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她的人生是个悲剧，被丈夫嫌弃、抛弃，离婚后又痛失爱子，种种经历，都是一个不幸。

可事实上，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悲剧色彩。相反，若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人生，那理应是：传奇。

前半生的22年里，她唯唯诺诺，没有自我，接连经历了离婚、丧子。但余下的66年里，她却逆袭成一位自强女性，成为了上海女子商业储蓄银行副总裁、云裳服装公司总经理。

此人即是张幼仪，文学家徐志摩的前妻。

当代散文家梁实秋曾评价她道：“她沉默地坚强地过她的岁月，她尽了她的责任，对丈夫的责任，对夫家的责任，对儿子的责任――凡是尽了责任的人，都值得令人尊重。”

确实，当爱已成往事时，她活出了属于自己的精彩，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一1900年12月29日，张幼仪出生在江苏宝山县的一个小村子里。张家是当地的富贵大户，祖辈曾做过官，父亲张祖泽则是村里有名的中医，无人不晓。

当初，张祖泽给自己孩子取名时，专门挑的“嘉、国、邦、明”四个字排辈，意在“由家至国再及于人民”，心有小家，有大国，有人民。

张幼仪这一辈当属“嘉”字辈，“嘉玢”是她的本名，“幼仪”则是小名。其中，“幼”字代表着善良的意思，而“仪”则意在容貌端庄。张祖泽为她取这名，即是希望她能够长得端正，处事善良。

据时人评价张幼仪道：“其人线条甚美，雅爱淡妆，沉默寡言，举止端庄，秀外慧中。”

如此听来，想必这容貌便是秀丽端正的，差不到哪里去的。

1903年，张幼仪三岁，到了缠脚之年。她的母亲便按当时的风俗为她缠脚，可小小年纪的张幼仪并不能接受这种痛，经常尖叫哭喊起来。

了四天后，她的二哥张君劢忍受不了张幼仪的哭喊声，心疼地出声阻止道：“现在没人觉得缠脚好了，别让她受这样的苦了。”

其实，张幼仪的痛苦，张母也不是不懂，她也裹过脚，也是亲身经历过那种痛苦的人。她当然也不忍心让女儿受折磨，可若是她现在心软，“将来幼仪有一双大脚，会嫁不出去的”。

17岁的张君劢听罢，毫不犹豫地接话，说：“要是没人娶她，我会照顾她。”

有儿子的保证，张母也算是放心了，毕竟自己打从心底也不想让女儿受苦。于是，张幼仪便逃过了裹小脚的命运。

可她不知，自己的这双天足，在将来的某一天竟会输给了小脚。

图 | 张幼仪二十年代摄于德国

二由于家中生意经营不善，张家越发落魄。为了振兴家族，张幼仪的二哥张君劢和四哥张嘉璈决意外出读书，拼搏成才，养活家庭。

的确，在张君劢和张嘉璈的努力下，张家在后来也慢慢重拾了以往的声望。

看着两个哥哥如此优秀，学问如此高深，张幼仪羡慕了，她渴望能够走出闺门，学习知识。可她的父母却是旧派思想之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过，在张幼仪12岁时，她在《申报》上看到了苏州第二女子师范学校招生的启事。由于心中对上学有着强烈的向往之情，她便去求父母，求一次不行，那就求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最后，在哥哥张君劢和张嘉璈的帮助下，父母终于妥协了。可惜，三年后，她却因为早婚而被迫退学。

1913年，张嘉璈正任浙江都督朱瑞的秘书。在巡视学校时，他发现了杭州有位才子，学识渊博，才气绝人。通过打听，他得知这位才子就是当地富绅徐家的独子——徐志摩。

于是，他立刻写信致徐志摩父亲徐申如，提议两家联姻，将自己的妹妹张幼仪许配给徐志摩。

在那时，徐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若是和有着政治背景的张家联姻，那绝对是不错且有利的。因此，徐申如便替徐志摩应下了这桩婚约，说：“我徐申如有幸以张嘉璈之妹为媳。”

图 | 徐申如与夫人、孙子

此婚约定下后，张幼仪自然是乖乖听从兄命的，她本就崇拜张嘉璈，相信他为自己选的丈夫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1914年8月，张幼仪的母亲还专门带着她去上海宝山算命，算她与徐志摩的婚姻配不配。

在看完二人的生辰八字后，算命婆摇头道：“可惜了！这门婚事不配。男徐志摩，生于1897年，属猴，命带玩乐，又有狡猾；女张幼仪生于1900年。勤劳富足，又胆小吝啬。单从属相来说，两人命中犯克。”

