛。取名鹤鸣，是琪子专门找文化高人给起的。说真心话，我认为这是我听到的人名中，最优雅的一个。仙鹤本是吉祥物，仅从字面看，就能让人想象出美好的画面：一群美丽的仙鹤，在芦苇荡旁戏水，引颈长鸣。鸣是动词，我第一次看到动词出现在人名中。

鹤鸣的乳名叫鸣鸣。一天，琪子带他到厂里玩，他串到了我们会计室，我正在记账，他立在我桌旁，眨着大眼睛，不停地向我提出各种问题：为什么车轱辘是圆的？不是方的？为什么玻璃是透明的？......多数问题我都答不出。我很喜欢这孩子。

一年多以后，体委要占用厂址这块地，用于建造运动员和家属楼宿舍，这个厂从此解散。其实这个厂正处在发展的上升期，能给体委创造不少上交利润，解散实在可惜。无奈规划所至，无人能阻挡。

于是，聘用的老工人和临时工纷纷被遣散，正式工们则被分到了系统内的其他不同单位。巧的是，我和另外两名女职工，还有琪子及厂党支部书记，共五个人，被分配到了同一单位，既运动体校。

到体校后，我们接管了一个小卖部。说是小卖部，规模也不算很小，首先，有营业执照，受管于工商和税务部门。

小卖部由5间大平房组成，其中2间是库房，另外3间是打通的，约60平米，靠窗放着L形的玻璃售货柜台。作为营业场所。靠最里面用大块玻璃隔出了一个套间，约有15平米，算是办公室。

售货项目多是学生们常用常吃的。有运动衣裤、运动鞋袜、和一些曰常用百货，吃的多是袋装食品类，什么薯片、饼干等，种类不少。小卖部还有一个很大的冰柜，里面放满了各样冷饮。

这个小卖部之前由一个退役教练承包，一年前他与学校签订了承包合同，承诺每年上交学校几万元，我们接管时，他的承包期已到，却一分钱未曾上交过。我们接管后，他灰溜溜调走了。

琪子与校方重新签订了承包合同。协商了每年的上交数额。当然比之前承包的那位教练多了很多。不久，一同调来的党支部书记被大运会借调走了，琪子成为了小卖部的唯一领导。

干了一段时间后，又调来一位姓丁的老同志，我们一律称他为老丁。老丁曾在体院当过文化课老师，之前下海干了几年，未成功如梦，又调回了体委，原有位置已被他人取代，遂调到了这里。同样受琪子领导。

前面说过，一同调入体校的有三女两男，那两个女的，其中一个是芳，就是与琪子相好的那位主材库管员。另一个叫桂，是比我还年长几岁的会计。桂极善吹拍，惯在领导面前争宠。

早在木器厂时，一次临吃午饭，琪子无意念叨了句：哎吆，我想吃老北京炸酱面了。桂立即接茬道：我做这个拿手，我现在就回去给你去做！她家离厂子近，即刻撂下工作提前走了。还说，我先去买些东西准备准备。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琪子自然同意她没下班就提前走，人家做了好吃的请他，他也准去。那位支部书记也跟着去过几次。吹了人家的嘴短，人家再有个迟到早退的，琪子也就不说什么。

到了体校后，桂还想争宠。可芳和琪子关系非同一般，她自然争不过，有时见他们二人亲密，非常嫉恨。主要是琪子，流氓作风，敢当着众人搂抱一下芳，甚至亲上一口。芳看上去很正经，对琪子的举动常常不好意思，只说句，别瞎闹！可桂看不得这情形，心中常常气不过，最终选择眼不见为净，要求调到行政科去了。

桂调走后，我当了会计，芳当了出纳。芳没学过会计专业，对账目一窍不通，帐目上的事总要问我，我说你也去学学吧，很多问题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芳就真的报名上了个财会中专。

如今的书里或电视剧中，常提到办公室恋情。我的态度是视而不见。或者说熟视无睹。洁身自好就行了，管那闲事干嘛？人家不危害社会和他人，双方又都自愿，也没影响工作和各自家庭，睁一眼闭一眼最好，当然，我绝不会出去透露半点内情。

我对琪子的所为见怪不怪，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的小弟弟比琪子坏多了，琪子曾经干过的坏事他都干过，比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至今尚在迷途中未返。

琪子不管流氓作风多严重，到底还是走上了正轨，浪子回头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能要求他坐怀不乱吗？再说了，就是平常人也不见得能做得到。

琪子通透，爱说，他的身世和经历，就是他先后一段段亲口讲给我的。原来在木器厂时，会计室是单独的一间，我与琪子接触很少，遇有公事，他才来会计室坐一会儿，如今在同一间办公室，我逐渐了解了他。他讲起自己的过往，一点不隐瞒，就像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他常常与熟人明里暗里的说出，他与芳或与其他女孩相好的细情，据我看，琪子不是缺心眼，而是放荡不羁，桀骜不驯，往好了说是自信而骄傲。关键是他觉得作风问题不算事。工作干好就行了，能给学校创收就行了，婚外恋算什么？不过是他生活的调味剂而已。

琪子很会来事，调入体校时间不长，便与几位校长和付校长的关系都搞得不错。但他从不想当官往上爬，只是想干点实事。跟领导搞好关系，也只是为了获得头头们的支持，让自己能够顺利完成承包任务，扫清未来可能出现的障碍。他连入党申请书都没写过，也从没动过这念头，就想当个流氓大哥，有智谋，能挣钱，周围有小弟敬重他。如果有众多女色追随围绕他，那是他自己的魅力！做鬼也风流。

琪子外向，坦荡，他觉得自己做下的事，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当然也不是对谁都说，信任的他才说。有时中午休息时间，屋内只有我和他两人时，他就开闸了。什么都说，或者说，想起什么说什么。

一天中午，芳去洗澡，屋里又是只有我和他。他问我，今天芳穿的那身套裙好看吗？芳当天穿了一身，白底蓝色碎花的新套裙，很漂亮。我答：好看呀！是我给买的。琪子说。昨天下班后，我开车带她去了个没人的地儿，我们在车里办完了事，我就带她去商场了，给她买了套裙，还买了双鞋。

一般情况下，我都只是听他说，不插话也不问，那次我却问了他：人言道，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 你就不怕你媳妇英碰上或知道吗？琪子说，我身边的人嘴都严实，没人跟她说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只有一回，差点让英撞见，我带芳去了我家，因为是上班时间，想着没问题，谁知我俩刚下楼，就在楼梯上碰到英了，她是偶然回家取东西，看着我俩从楼上下来，顿时起了疑心，问我回家干嘛来了，我当即编了个瞎话给糊弄过去了，晚上英又问起此事，我当然更有准备了，说得她就真信了。

芳却是做贼心虚。几次跟我择清与琪子的关系，似乎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有一天，她又主动提起这事，我笑着对她说：你别装了好吗？首先，我从没问过你俩的事，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你可以不提，但是你若说他与你没关系，是不是应该先去跟他统一口径，之后再来跟我说？你难道不知道他一五一十的，什么都跟我说过了吗？芳立马不言语了，打那天起，芳再也不骗我了，再往后，认准了我嘴严实，人可信，跟我成了好友，对我无话不讲。

琪子也提起过他媳妇英的事。有一回他对我和芳说，我昨天洗澡让她帮我搓搓背，她竟然跟我要钱。我插嘴道，她跟你逗着玩呢。琪子说，最后我看钱包里有七块零钱，都给了她，她还真要！七块钱也不嫌少！

英之前经常到我们单位来找琪子，琪子觉得事业单位工作稳定，后来通过关系，把一直在企业工作的英，也调入了体育系统，办成这件事的难度很大，因为获得一个事业编制指标不易。琪子无疑是求助了不少关系。从这一点上看，琪子在大事上还是挺顾家的。

英调入的是个训练基地，离我们体校非常近。我问琪子：我看英脾气挺好，是不是什么都由着你？琪子说，哪儿啊？她上边有俩哥哥，家中就她一个女孩，从小父母就惯着她，有时我看她跟父母说话的态度都不像话。还说过她。

她跟我她也犯过小性。那你就让着点她呗。我说。让着她？琪子道，我可不吃她那套。我对她说，你甭跟我使性子，不愿意过咱俩就散伙离婚。我净身出户，房子和钱财都归你。每次说到这，她就不言语了。我笑，心说，她好不容易追到手的，能愿意离吗？

