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渐晓，村子，薄雾缠着炊烟。矮墙上公鸡打着鸣，绿黄的杨树叶子散落在长街路面，而一条不太宽的胡同里亦有几户人家。

“秀芹，起的挺早啊！要出门吗？”李婶站在凉台上隔着墙与邻居秀芹说着话。

“他李婶，我去田里拾掇拾掇。”打完招呼，秀芹急匆匆骑着自行车出了大门。

李婶叹了口气磨叨着：“这秀芹命不好呦！老早没了丈夫，一天到晚真够她忙活的！”

秀芹骑的很快，刚到村口，忽觉得车轱辘咯噔噔的，下自行车一看，没气了。正当她想扭转车把回家时，村口那棵古槐树里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古槐树秀芹挺熟悉的，自家儿子石头经常从里边爬上爬下，因为树的主干是中空的，但并不影响它的存活。

她放好自行车，走了过去，槐树底部凹陷处，赫然摆放着一个裹着被子的婴孩。

秀芹四外张望，大清早的，空荡荡的，只有她和那哭得声音更大了些的婴儿。母性使然，秀芹弯腰抱了起来，而婴儿竟睁开泪眼停止了哭泣。

秀芹用衣襟轻轻擦拭掉婴儿的泪珠，摸了下婴儿的小脸，冰凉！急忙右手揽在怀里，左手扶着自行车车把，咯噔噔着急忙慌，熟练的往家骑去。

很快村子里就传开了，寡妇秀芹捡了个弃婴，她又没什么亲戚，养活两个孩子，肯定少受不了罪，况且还都是男孩！

三十年后。

秀芹的大儿子石头自打有了工作，有了家室，就一直居住在外地。秀芹知道石头的想法，他不喜欢这个家，只因为他的那个弟弟。

满头白发，衰老的秀芹，腿脚还不错，正坐在院子外的门口旁，看着她的二儿子，也就是捡来的那个弃婴。

她给二儿子起的小名叫宝宝，如今三十来岁的他呆头呆脑，神情木讷。手里拿着一个破玩具，开心的在地上玩耍，嘴里嘟囔着“好宝宝，宝宝好，饿、饿、娘我饿啦！”

秀芹慈祥的目光望着宝宝说道：“过来吧！娘给你做饭去！”她慢慢起身后，宝宝扶着秀芹，娘俩一步步走回了院子。

心智不全的宝宝在村子里就是个笑话，从一数不到一百，未上过学，孩子大人都管他叫傻子。

街上的人路过胡同口，都会习惯的张望一下，看看那相依为命的娘俩。

邻居张婶时常过来和秀芹聊会天，顺便带点儿零食给宝宝吃。

“宝宝！婶子来看你啦！不准气你妈，要听话，知道不！”张婶摸着宝宝的头说道。

“嗯！娘好，婶好！”宝宝憨厚、磕绊的讲道。

“她张婶，以后我要真走了，您就给宝宝口饭吃，省着他被活活饿死，就当可怜他！”秀芹依旧深情的看着他的二儿子。

“老姐姐，哎！当初你真不该捡他回来，弄得石头一直和你生疏。”张婶无奈的回说道。

“都是我的骨肉，大儿子石头，正正常常的，又不用我操心，扔哪里都可以自食其力，唯独这老二是我最放心不下的！”

“是啊！但我踏踏实实告诉你，有我在饿不着你家宝宝的。”

三九，雪接连下着，冷风刺骨，心寒的人是谁？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近人们的视线，秀芹家门口有很多帮忙的人，腰间系着白布。

秀芹离世！

石头的眼角有泪，人们认出他时都在小声的说着什么。

棺木前的宝宝只是知道磕头，他自己数不清磕了多少个，额头狠狠地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石头拉不动他的弟弟，周围的人只是听到宝宝一直在喊“娘、娘、娘……！”

出殡的那天，雪突然停了，天格外的好。

宝宝的步子很乱，额头的血浸透孝帽，石头心如刀割！

人们送走了平凡普通但又从心底服气的秀芹。

村子、长街、胡同。

深夜，屋子，石头手里有张信笺，是吃晚饭时张婶给他的。

石头望了眼宝宝，而宝宝傻傻的靠着门框发愣，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宝宝，你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体，我有些累了，去床上躺会儿。”石头说完进到了里屋。

早上，石头睁开眼睛，叫了声宝宝，并没有宝宝的动静，索性再眯会儿。

“石头，宝宝那？刚出锅的饺子，你哥俩趁热乎赶紧吃。”张婶进到正屋大声说着话。

“宝宝，你在哪里？宝宝啊？”

宝宝失踪了！

村子里的人正在四处寻找着宝宝，“天这莫冷，这傻子能跑到哪儿去？”

“真邪了门啦！咱们这些大活人找不到才笨死那！”

“他是不是躲起来，在偷偷看着咱们这群大傻子！”

人们互相你一句我一句的乱说着。

终于找到秀芹的二儿子宝宝啦！永远想不到的地方——秀芹的坟头上！

虽然坟地离家很远，但宝宝却找到了这里。

发现宝宝时，他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甚至身体已僵硬。

他趴在坟头一侧，怀里面搂抱着一个吃饭的盆，盆里有菜和两个馒头，坟尖儿上盖着他穿的外套！

张婶边哭边说道：“宝宝这是怕我老姐妹饿呀！给她送饭来了；宝宝怕我老姐妹冷，还给她盖上点儿；宝宝啊！你娘真没白疼你啊！”

石头伸出手，使劲的扇着自己大嘴巴子，哭叫着：“妈，儿子不孝啊！”然后冲到宝宝身旁，用力抱起他在他耳边说道：“宝宝你是我的亲弟弟。”

而秀芹留给石头的信笺上只有一句话“娘真想亲眼看看石头和宝宝牵手的样子。”

后记，村子的街上，人们只要聊起秀芹和宝宝就会发生有趣的事，因为不经意会顺口提‘傻子’这两个字，只因有个默认的规矩——谁说秀芹家宝宝是傻子，就扇俩耳刮子。

这不，有人说错话了，但却高兴的等着处罚，扇他时还美滋滋的，因为宝宝现在是村里人崇拜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