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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桐封弟的浪漫传说,或许只是来源于一个美丽的错误

剪桐封弟的传说每当谈起有关晋国的历史,历来相传都有一段“剪桐封弟”的典故。说的是周成王年少时,与他的同母弟叔虞玩本色出演的角色扮演游戏,游戏中他削下一片梧桐叶子作为珪(举行典礼时所执的玉器)递给叔虞,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以此分封于汝。”

这本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可在一旁陪侍的史官佚闻言却大惊失色,急忙下拜说:“请天子择日分封叔虞。”

小孩子虽说话没轻没重,可这种事到底还是能掂得清的,小成王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失言懊悔不已,顿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带着哭腔嚷道:“干嘛呢?我跟他开玩笑呢!”

史官佚很是不解风情,眼看着堂堂天子都要哭鼻子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劝道:“天子无戏言,只要您说了,史官就要如实记载,既然史书上要记载,您就得完成分封之礼,就要做歌曲传颂这件事,哪是一句玩笑话就能撇得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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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虽贵为天子,却辩驳不过一个史官,只好安排了一个良成吉日,举行了盛大的封土授民仪式,把叔虞封到了唐国。这个国家创立十几年后,又将国号改成了晋,于是乎,那个在春秋时代雄霸一时的晋国就这样诞生了,而唐叔虞实际上也就成了晋国的始封之君。

这个传说因为年代久远,中间细节也很混乱,特别是经过诸子百家及后世儒家的不断修饰,再也找不到了他最初的样子。在诸多版本不一的独幕剧中,除了成王和唐叔虞的角色不变之外,许多情节都已面目全非。比如据最早的说法来看,在一旁嘚不嘚的可不是什么史官,而是那位摄政当国的周公旦大人,至于为什么后来改成了史官佚,这就不是我们能够说得清楚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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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大可不必拘泥于其中的细节,因为对于那些推崇怀疑精神的史学大家来说,这种童话般的叙事向来是不怎么可靠的。人们之所以会对这样的故事喜闻乐见,以至于在不同的场合还是会想起这个典故,或许要得益于那些深藏于我们基因中对美好生活无边无际的想象力吧。

唐叔虞的身份谜题除了以上的这个故事外,《左传》里还给晋国的始创提供了另外的一种说法。据说武王的元配夫人邑姜——也就是有着神鬼之智的太公望吕尚的女儿——在怀着叔虞的时候,梦到上帝对她说:“我为你的儿子起名叫虞,并将唐国赏赐给他,以后他就将在那块土地上生活,在主神参宿的保护下繁衍生息。”等邑姜生出了儿子,果然就见他手心上写了一个“虞”字,于是等长大以后就真的把他封到了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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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说法夸张离奇,比上一个故事还要不靠谱,不过其中也透露出一个重要的讯息:晋国的始祖唐叔虞(字子干),是武王和邑姜的嫡子,也算是确定了他的身份。不过这点信息可不能满足那些喜欢在学问堆里自虐的学者,因为他们始终有一个解不开的谜题:唐叔虞究竟是不是周成王的弟弟呢?

之所以提出这样一个不着调的问题,是因为后来人们发现了一个晋国青铜器,也就是著名的“晋公皿”。在这个出自唐叔虞后代手笔的物件上,明确无误地记录了他在世时的丰功伟绩,说他“膺受大命,左右武王……广司四方,至于大廷”。在《逸周书》中也有“唐叔、荀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将唐叔置于周公之前,似乎都在表明唐叔虞至少在成王即位之前就已经能够大杀四方,显然要比继位之初尚需辅佐的成王要年长。当我们依照之前的故事,把年长的叔虞和年幼的成王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里一棵梧桐树下的时候,这个场面顿时就不那么美观了——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老狐狸在骗小朋友的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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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书归正传。基于以上的证物证言,有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或许唐叔虞并非成王的弟弟,而是武王的弟弟,也就是成王的叔叔。这是一个很让人头痛的结论,因为按照我们过去所依赖的史料,无论是《左传》《国语》《史记》这些严肃的历史作品,还是诸子百家那些带有戏说扭曲意味的论著,都是建立在前一种结论之上的。在那些被人们反复打磨的作品中,无论是晋国人自己的记忆,还是友好邻邦的记载,都言之凿凿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先君唐叔,武之穆也”——这不是啪啪啪地打脸吗?

