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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方爸爸我爱你

甲方爸爸我爱你

玫瑰和我一起长大,打小同一个胡同,同一所学校,一起逃过学,一起暗恋过校草,前十八年的生活轨迹惊人地重合。

不知从何时起,玫瑰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铁娘子,俨然成了我的精神标杆和人生灯塔。但请注意,她只是铁娘子,而非女汉子,她卷发及腰,身姿曼妙,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路如走秀,走在马路上活脱脱的移动时装周。

这样的尤物就该是豢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可她偏偏不,酒桌上推杯换盏游刃有余,谈判席上一针见血寸步不让,加班熬夜毫无怨言,第二天早上还能神采奕奕,仿若刚做了养生spa。

江湖人无不尊称一句“枪炮玫瑰”。

可谁曾想,枪炮玫瑰竟也会失恋。

玫瑰约甲方在一家高级西餐厅就餐,因为是中午,餐厅里不过零零散散几个人,所以玫瑰一眼就在她过去常坐的位置看见了一件熟悉的衬衫。

罗宋穿衣向来浮夸,墨绿的衬衫上有烫金的绣花。她曾不止一次吐槽罗宋的衣品:“是不是败絮其中不知道,但绝对妥妥地金玉其外。”

罗宋对面坐着个长发的美女,深V恨不得开到肚脐,罗宋不知讲了什么,美女笑得花枝乱颤,娇俏一戳罗宋的脑门儿。罗宋在国外长大,一直是洋做派,于是顺势将美女的手反握,深情落下一吻。

玫瑰不动声色坐下,一边准确地点着菜,一边在桌子下给罗宋发信息:“你在哪?”

罗宋的信息来得很快:“杭州,出差。”

玫瑰笑着给对面的客户介绍:“这家的烩牛舌又鲜又嫩,要不要尝尝?”手底下三两秒就发了另一条信息:“来个实时位置共享?”

罗宋是何等精明,很快就嗅到了诡异的味道,他环顾一圈,一眼锁定了玫瑰,他居然不慌,施施然走了过来,来了一招先下手为强,“他是谁?”

罗宋高明就高明在这句话没有半分质问的语气,反而是受伤、心痛和绝望。

演得真好啊。

玫瑰瞥了一眼对桌的客户,刚要开口,罗宋轻笑,“别告诉我是客户。”

玫瑰失笑,他和罗宋相亲桌上认识,她原以为虽算不得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可好歹风风雨雨四年了,她对待感情一向淡漠,但对待罗宋她已经算是全身心投入,却万万没料到,为了占领道德高地,罗宋选择了倒打一耙。

玫瑰的处世哲学是不争不吵,她觉得万事万物,但凡姿态难看,必惹来看笑话一片。

因此,她尽量抿出个笑,“我们回头再说。”

罗宋眼中闪过得逞的笑,表情却是极度受伤,“我当是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今天我总算知道原因了!”

玫瑰扶额,一股怒火拔地而起,可她咬牙忍了,客户看,食客在看,她一直骄傲,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她压低声音,“滚。”

罗宋没料到玫瑰如此单刀直入,当下脸色就变了,拔高了声音,也顾不得演了,“你说什么?你出轨你有理?”

玫瑰冷笑,好嘛,屎盆子扣定了。

四下已经有窃窃私语,玫瑰从没有受此大辱,四年了,罗宋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可他还这样步步紧逼,实在令人心寒。

包里有一瓶防狼喷雾,玫瑰已经握在手里。

2

“我说,这位先生——”一直坐在对面默默啜着汤的客户拭了拭嘴角,他脸色平静,唇际甚至噙着笑,可眼神却是不屑乃至鄙夷的,“你觉得这位小姐像是出轨的打扮吗?通勤服,戴工牌,公文包,文件袋,你如果不瞎,就看看她文件上的甲方,星熠。”

说着他甩出一张名片,“鄙人不才,就是星熠的老板。”

星熠科技,CEO,詹秦飞。

詹秦飞眼神中满是不耐,“话说回来,你那桌那位才像小三,开眼角,假下巴,假得彻头彻尾,说你瞎你还真瞎。”

罗宋一直是假洋鬼子做派,深受绅士思想洗脑,纵然骨子里如何龌龊不堪,礼节和修养的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他第一次碰到詹秦飞这样的泼皮无赖,深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吵吗?他吵不过,这孙子张嘴就要来浑话。打吗?他也不见得打得过,詹秦飞自由随性,衬衫袖子卷到肘上,小臂的肌肉不是假的。

罗宋有玫瑰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见风使舵,能伸也能屈,骑得一手好墙头,斗不过就不斗呗,他舔了舔嘴唇,讪笑,转头对玫瑰说:“那就回头再说,周六老地方等你,咱说个明白。”

詹秦飞却是不依不饶,扭头看侍应生,“叫你们徐经理来,什么牛头马面都放进来,坏人胃口。”

罗宋猛回头看詹秦飞,詹秦飞没兴趣看他,面色不愉,浅浅啜了口咖啡,眉头结着疙瘩。

“小飞!”徐经理从外面风尘仆仆进来,作势要抱詹秦飞。

詹秦飞猛往后一靠,躲过徐汉,胡乱点了点罗宋那一桌,满是嫌弃,压低了嗓音,“给老子轰出去。”

“这样不好吧?”

