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26日凌晨,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段晴教授因病于北京大学第一医院逝世,享年68岁。
段晴是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她毕生致力于中古伊朗语、梵语、巴利语、犍陀罗语等相关领域的教学与研究,严谨求新,孜孜育人,在印度学、佛教学、丝绸之路文献和梵文贝叶经等研究领域成就卓著,享誉国际学界。
今天清晨的八宝山,春雨无声。师生一同送别段晴教授,这位毕生投身于中古伊朗语、梵语、巴利语、犍陀罗语及东方文明的学者。斯人去矣,流芳不歇。
01.来不及赴约
古老的石窟还等着这位学者再来叩访,那个满眼都是热爱的段晴,却来不及再赴约。
2021年6月,新疆的天气已有些炽热,段晴正与几位同事、学生在吐峪沟石窟考察。以往,身体素质极佳的段晴爬山总是第一个到山顶,在高处得意地给学生打气:“谁先爬上来,就给谁好吃的。”这一次,她本跃跃欲试,却被知晓她身体状况的弟子们劝住。
段晴在山下久久地遥望石窟,望着年轻人们向上爬去的身影,“眼神里满是热爱、不舍”,几位陪同在山下等候的学生回忆到。来过新疆许多次,炽热的太阳照着炽热的沙土,她自己亦如是炽热。
段晴不喜欢“从书本到书本”的学问,她总是喜爱邀约学术好友、年轻学生们一同四处考察,离大地上的鲜活文明更近一些,置身于历史现场。这次出行,段晴给微信群起名“六月西域记”。
随后一行人转到当地一处村落,和维吾尔族老乡们攀谈起来,聊起生活,聊起当地的舞蹈,段晴身姿一转,开始翩然起舞,当地妇女们也加入其中。一支舞罢,一旁的老乡们数次挽留,请她继续跳下去。
有“时不我与”的感怀,也依旧是尽兴而为。半年多过去,在考察中结识的老乡还期待着靓丽的段晴再来谈笑,古老的石窟还等着这位学者再来叩访,那个满眼都是热爱的段晴,却来不及再赴约。
02. 生命的好奇气息
段晴一共会多少种语言,是一个不断增长的数字。她像一个开疆拓土、无所畏惧的将军,在孤绝处更向上一步,挥一挥手,豪情满怀,一个人仿佛就抵得过万马千军。
疫情期间,段晴最新的爱好是土耳其语。六十多岁,在许多人已退休的年纪,她开始学习这门新的语言,像十八岁时第一次走进北大、学习德语时一样,好奇、热烈、充满活力。
有一次2019级本科生的梵语课后,得知学生董逸飞下一节要去上外国语学院拱玉书教授的苏美尔语课,段晴便乘兴一同前往学习,坐在座位上旁听,又和老友拱玉书不时互动,一连上了几周,还专门请董逸飞把课件发给她。
“她对各种领域都满怀热情与好奇,是一个特别鲜活的个体,在不同的共同体之间跳跃,不断地丰富自我。”提起段老师,大家觉得很难用一个词去概括,唯有“热爱”与“好奇”。
爱跳舞,这是周围的同事、学生都熟知的。学生论文开题现场,她穿着碎花裙、戴着珍珠项链,转着圈轻盈地走进会议室。年轻时,她曾经梦想成为舞蹈演员,现在依然关注着舞剧,还常常给学生们转发芭蕾舞团的演出消息,像个分享自己最爱的糖的孩子。
几乎每一个学生、同事都曾被她督促“快去健身”。参加学校运动会游泳项目,60岁的段晴本应算作老年组,却比青年组游得还要快。她擅蝶泳,双臂灵动有力地拍击着水面。
年轻人的爱好,段晴都会关注。课前的聊天,她细致地了解在爱心社的同学现在的公益活动;朋友圈中,给分享跳街舞视频的同学评论“太帅了”。
她在艺术中释放至情至性。她关心话剧,得知梵巴语专业的19级本科生张琳参加了学校的剧星大赛,她热心地出谋划策,还把刚刚翻译出来的《善财譬喻》交给她,和她讨论如何改编成剧本。她也主动做一个“演员”,2019年北大一二·九合唱比赛中外国语学院歌曲宣传片里,段晴扮演了一位革命烈士子女的角色。