琪子道，她甭想制服我，有一回冷战，她一个月不理我。不理就不理，我怕她？我外边有的是相好的，哪个不比她强? 最后还是她服软了，主动跟我搭讪，还哭着说，你从来就没主动与我和好过，总是我先认错。我说，你既然知道这结果，以后别闹不就完了吗？闹过几次之后，她再也不闹了。现在家里可消停了。

琪子做事向来留有余地，所以从不被动。他的朋友或同学找他代销我们的商品，不管关系多好，他都会要求对方抵押等量的钱或物。对方若不愿意，他会提出找个第三方做担保。如此，小卖部经营了几年，从没有收不回来的账款。

反过来，他代销人家的商品，却从未给人家抵押过什么，真不知人家凭什么就相信了他。不过，他也确实没赖过账，代销的商品卖了钱，人家找上门来结账，只要账上有钱，他会立马让芳给对方开出转账支票。

琪子路子广，认识很多人和朋友。其中有一位福建石狮运动鞋厂的王老板。跟他关系极好。我们接手小卖部后没多久，就开始代销那个厂的运动鞋，时不时就运来一车加长130，每个大箱子里面有10双鞋，满满当当一车厢的大鞋箱子。鞋的质量非常好，价格也不贵，甭说学生，就是教练和本校职工，也有不少人买。

鞋的颜色齐全，还有三包服务，保修保换，很吸引人。那几年卖鞋让我们挣了不少钱。那位老板是个40岁左右的、挺精神的小伙子。他来结账时，我们都热情接待，琪子说，人心换人心。他那么痛快让咱们代销，咱也不能亏待人家。

我们几乎都修过鞋，琪子有空时，也修过，当然，他经常外出联系业务，在班上的时间并不多。我也修过鞋，不过，我们只会修一些简单的毛病，例如用胶粘一粘的简单活，坏得厉害的，只要在保修期内，就给对方换了。

刚接手小卖部时，琪子经常汇集几个人在售货间打麻将。当然，是中午休息时间。售货间很大，靠边支起一张麻将桌倒也不妨事。可是我感觉特闹得慌。他们边玩边说笑，洗牌声，摔牌声不绝于耳，桌旁还时常站立若干围观者。

那时我已开始报名高教自考，非常想利用中午时间看一看书。这环境太差了，想到未来还要学很长时间，实在难以忍受，我便产生了调离的念头，干什么活我不在乎，就想图个清静。

我找到了行政科长和场地科长，分别跟他们说了我想调过去的想法。因为各科都缺人手，他们竟然都同意我调过去。让我等着听口信。

没过几天芳问我，您想调走呀？我愣了一下，因为没跟她说过此事。芳笑着说，您走不了，琪子不会放您走的。我就知道那两位科长跟琪子打过招呼了，同时也知道了琪子的态度。

果不其然，第二天中午，琪子问我，你有空吗? 我想跟你聊聊。当时屋里就我和他，我就猜出他要跟我聊调走之事。琪子说，行政科和场地科长告诉了我，你想调过去。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刚调来不久，人生地不熟的，需要跟各科室搞好关系，打麻将是最好的联络方式，不然也不可能逐个找上门跟他们聊去。

咱们一块从木器厂调过来，接触时间也不短了，你对工作负责，业务也不错，为人也好，你与各位也没矛盾，明说吧，我不同意你调走。咱们还一块干吧，我相信未来前景不会错。我跟他们玩也是暂时的，过段时间熟了，也就不玩了。

真没想到，琪子还挺会做人的思想工作，这很出乎我的意料。再一想，常来玩麻将的几位，确实多是各科室的头头，便信了他七分。此时见他真诚率直，又说明了缘由，我便点了头同意留下了。后来他们真的不在营业间玩了，改成了去琪子家玩。

琪子玩麻将永远是赢家。我从未见过牌技那么高超的。我虽然从不玩麻将，但常见家里人玩，所以也懂些规则。中午休息时间短，顶多打四圈，每到玩牌结束，我都会听到各位抱怨说，自己今天输了多少。他们那时就玩得挺大的了，一个中午，输几十块钱甚至上百元是常事。

玩牌的人是这样，赢的人想赢得更多，输的人总想捞回，中午时间短，玩不尽兴，于是琪子提出，下班后去他家玩，吃喝他全包，他让媳妇英给大伙做饭，大鱼大肉的好饭菜招待，还有好茶叶伺候。结果是，回回都是把各位给打得没钱了。就琪子一人赢，其他三人全输净。琪子好像很慷慨，好吃好喝的供着各位，实则羊毛出在羊身上，各位还没话说，谁让自己牌技差呢？琪子倒也仗义，如果玩的太晚，都没公交车了，就分别给够各位打车钱，让他们能尽快回到家中。

几位总输钱，自然不甘心，也曾怀疑琪子在牌上搞鬼，于是有人提着自己的牌去玩，结果还是琪子赢。又有人提出打扣张牌，就是打出一张牌，大家看过后，将牌的正面扣向桌面，这样打出去的牌，就都是反面的白板了，这情况想作弊都难。因为看不到海里的牌，记不住谁曾打出去什么，自然也就分析不出谁手里有什么牌。即使这种玩法，琪子也是永远的赢家，几位真是不服不行了。

有一次快下班时，水上队马教练过来找琪子，笑着说，最近我一直在练手，和别人玩了多次，常常是十回九赢，我感觉牌技进步了不少，咱们今晚上再玩几圈？琪子当然愿意，回答，奉陪到底。第二天就听说，马教练又净身回家了。

琪子记忆太好了，他能根据每位打出的牌，分析出他们手中有什么牌。他几乎没有点炮的时候，每月光靠玩牌就能赢个几千块，手头自然宽裕。有一回他得意的对我和芳说：他们说我打扣张的居然都能赢，简直就是牌神了。芳接话说，你赢了那么多，得请我们吃饭。行。琪子一口应道。果然请小卖部的几人一同去大吃了一顿。

提到吃饭，琪子永远是主动买单的主，除非有人抢着结帐，流氓大哥嘛，哪有让手下人掏钱的？我觉得琪子有这个观念，反正是十足的流氓大哥派头。

琪子对芳真的很好，芳家里住平房，洗澡条件差，因此常利用中午时间在学校洗。老丁回家吃饭，芳洗澡去了，屋里就剩下我和琪子，本文之前提到的很多故事，就是琪子在这个时间段讲给我听的。

芳洗澡归来，琪子有好几次帮她把湿漉漉的头发给梳顺了，他立在芳的身后，一下一下慢慢的细心梳，就像慈父对待自己年幼的爱女。芳的头发又黑又密，长发及腰，很是漂亮。芳背对着琪子，面向我坐着，我见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芳仗着与琪子关系好，每天上班迟到半个小时。琪子倒也不说她什么。体校是八点半上班，上午是学生上文化课时间，即使有下了第一节课来买东西的，怎么也要9点多了。所以上午买东西的人很少。

为适应学生的需要，琪子决定将上班时间推迟半个小时，将下班延长半个小时。因为下午训练课后，来买东西的学生会很多。

琪子虽然对芳好，芳做得不对时，该说也说，甚至骂几句。并不护着。改了上班时间后，芳仍然每天迟到半个小时。琪子就骂上了：我算看出来了，我就是把上班时间改成10点，你还会晚来半个小时，你丫脸皮怎那么厚呀？芳听了也不急，只是讪笑，不过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芳对琪子说，我报了财会中专班，学费好几百呢，你得给我报销了。琪子说，等把库房里那批白绒衣都卖了，再给你报。后来衣服都卖了，琪子也确实给她报了。琪子没有自掏腰包，而是用公款给芳报的。

其实琪子知道，学校没有给职工报销学费的先例，任何人自学什么，都需自掏学费，除非是学校因公推荐你去学习的，学校才会给报销。

琪子给芳报销，虽然不符合学校的财会制度，但我作为会计，不会坚持原则反对，制度是人定的，也有定的不对的地方。我本身就认为，职工学习业务就应该给报销。琪子敢签字我就敢下帐，主要是钱不算多，另外，学习业务是件好事，况且这种不符合财会制度的情况也很少发生。

