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初，秋瑾与友人徐锡麟私下制定占领浙省计划，未想正在她积极筹备期间，忽然传出革命同胞刘道一、杨卓林等人败讯，致使秋瑾无比悲愤，更加坚定起事的决心。

恰时遇母丧，她重回绍兴，暗中联络义乌、金华等地同胞，并以大通学堂董事的身份继续召集革命志士。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之际，王金发手下于无意间暴露机密，给武义县知府递上一个搜查聂家的把柄，让党会名册曝光，牵连大通学堂。同时，听从徐锡麟指示到上海购置军火的叶某不幸被捕，出卖徐锡麟。

是以，两江总督迅速命令安徽巡抚捉拿徐锡麟。当年7月10日，徐锡麟事败消息传至秋瑾耳中，处境岌岌可危的女壮士拒绝了离开绍兴的劝告，遣散学堂众人，独留原地等待清军到来。3天后，秋瑾入狱，坚决不肯吐露半点儿实情。

又2天，只有32岁的她壮烈牺牲在黎明之前，身后余下一儿一女两个孩子。

其中，女儿王灿芝继承母亲侠义之心，性子豪爽慷慨，为中国首位女飞行员，不只拥有美国人送给她的“东方女飞将”美名，而且是一位有名“小侠”。

01，少年侠气：她对母亲未有印象，却继承了母亲的侠义气概时间退回到1895年，秋瑾的父亲秋星侯偶然结识曾国藩长孙曾重伯，经其介绍，又认识了湘潭当铺老板王黻臣。

王黻臣有个儿子叫王廷钧，长相俊秀，才思敏捷，让秋星侯甚是喜欢，遂出面聘请媒婆，与王家订下儿女婚约。

次年晚春，刚刚20岁的秋瑾与比她年小4岁的王廷钧在父母的见证下，正式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婚后，王廷钧一边继续读书，一边帮父亲打理当铺，秋瑾则和夫君琴瑟相谐，时常切磋文技，生活平静幸福。

2年后，他们的长子王沅德降临世间。王家上下均非常高兴，特地请了女仆照顾秋瑾母子。

1900年，科举受挫的王廷钧通过捐纳的方式谋得清朝廷户部主事官职，于同年携妻带子赴北京上任。后因庚子乱被迫归家，生下长女王灿芝。

1903年，王廷钧再到北京复任。目睹庚子之乱、外国暴行的秋瑾由此觉醒革命之心，在王家和好友的支持下，决心到日本留学进修。王廷钧则在妻子离开后，带儿女辞官回故里隐居。

4年后，秋瑾回到湖南，向王家索要钱财筹建大通学堂。数月后，她的死讯传回王家，王廷钧无比悲恸。1909年，王廷钧病故，独留一儿一女两稚子苦苦于世间挣扎求生。

很久以后，有媒体问王灿芝：“你母亲慷慨就义时，你年纪尚小，对她可有一些印象？”

王灿芝摇摇头，语气低落地回答：“半点儿也没有。”

与自小长在祖母膝下，受祖母疼宠的哥哥王沅德不同，原名桂芬的王灿芝幼年得保姆照顾，母亲出国后，又被母亲寄养在她的友人谢涤泉家中，认其继室为养母。

1907年秋瑾牺牲后，谢家一位女仆带6岁的王灿芝离京回湘潭，把她交到祖母手中。

后来王灿芝回忆童年，说自己在谢家和祖母家里都过得不幸福。谢家子女众多，“外来客”王灿芝根本不受重视，常年头发脏乱，浑身虱子，衣衫褴褛，吃不饱肚子，以至于饿到脱形，常常患病。