“你等我告诉阿姨,说你欺负我。”詹秦飞长相本来硬朗,棱角坚挺如雕塑,这么句话有种违和的怂包气质,徐汉一愣,“好好好,听你的。”

詹秦飞把玫瑰的合约往边上轻轻一撂,“真晦气,这么吧,你跟我在一起,我把我们一年的芯片专利送给你们,这生意也就不用谈了。”

玫瑰一愣,开始真的相信詹秦飞是个莽汉,星熠一年的芯片专利?市面上多少人抢红了眼,奇货可居,有价无市,他就这么随手一送?星熠没有倒闭,反而蒸蒸日上,真是老天爷垂怜。

玫瑰不当真,喝了口花茶才淡淡说:“您的条件的确诱人,但我无意从一个小开手里栽到另一个小开的火坑里。况且我也不觉得我有那么大的个人魅力,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不等价交换,今天的不等价怕是将来要千倍万倍还回去,我又不傻。”

詹秦飞一手托着腮,嘴角是高深的笑,“首先,我不是小开,刚才那位才是,他是富二代,我却是白手起家。我摸爬滚打的这些年,他从一个温柔乡到另一个梦江南,相差岂止一星半点?其次,不要妄自菲薄,我从不做赔本买卖,说你值,你就肯定值。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玫瑰收了桌上的零碎,“我要回家独自舔舐失恋的伤口了,你不要添乱。”

詹秦飞忍俊不禁,“你不会,今晚你肯定回公司加班,刚才我看合同的时候,你一直在观察我在哪一页停得最久,今晚你肯定要去熬夜改合同。”

玫瑰一愣,撇撇嘴,“真是人精。”

“我劝你省省精神,我一贯说一不二,合同你再改一千遍,我还是那句话,对贵公司,专利我只送不卖,只要你点个头罢了。”

玫瑰仔细揣摩了一遍他的神色,这人道行太深,表情莫测,真假难辨。

玫瑰觉得疲惫,“我先走了,您自便。”

詹秦飞勾起一边的唇角,“我叫司机送你。”

玫瑰慌忙摆手,“我福薄,承不了您的大恩,怕折寿。”

玫瑰几乎是在詹秦飞的朗朗笑声里落荒而逃。

3

玫瑰当夜就来了我家,时间是凌晨一点,自然是加完班来的。

以往写作没灵感的时候我都会喝点小酒,迷迷糊糊方觉一道佛光劈开了我混沌的大脑,霎时茅塞顿开。

洪玫瑰同学知道我的癖好,翻遍了我的屋子,找到了一桌子五花八门的酒。

喝醉了她也不丑,媚眼如丝,哭得幽幽怨怨,情至深处开始凄凄惨惨地唱《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鲤鱼脱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来。”

“不过是个渣男。”我劝她。

玫瑰笑,“与他无关,我今年三十一了啊!女人真惨啊,情感投资就是零和博弈,赢了,不过是一头扎进茶米油盐里;输了就更惨,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长了皱纹,一夜回到解放前。”

她猛灌一口啤酒,“男人就不一样,赢了,得免费保姆、生育机器兼老妈子一个;输了,增加阅历,往花丛老手迈出质的一步,网上管这叫什么?陈年老酒历久弥香?我呸!”

“你醉了。”我以为玫瑰为罗宋伤心,岂料她不过是感慨流水落花春去。

这就是洪玫瑰。

“我没醉……”她捂着脑袋,“砰”一声倒进了桌子底下。

我不从知道玫瑰酒精过敏,以前我们偷喝我妈泡的药酒,不过就是双双睡死了过去,并没有什么过敏症状。

天快亮的时候我一直听见玫瑰在我身边吭哧吭哧,起初我不在意,过了半晌我听见她喉咙里奇怪的呼气声,忙不迭爬起来——我的妈呀,她脖子、脸、胳膊全是小红疙瘩,喉咙里一直在呼噜噜喘气,但看得出她呼吸很困难。别啊,难不成是过敏性休克?

