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不想错过叶先生的我,蓦然意识到隐藏在内心那根还没拔掉的刺。
上次结束了律师的故事后,我哭了一场,我看到自己僵硬的身体里,那个失去激情的灵魂束手在等着人来拯救。但实际上,让我害怕得大哭一场的,并不仅仅是看到那个束手就缚的自己,而且束手就缚背后那个可怕的声音:“如果再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走出这个坑,你和他,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了。”
这才是让我崩溃到号啕大哭的最主要原因,原来我内心仍然觉得有可能和前夫复合,认为他会真的改,我们将来还是会在一起。在理智上,我非常非常清醒地知道,那个人不可能改得了,我们也绝对不可能回头在一起。即使他真的改了,我也不可能回头,因为这个坎,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过得去。但是,没想到在被情感废墟掩埋的深处,竟然还有这么一丝不死的执念,一直束缚了我,阻止着我继续往前走。
所幸律师之后是叶先生,他各方面都恰好地落在我的期望和要求上,似乎是老天派来测试我是不是真心要灭了那最后一丝执念。
那这种无法亲近和亲密的原因,到底是被那丝执念控制的灵魂,还是尚未唤醒的身体?
我盘腿坐下来,把叶先生放进自己的意识里,自我催眠一样去尝试接近他。
我发现,一点一点的,似乎好了很多。我能走近他,能触碰他。
那么,在现实中,我应该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第二天上班,叶先生在微信上时不时和我聊几句,说说女儿的事情,说说美国疫情,说说我的新工作新同事,我还发几个调皮的动图逗逗他。到下午三点多时,我问他会来接我下班吗?他说今天不能接了,有饭局。我说好。
他问:“你晚上怎么安排呢?”
我说回家学习,公司安排了学习任务,然后早点睡觉。
“你晚上不要喝太多酒哦!”我说,“不过,你这次不是试探我是不是在意你吧?确实是有饭局而且已经答应了对吗?”
他说你干嘛想这么多,确实是有饭局。
我发了一个傲娇的表情说:“我矫情。”
他说,你不是这样的人。
嗯,懂我,知道我不是矫情的人。
我说:“还不是昨天你说朋友约你,我表现得乖巧懂事一些,你就说我不在意你嘛。”
他问:“你不在意我吗?”
我说你又来了,本来我想今天晚上计划做点什么的,你有事,就算了。
他就问什么事,有好事怎么不告诉他。
我说:“我本来是想每次都是吃饭、走路什么的,准备今天晚上找个安静的、气氛好的地方,坐下来喝点东西,好好地聊聊天,顺便试一下我的撩人新技能。”
他哈哈笑,说看来今天要错过人生最幸福的时光。
我又说:“你要问我在不在意,我把所有想约我的人都放在中午了,把晚上的时间都留给你。中午在外面吃饭会影响我的午休,但我还是这么做了。你说我在意你吗?”
他赶紧说,是我错怪你了。
晚上他去吃饭,又接着打麻将,但是,吃饭和打麻将的过程中,他还是会时不时问一下我在做什么,吃饭没有,睡觉没有,我也叮嘱他少喝酒,他说他不喝酒。
第二天中午有个以前的同事约我吃饭。
过来新公司,发现有个以前的同事居然在附近上班,于是约了吃午饭。
约饭时打了一通电话,他说知道我在附近上班很高兴,一定要赶紧请我吃饭,太久没见了呀。
他说起一件事,当年他去长白山支援集团项目,年少气盛,有些事看不惯,气愤中丢下手上的客户和项目不干,调头就一个人去了机场准备回深圳。但是临走前又有些担心这一走就回不了头,于是在机场把电话打给了我。
他告诉我,那天半夜,我在电话里跟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他在机场哭得一塌糊涂,后来听我的话,回去长白山的项目了。幸好回去了,才未造成后面出现的大问题,不然他有可能进入行业黑名单。后来他回来深圳,由于我出了证明材料,他也没被重罚。
我笑着说我都不记得这些事情了。
他很诚恳地说:“当初我们这批人陆续离开后,包括我自己当时的领导,都和我一样,只认你。只有你是真心帮我们,为我们好,帮助我们成长,不管集团别的人力资源总监怎么厉害怎么资深,在我心里,你才是最优秀最专业的。”
一席话说得我差点掉泪。难怪我之前有点什么事找他帮忙,他会想尽各种办法帮我,弄得我感觉过意不去,原来源头在这里。
我的人生一路上各种奔波,也有各种不如意,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但却始终因为心存善意,不抛弃不放弃,不知不觉中被各种过往的人认可认同,即使跌倒,也总会有人向我伸出援手拉我一把。
不知道,叶先生是不是老天派来拉我一把的。
刚刚确定下来午饭之约,叶先生来问午饭怎么解决,我告诉他约了同事,没想到他说:“我想约你一起午餐啊!”