这个问题可算是难倒了不少研究此类问题的专家,他们穷尽各种资料来验证唐叔虞的身份,却始终都理不清头绪。不过讨论得多了,就总有说明白的时候,有学者依据可靠资料进行论证,认为之所以会出现以上的混乱,实际上是因为人们的讨论都是建立在“成王年幼”这个假定事实的基础上的,可假如这个预设前提本身就不成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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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人们翻查史料,发现有不少的证据都表明,武王去世的时候已年过半百,甚至也有更精确的数字,说他去世的时候享年五十四岁。作为武王的嫡长子,周成王彼时的年龄怕也老大不小了,哪怕他的父亲是晚婚晚育的忠实粉丝,也不至于到花甲之年了才留下一堆未成年的娃娃驾鹤西去吧?

现在掌握的很多金文也为此提出了印证资料,在这些金文的记录中,在周公辅政期间的许多战事,成王都是参加了的,也就是说其继位的时候未必还是什么小孩子。而人们之所以会产生成王年幼的错觉,恐怕多少是受到了诸子百家学说和后世经验的误导。在早期文本的记载中,成王常以“冲人”、“孺子”、“冲子”、“小子”自谦,很容易让人望文生义以讹传讹,破坏掉原本的故事结构。而后世的经验也告诉我们,通常都是未成年的国君才需要大臣摄政,既然成王需要周公辅政,那么肯定年纪还小。特别是战国时期的游士们,他们只在乎学说能否为当政者所采纳,至于所叙述的历史是否真实却并不关心,因此便有意无意地将其理解成了“年幼”之意。尽管如此,战国时期的著作多少还有保留余地,只是说成王年幼,而到了秦汉时期,则进一步被夸张成了“成王初立,未离襁褓”,这恐怕是完全出于政治目的的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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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以上各类证人证言,成王年幼即位的说法也就在人们的强烈猛攻下破产了,我们总算了结了一桩悬案,成王与唐叔虞之间牢不可破的兄弟关系也得以维系。但这也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已经成年的周成王不能自己理政,还非要周公来予以辅佐呢?为后人世代传诵的周公旦大人,就真的那么大公无私吗?既然唐叔虞受封的时候已经功勋卓著,他又是为什么会被封到唐国呢?这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周公东征大约在公元前1027年左右,历经几代人艰苦卓绝的努力,周武王终于在牧野打败了商纣王,从而建立了以周朝为核心的天下体系。而对于他们过去的死对头,周武王则给予了极大的宽仁,他并未对商人赶尽杀绝,而是委任纣王的儿子武庚(禄父)接续商部族的统治。不过,为了防止商人造反,他还是特意将自己的三个弟弟——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安插在商人的周围,对其进行严密的监视。安排完这一切之后,武王感到很满意,于是就把天下留给儿子驾鹤西去了,可就在他死后不久,意想不到的麻烦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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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走的时候,成王的政治经验不足,还不足以领导整个国家,于是就有了成王的叔父周公旦的摄政。对于执掌天下权柄的周公旦来说,摄政称王既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在他摄政后不久,天下间便有了传言,说周公旦想自己坐天下,不想还政给成王。一时间众议斐然,最气愤不过的自然就是周公那几个还在监视商人的兄弟了。当然,他们气恼并不是因为有多爱护关心那个小侄儿,而是说王位若要在武王的兄弟当中传承的话,那也应该是按着长幼顺序轮流坐庄,你一个周老四凭什么就要越过兄长继承大统?

流言起于何处现在已经是不得而知了,有人说是商人武庚趁机造谣,也有人说是因为三监嫉妒,所以才放出这些谣言。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已经反了,殷商旧部连同监视他们的三监,整个中原全都开始反叛了。中原发生叛乱也引发了连锁效应,东方原本与商王朝不对付的淮夷、徐、奄这些部族,趁着西周王室无力控制局面的时机,也都纷纷自立。晋南夏朝故地的封国也都开始磨刀霍霍,跃跃欲试;北方与商王朝有着或远或近关系的戎狄部族,也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摩拳擦掌,作壁上观。就连宗周国内也不安分,许多与三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也都蠢蠢欲动;西迁的东方豪强更是与武庚眉目传情,眼见整个天下都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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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到了危急关头,内部的团结就愈加重要,因为无论是对于成王还是周公,这都是决定生死的战斗,一旦失败了,他们两个谁都别想安逸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于是在经过短期的动员活动后,周王室内部达成了空前的一致,周公也用他的诚心又或者是许诺打动了国人,他们在周公的带领下,开始了一次烈度不亚于克商战役的东征。