思及此,我再不敢大意,乱七八糟套了衣服拖着玫瑰就去地库,我属于干瘪型身材,比玫瑰还瘦,把玫瑰拖到车前我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一看不打紧,再看气得我头顶冒青烟,哪个孙子把车别到我车前头?要是个高手兴许还能把车挪出来,就我?挪出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我急得满头大汗,慌忙掏出手机叫车。“玫瑰玫瑰我爱你……”的铃声冷不丁响起来,在清晨六点空荡荡的车库里惊得我一凛。

我手忙脚乱去翻玫瑰的手袋,掏出手机来,却是个陌生号码。不管了,这个点儿打过来肯定关系不是一般地铁,我火急火燎按下接听键,不管不顾地喊:“喂,救命啊!”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也许把对方吓得不轻,几秒的沉默后,那边一个清冷的声音,“你们在哪?”

我半抱着昏死过去的玫瑰,她呼吸急促,额头脖子里都是冷汗。

大概十几分钟,一辆牧马人咆哮着从坡道上冲下来,半路有个车屁股太长,挡了路,牧马人一脚油门硬生生把那车顶了回去,那车又撞到其他的车,一时间地库里报警声乱七八糟。

牧马人“吱”一声停下,上面下来个颀长的男人,五官极是英俊有型,可衣着却十分滑稽,上半身是一件挺括的白衬衫,下半身却穿着沙滩裤,脚上一双人字拖。

情况危急,我根本无暇细细打量,男人也是一脸急色,接过玫瑰,轻轻松松打横抱起,三两步放到后座上扣好安全带,头潇洒一歪,“上车。”

小女子生平第一次“坐火箭”就是今天,男人面沉如水,见缝插针七拐八拐,车子以一种诡异的高速呼啸而行。看得出他出门匆忙,不仅衣服穿得乱七八糟,连头发都是湿的,空气里是薄薄的肥皂味道。

我试探地问:“你跟玫瑰……”

“我在追求她。”男人非常直白,神情磊落又自然。

“敢问您贵姓啊?”我这人自小就怂,碰见帅的就更怂,碰到气场强的就会非常怂,眼前这位,又帅又强势,我就异常怂。

“詹秦飞。”他尽量温善地冲我一笑,龇出一口白牙,我却被吓了一跳,狼外婆的牙大概也这么白。

惊魂甫定的我偷偷抚着自己的心口,突然后座伸过来一只白森森的手,我又一次被吓得不轻,玫瑰气若游丝,“小荷,我们下去。”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玫瑰扽住我袖子,“他没安好心,我就是疼死——”

车一个急刹,玫瑰收势不稳扑了过来,詹秦飞麻利腾出一只手,稳稳架住玫瑰,“乖,别闹。”

玫瑰气结,河东狮吼:“你松开!”

我看得清楚,詹秦飞一托玫瑰,刚好托住她的胸。

詹秦飞也没料到有此艳福,脑子明显宕机了,玫瑰这么一吼,他居然真的呆愣愣地松了手,玫瑰“砰”一声趴在驾驶和副驾之间的缝隙里,被硌得龇牙咧嘴。

我也惊得目瞪口呆——玫瑰居然哭了,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枪炮玫瑰,居然哭了!她开始飙脏话:“老娘跟你没完。”

詹秦飞慌了,无所适从的表情跟他坚挺的轮廓非常不搭,“哭什么,没完就没完,我也不想跟你完。”

玫瑰一口就咬到詹秦飞肩膀上,他皱了皱眉,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因为,玫瑰晕过去了。

詹秦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开始抖了,我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我算看出来了,这一对活该是命里的冤家,能让洪玫瑰撒泼耍赖,能让詹秦飞方寸大乱的,都是神话。

那我就放心啦。

放心睡过去之前,我听见詹秦飞接了好几通电话。

“没空,开个屁会。”

“你们自己去谈,谈不下来提头来见。”

“送衣服过来,对,裤子!——春宵个鬼,济民医院!”

“说过了!内裤不用!”

“你小子来,老子跟你制服诱惑!”

4

玫瑰哼哧哼哧醒来时是在医院。

詹秦飞窝在凳子上睡着了,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架在一厚沓废报纸上。玫瑰定睛一看,乐了,詹秦飞的皮鞋下面,是一张财经版面的大脸,明显是偷拍,报纸里的詹秦飞还是惯常那个不屑的表情,额头上用双引号打着一则新闻标题,引用了詹总的原话:“股票跳水又不是老子跳水。”

玫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人才啊,如果用几个词来形容詹大老板的性格特点,那无非就是横、狠、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想干吗干吗嘛,天王老子都不怕。

詹秦飞悠悠醒过来,见玫瑰已经恢复了精神,正笑吟吟看着自己,不禁心旌摇曳,“不要太感动,不用以身相许,我喜欢纯洁的爱情,绝对不能掺杂其他。”

玫瑰鼻子一哼,翻了个白眼。

尽管玫瑰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坐月子,詹秦飞还是自作主张地要去给玫瑰买党参母鸡汤。玫瑰叹口气,颤巍巍地去按铃,“护士小姐,药水快完了。”

小护士旋风一样刮进来,“咦?你老公呢?昨晚那么尽职,今天溜了?不应该啊。”

玫瑰尴尬一咧嘴,“不……”

“还不尽责?!”快嘴的小护士误解了玫瑰的意思,“昨晚上,他,就他!跪在床边给你擦药,跟旧社会余孽一样,帘子拉那么严实,生怕别人看见你的腿啊胳膊啊什么的。他可凶了,自己掏钱硬生生把你同病房的两个病友换到了VIP。我们就问他啊,要真想换,把你换到VIP不就得了?你猜他说什么?”