不得不说，这算得确实是准。

可张母听着却不开心了，她想促成这门亲事，徐志摩这女婿她是一定要的。于是，张母便询问如何补救，算命婆回道：“我们可以改一下女方的生辰八字，如果改成1898年，属狗，那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一旁的张幼仪听着母亲和算命婆两人的对话，并没有觉得不好。当时的她，满心都是对婚姻的期待，她期待自己的未来，期待和徐志摩生活。她以为，徐志摩和她两个哥哥一样，聪明优秀，那相处起来应该也不难。

可这纯粹是她以为，她的期待不过是一场空想。

毕竟，打从一开始，徐志摩就不同意这婚姻。当他第一次看见张幼仪照片时，直接就鄙夷嫌弃道：“乡下土包子！”

他嫌弃的并非张幼仪出身，而是张幼仪整个人，没有学问，没有自我，不先进，不新潮，完全就是旧派女子。就算她没有裹小脚，那也不等同于“新女性”。

张幼仪晚年便回忆说道：“对于我丈夫来说，我的两只脚可以说是缠过的，因为他认为我思想守旧，又没读过什么书。”

可徐志摩自己也是出身封建家庭，也反对不了这包办婚姻，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约之言。

一个期待婚姻，一个万分嫌弃，这门亲，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了。

图 | 张幼仪与徐志摩

三1915年12月5日，15岁的张幼仪与18岁的徐志摩举行了一场隆重的旧式婚礼。

当天，张幼仪为了满足徐志摩要一个新式新娘的愿望，特意穿了红白混合的粉红色礼服，可徐志摩却不予夸奖。到了晚上，徐志摩也没有好好和她说话。本着传统教育不允许女子先开口的规矩，张幼仪也不敢主动搭话，

就这样一晚上，他们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晚年回忆起这一天，张幼仪叹息道：“我们之间的沉默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婚后不久，徐志摩就离家读书了，先去天津北洋大学，后又到北京大学。几地辗转，就是不回家，只在寒暑假回一趟。

张幼仪本也是想去的，可家里人不同意，那也无可奈何，她说：“公婆不准我跟他一起去，也不准我跟他在一起。在中国，媳妇当着公婆的面对丈夫表露情意，也是很没规矩的。”

虽说，徐志摩会定期写信给家里人，但最多也是给父母报告自己的情况。至于张幼仪，他就只给一句问候，别无其他。对此，张幼仪是失望的，可依旧是守规矩地不敢多言。

早在结婚前，张母也曾给张幼仪两点忠告：

一、进了徐家的门，绝对不可以说“不”，只能说“是”；

二、不管小夫妻关系如何，对公婆的态度永远如一。

正是因为这两点忠告，所以张幼仪在备受徐志摩冷落时，也从不忘孝敬公婆，天天都尽了“晨昏定省”之礼。

就在她一心照顾公婆时，远方的徐志摩则靠着她二哥张君劢的引荐，在文学道路上越走越顺，还拜了自己仰慕的梁启超为师。而家中妻子有学不能上之事，他却从没有为其考虑过。

算起来，婚后三年里，两人的相处时间加起来大概也就四个月。而且，每次徐志摩回家，也不和张幼仪多说话。

一次，两人都在院子里坐着，一个读书，一个缝衣。期间，徐志摩一直要求仆人做这做那，从头到尾都不叫张幼仪帮忙。

晚年提起此事，张幼仪也说：“除了履行最基本的婚姻义务之外，对我不理不睬。就连履行婚姻义务这种事，他也只是遵从父母抱孙子的愿望罢了。”

或许，在徐志摩看来，张幼仪不过也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图 | 张幼仪抱着长子徐积锴

四自古都说，孩子是夫妻的爱情结晶。有了孩子，夫妻感情也会更好。可这句话却不适用于徐志摩和张幼仪。

1918年，二人长子徐积锴出生后，徐志摩就提出出国留学一事。对于儿子的出生，他并没有感到多大的喜悦，最多只有完成传宗接代任务后的轻松感。而且，他也没有因为孩子而对张幼仪改变态度。

可以说，有了孩子后，徐志摩反而对张幼仪更加冷淡了。留学期间寄信回家，也不再多写一句问候她了，只提父母和孩子。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张幼仪就不曾存在过。

好在，张幼仪还有娘家人撑腰。

在回娘家探亲时，张君劢问她什么时候与徐志摩团圆。张幼仪听闻后还有些惊讶，说：“我从没想过要与他团聚，因为我以为我的责任就是和公婆待在一起。”