每次登山入寺、考察古迹,她都带上学生,邀请哲学、历史、艺术等各个方向的学术友人、同事,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去攀登,在自然间,乘兴杂谈。
这条路你就慢慢走,走着走着就会发现的。
梵巴语专业的19级本科生么醒辰刚入学时,曾找段晴老师坦言自己对于专业意义的困惑,得到了她这样的回复;半程本科时光过去,她按此教导,踏实地走自己的路,咂摸出了这句话的味道。“生命不应被既定的‘意义’限制,而是充满可能性的。我的世界被打开了。”
只是恰好,段晴最为热爱的,是学术。她以惊人的饱满的生命力投入到学术研究中去,学习语言、翻译文献、释读典籍、组织调研,她像一个开疆拓土、无所畏惧的将军,在孤绝处更向上一步,挥一挥手,豪情满怀,一个人仿佛就抵得过万马千军。难考的文字、难懂的文献,在她笔下被还原成鲜活的叙事,段晴力图复原的是散失在岁月中的灿烂文明。
2018年,段晴在课堂上为学生讲授对于阗氍毹的释读,结合文献重构了古代于阗国人祭祈雨的仪典。讲到萨波梅里“济乎中流,麾鞭画水,水为中开,自兹没矣”的高潮部分,段晴十分动情:
终于到了祠祭河龙的日子。那一天,河岸上站满了来自于阗国的贵族和百姓,为了目睹萨波梅里入河变为龙,实际上是为了目睹萨波梅里慷慨捐躯。鼓乐奏响,那应是仪式的组成部分。萨波梅里换上白色的衣衫,絁紬为质。他从牧师手中接过‘苏摩’,一饮而尽。然后与国王辞诀,敬谢国人。他翻身上马,纵马向河中奔去。初时河水没有淹没他,济乎中流。但梅里决意赴死,于是再次麾鞭,从马上滚入水中,从此沉入水中。后来,白马浮出,那是因为,白马的身上绑了鼓,而鼓是有浮力的。白马活了下来。
为了这千年前的场景,段晴在讲台上哽咽。她对逝去的文明与人的深挚体会与关怀,她的细腻心肠与人文精神,都凝结成一滴琥珀般的泪,封存爱与美的一瞬。
拥抱新鲜的未知,拥抱美丽的生命,段晴用光阴磨不灭的年轻与热忱,在所到之处,播种一个又一个春天。
2020年夏天,得知19级本科生要进行暑期社会实践,段晴借这个机会,主动参与了进来,和他们一起规划路线,选定泉州——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和重要的木雕遗存地,又亲自联系了泉州的文化遗产中心、当地的学术好友,为年轻人们把四天的行程安排得充实。白天,她带着学生访古稽昔、畅谈学理;傍晚,她神秘地将大家领去小茶馆,喝着茶听南琵琶,谈天说地,月亮的清辉照进来,斗室里一片清朗。
03.温柔 筋骨
段晴活得像一座桥,一种柔软而有力量的东西传递给后学,当今天的年轻人踏入这条罕有人至的河流,彼岸不再迢迢。
“梵语不是那么好学的,要刻苦。”段晴喜欢早早到课堂,和本科生们聊天谈心,严肃后,又一转为活泼的调侃,“可是你们这么年轻,又非得把你们按在这儿读这么难的语言。”
即便享誉学界,段晴一辈子都站在最基础的语言课课堂上,从第一声的发音、最基础的语法起,快乐地带领着年轻人们走入语言与文明的世界。梵语的变格变位难记,段晴教读时声音洪亮、抑扬顿挫。她的声音像有魔力一样,把复杂的变格表刻进刚入门学生们的脑海,“听了就记得牢牢的”。
段晴老师在课堂上
段晴爱夸人,用最夸张的词汇夸人。她夸大一刚入学时教室里的孩子们:“你们都很美丽好看!”学生尚未来得及欣喜,她又话锋一转:“但慢慢北大的食堂会把你们养胖了,所以一定要努力锻炼啊!”给学生敲一敲“居安思危”的钟,像极了慈爱又不失严格的母亲。
“年轻人就该这样!”实践活动中,么醒辰曾当着许多梵语学界前辈的面主动唱了几句梵语,而后顿觉羞惭,段晴直接鼓励她。她支持学生们去探索、奋斗、表达,她是一个极其开朗的人,也希望学生们能充满勇气与快乐地向前走。