小护士一顿,换上一个既嫌弃又羡慕的表情,声音拖得长长的,模仿道:“他说,病人不能换床,不利于身体健康。”

一层鸡皮疙瘩迅速爬到玫瑰胳膊上,玫瑰惊恐地张嘴,“他他他……他给我擦的药?”

“可不就是他嘛,我们想擦他也不让啊。”

玫瑰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她不死心地问最后一句:“都需要给哪里擦?”

“哪里都要擦!”

玫瑰一口鲜血差点没有喷出来,小护士贼笑着补充:“满身都是疹子诶,不擦成嘛。”

“砰!”

玫瑰像是被一杆猎枪击中脑袋,眼前一黑差点栽下病床。小护士赶紧扶她,这病人病得不轻啊,昨儿还好好的,现在脸怎么红成这个样子?

玫瑰干嚎:“别拉我,我我我……我要出院!”

玫瑰风卷残云一样收拾了东西,在小护士瞠目结舌的表情里,光着脚拎着高跟鞋闪电一样夺门而去。待拦了辆车一屁股倒进去,玫瑰才抱着脑袋哀嚎,丢盔弃甲啊,她洪玫瑰何曾这么狼狈?她向来以狡黠聪慧自诩,何曾想到自己早被贼人惦记。

公司争取星熠芯片专利已经不是一朝一夕,所以玫瑰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詹秦飞。可詹总一贯寡言,对什么东西都兴致匮乏,哪怕谈生意也是有一句没一句,怎么突然就对她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以致性情大变,从高冷淡漠变成了一块扯不掉的狗皮膏药?

玫瑰愁闷得直挠头,詹秦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可别扯犊子了,她才不信詹秦飞突然爱上了她,除非他吃错了药。

我在马桶上收到了玫瑰发来的语音,我也甚是苦恼,咬了咬指甲,给玫瑰回了条信息:“不知道你看不看《动物世界》,狮子捕猎前都是病歪歪的表情,伺机而动,等真的扑上去,那就是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一点不含糊。”

发送完成后,我甚是得意,觉得自己这个比喻那是相当精辟,用来形容詹秦飞再合适不过,慵懒、随性,可一旦找准目标,那就是摧枯拉朽一场闪电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玫瑰发了个错愕的表情包,“他是狮子,那我是兔子?”

“不不不,你是母狮子。”我噼里啪啦打字。

“不,我要当文殊菩萨。”玫瑰神经兮兮。

嗯?我发了个不解的表情。

“文殊菩萨的坐骑就是一头狮子。”玫瑰得意大笑,“我要夺回阵地,把他踩在脚下!”

我也大笑,“你可拉倒吧,人家文殊菩萨那可不是狮子,那是一头狻猊,再怎么不济,也是龙王的五皇子,你小心输得当裤子。”

5

事实上,玫瑰满腔斗志却如同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处着力。

玫瑰从医院落跑之后,詹秦飞也没再露面,连个电话都没有。

倒是玫瑰沉不住气,常常向我抱怨:“撩完就跑,忒不厚道。”

后来就开始愤怒,“人渣!妥妥的人渣!”

过了两周,这种愤怒又转换成了祥林嫂式的幽怨,“人家原来是无意穿堂风,是我自己开闸引山洪。”

我听得牙酸,“不如打个电话?”

玫瑰为人彪悍,但在这方面却怂得厉害,梗着脖子死不联络。又过了一周,我都开始恍惚詹秦飞到底有没有出现过。

玫瑰本来一个头两个大,岂料这节骨眼儿,她“儿子”还添乱,搞大了别人——呃不,别的狗的肚子。

黑森林是失踪了几天,可玫瑰不担心,小黑经常开启说走就走的旅行,等饿了渴了毛发不柔顺了就会回来。这几天玫瑰正骂着詹秦飞,却突然回过神来——黑森林这次出行已经超过十天。