我“啊?”了一声说我们不是约晚餐吗?你晚上又有饭局吗?
他说是的,晚上有帮朋友约吃饭。
我发了个头裂开的表情。
他赶紧说:“晚点再确定。”
我发了一个表情包:“没人疼没人爱,我就是地里一颗小白菜。”
他发了一张刘德华抛飞吻的照片,我说没有用,丢了一颗“破碎的心”给他。
他说:“我跟他们说四点回复。”
我问:“四点会发生什么奇迹吗?”
他说:“我心里想跟你在一起。”
“所以,你是要考虑到四点再做决定,是继续放在心里,还是拿出来?”
“那,今天让我体验下你的撩人新技能吗?”
我回了一个泪流满面拎着包离开的表情:“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所以没心情也没能力了,只想默默到一边去自己安抚自己了。”
他说:“那好吧,你是不是想约别人啊?”
叶先生居然是属猪八戒的,专门倒打一耙的?
“我真是要被你气到无语了,你这话昨天才说过。”我把他昨天说的“我错怪你了”的话截图出来给他看。
他也发了个“心好痛”的表情出来。
我说:“你想见我就见我,想见朋友就见朋友,自己做取舍。”
他说:“我当然是想见你啦。我现在就跟他们说我不去了。”
我问这是被我逼的吗?你不想让你为难,你要跟随自己的心意走才好。
他说,这就是跟心走的结果。又问我晚上有什么安排 。
我说:“我还是很难过,你总是在我和你朋友之间来回徘徊,我觉得我总得逼你做选择似的。”
他又把刘德华抛飞吻的图片发了出来,我说:“刘德华出来也没用。”
他问要怎么样才能安抚你。
我说这是你今天晚上的课题,我下班后,你要交作业。
他说好,又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说这也是你的作业,你安排。
没想到,他突然问:“你昨天说的安静的地方在哪?”
我顿时破功,笑了出来,发了一个“忍住不笑”的表情。
他说:“大纽村回到繁华都市要慢慢适应,不能取笑。”又问我几点下班,“去接你?”
我说:“这是要我批准,还是要我决定?”
他说:“批准。”
我哈哈一笑说我批准啦。
下班后我一走出电梯,就看到叶先生站在地面停车场正对着电梯门的位置。我笑呵呵地走过去问他怎么站在这里,他说这样你一出来就能看到我。
这感觉,好像少年时期的约会,只是,傻傻等着的是一个刚刚年过半百却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的老小伙子。
他问我吃什么,我说这不是你的作业吗?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
我说那就我们一块找吧。
看了几家都不太合适,他也不喜欢吃西餐,说自己是个中国胃。后来看到了胡桃里音乐餐厅,我觉得这个不错,就拉着他进去了。没想到被某公司包场做年会,只能坐在室外。
叶先生看了看场地,觉得还不错,室外还有很多空座位,我们选了最边上的一张椭圆形的桌子。桌子两边是双人长椅,他在里面的一张椅子坐下,我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还没坐下,他就说,别坐对面了,坐到旁边来。
我从善如流地坐到他旁边,和他挨在一起。
一起选了菜,一边吃一边聊,他说起他在新西兰做的房地产的项目,怎样的流程、手续,要请怎样的专业人员。我也跟他讲了碳资源开发的事情,他不太了解,我还拿出我们项目方案书给他看。他慢慢看,说还蛮有意思的,不知道新西兰是怎么做这一块的,那么多森林资源。
吃完饭后,他说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呀?我牵着他往华侨城创意园里的咖啡馆走,他很意外,说这里面这么多餐饮店和咖啡店呀。
我记得上次和某位闺蜜到这边一家小花园咖啡馆谈事,那个环境蛮好,不过上次是白天,猜想晚上氛围肯定不会差。
走过去那个花园咖啡馆,它有个室外花园,最边上的餐台配的是一张双人吊椅,灯光很暗,音乐很轻,看起来就像是为了我今天晚上的计划而设置的。我一定要掐灭那一丝执念,唤醒我僵硬的身体,解放被束缚已久的灵魂。
叶先生也觉得这环境不错,然后说要先去上个厕所,让我先看看喝点什么。
我坐在吊椅上扫了二维码,慢慢地看,咖啡呢,肯定是不能喝的,回头睡不着,饮料呢,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再往后翻,哦呵,有鸡尾酒哦。
这简直不要太好,有酒助兴,我真的可以干点什么事出来。
正点了两款酒,还没买单,叶先生突然打来微信电话,问我点了没,如果没点,他发现下面还有好几家环境和氛围不错的西餐店和咖啡店。我说好,背了包就过去了。
他指着沿路几家店说这些看起来不错。
我一看,空荡荡的咖啡厅里,没几个人,如果我们坐过去,目标会不会太大太显眼啊?