等回到王家，王氏祖母重男轻女，对王灿芝要求无比严格，一不顺心便指着王灿芝大骂她的母亲，说她和她的母亲皆不听话，日后长大必定会做无法无天之事。

祖母的不待见，越加激发出王灿芝骨子中与母亲一样的倔强，她瞒着祖母，偷偷拜一名仆役为师学习武艺，决心要当一代女侠客，找到谋害母亲的真凶，为母复仇。

有一段时间，王灿芝从别人口中得知一个姓曾的人精通武术，遂托人捎去口信，准备与他学习。

但未等回信，学校便获知此讯，特意把王灿芝叫到跟前，告诉她那个曾姓之人乃一坏蛋，并把这件事透露给王家，使得王灿芝的学武计划被迫夭折。

不甘示弱的王灿芝没有就此放弃学武梦想，反而给自己起了个小号叫“小侠”，渴望把世间恶人全部“杀”干净。

1918年，与王家交好的曾国藩曾孙女曾宝荪留学归来，在湖南创办一所女校。王灿芝依靠父亲往日关系得以进入女校读书，受到良好教育和曾宝荪的重视。

可生性不羁的她却很厌烦曾宝荪常把她和曾家婚约挂在嘴边，积攒了一肚子气，直至中学毕业那年，趁着曾家操办喜事的关头，悄悄离开家门，孤身跑到上海。

王灿芝在持志大学读了一段时间书，1927年受母亲至交徐自华的推荐，接任竞雄女学校长一职。

竞雄女学和她的母亲秋瑾有一定关系，创办者是大通学堂协助者姚勇忱，创建目的为纪念秋瑾。后姚勇忱因革命失败被迫流亡海外，竞雄女学便交到徐自华手上。

她与秋瑾志趣相投，亲密往来。秋瑾牺牲后，徐自华极力奔走，亲自建碑建亭凭吊好友，又创立秋社，以社长身份纪念秋瑾。

接手竞雄女学，她先是聘请俞植权主理教务，又请胡朴安、陈去病等人担任教员，并开设国文、算数、理化等学科，得孙中山亲赠“勤敏朴诚”之校训。

王灿芝到上海求学后，偶闻她讯的徐自华对她非常关注，希望她可以学有所成，继承学校。

王灿芝也确实未曾辜负徐自华的厚望，不只擅长诗书，而且会武，熟悉她们母女的人皆说，她确有“秋侠”当年之姿。

成为竞雄女学校长后，王灿芝极力扩充学校，聘请凌菊身为小学主任，将女中部和专修科迁到3层洋房，并聘请律师陈则民担任学校法律顾问，与各种冒用“秋瑾”之名的学校“斗争”，维护竞雄女学的权益与名声。

为筹办办学资金，王灿芝几次往返宁杭，请求胡汉民等人帮助。经她不懈努力，除却蒋胡二人，还有张静江、蔡元培等20多位政要同意担任女学赞助人，但很可惜，由于人事变动等诸多因素，导致女学扩建一事未能持续下去。

1928年前后，王灿芝重回故土，和哥哥巧言理论一番，成功拿到数千元资金，于当年夏天赴美国深造。她用拼搏精神为自己赢来一个不一样的“明天”。

02，女航空员：虽未能手刃亲仇，但她依然未曾辜负母亲的厚望美国求学的日子，远比王灿芝想象中更加艰难。哥哥“资助”她的钱财，只够一部分学费和生活费，其余则要靠王灿芝自己去赚取。

她想向政府申请津贴，却苦于无门可求。百般无奈之下，王灿芝尝试给昔年曾向她伸出援手的胡汉民写了一封信件，说明自己的困境。

很快，时任立法院院长的胡汉民回信了，他一边勉励王灿芝勿要放弃，一边想尽办法向国民政府建议，为王灿芝补助学费，可由于支持者甚少，提议未能通过，王灿芝仅得到百余元国币，勉强维持生计与学业。

经济上的艰难让王灿芝愈加刻苦，她亲眼目睹美国人对航空事业的热爱和追捧、政府的提倡及事业本身的飞速发展，她决定亦投身当中，不能叫外国人继续看不起中国、肆意欺负中国。