可在张君劢看来，自己的妹妹已经对徐家尽到责任了，应该和丈夫在一起才对。为了不让徐家二老拒绝，他特意让徐志摩主动写信给二老要求让张幼仪出国。

可徐志摩并没有听从张君劢的话，一直都不写信。张君劢也是一个聪明人，在了解到徐志摩迟迟不写信后，便知道二人关系不好。于是，他告诉张幼仪：“他这么久没写信给你。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你非去不可。”

过后，张君劢还出面去和徐申如商量，说如果两人再继续分离下去的话，他们关系就要越来越疏远了。徐申如刚开始还是不同意张幼仪出国的，说：“她要跟老太太作伴，还要照顾娃娃”。

不过，由于后来徐志摩突然放弃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转而启程去伦敦一事，徐家父母便也同意让张幼仪出国。一是为了看看儿子为何突然去伦敦；二则是想着让张幼仪去照顾儿子的日常起居。

但总归，张幼仪是如愿出国了。

可她不知，此趟出洋，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如同当初结婚时一般，她依旧是满怀期待，但到最后只剩失望。

图 | 张幼仪的三位兄弟

五他曾扬言：“我要挑战这个旧社会，我要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人。”她听闻后，先是一惊，后又不以为然，认为离婚是不可能的，因为自己没有犯错事。

殊不知，当一个男人想离婚时，最简单的理由不是因为妻子做错了事，而是心里有了别人。

起初，徐志摩去伦敦的目的只是为了追随英国哲学家罗素，可最后罗素没见着，反而是遇到了自己一生中爱而不得的女人——林徽因。

可他一个有妇之夫，终究还是要承担起家庭责任的。这不，早前被张君劢催促多了之后，他也有主动给父母写过信，提议他们把张幼仪送出国。

但其实，对于张幼仪要来英国一事，他是很不悦的，觉得张幼仪影响了自己追求心上人。

图 | 徐志摩

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于1921年春，张幼仪先是踏上了前往法国的轮船。还没有到达马赛时，她的心就一直怦怦直跳，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徐志摩。可当船抵达后，她看到的却是挂着嫌弃表情的徐志摩——“他是那堆接船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的表情的人”。

看着徐志摩不悦的表情，张幼仪话都不敢多说了，她一路上揣着的喜悦、激动心情，在这一刻突然就消失了。

随后，徐志摩便自顾自地带着张幼仪去买衣服，并假模假样地与她合照，以便到时寄回家，让家里人认为他们很恩爱。

在拍完照后，两人便登上了飞往伦敦的飞机。期间，张幼仪因为眩晕而呕吐时，徐志摩却不给予一丝关怀，嫌弃地把头撇开，并鄙夷道：“你真是个乡下土包子。”

听闻此话，张幼仪当时该是如何的无奈，心凉。于她而言，来这一趟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以为，出了国就可以和徐志摩夫唱妇随，互相依靠。但现实却是，和在国内一样，徐志摩依旧不搭理自己，而张幼仪依旧是过着家庭主妇的生活。两人明明是一起生活的，可她却仍觉得孤单。

她曾说：“若有可能，我愿意改变。我毕竟人在西方，我可以读书求学，想办法变成饱学之士，可是我没法子让徐志摩了解我是谁，他根本不和我说话。我和我的兄弟可以无话不谈，他们也和徐志摩一样博学多闻，可是我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的时候，情况总是‘你懂什么？’‘你能说什么？’”

不过，徐志摩的表情倒与在家时不同。在家，不管是出门还是回家，他都是一脸漠然。可在这，他是满脸阳光地出门，严肃冷酷地回家。

甚至有时回家，在看到张幼仪时，他还会很惊讶，仿佛是忘了家里有这么一个人似的。

对于徐志摩的态度，张幼仪虽然也心有不满，可她骨子里就是顺从的个性，依旧不敢抱怨。再加上，她现在身处异乡，只有徐志摩这个亲人了。然而，徐志摩压根没把她看做亲人。

在张幼仪再次怀孕时，徐志摩却说：“把孩子打掉。”张幼仪不敢相信地看着徐志摩，不满地回道：“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了。”

听闻此话后，徐志摩却说：“还有人因为火车事故死掉呢，难道你看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如此残忍无情，张幼仪开始怀疑自己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过后，徐志摩也不过问张幼仪是否有打胎，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样，继续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一天，他才主动和张幼仪说，自己要带一个女性朋友回家吃饭。