不利于我的计划,不去。
我一直摇头,叶先生又指了一家说,这家不错,牵着我走进去看。
好多双人沙发椅,还有个舞台,有人唱歌。他说这里不错啊,一会还有人唱歌。
我摇头,还是摇头。笨笨的叶先生,你不知道这里灯光太亮吗?这么亮,我想干点啥都不方便是吧?
可惜叶先生听不到我心里的话,拉着我在这个音乐餐吧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我觉得合适的位置。最后,我看到门外有几张台,我走过去,这里不错,光线够暗,适合干点不正经的事情。美中不足的是只有单人椅,不是双人椅。
叶先生似乎对这两个单人椅也有点不满,但是看我选了这,也没多说,我想他会不会想到那天晚上我拒绝他的情形,觉得我是刻意不选双人椅的?
我们坐下来,服务员拿来了酒水单。他翻酒水单,我一眼看到一款酒水的名字叫“Kou交”。我赶紧翻了过去。
他说我还没看完呢,又翻了回去,看到了那款酒的名字。他用手指点着那个名字,笑呵呵地让我看。我本来想装作没看到的也装不过去了,哭笑不得,他还在我耳边乐呵呵地笑说:“你说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酒水名字。”
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说:“你这个坏人!”
他笑得更欢了。
我点了一杯Mojito,他点了一杯洋酒,酒上来的时候,看着他那杯估计半口就没了的90块一杯的酒,我问是什么酒。
我之前的工作是有跟各种洋酒接触甚至免费享用和签单的机会,有一次请某几位重要人物吃意大利餐,后来签单时签得我火冒三丈,怎么这么贵?一问才知道他们喝的那种一杯就一小口的酒,一杯就要198,他们每人都喝了好几杯.......我死都记得那酒叫马爹利蓝带。但我自己因为不喜欢喝酒,所以对酒类知识怎么学也记不住。
叶先生说了那酒的名字,我还是没记住,他说:“深圳的酒真是贵,在新西兰,这个价格可以买得到三杯。”
我说你们经常喝酒吗?他说是,一起打球、聚餐,都会喝酒。
他说,你尝尝?我看他一眼,他递给我酒杯,我轻轻抿了一口,“怎么感觉有点苦?”
他笑:“你真的是不会喝酒。”
然后我的酒上来了,服务员插了两支吸管。叶先生一看,又笑道:“他们怎么插了两根吸管,是要双飞吗?”
我气得回头瞪他一眼,他又笑了。
我心里想,你们在新西兰,是一块打球、聚餐、喝酒,再乱来吗?
然而,我的酒量真的是太渣了,喝了几口,就有点点晕。
我问他:“你太太2014年去世后,你一直单身吗?”
他说:“那怎么可能啊,肯定要找的啊。我找过一个,还在一起住了半年,后来不太合适,还是分开了。”
“哪里不合适?”
“她也有个孩子,但是,我觉得她对孩子的态度不太公平,我对你的孩子好,你也应该对我的孩子好。”
我点头。迷迷糊糊中想起他问过几次关于我女儿的事情,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可是,我如果和他在一起,怎么可能对他的孩子不好?哪个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不喜欢我的,我是个这么开明开朗又热心的姐姐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往椅子上一靠,大肚腩又露出来了。我又拍了拍,他突然想起什么来,坐起身来靠近我问:“你说的撩人新技能呢?”
我大笑,要躲开,他把我拖过来靠近他问:“你不是说要做些什么吗?”
我借着醉意,把他的胳膊抱住,把脸枕在他胳膊上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说,当然喜欢。
我又问:“如果十分是最喜欢 ,一分是不喜欢,你对我是几分喜欢?”
这种评分问题,是教练当中常用的问题,用来把一些抽象的概念数据化。我计划着问他这个问题后他也会回问我喜欢他几分,我已经想好了,我喜欢他有八分。
没想到,他说:“11分。”
我猛地抬起头瞪着他说:“我跟你说认真的,不要开玩笑。”
他用手把我脸上的头发拨开说:“我是认真的。”
一瞬间,我觉得脑袋里像在放烟花,烟花灿烂到眼睛都闪痛了,鼻子酸了,泪就涌上了眼眶。
这时,又听到他的声音在问我:“你说,我回新西兰之后,想你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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