北大外国语学院副教授范晶晶师从段晴老师,从事梵文及佛教的相关研究。面对繁琐的学术工作,范晶晶有时压力不自觉地露在了眉头。她自己还未意识到,段老师却先发觉了:“你别发愁,这有啥,看我的!”每次段老师亲自出马,再琐碎的事务也能被一点一点漂亮地完成。
多种语言文书的释读工作,段晴会手把手地教刚入门的弟子。一次,有几件回鹘语与梵语双语敦煌文书需要释读,段晴从识字开始教范晶晶辨认文书上的婆罗谜字体,讲解回鹘语的语法。接下来就是布置阅读教材中资料的“家庭作业”,再检查“作业”并讲解。新的领域被一步步拆解,哪怕前路有浮云重重、白雾茫茫,被段老师握着手向前,就没什么可怕。
“一路照拂”,许多学生这样感念段晴,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深深依恋着他们最爱的段老师。“我一直把老师当亲人的。”段晴的硕士生袁勇如是概括自己与老师之间的感情。
带着学生,段晴在新疆、敦煌等很多地方留下了足迹。她的计划表很长,策划着要带本科生去云冈石窟、龙门石窟、甘肃炳灵寺石窟,甚至泰国,让他们接触所学的领域与广阔的世界,找到自己的学术生发点或兴趣。
2021年6月,照于伯孜克里克石窟
段晴主持巴利佛典汉译项目,总邀请本科生参与,这在学术界并不多见。为了保证译文的质量,本科生做出的成果后期往往需要一遍遍地修改、补正,十分繁复。她却数十年一直坚持这样做。她明白,梵巴语不是现代实用的语言,这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只能是做学术,本科学生如果有了不同的兴趣和选择,她热情地尊重鼓励。
但既然学了梵语、巴利语一场,要给学生们留点纪念,当他们老了的时候,还能够想到‘我当年学过巴利语,翻译过文献,还被印成了铅字。’
她宁愿自己和团队承担更繁重的任务,也要给本科生充足的机会与信任,哪怕仅仅是“留个念想”。
2019年12月,段晴在做一场讲座前的准备
2019年,刚入学的梵巴语专业本科生们被段晴邀请着参加“小河流域文明新发现”前沿学术研讨会见见世面。看到本科生们迷茫的眼神,段晴在会议中途,为他们耐心地解释学者们发言的内容。
也正是在学术研讨会上,段晴也有“分明”的一面,对于自己明确反对的观点,她会直陈“stop,我不同意。”
2019年北京论坛发言
“没有新东西,就不要写。”段晴的温柔有其筋骨——在学术上,她向来要求泾渭分明,甚至是颇为严厉。许多学生都谨记着这九个字。
“我被段老师摔过论文。”曾跟随段晴攻读硕博学位、现任北大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的叶少勇每回忆起交博士论文初稿的情景,就会提醒自己一遍:每一个语句表达、每一个论述的旁支细节都不能放过。摔过的论文重经修改后,段晴欣然笑了。在论文的呈现能够上一个台阶的关口,她用最严厉的方式,督促学生提着这口气。叶少勇之后做研究,稍觉自己有怠惰时,就会想起段老师的声音:“不可以,这是学术。”
2021年5月硕士生答辩,照于外院新楼
一个人的不畏难、耐心与严谨化作了一群人的信念,世界上再也没有难越之山、难渡之水。
她锚定了自己的信念就绝不放松,再难再苦也不发怵。段晴活得像一座桥,自桥上渡河而过的人很多很多,桥始终都默默的,从不说一声辛苦。一种柔软而有力量的东西传递给后学,当今天的年轻人踏入这条罕有人至的河流,彼岸不再迢迢。
04.“冷门不冷,绝学未绝”
作为季羡林先生的弟子,段晴不仅继承了季先生的学术脉络,也秉承着季先生对学科的重视——段晴像一位专注的棋手,用毕生心血、于静思中排布下学科的棋局。
