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郁郁葱葱,各种花草果蔬,你方开罢我又绽红吐黄,由春至夏至深秋,甚是热闹。在西偏房的门台下,靠近台阶的砖缝里,不知啥时挤出一棵山红豆,差不多已有六七年的光景了。每年开春儿,不等我将屋里憋屈了一冬的花儿草儿搬到院里,这棵山红豆儿,便急不可耐地早早钻出新芽儿,一开始时总是两三枝,不等及夏,顶上的花蕊刚要绽放时,你再瞅,不知啥时,它己长成一蓬,枝上冒杈,杈上分枝,每一根或长或短的枝杈上,都顺着叶柄和枝桠的夹缝,钻出一个个小小的花骨朵儿。天气刚一转暖,大约是盆栽的对红儿,才开始往上钻箭杆儿的时候,山红豆儿的第一批花骨朵儿,便次第开放,一个个小白四角星儿,算是最早的迎春花儿了,两三天后,便有一串串小青豆儿冒出来。
认识它的人肯定会说,我把它的名字给弄错了。其实山红豆儿,是我根据别人的介绍给它起的名字,网上说它的本名叫四季果儿,学名叫玉珊瑚,还有很多好听的名字,大多是种植者根据自己的想象给起的。这东西本生于南方,在北方大多是用做盆栽植物,放在室内观赏用的。因其由春至秋,一直在努力地开花结果儿,若养在室内,至春节时,刚好在满盆的繁绿中,缀下串串红果儿,甚是喜庆,常于春节时讨得口彩,因而受人欢迎。
山红豆儿进入我的小院儿,已经二十多年了。一九九二年,新院儿落成,中秋节时,父母和我一块儿搬进新居,带过来一盆山红豆儿。时值中秋,葱绿的叶子间挤满了豆子,已不那么碧绿,顶上的豆子脐部,已开始略白并泛出黄意。每天中午几个小时,父亲总要把它搬到窗台上,说这样豆子会早红一些。那几年不知是摸不透它的生长规律,还是条件差冬天温度太低,差不多一到腊月前后,叶子便会先干后落,而且是绿叶直接干掉,不象是周期性落叶,先黄后枯再落。这样的无叶状态,要等到来年开春儿新叶钻出才罢。幸尔满枝绿豆儿此时已呈火红色,反而让父母更觉得满屋过年的吉祥气儿。
那个时候农村条件还很差的,像我家条件比较好,也是五间房点一个24号的煤球炉子,夜间气温也就是零上五六度,所以娇气的花儿草儿,都是剪掉余枝残叶儿,统统放在床下,只有这株山红豆儿和一株豆瓣儿掌,放在父母的房子外间屋的隔断下,有人进门,猛然间看见这冬日难得的红与绿,必会夸奖一番。
父亲年轻时曾得过一场大病,发愤自学中医,离休后,一直义务行医,方圆几十里以内,常有人来找他诊治疑难杂症。有一年快过年时,西乡的两个病号又来复诊,那是九十年代后期了,带棚子的三马子已普及,两个大人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那孩子小手儿都冻红了,母亲忙给孩子抓了把糖,把孩子拉到暖气片前煦手。也不知这孩子啥时出的里间屋,还没等方子开完,孩子已两手红豆儿地进来了,原来她在刚进屋时,就盯上满枝的红豆了。急忙看时,一个也没剩!看来这孩子,把山红豆儿当成能吃的水果了。可父亲知道这东西是有微毒的,不能吃,一问,孩子没舍得吃呢,虚惊一场。母亲怕这一折腾,山红豆儿再也不会冒芽儿,又给那孩子要了几个红透的,留做种子,扔到花池子里,其余的那孩子全给捎走了。没想到第二年,那干巴树枝上又钻出芽子来,而且花池里也冒出了十几棵,从那以后,这山红豆儿在院里就没断过种,虽然冬天枝条会冻死,但第二年根部准会又钻出新枝叶,就如这株,能活很多年。父母已仙逝多年,但院里的山红豆儿仍然年年繁华依旧。
有时我就会想,这山红豆儿虽然不能吃,也无药用价值,只能用作观赏,但其生命价值还是挺大的。它从春天开始,就努力地开花结果儿,一茬一茬不断,不断给人惊喜,直至深秋仍果实累累,至春节仍满头喜庆,而来年开春又复如此,年复一年不知疲倦,而且它对水肥要求极低,生命力极其顽强。这种平凡而向上的生活态度,象极了我的父亲。
父亲自学中医而且医术非凡,特别是离休后30多年的时间里,义务行医救人无数,却从未收取过一分钱诊金。现在想起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但他身上有很多东西是值得我认真学习的,他的固于平凡,他的安于贫寒,他的痴于求知和敏于学习,这些,会让我受益一辈子。
看见这株山红豆儿,仿佛又看到父母坐在院里喝茶拉呱,其实,在我心中,他们并未离开。
壹点号 老陈新语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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