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有一个书生叫温浮生,俊逸非凡,风迎于秀,他常常手持一把竹扇,豪掷千金流连在“勾栏瓦舍”之间。
这一天,温浮生带着随从去春月楼听戏,他找来伙计要个雅间。伙计认得温浮生,他苦着脸说:“温公子,雅间都已满了,只剩下大厅有座。”
温浮生眉头紧蹙,抬头张望,忽然看见二楼雅间还开着门,他就对伙计说要这间。
这间前不久发生过凶案,客人嫌弃晦气,一直空着。温浮生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伙计也就只好带他过去。
温浮生,刚走上楼梯,后颈脖感觉有些凉,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温浮生四处张望,只当是听错了。
进屋后,伙计端了一些酒水和吃食。很快楼下就响起了锣鼓声。
开戏了!
正当温浮生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一袭困意涌上心头,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梦中,温浮生来到一片林海,他张目四望,竹林根本看不到边际。
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的人带着哭腔:“公子别迟疑快逃命!”
须臾,在温浮生的身后,身穿白衫和黑衫的二人凭空出现,只见他们披头散发肩并肩站在一起。
话音刚落,黑衫人露出青面獠牙,张牙舞爪扑向温浮生。这时他胳膊上一阵刺痛,顿时从梦里醒了过来。
此时,戏台上依旧上演着温浮生最爱看的戏目,只是他不知为何完全没了兴趣。刚才那个梦,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因此不愿意在屋子里多待一刻。
温浮生慌忙走出屋子,领着随从回家。夜里,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一股凉意让他有些寒颤。
回到家里后,胳膊更疼了,当他把衣袖撂起时,手臂上出现巴掌大小的红斑,这个地方前不久刚受过伤。
温浮生看了一会儿书,就让丫鬟端来热水,洗漱完便上床歇息。一夜无话,他是被胳膊上的疼痛弄醒。
袖子再一次被撸起来,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其目瞪口呆。只见胳膊上鼓了一个包,这包上面竟然有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随着人脸渐渐清晰,胳膊的疼痛也逐渐消失了。
温浮生不敢把长了“人面疮”的事情告诉父母,深怕他们担心,遂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温浮生胳膊上的人面疮时而会散发出腥臭味,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只能谎称身体不适躲在房里不出来。
这人面疮如同人一般,饿了也会吃东西!
有一次,温浮生出于好奇,把酒水滴了一些到“人面疮”上,它竟然学人一般喝酒水,并发出“吧唧”的声音,随后如同醉酒人一样面色红润。
每当人面疮发出腥臭味,就是它饥饿的时候,温浮生就得给它喂食物。
这胳膊里似乎长了“人面疮”的胃,如果不喂食不但会散发恶臭,整个胳膊都会变得骨瘦如柴,如同泄气的皮球。
刚开始温浮生足不出户,让温父高兴了一阵,觉得儿子懂事了。但是时间长了,他就觉得不对劲。这一天,他轻手轻脚来到温浮生的房门外,他从窗缝里偷看房内的情况。
只见温浮生露着胳膊,正用勺子给“人面疮”喂食,温父吓出一个激灵。他气愤地推门而入,质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温浮生见东窗事发,只好如实招来,温父立刻去请洛阳城里最有名的郎中来府里替儿子治病,但是郎中们见后都束手无策。
温父散尽家财遍寻名医都没办法治好,温浮生手上长人面疮的事情传扬了出去,众人觉得晦气见他绕道走,其身上有恶臭总是被人指指点点。
原本心高气傲的温浮生性格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并且自卑起来。从此,他大白天再也不敢出门,只能深夜外出,并且还要带个斗笠,深怕被人认出。
一晃几年过去,温浮生已经习惯了人面疮长在胳膊上,平时不痛不痒,只要按时喂饭,它也不会发出恶臭。
这天傍晚,温父举办六十大寿,温浮生长人面疮不喜欢热闹,他戴着斗笠从后门溜出去。
沿着后街一路走去,不远处是秀水河,温浮生经常一个人去河堤上散步。
温浮生来到河堤上刚没走几步,突然从林子里跑出一个黑影把他撞倒在地。他只觉得温软入怀,还有些胭脂香味。
温浮生重新站定,然后张目望去,只见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正满脸歉意地看着他。就在这时,从林子里又钻出来五六个手持棍棒的大汉。
女子见状躲到温浮生身后,她柔声说道:“公子救我!”,为首的大汉叫刘标,他鼻子上长了一颗黑痣,说话时鼻尖上的黑痣一跳一跳的。
刘标指着温浮生说:“你别多管闲事,小心情缺胳膊断腿。”,温浮生闻言眉头紧蹙,如今他最不爱听“胳膊”两字,这让他觉得别人是在嘲笑其长了“人面疮”。
“你们为何追这位姑娘,如果不说出理由,我是不会走的。”温浮生将斗笠摘下露出容貌。
刘标恶狠狠说:“她是我们府上逃走的丫鬟,我们奉命抓她回去!”