张幼仪虽然不像他一样读过许多书，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徐志摩所带来的女人便是他喜欢的人。因此，张幼仪便认定了徐志摩是想要娶第二个太太。但这对她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本就是传统女性，思想陈腐，认为男子娶二房是正常的。

于是，张幼仪便大大方方地接待那位女性。可在看到对方时，她有些许惊讶，因为那人是一位有着一对三寸金莲的高材生，是她心中真正的“土包子”。可徐志摩却对这位“土包子”特别热情，而对她这双“天足”特别冷漠。

待对方走后，徐志摩还问张幼仪对那位女性的印象，张幼仪回答说：“这个，她看起来很好，可是小脚和西服不搭调。”

徐志摩一听，愤怒地吼道：“我就知道，所以我才想离婚。”

这一刻，张幼仪才知道，徐志摩从头到尾，就是不喜欢她，不管自己是小脚，还是天足。

图 | 左起依次为张君劢、刘文岛夫人、怀孕的张幼仪和刘文岛

六一个星期后，徐志摩突然消失了，扔下张幼仪一个人在英国。

语言不通，还怀着孕的张幼仪突然陷入了困境，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该上哪找徐志摩。这时的她，从失望变成了绝望。

可她不敢随意离开，她怕自己一走，徐志摩回来会找不到她。然而，她的等待换来的却是徐志摩的口信，问她“愿不愿意做徐家的媳妇，而不做徐志摩的太太？”

言简意赅地说便是，徐志摩不想要她了。

心痛之余，张幼仪立刻向二哥张君劢写信求助，她一边写，一边止不住地流眼泪，这是徐志摩离开后，她第一次落泪。

张君劢收到妹妹的求助信后，立刻回信道：“张家失徐志摩之痛，如丧考妣。万勿打胎，兄愿收养。抛却诸事，前来巴黎。”

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家人！

自此一事后，张幼仪便下定了决心：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依靠任何人，而要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她已经看清了徐志摩的冷漠，也懂得了女性要自强，而不能唯唯诺诺。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徐志摩一次比一次无情。

1922年2月24日，张幼仪生下二儿子彼得。当医生把孩子抱给她看时，她抽泣地说：“因为我要的是女孩，我要一个我的模子，而不是徐志摩的翻版。”

图 | 次子彼得

可更让她难过的是，生下儿子一周后，徐志摩托朋友给她送来了离婚通知书。

在信中，徐志摩所写的离婚理由还特别的官方有理，说：“真生命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幸福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真恋爱亦必自奋斗自求得来！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改良社会之心，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其先自作榜样，勇决智断，彼此尊重人格， 自由离婚，止绝苦痛，始兆幸福，皆在此矣。”

整封信，全是写自己为何要离婚，而没有一句问候，不管是对张幼仪，还是对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甚至对自己当初的消失，他也没有解释。对自己将一个怀着孕，语言不通的柔弱女子扔在异国他乡一事，他没有一句道歉。

晚年当张幼仪谈起这封信时，她说：“他说我们‘前途无限’、‘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表现过这些潜力了？与其说这封信是写给她的，不如说这些话是说给群众和史家听的成分更多。”

在看完信后，张幼仪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与徐志摩面对面谈。可就是一个简单的会面，徐志摩也要躲，或许是因为他心中愧疚，亦或许是他压根不想见面。

在费尽周折与徐志摩会面后，张幼仪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先等我的父母批准这件事。”可徐志摩却说：“不行，不行。你晓得，我没时间等了。你一定要现在签字，林徽因……林徽因要回国了，我非现在离婚不可。”

原来，如此焦急地离婚，不惜逼迫一个刚生下孩子7天的妻子，是想要有一个自由的身份去追求心上人。

对他这番回答，张幼仪仿佛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一样，或许她内心还是想着徐志摩不会那么无情。殊不知，他确实就是这么无情。

因此，她爽快地在离婚通知书上签了字，并说：“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

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

图 | 一身西装的徐志摩（右一）

七她说：“我一直把我这一生看成有两个阶段：‘德国前’和‘德国后’。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

然而，一无所惧的前提是一无所有。在婚姻没了之后，她连孩子也没了。

当时，离婚后的张幼仪开启了独立生活，她一边抚养孩子，一边在德国接受幼儿教师的培训。可不到三年，彼得就因病逝世了，张幼仪悲痛难忍，直接放弃了当下的一切，选择回国做事业。

在得知次子逝世后，徐志摩还写了一篇悼文，并在其中评价了张幼仪，“她在她同样不幸的境遇中证明她的智断，她的忍耐，尤其是她的勇敢与胆量；所以至少她，我敢相信，可以懂得我话里意味的深浅，也只有她，我敢说，最有资格指证或相诠释――在她有机会时――我的情感的真际。”