夏季炎热。学生训练后，更是热得满脸通红，顺着脖子流汗，他们成群结队的来小卖部买冷饮吃。为适应学生需要，琪子还置办了刨冰机和大块食用冰，并教会了我们制作刨冰的方法。当年刨冰这东西特别热销，现在几乎见不到了。琪子还学着外面冷饮店的做法，买了成箱的红绿罐头，用于制作刨冰用。当然，也买了一次性使用的大纸盘和塑料小勺子。

我们做出来的刨冰确实很诱人，先刨出杠尖一大盘白色透明的冰渣，之后在半边洒上红色罐头汤汁，在另半边洒上绿色罐头汤汁，然后在红色半边的顶端，放上2粒绿色大樱桃，再在绿色那边顶端，放上2粒红色大樱桃。红绿交错，又凉又甜又好看。深受学生喜爱。

买的学生很多，人多时我们都做不过来。琪子很会经营，夏季特别忙时，他还雇佣过临时工帮助售货。

琪子感觉这样做，在时间上这还不能满足学生的需求，又排了值班表，让我们轮流加班，将售货时间延长到晚八点半。我值班时，常常忙得到了下班时间都走不了，一直要到九点才消停。想必别人值班时也一样。学校有制度，要求学生10点必须熄灯，所以9点以后学生就该洗漱了，值班教练就不让他们进出宿舍楼了。

从琪子采取的各项措施看，他是相当有经营头脑和措施方法的。

我们调入体校后的第二年春天，学校派人去植树，那年上面派发的植树任务很重，校领导带队，要求各部门都要抽调出人去。我因月底正在结账做报表，再加上需要留下一个人售货，琪子就决定让我留下，他和芳与老丁三人都去。

当时是90年代初期，琪子早已有了自己的车，是辆吉普，他平时上下班都用。那时有驾照的人很少，那次植树去的人很多，需要开一辆大轿车，三辆中面包，而司机班就四个人，有一位还休病假了，开车差一位司机。办公室主任找到琪子，求他开其中的一辆车。琪子满口答应，他觉得不算事。

植树那天，刮着五六级大风，下午4点多时，芳和老丁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我问芳：种完了？够累的吧？人全都回来了？芳答：我们俩坐的是琪子的车，就他开的车先回来了，其他的那三辆还不知在哪呢。怎么回事？我问。为什么不一块回来？芳答，这回植树道特远，还有很长一段山路。去的时候琪子不认识路，只能跟着车队走，回来他认识路了。开得特快，一路上不断超车，把那三辆车远远的甩的没影了。

我们还在一个地方停了20分钟，要不然还能早回来呢。干嘛停20分钟？我又问，是车坏了？老丁答，车倒没坏，是琪子把车开出了路面，停到了路边一块宽点的土地上，全车人正奇怪，琪子先发话了，扭头对全车人说，对不起，各位，我昨天晚上玩了一宿麻将，现在困得眼都睁不开了，为了大家安全，我得休息一刻钟，趴在方向盘上小睡一会儿，一刻钟以后你们叫醒我。又强调说，一刻钟就行，我就有精神了。

全车人谁敢说不行？疲劳驾驶什么后果无人不知，大伙纷纷说，你赶紧睡吧，我们晚回去一会儿没关系。话音刚落，只见琪子早已趴在方向盘上睡熟了。一车人没事干，只能边看表边聊天。一刻钟过后，有人想叫醒琪子，有人阻拦道，先别叫，再让他睡5分钟吧。20分钟过去，琪子被叫醒了。大伙不放心，一再问，行吗？不行再睡会儿。

琪子揉着眼睛说，没问题，真歇过来了，咱们后边开快点，争取别赶上高峰段堵车。说着一踩油门，车又回到了路面，接着便又开始不断超车了。芳说，我们真没想到，他歇了20分钟，居然还是第一个回来的，我还以为别的车早回来了呢！也没准他是超了近道。直到5点快下班时，那三辆车才一起回到学校。大队人马回来时，芳连澡都洗完了。

琪子真是干嘛嘛行，连开车都这么厉害！此事让我更欣赏的，是他对乘车同事的负责态度，不强行疲劳驾驶，预防危险发生，该怎么处理永远明白，乘坐他车的人过后也无不称赞.

我们体校内有一座跳伞塔。高高矗立在操场内的一侧。这座塔有历史了，建于1956年，当年跳伞是新兴的运动项目。由于保护完善，即使没有经过训练的人，也能在安全情况下，体验空中跳伞的乐趣。伞塔高54米，几十年间，这里曾培养出无数的跳伞运动员。

我们调入体校时，早已没了跳伞队，但还存有几名跳伞队教练。没了训练对象，他们便利用伞塔给学校创收。每到春秋季节，如果风力适宜。他们就会去各校宣传，找来中小学生体验跳伞运动，当然，要收取少许费用。学校是事业单位，财政拨款有限额，当然愿意有财政外的创收收人。

这项活动不错。孩子们花少许钱，便可体验跳伞的快乐。教练员们把安全带绑在学生的大腿根部和胸前，一合电闸，人就离地上行了，到顶端时停顿一会儿，人可以俯览周围全景，之后随张开的伞下行降落，当然，不是脱钩跳伞。脱钩方式是用于训练专业队员的方式，孩子们玩是不脱钩原地落下。孩子们排着队伍来，跳过的和没跳的都叽叽喳喳，有的孩子还要求跳第二次，当然，也要交2份钱。

每当举办跳伞活动，不管连续多少天，琪子都会搬上几箱汽水，再搬几筐各样小食品，抽出2个人去售卖。店里留人售货，伞塔那里也售货，琪子不失一切赚钱的机会。

我们小卖部的电话与跳伞教练办公室的电话是相通的，也就是说，两个科室使用一条电话线路。如果一个电话打进来。我们接听后，对方说是找跳伞教练的，我们就让对方重拨一次，将电话挂上。铃声再响起时，我们就不接了。反之，跳伞教练那边也是如此，会挂上后让我们接听。

我们这边业务多，因为琪子常常要联系业务，进货售货的，当然电话用得多些。而跳伞教练那边业务少，只有春秋季节联系跳伞才多得用些。因为电话铃常响，又常常不是打给他们的，那边的一位老教练就烦了。他采取了捣乱方式，我们这边一接听电话，他也把电话摘下，并把收音机打开到最大声音，对着话筒干扰。我们这边自然就听不清了。

一开始是老丁先遇到了这情况，告诉了琪子，琪子听了，顿时来气了，对老丁说，我是没遇到这事，不然我当时就会骂他们。你要再遇到这情况，立马叫我，我臭骂他们丫一顿。第二天老丁打电话，果然又遇到这事了，赶紧把琪子叫了过来。琪子怒不可遏，接过电话大骂，你们他妈找抽哪？我们这是正常联系业务，又没聊天，凭什么捣乱？对方听到琪子大骂，反而把收音机开的声音更大了。琪子一摔电话，立马出去找他们算账，几步走到他们办公室门外，大骂道：白活了？一点人事不懂，想找抽说话！对方听到骂声也不开门，一声不吭，琪子更气了，又骂道，别他妈装孙子，耍耸奸坏！有本事的出来练练！老丁年岁大怕出事，也跟出来了，拉住琪子胳膊劝，行了，骂也骂了，咱们本来有理，打了人理就亏了。强行把琪子拉走了。

打那天以后，再没发生过他们捣乱的事。但是琪子不依不饶，把这事向校方反映了，要求单独安装一条电话线。不久，真的给我们单独安装了一条线路。

九十年代初，会计制度大改革，与国际接轨。各单位之前的记账方式，有采用增减式的，也有采用借贷式的。很不统一。改革后，将全部采用借贷式记账法。我高教自考时，学的正是新式记账法，所以改不改的与我无关。

琪子的媳妇英也是会计，前面说过，琪子觉得事业单位工作稳定，把英也调入了体育系统。英原来在某商店任了几年会计，一直采用旧式记账法，改革后，她不明白怎么调账，怎么将旧式记账法调整为新式的，犯了愁。

琪子提醒了她，说我没见我们小卖部会计犯难，不如你去问问她。琪子那天上班来就对我说，今天英要来找你问些账务上的事。我说，来吧，现在不是月底，正好不忙。英的单位离我们很近，上班后没一会，英就抱着一大堆账本和凭证来了。