她慌了,到处贴找狗启示,在小区微信群里喊得声嘶力竭,找到小黑或是提供信息者,必重谢。

找了三天,玫瑰满嘴都是泡,小黑跟了她六年,从最初巴掌大点的卷毛泰迪,养到今天引无数狗姑娘倾心爱慕的狗中王子,她付出的心血不言自明,可如今,小黑不见了。

第四天,玫瑰顶着油头和一脸的痘在小区各个犄角旮旯找狗,一边找一边抽抽泣泣,大意是说养儿防老,如今儿子你走了,为娘怎么活。

玫瑰是高度近视,这几天折腾下来眼镜也不见了,因此就贴着地砖像条蚯蚓一样摸索着找狗。这是玫瑰花儿开了吧,真香啊,可是没有小黑,花不香鸟不语,这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正自怨自艾呢,冷不丁听到熟悉的狗叫,玫瑰霍然抬头,正巧看见个狗笼,接着看见了笼子里的小黑,她喜极而泣,火速就要扑上去抱狗。

狗笼子突然提高,玫瑰差点扑到来人怀里,紧接着看见詹秦飞一张放大的笑脸。

他今天没穿西装,穿了件白色的套头卫衣,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倒没了往常的冷硬,像个泡在阳光里的小鲜肉。

“你,你把狗还我。”不知怎的,玫瑰有些大舌头。

詹秦飞笑,“怎么着,这是你的狗?”

“那是——小黑!叫妈!”玫瑰气场非常足,小黑也非常给力,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詹秦飞很少大笑,最多的时候是眉毛飞起来,眼角堆起几道褶子,极为性感,这会儿却笑得前仰后合。待笑爽了,他突然笑容一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很好,那我们谈谈赔偿。”

“赔……赔偿?”玫瑰差点咬了舌头。

詹秦飞把狗笼子凑到玫瑰鼻子前,玫瑰这才看清楚,狗笼子里还有四只小奶狗,奶声奶气汪汪叫,全蹭在小黑旁边,黑亮亮的鼻子拱啊拱,高冷如小黑,也任由四只小狗蹭来蹭去,时不时流露出一股浓浓父爱。

父爱?

玫瑰一口鲜血差点喷涌而出,她努力深吸两口气,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梗着脖子不认账,“你……你怎么知道这小汪的爹就是我家小黑?”

詹秦飞莞尔,“它在我家花园陪了三天产妇,不然它贼精贼精的,我怎么逮得住它?还有,你要实在想抵赖,走,我们去做DNA鉴定。”

说着詹秦飞伸手去拽玫瑰,玫瑰秒怂,立刻服软,她脑子飞快一转,詹秦飞富得流油,为人也算磊落,想来不会狮子大开口,况且确实是自己儿子私生活不检点,自己难辞其咎,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甩出个豁出去的表情,“那,那你说吧,要多……多少钱?”

詹秦飞抿出一个光风霁月的笑,“我家狗妹不要钱。”

玫瑰大喜,笑得十分狗腿,“哎呀,那怎么好意思,那这样吧,我包狗妹一月狗粮!”

詹秦飞也乐了,“行。”

玫瑰喜上眉梢,要么说人家詹秦飞立在食物链顶端,她自己就是一枚草履虫呢,人家简直胸怀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啊。

詹秦飞弯腰,轻飘飘的呼吸拂在玫瑰脸上,“你就照顾你儿媳和你孙子一个月吧,也算是让他们认祖归宗。”

“啵”一声,玫瑰的绮梦像个肥皂泡泡,破了。

果然无奸不商,人家不要钱,可人家要免费劳力,万恶的资本家,榨取劳动人民剩余价值,无恶不作,脑满肠肥!

那个带着薄荷味道的呼吸依旧轻轻响在耳边,“不然,我就在小区群里传播你家儿子抛妻弃子的光辉事迹,让它下半辈子一直被唾弃,直到抑郁而终。”

“你!”玫瑰气得咬牙切齿,“算你狠!”

6

自此之后,吃遍东南西北中的我和玫瑰,再没一起吃过晚餐。

插播一句,鬼知道詹秦飞什么时候偷着搬到玫瑰小区的。

玫瑰再也不加班了,每天一下班就火烧火燎往家赶,俨然一位尽职的铲屎官。别的不说,光给六只狗洗澡就要了玫瑰的命,蕾丝短裙也不穿了,一下班就是T恤短裤配一个特大号围裙,她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某些人却优哉游哉,惬意得很。

詹秦飞作风非常中式,常常泡壶茶,焚了香,弹一把诡异的乐器。玫瑰有时喊他,“詹大爷,作为孩子它姥爷,您好歹搭把手啊。您要实在不想移动尊驾也行,起码别弹棉花了成吗?”

詹秦飞眼皮子都不抬,“亲家母,来,跟我念,这个弹棉花的,叫‘阮’”。

玫瑰偷偷翻白眼,“只管生不管养,这姥爷也不是什么好姥爷。”

詹秦飞突然停下弹的曲子,狡黠笑,“饿不饿?”