这次东征规模浩大,包括成王、周公、召公以及唐叔虞在内的周朝核心力量,可以说是倾巢出动。战线拉得足够的长,南到淮上,北至梁山,兵锋所指,几乎席卷了当时已经开发的整个中原。持续时间也很是漫长,相比于克商战役的一日功成,这次战乱历经三年的艰苦斗争才彻底平灭了。最后的结果是武庚北逃、管叔被杀、蔡叔被流放、霍叔处被贬为庶人,淮夷也被平灭,与中原战乱遥相呼应的夏朝后裔所建立的唐国,也在中原战事平息之后被周公所灭。

选建明德,以藩屏周这次叛乱平定后, 周公痛定思痛,决定要开展一次大规模的政治体制改革,以稳固周王朝的统治。除了我们所熟知的制礼作乐,周朝立国以来的第二次大分封也是一项重要的内容。周公延续了武王的做法,将天子的叔伯子侄分封各地,对不服膺于周朝的异族土地进行军事占领和殖民统治——唐叔虞的受封正是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产生的决策。

剪桐封弟的浪漫传说,或许只是来源于一个美丽的错误

唐国也即后来晋国所在的区域,据说一直以来都是夏后氏的地盘,也即是原来夏朝统治的核心区域。唐国的祖先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的“陶唐氏”,也即帝尧所在的部落。帝尧之后陶唐氏逐渐衰落,有虞氏兴起,虞舜就取代了帝尧成为了部落联盟的首领。这时的陶唐氏部族飂(刘)叔安的后裔形成了两个分支,其中的一支,其首领董父善于驯养龙(有可能是鳄鱼),在整个部落联盟中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因而被称作是“豢龙氏”。另一支号称“御龙氏”的部族,据说是因为其首领刘累偷学了养龙的手艺,渐渐受到夏后孔甲的重用。可不久之后,刘累又因为养死了一条龙得罪了孔甲,只好偷偷地带着部族迁到鲁(河南鲁山县)。

之后经过部族之间的兼并整合,御龙氏改头换面以豕韦氏的面目出现,几百年后逐渐北迁回归故地,建立唐国。武王克商时唐国归附周人,到三监之乱时他们趁火打劫,结果又被周公打败。为了平定这次叛乱,周王朝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于是在搞定了商朝故地的权力分配之后,夏朝故地的权力制衡也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周公将唐国整体搬迁到杜(陕西长安县),放在周王的眼皮子底下看管起来,而在唐国故地留下的权力真空,必须要有人来填补——叔虞封唐便是其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安排。

一个美丽的错误从这些细节中都可以看出,唐叔虞受封唐国显然不是如儿戏那般轻率,是周公在面临复杂局势系统决策的产物。可为什么人们会把如此宏大的叙事改编成了犹如儿戏一般的故事呢?这恐怕要得益于一次美丽的错误。

张颔在《“剪桐”字辨——析“桐叶封弟”传说之成因》中指出:“桐”字在早期有许多种写法,其中的某些写法与“唐”相近,很容易产生混淆。如果字体中一些细微的差别遭到损毁,或者书写者字体不规范,都有可能让人将其中的“唐”字误辨为“桐”字,因此所谓的“剪桐封弟”或许是从原本史料中的“剪唐封弟”附会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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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桐”的字形演变

至于其具体的过程,我们大可以想象这样的一个场景:

有一位老者在一座废弃的宫殿中发现了一尊铜器,上面的字迹早已被磨损,老者只能隐然看到“剪×封弟”这么几个字。经过仔细辨认,他识得这个被隐去的是一个“桐”字,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将其摘录了回去,希望有人能够作出解答。

人们初看到这似是而非的句子时,或许有那么几秒会感到莫名惊诧,但很快就有人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画面,所谓“剪桐封弟”的故事便跃然纸上。有了这么一个无中生有的故事,人们便信以为真,从此将错就错以讹传讹,并在流传的过程中不断地添油加醋,终于将这四个原本缺乏浪漫色彩的字扩展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只是,当你知道所谓的“剪桐封弟”“削桐封弟”或许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不过是因为一个错别字而产生的误会,或许就该惊叹于人类伟大而丰富的想象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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