我给英详细讲解了调账方法，她说我从来没用过借贷式，调账我倒是听懂了，可以后做账还是心里没底，我就又给她从头到尾，做了一整套的会计分录，从费用下账开始，直到最后计算出利润。我说，你就照着我做的分录去套用吧。英一点不笨，见我给她做得详细，彻底放心了，抱着账本和凭证高兴的走了。

英也是争强好胜之人。我认为这是好事。人常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英当年勇敢追求琪子，不畏琪子的不满态度，不懈追求自己的爱情，最终巧取成功，也证实了她有争强好胜的实力。

果然，当年年底，在新调入的单位，英获得了先进工作者称号，单位让她在大会上发言，讲述自己的事迹，她又犯了难，跟琪子说，我不会写发言稿，真难死我了。琪子把这事跟我说了，看那意思是想让我帮助写。我没接这个话茬。

我说，她干得好才能被评为先进，怎么干的就怎么写呗。英又憋了2天，还是写不出，眼见离发言时间没两天了，急得团团转。又对琪子说，你再求你们会计帮我写写吧。算我求你了。

第二天一上班，琪子就对我说，英真的写不出发言稿，你就帮她写写吧。我说，我这辈子都没得过先进，真不会写。我倒是帮人写过2次检查，你非让我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琪子说，你就只当自己被评了先进，写自己的事迹。我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也没有过那体会呀。琪子认准了我能写出，说道，我听学校会计室的人说，你高教自考一次考过了好几门课，写这点东西还不是小事吗？

我哭笑不得，说，那是两码事，考试有教材，按教材内容考，跟这不一样。再说了，先进是有事例的，英的事迹我一概不知，根据什么写呀？琪子根本不听我解释，说，反正这事就靠你了，你抓紧写吧。

为了给媳妇排忧解难，还有这样不讲理的！我见躲不过去，便跟琪子商量道：这样吧，我先给写着，把文章的框架搭出来，上纲上线的把大道理阐明，然后留下一些空白处，你让英自己在空白处填上事例。有骨有肉有事例才能服人，光写大道理没用，也没说服力。

琪子露出了微笑，说，就按你说得写吧。我说，那我这两天可就得少干点活了，比如售货......，琪子立马道，这两天让他们俩多干些，你就专心写吧。

于是，我便分三部分给英写了个先进个人发言稿，第一部分是写她如何积极学习上级精神和业务的，第二部分是写她如何克服工作中各种困难的，第三部分是写她对工作怎么负责的，文章最后，做了个简短总结。我在三个部分的下方，分别留出了空白，明确写上：此处添加事例。之后，交给了琪子。

三天后，琪子一上班，就兴奋地对我说，我们家英昨天在单位先进个人表彰大会上发言了，结果获得了一致好评。特别高兴，还说，你们会计给归纳的三部分，正是她想说而又说不出的话。说看了你的稿子后，她深受启发，竟然想起好几个事例，分别添加到你让添加的位置了，感觉效果特好。我听了禁不住想笑。我纯粹是按照臆想瞎编的，又不是她媳妇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说出了她想说又说不出的话？我说，这种事以后可别求我了，就此一回打住吧。

琪子说，我们家英想对你表示感谢，说你帮她调了帐，又帮她写了稿，一再问我。给你买点什么好。我答，先问问人家需要什么吧。我听了立刻说，千万什么也别买，我就想要一条三角大披肩，我看街上很多女的都围那个，觉得特别好看，还特意买了马海毛线，可我自己不会织，现在正考大专，也没功夫学着织。用我现成的线，让英帮我织一条披肩，我就会很高兴，也算她还我人情了。

琪子说，行，就照你说的办。第二天，我拿来了毛线，琪子带回了家。几天后，琪子一上班就递给我一个纸包，说，英把披肩织好了，昨天还用柔顺剂给洗了，又在暖气前烤干了。你快看看，织得满意吗？

我打开纸包，展开三角巾一看，顿时心花怒放，太漂亮了！披肩的三条边都是由半圆的花边连接而成。中间部分也织出了漂亮的图案。还散发着柔顺剂的清香，我往肩上一披，再往脖子上一系，又柔软又暖和。立刻对琪子说，你们家英手太巧了！你回去代我谢谢她，就说我特别满意。琪子见我真心喜欢，不断夸赞她媳妇，也乐了。

琪子的三叔是个工程师，一直利用业余时间，给某个小厂修理台钳，一批接一批的不断。由此挣些外快。一天，琪子去找三叔说事，正碰上他三叔刚骑自行车回来，只见三叔的后车架子上，架着两个对称的长方型大铁筐，铁筐用螺纹钢条焊成，非常结实，里面满满当当的放了几个台钳。见三叔蹬车累得满头大汗，琪子赶忙上前帮助卸下台钳。

琪子问三叔，早就听说您业余修理台钳，原来这么辛苦？一直都是自己去人家厂里取回吗？三叔答，可不是？修好后还要给送回去呢！

当过钳工的都知道，一个大台钳有多重，一般来说，小的也有二三十公斤重，大的得有五六十公斤重。琪子这才知道，他三叔挣这点外块是多么不易。琪子道，这活可不应该是这么个干法，钱也不是这么个挣法，您做倒了行市了，知道吗？以后绝不能这么给他们干了！

三叔疑惑的看着琪子问：那该怎么干呢？琪子说，让他们厂派车送来，修好后再派车来取走，您修理技术这么好，要的修理价也不高，还怕他们不给您干吗？这是个双蠃的事，不只是您求着他们，他们也在求着您，听我的，打这次起，修完您就通知他们厂，自己派人来取活，明确说以后不管取送，否则以后就不干了。让他们另找别人干去，让他们去试试，能找到比您修得更好的？还是能找到比您要的修理价更低的？

三叔一直在为取送活的事发愁，自行车内外带都换过2条了，听了琪子的活，就下了决心，不再像之前那样做了。后来的结果是，情况大扭转，正如琪子所说，送取活改由该厂负责管了，修理费也没敢少给。三叔很感谢这个大侄子。

琪子成人改过后，成了奶奶心中的主要依靠。老人虽然有儿女们赡养，后来琪子也要求承担赡养义务。他每月给奶奶零花钱，又买吃的买用的，反正是奶奶的事，他都上心。

80年代末，家家都先后有了电视。琪子给奶奶也买了一台。自打老伴去世，奶奶一直独住一间屋。买电视时，奶奶已因病瘫卧在床。儿女们经常过来看望。各位自然免不了围着床边，跟老人说说话、或看看电视。

一个休息日，琪子又去看望奶奶，见叔叔和姑姑也在场。奶奶当着众人向琪子告状说：他们一来，就围着我的床看电视，把我都挡住看不见了，我正看的电视连续剧，也接不上了。琪子说，这好办，我这就把电视给换个位置。说着，立刻找来工具和木板条，做了个三脚架，把架子高高钉在了接近房顶的上方。

电视正对着奶奶的床。琪子问，放这不挡您了吧？奶奶乐了，笑道，这回躺着都能看了，比原来还方便，他们就是站着也挡不住我了。一旁的三叔见状说，老太太看是方便了，别人看都得仰着脖子，这叫什么方便？琪子道，这台电视压根也不是为你们买的，想看回自己家看去！老太太看大孙子这么强势护着自己，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琪子临走对奶奶说，您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立马让人转告我，我会尽快给您解决，我丑化说在前面，您活一天，我孝一天，您别指望死了以后，我去坟头上磕头，我觉得那没用。

琪子跟我和芳讲述这话时，我不禁想到我母亲说过的话。我母亲在世时也常说，活着不孝死了孝的人，其实是最不孝的，真孝顺的人，都是趁人活着时尽孝，人死了孝，大摆排场，是做给旁人看的。琪子的话听上去不顺耳，却不表明他不孝，他是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孝心。

琪子的三婶是个高挑漂亮女人，40多岁，文静贤淑，让人一见就喜欢。我在木器厂时，她曾在食堂当过临时工，给职工做饭。她炒菜手艺不错，大家都挺爱吃。我对她印象极好。

我们调入体校后的第二年，就听琪子说，他三婶疯了。曾先后几次被送入精神病院，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琪子没说病因是什么。有一天快下班时，琪子突然接到家人电话，说他三婶跳楼自杀了。

琪子即刻请假要走。老丁说，我跟你一块去吧，万一能帮上你什么忙呢。老丁虽然已有50岁年纪，却对琪子很敬重，他也觉得琪子胆识过人。琪子一大家子，大事小情都找他解决。琪子的特点是遇事不慌，永远有主意。能把各种事情摆平处理好。