玫瑰警觉地一秒回答,“不饿!”资本家的弯弯绕绕她还不知道?她要说饿,肯定要剥削她,让她做饭。

詹秦飞眉眼里都是笑意,黑瞳濯濯兴味十足地站起身来,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玫瑰悔得肠子都青了。

因为不到半小时,詹秦飞就端着一盘虾仁炒饭出来,还配了两道爽口的凉菜。

他吃饭很斯文,这就意味着很慢,玫瑰一边整着狗窝,一边听着背后轻轻的咀嚼声,嘴里开始不自觉分泌口水,下班到现在,她还什么都没吃。

空气里是海笋淋了麻油独特的香气,玫瑰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因为静,这一声就格外突兀。

詹秦飞不知怎么突然就呛到了,咳到差点提不上气,声音里是强抑的笑。

“锅里还有很多,我这人见不得浪费,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分担一点?”詹秦飞口气相当卑微。

这个措辞让玫瑰十分受用,她挺了挺脊背,像只骄傲的孔雀,“那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吃一点,毕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浪费粮食你下辈子是要变猪的。”

进了厨房玫瑰才愣了,水晶碗里早已经盛好了米饭,上面规规矩矩卧着一只温泉蛋,还是心形的,可能怕凉了,碗就坐在锅里,连勺子都提前放好了。

她突然有些眼酸,她无坚不摧的这些年,人人当她无所不能,却不知她不会做饭,也常常吃不上饭,曾因胃病住过院。最严重的一次是急性胃炎,半夜一个人去医院做胃镜,恶心地颠来倒去,给罗宋打电话,罗宋拒接,施恩一样回了一条短信:“半夜不睡,小心住院。”

最后是我陪她在医院待到天亮,事后玫瑰康复,跟没事人一样,笑着打趣自己和罗宋的感情:“丧偶式关系。”

玫瑰在厨房待了很久,久到詹秦飞进来时,玫瑰还盯着那碗饭发呆。

“怕我下毒?”詹秦飞笑吟吟。

玫瑰给自己营造的感动氛围“咻”一声烟消云散,她恶狠狠抄起勺子使劲往嘴里塞了一口,鼻子却酸到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吸了吸鼻子,实在不好意思面对詹秦飞,就继续背对着他,又塞了口饭。

下一瞬,暖暖的薄荷香从背后包裹住她,詹秦飞的下巴刚好抵在玫瑰头顶,玫瑰大惊,拼命挣扎。詹秦飞却把手扣得更死,“玫瑰,我前几天回了趟老家。”

怪不得他人间蒸发一样。

玫瑰嘴里都是米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詹秦飞继续说:“我父母都同意。”

玫瑰嘴里嘟嘟囔囔说不清楚话,詹秦飞却听明白了,“当然是同意我娶你。”

娶?

饭粒吸进了鼻腔,玫瑰呛得直冒眼泪,詹秦飞腾了只手出来,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玫瑰,我的人生没有无聊的玩笑,我的每一个看似轻松的决定都经过我的深思熟虑,对于你,尤其如此。所以,喜欢你,想娶你,都是认真的。”

詹秦飞认真看进玫瑰的眼睛,乌褐色的瞳孔像是深邃的漩涡,“那么,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做我的甲方?”

7

玫瑰的口头禅是,甲方是亲爹,甲方是爸爸,服务甲方如同烧香供菩萨。

詹秦飞显然理解得十分透彻。

所以当夜,我恨铁不成钢地捶玫瑰,“这么一个钻石二百五跟你求婚,你回答的什么?!再想想?想什么?!有什么好想的?人今天脑子烧坏了,明天康复了咋办?你后悔都没地儿哭。”

在我的炮轰之下,玫瑰有些期期艾艾,“我觉得吧,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快。”

“我的大爷,你都三十一了,结婚生娃只争朝夕啊。人詹秦飞要钱有钱,要脸有脸,时机摆在眼前你居然不知争取,你平日贼精贼精的,今天是失心疯了吗?”

玫瑰嘟囔:“你不觉得太快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吗?”

“扯淡!仪式感都是闲人在给没意义的事找意义,纯属吃饱撑的!”我跳起来,一边说一边把玫瑰往外搡,“不行,你现在去找詹秦飞,说你想好了,明天扯证后天办酒,就这么定了!”

玫瑰扳着门框,差点吼出来,“我不是不喜欢他,我只是觉得时机不到,他真的道行太深,我觉得我根本不了解他。

“我今天才知道他居然还是个化学硕士,他居然还是个一流赛车手,我不知道他家住何处,家里几口人,甚至是不是离异,我不能仅凭自己的想当然,就断定他喜欢我。这算什么,快餐爱情?罗宋的前车之鉴还放在这里!”

