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是荣国府贾政的嫡子,贾母的掌上明珠,身份尊贵,下人们当然要尊敬他了,要尊一声“宝二爷”。贾政的清客相公们胡子一大把了,还称宝玉为“世兄”。但贾母却不许伺候的丫鬟们成“爷”,只叫他的名字“宝玉”即可。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宝玉房里的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晴雯要撵她出去。坠儿的娘和晴雯争辩,说:
“比如方才说话,虽是背地里,姑娘就直叫他的名字。在姑娘们就使得,在我们就成了野人了。”
坠儿的娘怼晴雯直呼宝玉的名字,晴雯气极之下无言以对,只是赌气说:“我叫了他的名字了,你在老太太跟前告我去,说我撒野,也撵出我去。”
晴雯的话毫无说服力,有种“破罐子破摔”、“我就这样了,你怎么滴”的感觉。这时吵架高手麝月上场了,说叫宝玉的名字是老太太吩咐的。
麝月忙道:“嫂子,你只管带了人出去,有话再说。这个地方岂有你叫喊讲礼的?你见谁和我们讲过礼?别说嫂子你,就是赖奶奶林大娘,也得担待我们三分。便是叫名字,从小儿直到如今,都是老太太吩咐过的,你们也知道的,恐怕难养活,巴巴的写了他的小名儿,各处贴着叫万人叫去,为的是好养活。连挑水挑粪花子都叫得,何况我们!连昨儿林大娘叫了一声‘爷’,老太太还说他呢……”
麝月的话说出了老太太让丫头们直呼宝玉名字的原因:为的是好养活。
古代的医疗技术水平低,孩子的夭折率特别高,养不大的很多。民间迷信的说法,说贱名好养活,因而有许多孩子叫“狗子”、“狗蛋”等。汉武帝的乳名为“彘”,是“猪”的意思,《红楼梦》在刘姥姥的女婿叫“王狗儿”,都是按这种说法取的名。
金尊玉贵的荣国府的孙子虽然不至于取个难听的贱名,但也不敢太高调了,以免折福,养活不大。因而贾母让丫鬟们直接叫宝玉的名字,还把他的名字写了贴遍大街小巷,让街头巷尾的贫贱人去叫,为的就是好养活。
宝玉过生日,贾母不让宝玉受礼,也是希望宝玉不要过于尊贵,以免折福。
马道婆忽悠贾母为宝玉在菩萨面前点祈福的海灯,贾母问需要多少灯油,马道婆说:“若是为父母尊亲长上的,多舍些不妨;若是象老祖宗如今为宝玉,若舍多了倒不好,还怕哥儿禁不起,倒折了福。”马道婆这就是顺着贾母的心思说的。
王熙凤让刘姥姥给女儿取名,说:“我想起来,他还没个名字,你就给他起个名字。一则借借你的寿;二则你们是庄家人,不怕你恼,到底贫苦些,你贫苦人起个名字,只怕压的住他。”
凤姐让刘姥姥给女儿取名的原因是认为贫苦人起的名字压得住,好养活,和贾母命人叫宝玉的小名一个道理。
脂砚斋评凤姐的话写:一篇愚妇无理之谈,实是世间必有之事。
确实,“贱名好养活”的说法是毫无道理可言的,但世间之人却都笃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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