琪子第二天也没来上班，还在处理家事。老丁上班后，我和芳都询问琪子三婶自杀的情况。老丁说，昨天我跟着琪子去，还真给他帮了点忙。他婶的自杀现场警察进行了保护，用绳子给围了起来，正等着家人来处理。他婶是从17层楼跳下的，我们去时，他婶的尸体还趴在原地，一地的血，还有脑浆，挺恐怖的，胳膊有一只整条摔断了，甩出离尸体两米远。琪子给捡了回来，插在了三婶的袖筒里。

接下来，琪子打电话联系各方，想到自己儿子鸣鸣快放学了，要经过这里，就对我说，这条路是鸣鸣上下学必经之路，你去学校门口迎着他去，带着他走另一条路回家，我担心鸣鸣看到现场会被吓着，以后做噩梦，绝不能让孩子看到现场。

鸣鸣当年已上二年级，因为家到学校不远，也不用过马路，平时都是自己上下学。琪子在那种紧急的情况下，居然能想到保护孩子，爱护家人，真不是平常人所能考虑周全的，我听说这事后油生钦佩，至今印象深刻，我对琪子有了新的认识。

琪子不是多事之人，做为领导，他对下属是宽容的。就拿老丁来说，我和芳都暗地里称他为电话经理。因为他打电话联系业务时，总是跟对方自称丁经理。这倒也无妨，不管自称官衔有多大，只要把业务联系成功，让小卖部能赚到钱，就是自称主席也没关系。

可是老丁联系过上百个业务，什么钢材，水泥，各个都是大项目。从没有成功过一例。他联系的那些项目，我们执照上也根本没有。老丁有时坐在那里，抱着电话能打上半天儿。外屋来了学生买东西，他也不出去卖，因为小卖部就我们四个人，每个人除了完成本职任务外，都要兼职售货。这是琪子规定的，他也确实做倒了，只要他在店里，有学生来买东西时，他都会主动去外屋售卖。

琪子经常出去联系业务，但他务实，所以成功率高，基本上联系一件成功一件。老丁联系的业务不切实际，项目过大，甭说执照上没有，就是有，我们也没那么大资金去做。但琪子从不说老丁。芳有时跟琪子抱怨说，我和会计月底盘点结账时，俩人忙的不可开交，真顾不上售货，你说说老丁，让他月底时多盯会儿柜台，别老抱着电话打了。琪子这才说一说老丁。

参加高教自考之前，我曾跟人借了一部国外著名小说《飘》，一套共4本，中午没事就看，越看越痴迷，全部看完后，脑海中总是幻化出女主人公的形象。一天中午，无意在报纸广告栏看到，东四影院录像厅正在放映，由这部书改编的电影，片名是《乱世佳人》。

我毫不犹豫地对琪子说，今天下午我要请半天假，多忙我也要请。琪子问：什么事？这么急？我直言不讳地说，看电影去，我之前看过这部书，后来一直渴望能看到这部电影，今天是放映的最后一天。错过我会遗憾。琪子立马道，看去吧，现在就走，别晚了，不算你事假。琪子这么痛快，我当然很高兴。

我和芳的分工是，除了每人职责内的一摊帐，二人还要合管库房，具体是她负责管理实物，我负责记录库存账。每个月底我和芳共同盘点，盘点完柜台后，再去库里盘点。最后，再根据账本记录的数字和实物核对。以做到账物相符。

按理说，芳是库管的老手了，之前她在木器厂就是管理主材库的。但芳管理实物总不得法，不是丢这就是丢那。月底盘库对账很费时间。反复核对下来, 总是出现有几样商品的数量，少于账本数量，也就是说，库存亏损了。

后来月月如此，我既烦躁又头疼，因为反复核对需要占用大量时间。要一遍遍的重复数那些商品，确认无误后才能报损。报损或丢失商品，是要经琪子签字审批的，他见库存亏损数量表交上来，月月有丢亏数字，皱眉紧锁。考虑了良久对我说，我也知道你比芳忙很多，可是，以后库房帐和实物还是都归你一个人管吧，这丫头能力差。老丢东西可说不过去。

转过头又对芳说，库房这块实物和帐务都交给会计了，你把这个小柜子管好就行了。说着，指了指芳身后的一个文件柜。文件柜里放着二三十条烟，因为教练员们常有买烟的需求，琪子就购进了他们常用的几种牌子。烟的价值偏高，所以没放在库房，直接放到了办公室里。

芳接管烟柜的第二个月，就丢了一条价值60多元的。放烟的柜子只有芳一人有钥匙，其他人都没有。柜子又是在芳的身后，琪子让芳回想，可能丢失烟的时间段和情况，芳却什么也回想不出来。琪子就火了，大声责备道，就这么几条烟，你都管不好，你还能干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条烟钱要由你来赔！

后来芳真的赔了那条烟钱。

小卖部库房有30多平米大，是把两间房给打通了的。地面还辅着木地板，不知原来是何人用的办公室。靠墙放着一圈铁货架。库中间地面上，放满了大鞋箱子，摞得挺高。货架上面放着上百种商品。其中一面墙放的是袋装食品，其余全是百货。

这个库房与我们营业间相隔三间房，也就是说，中间隔有三间房是其他科的办公室。所以往柜台上货非常不便。我们刚接管小卖部时，只有一间库房，由于生意越做越大，琪子一再跟校方申请，说商品多得放不下，学校才给换了这个两连间。

我从没管理过库房，自然没有经验。接管后，我吸取芳的教训，建立了库存卡片，把每样商品的库存数字写在卡片上，把卡片放在货箱里，每次往柜台上货，就在卡片上减去一笔相应数字，这样，月底再盘点时，就不用反复数数了，平时上货时，随时就核对数量了，所以，盘点时省了很多时间，同时，再也没发生过商品丢失的情况。

有一天快下班时，琪子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对我说，我的一个做灯饰生意的朋友，刚进货了一批日光灯管，由于暂时没地方放，想借用咱们的库房存放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一定取走。并对我说，灯管要晚上8点多才会拉来。您你下班回家吧，把库房钥匙留给我就行了。因为这是琪子私人交情的事，我不可能为此等那么晚。

库房钥匙我从没撒过手。此时产生了疑虑，直言不讳对琪子说：你的朋友什么人都有，我也见识过，我接手库房后，没丢过东西，如果明天早上，我往柜台上货时，发现丢了东西，必是你的朋友顺手牵羊了。所以，他放灯管时，你要盯紧了，咱们丢了东西我可不负责，更不能让我陪偿。还有，如果他的灯管少了、碎了，我也概不负责，因为我没有责任为他保管。听我说得句句在理，琪子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上班就去查看库房，见墙角放了一大堆灯管，我又分别盘点了各项商品，发现纯棉袜子少了2包，一包10双，共20双。

我立马跟琪子说了情况，并对琪子说，要么你跟他追回袜子款，要么你给他垫上，要么月底盘点时，你痛快同意报损。反正此事与我无关。结果是，琪子既没自己垫付，也没去追回货款，到底是月底报损了。琪子也有做得不对的时候，看来，这位朋友与他的交情是不错的。

我的工作量大了很多。因为会计本身就比出纳业务繁重许多，出纳只管存款和现金二本帐，会计要管的帐10本都不止。赶上月底，我正忙帐务做报表时，最头疼他们随时喊我：刘会计，柜台上某某商品没货了，你去库房取点补上来。有时他们一天能喊我好几次。并非我做事被动，若不是月底忙着记帐，我都是每天早上先查看柜台，看有哪些商品需要补货，不管缺多少样，都会主动去库房取出补足的。

人的一生会接触到很多人。而人又有各种分类，好人坏人，聪明人笨人......琪子是我见过的聪明人之一，而芳是我见过的笨人之一。之所以如此说，並非因她库房没管好，她做过的笨事多了去了。只是我不愿讲。也非本文想表达的内容，她只是长得漂亮。

芳的优点也不少。首先，本质不错。总体来说是个厚道人，对人很真诚。对琪子也是真爱，她绝非水性杨花之人。有位田径队赵教练好色，见芳长得漂亮，曾以假逗为名，对她动手动脚，芳立马就翻脸了，她的情不是烂用的。她只对琪子好。