“一旦有了材料交到她手里,哗哗地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全部喷射出来。” 她的学弟、同事与挚友,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荣新江这样形容精通多种冷门语言文字的段晴在学术上的爆发力。
1971年,十八岁的段晴考进北大,在西语系德语专业开始了新的旅程。1978年,她考入北大东语系,跟随季羡林先生、蒋忠新先生学习梵文与巴利文,攻读印度学硕士学位。梵文的格数变化复杂,最为艰深,却是研究印度学最重要的语言之一。为了学好梵文,段晴在未名湖畔背诵梵文变格表,日复一日,不敢稍有懈怠。湖边的阴与晴、花与草,见证了她从懵懂的学生一点点成长。硕士毕业后,段晴远赴异国,在德国汉堡大学师从R. E. Emmerick教授主修伊朗学,钻研于阗文。
这些不再被使用的“死语言”,记载着文明的秘密,于历史的尘土中被深深掩藏,需要无比深厚的积淀与巨大的努力,才能窥知其一二。
而段晴却在不断地打开新世界,旁人看不懂的“天书”,对她来说就像相识多年的密友,她能听懂这位“老朋友”的话,再将这些话告之于众人。荣新江打了个比方:“科技上,别人造不出来的芯片,我们能造,很了不起;‘冷门绝学’方面,别人读不懂的文献,我们能读,这和科技上的领先是一样的道理。”
段晴的研究范围横跨印度学和伊朗学两大东方学的重要分支,又精通这两大分支中最艰涩的语言梵文和于阗文,堪称国内乃至国际学术界的顶尖大家。回到北大任教后,段晴一方面在印度、伊朗这方面延续了季羡林先生的学脉,又对西域文明给予了高度的关注,许多新的文书与材料,被解读出来。
在一个小众、晦涩、深奥的领域耕耘多年、成果斐然,荣新江将段晴称为“国宝”,这样的大师代表着北大和中国东方学研究的顶峰,引领着学界的前沿。
年轻时的段晴与季羡林先生
作为季羡林先生的弟子,段晴不仅继承了季先生的学术脉络,也秉承着季先生对学科的重视——段晴像一位专注的棋手,用毕生心血、于静思中排布下学科的棋局。
段晴的重要论文几乎都有对应的英文文章发表,这是季先生留下的传统。因为英语是中亚学界的公共语言,国外研究伊朗和印度的学者未必能读懂汉语,要想交流沟通、被国际学界了解并认可,就必须用英文发表。
北大梵巴语专业每四年招生一次,甚至曾隔七八年才招一届学生,但这个小小的专业,却一直稳稳地发展,形成愈发紧密的学术共同体,成果丰硕。
一方“冷门绝学”天地,一团热忱薪火延续。段晴在其中旋转,以她自身的源源迸发,以她冷静思考下对后学的导引。
一颗棋关系到整个棋局,建设好西域古代语言这一学群,每走一步要提前考虑好未来的局面。对于硕博学生,在关键的节点与方向,段晴严厉提点,而后任其自由探索。教研室每位老师都接续了她的部分研究方向:萨尔吉老师擅长梵文和藏文、叶少勇老师偏重梵文写本和佛教哲学、范晶晶老师更多地研究巴利语佛典与西域文书,这些学者逐渐成长为学科的中坚力量,赓续着解读文明的薪火。更进一步,则是东方学的脉脉相承,2021年,段晴带领的东方语言文化教师团队获评“全国黄大年式教师团队”,81位教师在各自领域沉潜、交辉,这支力量,正援引出中国东方学研究喷薄的未来。
2021年2月,段晴参与《中部》统一校对工作
今年一月份,段晴的病情在治疗后略有好转。她颇为振奋,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接下来的研究计划。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王邦维是段晴的师兄、同事,他将段晴的这股子劲儿概括为“拼命”,这个翩然轻舞的身躯,拼命地想要担好一个学科发展的重任。