“你胡说,我本是良家女子,你们这些恶人烧毁我家房屋,打伤家父,如今还想掳走我!”女子哭着说道。
大汉中有一个叫赵四,他有次去温家干活见过温浮生,于是附在刘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刘标大为吃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同样是纨绔子弟的温浮生。
洛阳城有三大少,大少李佩,二少温浮生,三少刘有德。其中二人已经成家,很少出来惹是生非,如今洛阳城只有温浮生还未成家,这半年内又新增一位四少,叫做马辉。
他的父亲在西北贩马,想举家搬到洛阳,于是派马辉前来打点关系圈,他到洛阳以后,以马家的财力结交达官贵人,风头四起。
他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美女,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子,使出各种方法都要得到。前几日,他手下禀告,说是城西发现了一个美女。
马辉立刻前去查看,一见之下,他惊为天人,于是吩咐手下,只要能让此女愿意出嫁,可得赏金千两。
这个女子正是撞倒温浮生的人,她叫傅红鱼,父亲是个走街郎中。
马辉的手下三番五次找傅父提亲都被拒绝。马辉恶从胆边生,竟然放火烧了他们的宅子。
迫于无奈傅家父女只好趁着天黑从洛阳逃走,谁曾想被埋伏在城外的马辉手下拦下,傅父只身拖住众人,傅红鱼趁乱逃走。
刘标知道眼前男子不好惹,他低眉顺眼说:“温公子,这事你还是不要掺和,免得两家人伤了和气!”
“呸,我和你们有什么和气!你们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温浮生虽然人称洛阳三少,但是从未欺负过百姓,只是他之前太骄傲,仗着家世有些目中无人,口无遮拦罢了,这才被人们饭后茶余称为纨绔子弟。
大汉中有两人不是洛阳人,不认得温浮生,他们平时就对刘标不满,见他对温浮生低声下气有些不以为然。
二人偷偷对视,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炙热。如果越过刘标,把付红鱼掳去给马辉能得赏金。
于是,他们跳了出来,其中一人叫何山,他二话不说就举起棍子朝温浮生砸去。
出于本能,温浮生举起胳膊抵挡。
何山身形魁梧,足有八尺,臂力惊人。他嘴角露出冷笑,笃定这一棍子下去,温浮生的胳膊一定会残废,到时候看他怎么逞英雄!