芳虽有丈夫，但是觉得琪子比自己丈夫强太多了，所以她跟琪子提起过，她想离婚，再与琪子结婚的念头。弥补自己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琪子立马说，你可千万断了这念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首先我们家英对我很好，而且，我们都有孩子鸣鸣了。我不想让鸣鸣有个后妈。

再说了，我看上的女孩多了，不可能只跟你结婚，那以后别人再跟我提出结婚呢？我不可能离了结，结了离的。我可受不了社会舆论的谴责。这些话琪子说给我听时，我的看法是，琪子在对待家庭问题上，是有底线的。

事实证明，琪子和英的夫妻关系还是不错的，给英调入事业单位、给英排忧解难等等，他对媳妇好的重要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看准了英是精明人，英把琪子追到手就是个先例，另外英争强好胜的性格，也让她表现出强者的态势，这点与琪子的性格还是很匹配的。多年后，英还还当上了会计科长。当然，这是后话。

英觉得琪子完美无缺。也怪了，琪子在外面有好几个相好的，英竟然一概不知。琪子的朋友没有一个在英面前多嘴的，此事也说明，琪子太狡猾了。这倒也不错，英免去了很多烦恼。琪子对家庭问题的处理态度，证实了当年流传的一句话：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芳倒也开通，琪子跟她表明态度后，她就断了离婚的念头，并没觅死觅活的不依不饶，主要是芳知道，琪子还另有几个相好。不如好一天是一天的相处。享受当下最重要。

90年代初我爱人单位分了楼房。装修完成后，到了买家具阶段。一天上班后，我听说附近的体育馆，正在举办家具展销会，便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去看了看。结果一眼相中了一套餐桌椅，一桌六椅实木的，很是古朴大方，我恨不得马上买了，却没带那么多钱。心想，下了班再来买吧，先跟琪子借钱买了，明天再还给他。

琪子兜里永远揣着很多钱，钱包总是鼓鼓囊囊的。

下午，琪子的一个朋友增来找他，一见面就述说现在买卖难做，资金周转不开，眼前的坎过不去了。琪子说，你甭绕弯子了，你丫是不是想跟我借钱呀？增笑道，就是这意思。琪子立马说：没有！ 找别人借去！增之前代销过我们的商品，该结账时不还，最终还是第三方担保还的。琪子对不守信用的人绝不姑息。增不甘心还磨叽，琪子道，我真没钱，你趁早该干嘛干嘛去，再多说也没用。

我听到他们二人对话，插嘴对琪子说：我还正想跟你借钱呢，中午我看上一套家具，想下班去买了。琪子当着增的面直言道：你借多少都有，他借没有！最终增磨叽到下班，琪子也没借给他。我自然是如愿了。第二天把钱还给了琪子。

我爱人分的楼房是一层。我认为不安全，需要安装护栏，可是，那个年代根本没地方找安装护栏的，不像今天，好找的很。数了数，需要安装4扇，有大有小，还不少。去哪找人制做安装呢？

我突然想到了琪子，他交际广，认识人多，一定能帮我把事办了。于是，我便跟琪子说了。琪子立马说，我三叔是桥梁构件厂的工程师，虽然他们厂不是专做这个的，但我觉得他们厂能做，我问问我三叔去。

第二天刚一上班，琪子就对我说，他们厂能做，你把尺寸量好给我，先交点订金。我很高兴，有雪中送碳的感觉，便把事先量好的尺寸交给了他。

大约过了一星期，护栏做好了，他三叔通知琪子去取走。那天上班琪子晚来了会儿，进门后对我说，护栏的帐我已结清了。我还借了辆大卡车，把做好的护栏都拉过来了，车就停在小卖部门前的树下边。我出去看了一眼，护栏全部是用直径14的螺纹钢焊接的，非常结实，还粉刷了防锈漆。我很满意。

我立马掏出余款还给琪子，琪子抽出200块还给我说，退给你200，没等我问，琪子又说，我去取活，因为都是我三叔的同事，都算比我年长一辈的，所以见了各位，需不停的叫叔叔大爷，结账时我对三叔说，叔叔大爷的我叫了一溜够，不能白叫，起码得给便宜200块，我叔也乐了，点头同意了。

省了200块，我当然高兴，立马说，今天中午我请客，咱小卖部的人一块出去吃一顿，这200块是你砍下的，是我白得的，我必须花出去，感谢你帮了我，这个忙帮的可不小，要不我到哪找人做去？琪子听罢也很高兴。那天中午，我们小卖部几个人，找了个不错的饭馆，边吃边聊很是快活。200元在30年前，也不算太少，能吃到很不错的一顿。

下班时，琪子问明了我家地址，说晚8点以后，他开车帮我把护栏送家去。8点多钟时，他果真送来了，旁边还跟着个女孩，我一看，认识，就是原木器厂管辅料库的翠。翠在厂子解散时，被分到了另一个体校。我爱人帮琪子卸掉了护栏，我请琪子和翠进屋歇会，他们喝了点水，没呆一会就走了。

我爱人问，跟着的那女孩是他媳妇吗？长得真漂亮！我答，不是。他相好的多了，没一个不漂亮。

后来我爱人找了他们厂的物业，花了些费用，把护栏给安装好了。直到今天还在用着，比如今那些不锈钢空芯方管结实多了。

第二天中午，趁屋内没人时，我问琪子，又跟翠联系上了？琪子说，是她先联系我的，说见个面，有点事要说。结果刚见面她就往我怀里扎，我就知道她有事要求我了。我便听明白，自此，琪子又脚踏两只船了。当然，我指的只是我认识的人。

几年下来，小卖部每年都完成了承包任务。每到年底，琪子都会让芳给学校送去转账支票，按时上交承包费。所以，学校无论发奖金或是其他福利，也都有我们的份。

我感觉，我们四个人受的累，比科室人员多多了，比如夏天进货北冰洋汽水，由于学生消费的快，时不时的就会送来满满的一大卡车，加长130。我们冒着大太阳往营业间里卸车，每个人都是两箱两箱的搬。谁都是汗流浃背。不过，四年干下来，几个人都深入了解了对方的脾气秉性，关系也越来越好。

只有一件事，让琪子生了大气，就是跟我们同时从木器厂调过来的党支部书记，就是那位调来体校不久，就被借调到大运会的。因为他被长期借调出去了，学校发奖金，名单中里没有他的名子，琪子觉得我们是一起调入体校的，他被借调走，也是工作之需，所以学校发什么都不该不给他。于是为他据理争力，费尽口舌, 争到手后，一分不差的给他送过去。

过了很长时间后，琪子才了解到，借调到大运会工作的人，本来就有奖金，由大运会发放，而且比我们学校发的奖金多多了。琪子之前给他送奖金时，他从来不提已经领了大运会的一份，如此，他就一直拿着双份奖金。

琪子得知此事的当天，气坏了，我从未见他生过那么大的气，脸色铁青，我理解他，他倒不是嫉妒那位多拿了几个钱，而是生气自己没看准人，好心遇到了驴肝肺，他看人做事很少有失误的时候，这回却看走眼了，在木器厂时，他与对方关系非常好，没想到对方利用友情伤善了他的友善之心。他感觉自己的好心被狗吃了，这件事让他反思，也让他对未来人生处事为人有了新感悟。这种不义之人应该远离，琪子与他彻底决裂了。

体校一直是四年換一届领导。我们刚调入体校时，正是新一界届领导刚上任之初。四年过去了，旧的领导要调換到其他体校，新一届领导从别处调来上任了。

每一届领导上任，都会产生新章程，很少延续上一届领导的决定和管理理念。体校职工虽然知晓这一规律，大多数人却不赞成这种折腾。体校的首要任务是，专业运动员出成绩，其次是能有更多的学生，被输送到各个专业队之中去。体校所有科室的工作，都应该围绕着上述两个中心任务开展。包括为专业运动员和学生们提供服务。可有些领导并非如此，他们常常标新立异，彰显自己的领导才华。例如眼下上任的这位。

一般来说，体校领导的资质有个共同特点，就是多数是从运动员逐渐提拔上来的。首先，年轻时获得过出色的比赛成绩，退役后被提升为教练员，被他培养的学生又是一拨拔的成绩辈出。有过这样资历的才能走上领导岗位。