“冷门不冷,绝学未绝”,荣新江为段晴撰文纪念时这样总结。如果说冷门绝学是漫漫冬夜中的遥远之路,令许多人望而生畏,那段晴就像一点星火,最初只是细微的光,但慢慢壮大、蔓延,温暖、明亮,春天的跫音仿佛也临近了。
05.寂静不曾降临
五十载岁月流水般泻出,段晴的青春、中年与老年,都在这盈盈湖水旁度过,又铺向无限的大地世界。风过水面无痕,但段晴用生命的气息,刻下了深深的一笔。
今年初春,梵巴语专业的本科学生们在未名湖畔散步,偶遇了同专业的老师用轮椅推着段晴老师,相比上次相见,她消瘦许多。一见到他们,段晴老师用往常一般热情饱满的语调打招呼:“你们怎么在这里?”
段晴上学期原本想为本科生们开一门“丝绸之路文化交流史”课程,临时取消了,大家看到她还在朋友圈分享参观博物馆、阅读新书的日程,原以为不过是暂时的休息。
把丰盈的生活状态延续到最后,段晴就是有这般的生命力。
年轻时,段晴在未名湖畔勤恳地背诵梵语变格表,后来,沿着湖岸与学术好友、师生后学散步交谈,再后来开朗着鼓励年轻人“你们现在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去湖边走走”。五十载岁月流水般泻出,段晴的青春、中年与老年,都在这盈盈湖水旁度过,又铺向无限的大地世界。风过水面无痕,但段晴用生命的气息,刻下了深深的一笔。
与她有过交往的人,念及那些一路照拂的故事,总是猝尔动容。转而,他们又平和了起来:“段老师一定不希望看到我们哭哭啼啼,她肯定会说:‘多大点事儿呀!’”
最快乐、精彩、丰盈的段晴,连学生皱一下眉头都能敏锐察觉的段老师,将最宝贵的精力全心交与文明学术的段晴,她这一生结成的,不仅是离别时哀恸的泪、苦涩的诗,更是一曲和声交错悠扬的歌儿、一支雅致尽兴的舞、一部无妨命名为永恒的书卷。
这两日上课,翻开手边的《波你尼语法入门》,19级本科生廖德隆看到这本段晴老师编写的教材上的行行文字,又想起课前段老师笑着问“你读了多少书”,他想把这门语言更勤勉认真地学好,把生活过得再充实些。
张琳一遍遍回看躺在电脑里的《善财譬喻》和改编了一半的剧本,仿佛又看见段老师聊起话剧时兴奋又期待的神情,下届剧星,剧本或将走向聚光灯下。
哀悼过后,范晶晶觉得,段老师的光仍如常照亮着前行的方向,她在朋友圈悼念词的结尾,落于力量。
三月春光正好,段晴本是花团锦簇间最热闹的一瞥。她走了,春天似乎蓦地寂静下来。但侧耳细听,她带来的生机仍然流转。我们用此刻的无边静默,作别这抹动人的灵魂。
生平简介
段晴教授祖籍山西,1953年5月生于北京。1971-1974年就读于北京大学西语系德语专业,1978-1982年师从季羡林先生、蒋忠新先生专攻印度学,获得硕士学位。后赴德国汉堡大学师从R. E. Emmerick教授主修伊朗学,1986年获得博士学位。
1987年段晴教授学成归国,在北京大学任教,讲授梵语、巴利语、犍陀罗语、中古伊朗语等语言及相关文献课程,以赤诚之心、奉献之心、仁爱之心投身教育事业,为培养冷门绝学领域的优秀人才做出了重要贡献。2018年,段晴教授带领梵巴语教学团队获评北京大学优秀教学团队。2022年1月,她领衔的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东方语言文化教师团队”获评“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