须臾,让人跌破眼眶的一幕出现了,木棍砸向温浮生的胳膊竟然发出“金石之声”,何山也被这一幕吓一跳。
他把心一横又猛地砸向温浮生的胳膊,温浮生的袖子已经被扯坏,露出了手臂。当这一棒敲下来的时候,胳膊上的“人面疮”突然睁开眼睛,它张开嘴巴咬上木棍。
何山把棍子抽回,只见棍面出现一个缺口,缺失的木屑正被人面疮咬在嘴里,它腮帮子一鼓,竟然当众吞咽下去。
温浮生心里咯噔一下,这“人面疮”估计是饿了。果然,一股恶臭从他的手臂上散发出来。刘标等人看见“人面疮”狰狞的样子,吓得掉头就跑。
傅红鱼见恶人都已逃走这才放下心来。于是,她向温浮生道谢,见其胳膊在流血,立刻从裙摆撕下布条给他包扎。
温浮生心中一暖,他说:“傅姑娘,你不怕人面疮吗?”,傅红鱼微微一笑,她说:“我小时候就见过,没什么好怕的。”
“你见过?最后,得此病的人如何了?”温浮生问道,“当然是被我爹治好了!”傅红鱼骄傲地说道。
“啊!傅姑娘快带我寻找伯父。”温浮生大喜过望,“我爹被马辉抓走了。”傅红鱼眼中泛起泪花。
于是,温浮生牵起傅红鱼的手回到家里,此时,温父为温浮生在寿宴中逃跑而生气,见儿子突然带回一个女子,有些惊愕。
但是,温浮生说此女子的父亲可以医治“人面疮”时,温父喜极而泣,高兴坏了。
得知傅父被马辉抓走,他说道:“你们在家等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之后,温父将护院全部叫上,然后又找到两个好友,李员外和刘员外,他们正是洛阳三少中另外二人的父亲。
二人得知马辉所绑之人,可以医治温浮生,立刻借调护院给温父,众人声势浩荡去找马辉兴师问罪。
马辉所住的客栈被团团围住,温父只身进入。须臾,温父带着一位年纪相仿者从客栈出来,马辉低三下四在一旁说:“温伯父这都是误会。”
温父冷哼一声,下令各回各家,“呼啦”一下,客栈周围的人都散去。
傅父跟着温父回到府上,他先谢过温家父子,然后查看了一下温浮生的“人面疮”,然后郑重地向温浮生,说道:“这个病可以治好,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温浮生起身作揖说道。
“你可有与人结怨?”
温家父子面面相觑,温浮生低声说道:“我未曾与人结怨。”
“既然如此,这病我治不好。”傅父起身说道,傅红鱼立刻拦下父亲,她说:“爹,这病为什么治不好?”
“其实“人面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乃是怨气所化,宿主与人结怨,结仇之人亦死,化成戾气附在了宿主身上,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宿主将故意隐瞒的错事说出来,怨气才会消散。”傅父解释道,“可是,我问温公子可有与人结怨,他说不曾,我自然无法救治。”
就在这时,温浮生甩开了父亲的手,他郑重说:“爹,这件事本就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再隐瞒了。”
于是,温浮生说出来一件关于他的秘密。
一年前,某个傍晚,温浮生带着小厮来到春月楼听戏,还未等伙计跟上来,他就熟门熟路来到二楼包厢,径直推门而入。
只见屋内坐着络腮胡的大汉,他正在享用胡姬手中的美酒。大汉正在兴头上,却被温浮生惊扰非常不高兴,当即把手中的酒杯朝门口扔去。
温浮生侧身躲过,但是身后的小厮遭殃,被砸破鼻头,瞬间朱红一片,将青衫染红。
这雅间离戏台近,温浮生是个戏迷,因此预付了一大笔银两,把房间包下。
但是,前不久温母旧疾复发,他是个孝子就在病榻前侍奉。掌柜贪财,趁机把包厢放出去了。
温母痊愈,温浮生就跑来听戏。迎客的伙计是个新人,并不认识温浮生,还未等他打招呼,温浮生就径直去了二楼包厢,这才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温家在当地富甲一方,温浮生何时受过这种气?他喝道:“哪里来的莽夫,竟然敢在我面前出手伤人?”