而新上任的这届领导，原来是位校医，没有从事过体育运动的经历和管理经验，更不了解教练员和学生的心态和需求。一上台就大刀阔斧地抡开了。首先决定撤掉小卖部。他认为，把小卖部占用的平房用来出租，比本校职工经营会更让他省心。于是，我们接到通知，限我们在短时间内，尽快处理掉全部商品，腾出房屋，以便出租。

听说小卖部要被撤销，教练员和学生们意见很大。我们是一所中专学校，共有六个年级，学生的年龄，从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都是正长身体阶段。学生训练后，渴了饿了是常态，撤掉小卖部，学生想买些吃的喝的就极不方便了。

因为学校设在一个胡同里，附近都是住户，连个小商店也没有, 无论买点什么，都要走出校门很远。早年校领导设立这个小卖部，正是出于方便学生考虑的，如今这届领导反其道而行，完全对教练员和学生的需求于不顾，遭到很多教练员的暗骂。

因为学校实行统一住宿制，没有走读生，学生出校门去购物，一是课间或训练中休息时间不够，二是万一学生出校门后遭遇意外，如车祸、被抢、被打、被劫等，学校是要负责任的，而教练员更是要负直接担责任。所以教练们不愿学生走出校门，毕竟在眼皮底下看着更省心。

但新一届领导对以上情况全然不顾，一意孤行，坚决要撤掉小卖部。我们在此干了四年，对小卖部已经有了感情，经营期间的苦与乐，都将成为回忆和历史，我们心情都很沉重。

但是，不管我们做何感想，有命令在上，更有期限在际，我们不得不面对。于是，我们开始忙碌开了，最先开始忙的是我。先要查帐，查出每种商品的进货价，按成本价打出价签，更换掉原来的零售价签，甩卖开始了。

我们的计划是这样的，先以成本价出售。如果卖不完，再降价，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再卖。总之，所有商品一律降价处理。

最初的几天，小卖部里挤满了人，因为有的商品本来就质好价低，当初琪子的观念是，既然售货对象是本校师生，我们的售价就要定得普便低于市场价。小卖部的宗旨是为学生服务，而不是获大利。所以商品都是微利，只求薄利多销。

得知降价，吸引了不少本校职工前来购买。像运动鞋、纯棉运动袜等等，很多人之前都买过，穿过，了解质量如何，所以引得不少回头客，他们几双几双的买鞋，还有的职工买纯棉袜子，更是10双20双的买，另有优质运动服套装，也被抢购一空，

最后只剩下些牙膏、电池等小百货，没什么人要，于是巨幅降价，以很低的价格卖出去了。新校长常派人来催促我们，查看我们的售货进度。看那意思，是已经与承租人签好了合同，就等着我们腾出空房了。时间有限，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其实商品的降价损失又何尝不是学校的？毕竟注册资金是学校投入的。

最后商品处理完了，房子也腾岀来了。芳被分到了招待所工作，我被分到了学生科工作，琪子不愿去科室，当个普通科员，被科长五喝六的受人管制，便跟着调走的校长一块调到其他体校去了。老丁愿意跟随琪子，也跟琪子一块调走了，小卖部最终四分五裂，人各一方。

琪子调走了。在这一段里，我将写一些补充，此事我犹豫再三，要不要写，最终决定还是写出来好。因为那是事实，早已成为30年前的历史。不必在意后人的看法。

我们小卖部在降价清货过程中，琪子见纯棉袜子倍受欢迎，是最先被本校职工在两天内抢购一空的，便生出了一个想法。对我和芳与老丁三人说：四年了，咱们玩命干，最终却不被新领导认可，在他眼里，咱们还不如外面租房的。咱们每年上交学校的承包费，可比房租多多了。这是实话，90年代初期，房价还没涨起来，房租收入有多低，谁都可想而知。

琪子接着说，我已有了调走之心，不愿在他手下干，但我不甘心，就这么被现任校领导耍了，那我就不是琪子了。我之前只有耍别人的份，几乎没被人耍过。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是领导，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他。明说吧，我要在临走前，让大家都得到一点补偿。

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拿出一部分售货款现金，再去购进几箱袜子，这几箱袜子咱们加些微利，卖完后把这些微利给分了，算是给咱们自己发一回奖金，然后再把本金原封不动的上交学校。

最终我们三个都听明白了。琪子是想用售货款偷着做一笔，分掉这笔偷做的利润。这倒也不影响甩货应收回的资金。之前校领导让降价处理商品，我就将现有库存表报给了学校会计，明确告知了每种商品的进价和原售价，以及降价处理方案，和可能收回的资金与相应损失。

老丁问，再卖几箱袜子，会不会耽误腾房时间？琪子答，不会。从之前的情况看，职工一抢而空，顶多一天就卖完了，不会耽误腾房引起怀疑。我问，领导让咱们甩货，咱们再买回几箱，别人看到咱们拉货回来，问怎么又进货了，怎么回答？琪子脑子好使反应快，立马答道，就说之前我让别人代卖的，现在要清货，一律把代卖的拉回来了。

之前一直是琪子进货，其他人从没参与过，芳问，去哪进货呀？远吗？琪子答，不远，就在永定门。的确不算远。从各个角度看，琪子的主意似乎都没破绽，于是四个人每人骑一辆自行车，锁上门走了。

琪子之前进货，几乎没用现金结过帐，一律是用转账支票，购进货来，也都有明细单据，单价，数量，金额，清清楚楚没有任何疑点。可见这种事他从没做过。这回他是出不了心中的闷气，才想出了这么个做法。

我们三个同意了琪子的做法，也是出于心中的不忿，毕竟做得好好的，老老实实的每年给学校上交承包费，辛辛苦苦干了四年，最终倒好像是犯了错误，部门被领导解散，心中郁闷好几天了。

本来路就不远，琪子带路，四辆自行车一会就到了永定门，在一个袜子批发店前停下，共同进店，选好了花色品种，琪子又跟老板狠砍了价，芳付了现金，买下了四箱质量极好的纯棉袜子，每人一箱，刹在后车座上，琪子帮我和芳也绑好，立刻返回了学校。

有人见我们四人，每人一个大箱子驼回来，还真有人问，怎么拉回这么多货，琪子坦然的回答了对方。我们当天就开始卖了，琪子在门口贴出了告示，大字写上：最后一批袜子处理。琪子也交待我们了，谁要问，之前不是卖完了吗？就答，刚从代销点取回的，过期再没有了。

正如琪子所料，第二天，这四箱袜子就卖得干干净净。甭说职工，我们自己也各买了几双，因为质量太好了，几年后，还有人跟我提起过，当年在小卖部买过的袜子，怀念说，后来再也没买过那么质优价低的好货。我们四个人每人分了100多元。琪子没有多拿一分钱。

说实话，那笔钱揣在我兜里时，还真不是滋味。既不是高兴，也不是愧疚，好像第一次做了亏心事，却又有充分的理由应得。真是五味杂陈。

琪子调走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大家都忙于上班和家务，两个体校又相距很远。最开始几年，听说他干得不错。后来又听说，他和老丁随之调走的老校长退休了，又换了一届新领导，管理措施又是大改变，琪子又被安排去科室工作，他自然不愿干，便产生了走的念头。老丁已有50多岁，自然听凭领导分配，去了科室。

琪子见体校领导四年一换届，职工每隔四年就被大折腾一回，不能延续在一个部门长期久干下去，便失去了继续干的兴趣。决定不跟他们玩了，于是提出停薪留职申请，打算走自己单干的路子，便去跟校领导协商。琪子说，我想办理停薪留职，前提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保留我的事业单位编制，让我到60岁时，能够在这里退休，拿到退休金。

事业单位职工的工资是由财政拨款，对于职工提出停薪留职，领导们是欢迎的，因为他们可以利用这个编制吃财政空缺。

琪子的魄力太大了，因为他提出停薪留职时，年龄才刚40岁，距离退休还有20年时间。而这个年龄，正是人生年富力强、安家置业的重要阶段。他敢于迈出这一步，不为稳定工作收入所动，勇敢面向未来，证实他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心。

自打分手后，我们小卖部四人，每年聚会一次，都是找个饭馆，边吃边聊，每个人都纷纷讲述自己的新经历。所以只有在聚会时，我才能得知琪子的一些近况。

有一件事必须要讲明，就是撤掉小卖部，决定出租房的那位领导，只干了一年就被调走了，没干到四年换届，是不是有人去上边告了他？不知道。他的种种不得人心的作为，在他调走后留下一片骂声。各个单位都有外行领导内行的情况，但是他干得有点太离谱了。