她奋发努力考入纽约大学，读航空专科，学飞机制造和航空知识，掌握了如何驾驶飞机、如何判定气象等等专业知识，并以优异成绩得到至著名飞机公司参观的机会。

学院的导师都很欣赏王灿芝，认为驾驶飞机的她不只技术娴熟，而且英姿飒爽。久而久之，王灿芝便有了一个“东方女飞将”的美名。

王灿芝并未满足于当下，1930年，学业有成的她毅然重返华夏，以中国首位女飞行员、首位留洋女飞机专家和首位航空女教官的身份加入国民政府航空署、军政航空学校等单位。

竭尽全力为中国航空事业付出自己的一份辛劳，培养诸多优秀飞行员，得到世人的称赞，说她是中国航空女飞行员第一人。

事业上的成就，反倒叫王灿芝愈加焦虑，她恨自己才华有限，不能彻底拯救华夏同胞于水火之中，又恨自己过于无能，至亲血仇至今未报，恶人踪迹飘渺无痕。

所幸，年余后王灿芝于旁人口中偶然知晓昔年对母亲秋江下毒手的贵福消息，原来那人化名赵景琪，充当日本伪满“走狗”，随大部队转移到了偏远的东北。

王灿芝迫不及待想要赶去斩杀仇人，却碍于那时华夏战争爆发，只得按捺心思，选择大局为重。待她好不容易等到空闲，仇人则早已因病故去。

未能亲手手刃仇人是王灿芝一生最遗憾的事情，不过，她并未沉溺在这种情绪中，因为她的余生尚有更重要的“任务”等待她去完成，譬如结婚和为母亲写书。

逃婚以后，王灿芝一直保持单身。30余岁的大龄女青年在那个时代常常遭人冷眼相对和猜疑，王灿芝架不住同事好友相劝，到底在1932年同意与一个叫黄公石的才俊喜结连理。

黄公石是广东人，曾到法国留学，在汉阳兵工厂当厂长，为一代枪炮专家，同王灿芝称得上门当户对。

志同道合的二人在婚后果然伉俪情深，生活幸福美满。年纪愈大的王灿芝企图赴美参加“空战之奥”未果后，转而收集、装订母亲秋瑾曾经所写诗文，编撰成《秋瑾遗集》发表，并加以英文简介传至欧美，使得秋瑾事迹为世界知晓。

1935年，王灿芝生下女儿王焱华。不久，她的丈夫黄公石因病故去。恢复单身的王灿芝带着女儿于抗战胜利后迁居上海，开始着手为母亲秋瑾著传。

她曾特地跑至杭州辛苦找到当年绍兴官府审理母亲案件的3百余封档案，但因生计所迫，此事未能完成。

1940年后，导演梅阡曾拍话剧《秋瑾》，得到王灿芝的高度关注。1948年，梅阡再度将秋瑾的故事搬上荧屏，由沈浩担任主角。

王灿芝获知此讯后，依然非常关心此事。她专门在开拍初期问梅阡要到剧本翻阅，又在片子拍摄完成后，请求延迟上映，希望可以先看样片再进行公开放映。

1951年，王灿芝获得周总理的许可，告别正在读高中的女儿，远赴香港定居。临行前，她把自己辛苦收集的母亲资料全部无偿捐献给上海博物馆。

2年后，王灿芝改姓为“秋”，迁居台湾，自此同女儿焱华天隔两方，再无团圆之日。

03，猝然离世：人此一生最遗憾莫过于死别，幸而有女承母志在台湾，王灿芝仍旧没忘为母亲写书一事。她利用手头资料完成《秋瑾革命传》一书，又把自己的经历写成家庭生活史及留美航空回忆等长文，使得她和母亲的故事得以流传于世。

在书的末尾，王灿芝还收录了自己所写的10首诗词，以此来抒发对母亲的仰慕和钦佩之情。

1967年某天，66岁的王灿芝刚吃过午饭，正在洗澡之际，忽然脑溢血发作，被保姆紧急送往医院后，于当晚救治无效逝世。

她的女儿王焱华一直保留着报道母亲过世的台湾报纸，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稍稍弥补她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遗憾。

王灿芝故去后，她的友人把她葬在台湾一座公墓，由她生前至交为她打理守护墓地。可至交年纪愈大，精神力渐渐不足，慢慢无力照料。

幸而在上海某小学当老师的王焱华有一学生到台湾探亲，一直关心母亲后事的王焱华及时委托其帮忙找寻母亲下落。

学生费尽周折，终在偌大公墓里找到王灿芝的墓地。墓地相当朴素，墓碑上一张照片也无，且由于疏忽照顾，四周杂草丛生，看起来甚是凄凉。

王焱华请学生选一张照片附上，又向台湾的“侨委会”请求帮助，方让母亲的墓地恢复整洁干净。

2011年，知晓王焱华乃秋瑾后人的“侨委会”向她发出邀请，请她赴台参加辛亥纪念活动。王焱华欣然应允，在几十天内办好签证，首次踏上母亲最后涉足的那片土地。

她参加了忠烈祠的春季祭典，又同马英九见面，并亲自祭拜了母亲。

于王焱华而言，外祖母秋瑾无疑是一位令人佩服的女英雄，母亲王灿芝未曾坠了外祖母的名声，她自然也会继承先辈品德，以坚韧直率的心性行走世间，不叫她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