玫瑰的眼眶明显红了,无论如何,一段感情,最受伤的还是女人。

我不知道怎么说,正在此时,玫瑰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吸吸鼻子,瞥了眼屏幕,脸色变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罗宋说:“说好的周六聊一聊,拖了几个月了,该聊了。”

有些事情总该说清楚,本着这个想法,玫瑰第二天就去赴了约。

不得不说罗宋真是思路清奇。

他已经跟深V美女分了手,他的解释是,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只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当时他鬼迷心窍,可最后兜兜转转,他还是觉得玫瑰才是他的灵魂伴侣。

所以过去那一段完全是他们真爱道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那是真爱必经的一环,他现在浪子回头了,不知道这张旧船票还能不能登上玫瑰的客船。

中途玫瑰看了三次表,罗宋才隐晦地表达出来这个意思。

“完了?”玫瑰挑眉。

罗宋笑,“为了补偿,我愿意明天就去领证,虽说契约都是枷锁,可为了你,我愿意套上这个锁镣。”

玫瑰听得直打冷战,罗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腔调,也或许他从来就是这个腔调,只是以前因为没有对比,所以玫瑰并不嫌弃。

玫瑰想到了詹秦飞。

她更加觉得谈话无趣,这一天,她仔细想过了,其实她骨子里还是胆小的,因为怕再受伤,怕投入产出比低,怕三十一岁的女人蹉跎光阴,就这样拒绝了詹秦飞。

其实她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不了解可以慢慢了解,谁说的铁娘子就会处处生猛呢?在感情方面,她确实胆小怕事,畏首畏尾。

她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咖啡,一句话都没留下,起身就往外走。她想好了,去找詹秦飞,不能因为年龄大了,不能因为受过伤,不能因为害怕,就丧失了追求幸福的勇气,这对谁都不公平。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露了怯,还是她自己,担心配不上詹秦飞。

罗宋喊出声:“玫瑰,你干吗去?”

玫瑰满脑子都是詹秦飞的影子,她迫不及待想要见他。罗宋两步追上来,拽过她的身子,玫瑰盯着他,“我们结束了。”

罗宋愀然变色,假洋鬼子的风度也顾不得了,声音都走了调,变得又急又厉,“为什么?!”

玫瑰突然笑了,“吃过山珍海味后,谁还咽得下清粥小菜?”

她意味深长一笑,阔步迈出咖啡馆。

8

出了地铁站,玫瑰几乎是一路小跑往星熠去。

路人纷纷侧目,她脸上有笑,长发飘起,裙角飞出诱人的弧度,美艳不可方物。

五分钟后,玫瑰的笑僵在脸上。

星熠所在的位置寸土寸金,离星熠不远,是全城最大的婚戒定制中心,门口横着詹秦飞的牧马人。

水晶吊顶晃得玫瑰眼酸,她惨白的脸衬着豪华的装修,格外刺眼。

詹秦飞把一枚戒指戴在白裙子女孩的无名指上,细细端详了许久,温柔地摇了摇头,换了一枚。

他们就这么专注地试着戒指,灯火辉煌下俊男美女挑选着爱的信物,一切美好得像是梦境。

眼泪不知道何时汹涌而下,骄傲如玫瑰,自然不可能冲上去质问或是其他,她晕晕沉沉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如同踩在棉花上。

这时她想着:“小荷说得对啊,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詹秦飞果然是生意人,绝不在低产出的东西多消耗一分,一击不中,与其再费心神,不如另择靶子,这才是生意之道。

原来他的爱,就只有这么多。

原来她洪玫瑰竟然猜对了,再也没人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三十一岁的她,再也遇不到爱了。

玫瑰冷笑,慢慢捂住眼睛。

晚上我一开门,刺鼻的酒味儿愣生生让我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我已经开始鬼嚎:“洪玫瑰你不要命了,酒精过敏会死人的!”

我手脚并用疯了似的挨个儿去开房间门,“玫瑰!玫瑰!”

最后我在洗手间找到了玫瑰,她扒着马桶晕了过去,吐得天昏地暗。

我惊出一头汗,费了吃奶的劲儿把她往地库拽,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我死活拖不动她。

好在已有前车之鉴,我淡定拨通电话,站在地库,等待牧马人冲下来。

果然,五分钟后,一道黑影咆哮着蹿了下来。

詹秦飞跳下车,两步冲过来,玫瑰明显比上次牛饮的还多,詹秦飞狠狠剜了我一眼,眼风犀利地接过玫瑰,颌骨上都是愤怒,“砰”一声砸上车门,一脚油门到底,车子轰一声离弦而去。

“喂,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甘心地冲着尾气咆哮。

还有,眉骨上那么深个血口子,还瞪什么瞪,八成来的路上撞了车,什么德行!

