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2月24日寒冬戌时，寒风刺骨，夜色凝重，万籁俱寂。偶尔一阵狗吠，立时划破夜的宁静。

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此时此刻，有的人家或许睡了，有的人家或许挂着陈旧的煤油灯，映照出微弱的光，纺花织布。马家村东巷，莲儿便是生长在这个清秀朴实的地方。

那时候计划生育已经在1972年开始了，由于当时医学水平也不发达。所以育龄妇女即使已经生养多个孩子，但是再怀孕即使不想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况且生在当时连吃饭都是问题的年代。莲儿的母亲就是其中最普通平凡的一位女性。

那天母亲响应党的政策，落实计划生育，和同龄妇女一起去挤公交到县城流产。结果公交车到了一个公交站台点，母亲下车去方便。回头急匆匆赶到，结果公交车已经走远了，母亲说，算了，天意如此！就回了，于是莲儿保留一命。

年末，莲儿降生到这个家里，已是排行老五。无疑是雪上加霜。那年刚好上户口，分地。奶奶说，这小妮瘦的可怜，就叫莲儿吧！于是莲儿基本上都是奶奶照顾。父亲在陕西下煤矿做苦力，危险劳累自不必说。后来莲儿的大伯（大宝）参军去抗美援朝了。

临别大伯与奶奶说：妈，让三弟（莲儿的父亲）回来吧，您年龄大了，莲儿他们姊妹几个还小，我此去一别，不知以后如何，三弟回来了，守在您身边，还可照顾孩子。这一代一定让他们认字，上学。可不能做瞪眼瞎啊。我保家卫国，此去也算安心。

父亲回来后挣工分，后来打抷烧砖，换几个钱。母亲纺花织布，偶尔卖几个鸡蛋。补帖家用。就这样一大家子也是生活拮据。捉襟见肘。由于兄弟姊妹多，还要上学。没办法，那时候是都穷啊！

就这样莲儿跟着奶奶渐渐长大，小学三年级已经开始晚自习了，每天晚上自习课回家，脚手冰凉。脚都冻肿了。以致鞋子装不下红肿的脚。无奈地拖拉着。手冻得红肿红肿。一碰桌子和硬的物件，就烂。

夏天，下着瓢泼大雨，父亲查查屋子里孩子，一二三四，不好，还差一个，于是披着塑料袋子出去边喊边找。后来在厨房睡着了。

奶奶总是每天晚上等莲儿晚自习回来，等不到，她老人家是不会睡的。忙完琐事，祖孙二人躺在床上。奶奶给莲儿讲故事。讲奶奶小时候走过的路，经过的事。听着听着莲儿就进入了梦乡。莲儿的童年是快乐的、难忘的。上小学的时候，生产队传来大伯在抗美援朝中牺牲的消息，奶奶悲痛欲绝。父亲三宝痛心疾首。

在整个马家村。莲儿觉得大伯性格刚毅、内心正直善良、忠诚憨厚、是个有骨气的人。莲儿也想念大伯。不相信他已经没了。

奶奶以后的日子几乎在泪水中度过。每每看着沧桑、伤感、面容凄凉憔悴的奶奶，莲儿的心在痛。轻轻拭去奶奶脸上的泪水，莲儿在心里发誓，以后长大了要做个像大伯一样坚毅，有骨气的军人。照顾好自己最可亲的奶奶。

贫穷落后限制了所有的梦想。有一天父亲说：“莲儿，这些年辛辛苦苦供你哥姐几个读书，虽然他们学习无果。但是家里已经掏空了，还欠亲戚家那么多钱。现在你虽然上初中了，学习还可以。但是家里已经走投无路，无力再供养你上学。去上县城打工吧！”于是莲儿没有反驳，因为反驳无效。在那个年代，不忍看到父亲累弯的腰，母亲四十几岁，就已是白发。

莲儿跟着父亲来到一个距家三十公里的县城，是堂嫂介绍的地毯厂，地毯厂负责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身体硬朗，神色中透着精明。于是地毯厂负责人给莲儿和父亲介绍了厂里的一些情况。然后父亲给莲儿买了织地毯用的工具（剪刀，耙子…）于是莲儿就在地毯厂安顿下来。

时光飞逝，一年有余。莲儿在这个县城很融洽，在这个厂里也是如鱼得水。虽谈不上心灵手巧，但是手工也不是太差。每月可以挣三百块钱补贴家用。那时候同事们各忙各的。很少交流。

不过有一个经常骑摩托车上班的同事，有事没事总找莲儿聊天，男子二十多岁，面庞清秀，对莲儿甚是关心。自称是本县的。

有天下午，莲儿下班骑着自行车准备去街东头堂嫂家。路上急急慌慌的不小心撞倒了一个醉酒人，醉酒人不依不饶。非要让莲儿赔他三百块钱，不赔不让走。莲儿那时候没有钱哪，除了五十块钱一个月的伙食费，其余的钱都交给母亲补贴家用。