段晴教授传承季羡林先生、金克木先生建立的学科传统,为我国东方学科的发展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她主持建立了北京大学梵文贝叶经与佛教文献研究所,对西藏梵文贝叶经和新疆出土梵语、胡语文献展开研究,整理校勘出多部久已失传的佛典文本,研究成果汇集为丛书出版。段晴教授带领团队与泰国法身寺法胜大学合作开展“北大-法胜巴利佛典汉译项目”,多次带领师生赴泰国合作译经,启动了我国的巴利三藏汉译事业,目前已翻译并出版《长部》(2012)和《中部》(2021)。段晴教授还主持了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新疆丝路南道所遗存非汉语文书释读与研究”,以及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专项学术团队项目“敦煌藏经洞及和田地区出土于阗语文书释读与研究”等,带领团队整理我国多家博物馆收藏的西域文书,取得丰硕成果,在国际刊物上大量刊文,在该领域发出了中国学者的声音。
段晴教授数十年来笔耕不辍,撰有《波你尼语法入门》(2001)、《于阗·佛教·古卷》(2013)、《中国国家图书馆藏西域文书·于阗语卷(一)》(2015)、《青海藏医药文化博物馆藏佉卢文尺牍》(2016)、《于阗语无垢净光大陀罗尼经》(2019)、《神话与仪式:破解古代于阗氍毹上的文明密码》(2022)等多部专著,在国内外学术期刊发表论文百余篇,填补了东方学研究领域的多项空白,代表了该领域的国际前沿水准。研究成果多次荣获北京市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教育部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人文社科类)二等奖。2021年10月,伊朗驻华使馆特向段晴教授颁奖,以表彰她在中国伊朗学研究领域做出的卓越贡献。
段晴教授一生热爱祖国,始终牢记立德树人使命,为北京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科建设与发展贡献了毕生精力。段晴教授的逝世是北京大学的重大损失,也是中国学术界的重大损失。段晴教授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却留下了无尽的学术财富和精神财富。我们将化悲痛为力量,不断精进前行,为中国外语学科的繁荣与发展做出更多贡献。
沉痛悼念段晴老师,段晴老师千古!
记者手记
2019年,段老师的专著《青海藏医药文化博物馆藏佉卢文尺牍》获得北京市第15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一等奖,我和记者团的孙治宇同学一起去采访老师。走进静园的院子,小楼中藏着别一方天地。段老师一头银发,美丽优雅。谈起心爱的尺牍,仿佛徐徐铺开一幅画卷,沉睡的故事缓缓苏醒,段老师用动听的语调,引着我们去领略耶婆聚落中多彩的市民生活、探寻精绝国人萨迦牟云和妙可的爱情故事……温柔又直爽、厚重又轻盈,是我对老师最初的印象。
段老师是一位耕耘“冷门绝学”的大学者,勇敢而智慧的段老师,在这个小众领域做出了巨大成绩,让历史的空白处被充实,让文明的深幽处闪闪发光。段老师离开后,与其他老师、同学交流,我无数次被深深打动。段老师像一棵开花的树,根扎得深深的、很坚定,花又开得热热闹闹、烂漫明亮。这棵树是不会老的,一棵树撑起了一整片明媚的春光,芳菲永在。
印度诗歌里,云可以是信使,转达远方的情思。今天的天空层云密布,真希望这凝着雨水的云,也能寄去人间无尽的遥思。
——吴星潼
信息来源:北京大学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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