9

玫瑰又一次在医院醒来时,詹秦飞正冷着脸瞪着她。

他头发乱糟糟的,眉骨上的血已经干成血痂,胡子拉碴叼着根没敢点着的烟,衬衣皱巴巴团在身上,唯有眼神凌冽如刀。

玫瑰看见他,心口骤然一缩,眼睛又开始酸,于是她火速别过头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拿身体开玩笑,你还有理?”詹秦飞怒火熊熊站起来,说话的口气却明显气势不足。

“你出去。”玫瑰被子蒙上头,声音瓮瓮的。

詹秦飞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声音也软了,“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玫瑰一言不发。

詹秦飞笑了,“小祖宗,你还真是吃死我啊,明明自己理亏,这会儿倒还得理不饶人了。”

空气是尴尬的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詹秦飞试探着问。

“咱俩完了。”玫瑰隔着被子冷冰冰地说。

詹秦飞蓦然变色,眼中痛意难挡,但他还是强挤出笑,“你身体不舒服,这个我们改天聊。”

玫瑰一把拉下被子,“这么演,好玩吗?”

詹秦飞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玫瑰怒火大盛,却在一瞬间委屈得直冒眼泪,“什么意思?你昨天给别人买戒指,今天在我这里唱苦情戏,你是戏精吗?你说你喜欢我是认真的,你认真个屁,你始乱终弃,你今天跟我求婚,明天给别人买戒指,你当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你……你滚吧。”

玫瑰一边说一边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她气愤詹秦飞始乱终弃,更气自己此时就像个娇滴滴的鼻涕包,太不像她。

詹秦飞结结实实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噗嗤”一声,眼里染上浓浓的笑意,连眼角都是层层的暖意,他从兜里摸出个盒子,促狭道:“你是说这个?”

玫瑰一看,更是气得要呕血,正要发飙,詹秦飞已经矮身跪下去,“玫瑰,嫁给我吧。”

玫瑰惊得合不拢嘴,呆愣愣像个拔了电池的娃娃。

詹秦飞忍俊不禁,“白裙子,我租的,给人家调了一天假,人才答应帮我买个戒指,不过,看你吃醋,我真的好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詹秦飞说的,玫瑰都信。

突然之间,玫瑰积攒的愤怒和难过像是杂草被连根拔起,幸福像是透过云层的光,一点点落了下来。

玫瑰嘴角微微一勾,想到自己在生气,又忙垂了下去。詹秦飞还是老老实实跪着,老老实实举着丝绒盒子,盒子里安安静静搁着一枚玫瑰造型的戒指,旁边是一行烫金的小字,语出《小王子》:“也许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玫瑰揉揉鼻子,“我们才相识几个月,你不觉得仓促吗?”

詹秦飞深吸口气,微微一笑,盯着玫瑰,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玫瑰,你有没有想过,跟你们公司的谈判规模,根本不需要我亲自出马?”

玫瑰确实想过,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部门经理,星熠派出的却是首席执行官,身份实在不对等,可她只是简单以为青年才俊詹秦飞喜欢亲力亲为。

“其实,我最早见你是在三年前商务局组织的年会上,至今我还记得那天你穿无袖的白裙子,婚纱一样,你跟一帮男人聊政治,观点犀利却言辞温柔,三两拨千金。你甚至没有做头发,乌黑的长发绸缎一样洒满肩膀。

“那时我就想,这就是我新娘的模样,我对你一见钟情。可我们两家公司业务范围相差太远,我用了三年才开发出你们所需的财务芯片,用了三年等到你分手,用了三年做好准备走到你身边。”

玫瑰心跳如鼓,连耳朵都红了,不可思议地看着詹秦飞。

詹秦飞笑着接着说:“你过敏之后,我就觉得我得离你近点。小荷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晨泳,一急,腿还抽了筋,差点淹死。我当时就想,这样不行,所以我就想尽办法搬到了你们小区。

“我看你在群里找狗,我本来想买条小母狗勾引黑森林来着,结果遇到了狗妹,它刚生了小狗,我就连四只狗宝宝一起买过来了。你可真傻,居然把半岁的四只小狗认成了刚生的狗孙子。”

玫瑰欲笑又颦,欲嗔又喜,噘着嘴瞪着詹秦飞。

“我跟你求婚,你说你要考虑,我特别着急,公司里到处发火,受我荼毒的下属实在被逼疯了,说不如买戒指求婚,女人最在乎仪式。于是我就找了前台的小姑娘帮我,她身形个头,都和你差不多。”

“所以——”詹秦飞狡黠笑开,“现在能不能考虑嫁给我,做我一辈子的甲方?”

玫瑰忍不住嘴角透出甜甜的笑,“那你可想好,我的口头禅是,甲方是亲爹,甲方是爸爸,服务甲方要像烧香供菩萨。”

詹秦飞大喜,“以后唯您马首是瞻!”

玫瑰傲娇伸出手去,“还不给哀家戴上。”

“这个……恐怕有困难……”詹秦飞难得唯唯诺诺。

玫瑰一看,因为过敏,她的手已经肿成了馒头。

玫瑰大笑,“看吧,老天爷不让我嫁!”

詹秦飞扑上来,“谁敢拦俺老孙宏图霸业!大不了先上车,后补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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