可事实却是，在这几年里，徐志摩从来没有去看过彼得，也从来没有给过抚养费，都是徐申如那边给的。张幼仪在看到这篇文章后，只评价道：“文人就是这德行。” 　

图 | 张幼仪与公公徐申如、长子徐积锴

话虽如此，但张幼仪并没有排斥徐志摩。换句话说，两人离婚后关系反而更亲近了，她说：“人生真是很奇怪。我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和丈夫离异的原因是他认为我们两个不搭调；结果我们离婚以后，相处得反而比以前好。”

不仅如此，徐志摩还变得特别依赖她，经常问她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西装，搭配什么样的领带。就连他后来和陆小曼结婚后，徐家二老都是靠着张幼仪养活的。

虽然徐家二老在得知张幼仪与自家儿子离婚时，便果断认了张幼仪为干女儿。徐申如后来还将自己名下的财产留了一份给她，说：“张幼仪和孙子阿欢一份。如果张幼仪终身不嫁，阿欢的那份财产即由她掌管；如果她将来再嫁，则只能划取一份妆奁，阿欢和剩余财产仍归徐家，张幼仪自此与徐家完全脱离关系。”

不过，这关系却是理不乱剪不断。

当张幼仪时任上海女子银行副总裁，并担任云裳时装公司的总经理时，徐志摩和陆小曼便前来出过资赞助她。而当徐志摩出版诗集时，张幼仪也会支持他，并将报刊上有关他的报道剪裁下来，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

后来，她还直接为徐家二老盖了栋房子，以便他们随时过来居住。而在徐志摩的母亲病故时，徐家还让张幼仪全权处理后事，正室该做的事，全由她做。不清楚徐家事情的旁人还以为张幼仪仍是徐家正妻。

可若真比较起张幼仪和陆小曼两个人，张幼仪无疑是最优秀的妻子。只不过，徐志摩不爱。

图 | 离婚后的张幼仪，神采奕奕

八两人明明已不是夫妻关系，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程里，她还是在他身旁。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因飞机失事而遇难，年仅34岁。得知此噩耗后，身为妻子的陆小曼当即哭晕，唯有张幼仪一人冷静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并让自己的弟弟陪同13岁的儿子去济南认领遗体。

她不是不难过，只是当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接他回家。

后来，在徐志摩的公祭仪式上，还是张幼仪操持着事务。当陆小曼想把他的衣服和棺材都换成西式的时候，张幼仪还严词拒绝了。

就算不是夫妻关系，她也懂徐志摩的喜好、品味。而这最后一程，也理应让他体面走好。

看到张幼仪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后，也有人常问：她是否还深爱着徐志摩？这个问题，张家的晚辈也曾亲口问过张幼仪，对此她是如此回答的：

“你总是问我，我爱不爱徐志摩。你晓得，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对这问题很迷惑，因为每个人总是告诉我，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我一定是爱他的。可是，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我爱你’。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那我大概爱他吧。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女人里面，说不定我最爱他。”

若真要细究起张幼仪的爱，那么或许也可以这样说，去德国以前，她的心仍对徐志摩抱有期望。在去德国后，她的期望落空了，渐渐地，也没了爱情。

图 | 张幼仪与孙辈们

直到1953年，与医生苏纪之相遇相恋后，她才算是第一次拥有了爱情。两人结婚后共同生活了18年，期间，苏纪之曾陪着张幼仪重回德国，相较上一次德国之旅，这一次，张幼仪无疑是幸福的。

1988年，张幼仪逝世于纽约，享年88岁。在她的墓碑上，刻着“苏张幼仪”四字。人生到最后，她终于不再是一无所有了。虽说，人死后两手空空，但至少，她曾拥有过幸福。

当然，或许有人会说，与徐志摩结婚是张幼仪不幸的开端，此话若说有理，那也不尽然。毕竟世事难料，如果张幼仪不与他结婚，生活可能会更好，也可能会更不幸。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与徐志摩离婚是张幼仪幸福的开始，她曾在《小脚与西服：张幼仪与徐志摩的家变》这部书中坦言道：“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成长。他使我得到解脱，变成另外一个人。”

不过，她最该感谢的应该还是她自己，在最累最苦最难的时候，她从未想过逃避，而是坚强面对。正如她本人所言的：“人生从来都靠自己成全。”

张幼仪的成功，也是靠她自己成全的。

图 | 儿子徐积锴与儿媳张粹文

文 | 千拾

图片参考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