正在纠缠不清的时候，先前的那个同事，骑着摩托车刚好路过。帮莲儿赔了人家三百块钱。替莲儿解了围。莲儿表示：下个月发工资一定还上。这下同事（摩托小子）就成了莲儿的救急恩人。后来他们彼此有了好感。再后来摩托车小子和莲儿也成了恋人。他们相约非她不娶，非他不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厂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厂长开会宣布破产。莲儿和他的同事们也就代表着以后没了工作。各奔出路。以后就要散场了，摩托小子邀请莲儿去他家看看父母，如果莲儿愿意。他就让父母差人向莲儿家提亲。

那年莲儿已经二十五岁，那天下午摩托小子骑着摩托车带着莲儿飞奔在公路上。莲儿坐在后座上，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也许是速度太高，也许是回家心切，也许是命中注定……莲儿受不了！大声呼喊：“停下停下，”可是车子根本停不下来。也可能速度过高，摩托小子没听清。

莲儿只看到前面一辆大货车飞奔而来，哪有躲闪和刹车的机会，就算急踩刹车，车子也有收不住的惯性啊！于是，莲儿倒在血泊里。过了好一会儿，莲儿以为自己死了，轻飘飘的魂魄在空中飞舞，依稀听到噪杂声、说话声、呼喊声，周围乱做一片。

声音似乎又逐渐清晰，“莲儿莲儿，醒醒醒醒！”

莲儿晕倒在血泊里，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但是耳朵能听到，摩托车男子在呼喊她，晃动她。看来，摩托车男子当时是无碍的。莲儿想说话，大声喊话。但是干着急。动弹不得。那感觉就像是在梦魇。后来听说是一个卖豆腐皮的把莲儿他们送到了附近乡镇医院。朦胧中，莲儿依稀听到医生说：“留这么多血，怕是人不行了吧！”

急促中医生连忙检查莲儿的心脏。“还好，还有心跳，还有脉搏。人还有救。只不过面部血肉模糊，看不清伤势。人中部分还在突突流血，医生赶快为莲儿缝合人中的伤口。奇怪的是，根本没有用麻药，莲儿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

第二天傍晚，莲儿从昏死中清新过来。医生问及莲儿家在哪里。赶快联系上家人。因为医院催交费用，以及押金，医药费。

医生说：那个骑摩托车的男子是皮外伤。把你送过来。他的家人就把他领走了，大卡车司机逃逸。你现在只能联系你的家人来照顾你，以及把医药费交上。莲儿的泪水无声落下。他不知道他的恋人为何不辞而别。怕她毁容吗？怕连累他！亦或是他的家人强拉走他的，爱情友情都败给了现实。

两天后母亲来了，莲儿把事情经过给母亲说了，母女俩抱头痛哭。

半个月过去，莲儿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母亲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很快她们离开了那个伤感的地方。莲儿决定彻底忘了这个不辞而别的人。

近邻春节。县城里一个朋友邀请莲儿到店里帮忙，她如约而至。

后来发现身体异样。去医院检查，莲儿竟然怀孕了，恐惧和无助像个魔王冲击着莲儿脆弱的心。未婚先孕对一个她这般柔弱的女孩来说，是多么残酷无情的事。莲儿想了又想，她不顾世俗的眼光，她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属于她的，属于她一个人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她自己都认。她要把孩子留下来。不管以后面对什么！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莲儿努力打工挣钱。在孤独的夜里，在静得可怕的出租屋里，她一个人万分恐惧，焦虑。每当莲儿绝望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声音回响在耳边：撑住，撑住，别倒下。于是接近年底莲儿顺利诞下一个女婴。

孩子三个月的时候，莲儿那天晚上吃了自己在门口挖的野菜，腹痛难忍，头晕脑胀，浑身无力。她觉得自己要被毒死了。孩子可怎么办呢？突然肚子一阵抽搐，她哇哇地大吐特吐，甚至觉得肚子里的苦水都吐出来了！这下好多了！唉，莲儿呀！你怎么那么命大，又躲过一劫。上天，你是有意救她们母女吗？

流离失所，颠沛流离。在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传来奶奶的死讯。莲儿呀莲儿，你的生活如此的悲壮，接下来还能有更悲催的事情吗？

莲儿和孩子相依为命。终于把孩子扶养长大，取名天使，不是吗？孩子确实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后来，上天还真是眷顾。莲儿结婚了，又有了一双可爱的儿女。生活中总是有千种原因，万般无奈。莲儿还是没能经营好婚姻，也许是迂腐，也许是蠢笨，也许是命。注定她孤身单影，一生漂泊。

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无论是多么凄美和坎坷。只要有孩子们陪伴，虽苦犹甜！

莲儿说：“只要活着，做人就要像大伯一样气壮山河。浑浑噩噩也好，明明白白也罢，弹指一挥间半生已过。大起大落谁都有，拍拍灰尘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