这大汉叫董虎,并不是什么山野村夫,而是一位周易先生。他打小天生神力,十几岁就可以抱起装满水的缸,面不红,心不跳。
他被一个路过的老先生瞧上,并收为关门弟子。于是董虎跟随先生学艺,前几个月先生去世,他便打道回府了。正好路过洛阳,就想来瓦舍见一见“酒池肉林”。
董虎最厌别人喊他莽夫,以前在庙里,师兄弟老拿络腮胡取笑他,说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先生布置的课业念得磕巴,挑水和劈柴倒是手脚麻利。”
“小子信不信我撕了你嘴?”董虎亦是喝醉,他摇晃身子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他一个踉跄,身子不稳扑向温浮生,两人跌倒在地上,他不小心抓破了温浮生的胳膊。顿时,屋内乱成一片。
小厮护主心切,搬起木凳就砸向董虎的后背,只听“啪嗒”一声,木屑横飞,董虎瞪着大眼珠子就不省人事,他竟然咽气了。
酒肆出了凶案,衙役闻讯赶来,温浮生和小厮都被带去县衙大堂审问。
县太爷同温老爷是好友,得知董虎是小厮所害,遂放了温浮生,这小厮就成了罪魁祸首。
小厮姓张名福,他是温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问温家的仆役。
温浮生心善,想让父亲把张福也救出来,但是遭到温父的呵斥,他说:“出了凶案,县衙当然要找真凶。如果放了张福,你让县太爷去哪里找犯人?”
“可是,张福打死董虎是为了救我!”温浮生胆怯说道,“如果不救张福出来,家中仆役谁还会替温家卖命?”
这些道理温父都懂,但是,县太爷正在被“京察”,为此他不同意放人。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安抚好张福的家人,你这几天别出门,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温父喝道。
温浮生从小就怕温父,见温父生气,他悻悻然收起满肚子的话,就这样张福因杀害董虎判了斩立决。
张福的家人仅剩一个瞎眼的母亲,温父就出钱在村子找了一个叫王氏的妇人专门赡养张母。
傅家父女倒吸一口凉气,温浮生愧疚说道:“都怪我乱说话,惹恼了董虎。如果我可以心平气和与他沟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傅父沉思半响后,他说:“想必是董虎心生怨恨,在你身上划出来的伤口里种下“人面果”。”
傅红鱼说:“爹,你快救救温公子。”傅父见女儿心急的样子,心中叹息女大不中留,看来女儿是爱慕上了温浮生。
傅父朝温浮生说:“寻一处山泉水,以净水洗涤伤口。”
翌日,一行人来到一处山泉,温浮生浸泡水中,将胳膊置于水中。须臾,这人面疮并没有消失反而在增大,竟然鼓了起来。
傅父暗叫一声不好,“你还隐瞒了什么?”,温浮生连忙摇头,“我并未隐瞒!”。
这时,他突然想起在酒肆里做的那个梦,梦里有两个傀朝他扑来,其中一个人的声音,非常像死去的小厮张福。
“爹,你快去看看张福的母亲怎么样了!”温浮生转头朝温父说。
由于张福是为了保护温浮生才失手打死董虎,县太爷为了“京察”不同意放人,温父不愿意得罪县太爷,故此张福被判斩刑,其母由温父出钱请村妇王氏赡养。
待温父找到张母家时,只见王氏正在用扫帚殴打张母逼问其房契的下落。
原来,王氏的儿子赌博欠了许多钱,王氏为了替儿子还债就把主意打到张母身上。她欺负张母眼瞎,把其首饰卖光又开始惦记房子了。
温父出声阻拦,让仆役把王氏扭送去县衙,张母得救嚎啕大哭。温父愧疚说道:“怪我用人不当,让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你就搬去温家住,由我儿子赡养你到老,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话音刚落,远在山中的温浮生突然觉得胳膊一松,人面疮竟然从手臂上滑落,掉进泉水,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原本长着人面疮的位置,已经恢复了白皙的皮肤。此时,肉眼看不见的两个黑影化作星星点点,随风而逝消失不见了。
温浮生对傅红心生爱慕,他遂向傅父提亲。二人便在一个黄道吉日拜堂成亲。
一年后,傅红鱼诞下第一个男孩,温浮生为了纪念救他而亡的张福,给孩子取名张思福。
从此以后,温浮生再也没有同别人吵过架,他常以和善待人,自然别人真心待你,他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写在最后:
“冤家宜解不宜结”,现实生活中,经常因为一句话就爆发冲突,从而做出后悔一辈子的事情,从而毁了彼此的家庭。
遇到争吵的时候,我们应当心平静和,与他人进行沟通。问题并不能靠“声音大或是谁拳头硬”就可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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