还有一件事也必须说明，就是我们的小卖部被撤掉后，教练员和学生的意见特别大，纷纷向领导反映，要求重建。于是，校领导又责成学生科成立了一个小卖部，地址设在了学生公寓内。但是规模极小，就一间屋，只卖些吃的喝的，还有些零星小百货。

我和芳后来又经历了一次领导换届，芳从招待所调出来，去了场地科，负责打扫学生训练场馆。我从学生科调出来，去了一个新成立的创收部门，叫培训部，专门负责学校内所有三产创收帐务。包括招待所、出租房，自费生，小卖部等等。

公寓新设的小卖部没有营业执照，更不归税务所管，只为方便学生所设，领导权最先归学生科，领导再次换届后，又归培训部管了。我在学生科时，主要工作是管理学生公寓，科长仍让我兼管小卖部记帐。无偿兼管。

领导再次换届后，我调到了培训部，小卖部的领导权，就跟着我转归培训部了。一句话，不管是原来有照的，还是后来无照的，小卖部的帐一直归我管。学校是事业单位，多数会计只会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账务，不会企业的，所以，涉及创收盈利的企业帐，一律归我负责管理。

我们每次聚会，都是琪子主说，他很乐观，看来他单打独斗干得不错。他做过很多生意，什么能赚钱做什么。他去过巴基斯坦，做过一段清凉油生意，还去山西做过煤炭生意....,他身边又有了新的、追逐他的女孩。我们聚会时，他当着芳的面，毫不隐讳的的说起，哪个女孩怎么追她。芳竟然没有一丝不高兴神情。就像听一个与己毫不相干的人讲故事。

琪子的儿子呜呜也长大成人了，中等个头，体型纤瘦，是个很精神帅气的小伙子。却没有琪子看上去壮实。与琪子最不相像的是性格，内向文静又腼腆。

有一年我们聚会，先去了琪子家。呜呜已上了大学，正放暑假，小伙子微笑着，逐个跟我们打招呼，琪子命令道，到厨房给我们切西瓜去！一会，鸣鸣微笑着，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放到了我们面前。还说，叔叔阿姨请吃吧。鸣鸣是个让人一看就喜欢的大男孩。

后来我们一起去外面吃饭，鸣鸣也跟着去了。大家又是边吃边聊。我是看着鸣鸣长大的，他很小时，我就喜欢这孩子。我对琪子说，你把儿子教育的真好，你和英学历都不高，孩子却不费劲就考了个好大学，你真省心。

琪子不以为然，当着鸣鸣的面说，我曾问他，上大学了，交女朋友了吗？鸣鸣答，刚上大一，着急什么？琪子竟然说，瞧你这点出息！我像你这么大时，早不知交了几个了。鸣鸣听罢只是微笑。我心里想，还有这样责备孩子的？琪子的教育方式都与常人不同。

几年后，鸣鸣大学毕业了。又一年聚会时，琪子对我们说，我儿子跟我说，爸，您给我100万，我想自己创业，开个饭店。琪子反问道，你开饭店？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吗？要经工商、税务、卫生检疫部门注册审批和检查，手续很麻烦的，你清楚吗？另外，如果来了吃霸王饭的，你怎么处理？你都想过吗？见儿子发愣，琪子说，就你这形象，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公务员吧。

鸣鸣很崇拜爸爸，琪子的一生是成功的。鸣鸣很听琪子的话，最终琪子托了关系，真的让鸣鸣当上了公务员，先是在丰台区街道办事处工作，两年后，琪子又托关系，给鸣鸣调到了市级机关。

另一年聚会，琪子跟我们三个讲，他带着一个叫小红的新相好，两人去办理美国旅游签证，琪子自认为是赌博高手，一直想去美国的拉斯维加斯赌城亲自一试身手，他带足了赌资，没想到小红被拒签，他也只得被迫放弃去了。讲述这事时，琪子带着遗憾。一再表示，将来一定要去赌城玩一玩。

大概是2005年，琪子又买了一套高档住房。其实他原来住的房就很不错，是个100多米的三居。后来买的这套，将近170平米，自带豪华装修。他搬入新房后，我和芳在一次聚会之前，去他家看了一回。

琪子的新家富丽堂皇，大落地窗宽敞明亮，样样家具和家电都是高档，琪子媳妇英正好也在家，见我们到来，非常高兴，带领我和芳去每间屋参观。满足之心溢于言表。

琪子到了60岁时，也退了休，如愿拿到了体校的退休金。最终他们一家三口，都端上了事业单位的饭碗。这结果很令我意外，琪子一生追求闯荡，连个科员都不愿当，晚年却苛求稳妥了。

后来，鸣鸣也结了婚，那个女孩很漂亮，与鸣鸣有太多的夫妻相。他们的结婚照片，是芳转发给我的。女孩的爷爷是个高干，早已去逝。家属一直住着公家分配的高干楼。这位高干的子女，多数都出国了，目前只有女孩的父母居住在此。与鸣鸣搞对象时，女方家就提出，能否结婚后，让鸣鸣去他们家住，也不算上门女婿，只是因为他们家居室又多又大，他们又特别喜欢小孩，大房子没人气不好。

琪子听了当然愿意，双方住房都在市区，女孩也是公务员，小夫妻天天去上班，什么上门不上门的，没那多讲究。琪子说，我们没意见，孩子们愿意住哪就在哪，我们家也有地住，那就以在你们家住为主吧，愿意回我们家住也行。

婚后几年，鸣鸣成了2个孩子的爸爸。先有了个男孩，赶上放开生育政策，又有了个老二，是女孩。琪子也当爷爷了。

2009年末，我女儿想买一辆二手车，因为她辞职后开了个淘宝店，专售女装，后来生意越做越火，于是大批量进货成了问题。急需一辆小轿车用于拉货。因为女儿自打考下驾照后，就没摸过车，又因为只为拉货用，所以决定先买一辆二手车练手。

买二手车要详细了解车的状况，例如之前有无大碰撞，是否是事故车等等，还要与卖车人相约时间去看车，麻烦事挺多。十年前不像如今，网上售车还未兴起。于是，我又想到了琪子，他各方面经验都多，消息也灵通，一定能帮我女儿把这事办妥。

我给琪子打了电话，他当即回复我说，正好有一个人托我卖车，他的车况我也特别了解。我一听很高兴，琪子办事向来可靠，没有水分，我问了价格，也觉得合适，就对他说，那就要这辆吧，让我女儿过去开回来吗？琪子答，不用，我给你开过去，再把车的所有相关资料给带过去。

两天后，琪子开车来了，还跟来一辆车，我一看是他儿子鸣鸣，两个人一人开一辆。也是，把我们买的留下，父子二人还要开一辆回去。

进屋后，琪子详细跟我和女儿述说了车况，原来这是他姑姑的女儿开的车，原车主目前正待产，要休长期产假，所以决定先卖掉。琪子说，这车虽然买了四年了，但开的里程很少，每天就是两点一线的上下班开，都没跑过远途，也没出过任何事故。而且是进口日本发动机，车况绝对没问题。

女儿和我都很高兴，当即付了现金。琪子又是抽出500块说，退你500，我推让说，对方是你姑姑的孩子，说好的价，这样做不合适，琪子说，没事，我自有话答复她。

琪子还让鸣鸣陪着我女儿，出去开一圈试试。一会二人回来，女儿高兴地说，挺好的，没毛病。琪子和鸣鸣呆了一会就走了。那辆车开了很多年都没毛病，而且特别省油。后来我女儿换了车，还怀念那辆车。

最近，我在朋友圈中，看到了琪子发的照片，是他和媳妇英在外地的旅游照，身后风景优美，二人笑着，脸上洋溢着幸福感。我给点了赞，琪子回复说，他们计划每年至少出国旅游2次，抓紧享受老年时光，还说，趁着还能走得动，一定要去各处走走，谁也难料病什么时候找上身。这倒是实话。

琪子的故事讲完了。我没想到，我的一生，还能与这样一位流氓大哥交上好友，不，准确的说，是浪子回头的流氓小弟。他曾是我朋友中的异类，不过在晚年，他也回归了常人的行列中，我衷心祝福他生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