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代艺术名匠徐悲鸿的纪念馆中,放着一幅《少女像》。
但多年过去,并没有人知道,画中这个妙龄少女究竟是谁。
直到1999年,徐悲鸿的第三任老婆廖碧君说出了实情:画中人便是“慈悲之恋”的女主角孙多慈。
“慈悲之恋”是一段传世的不伦之恋,老师徐悲鸿与学生孙多慈用情至深,却终不能长相厮守。
这段爱恋开始地轰轰烈烈,却结束地凄凄婉婉。
1930年,18岁的孙多慈准备报考国立中央大学文学院,却遗憾地落榜了。那时候,她还叫孙韵君。
孙多慈从小就热爱画画,父亲也有意培养她这方面的才能,便托朋友宗白华帮忙,让她投到徐悲鸿门下。自此,她变成了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的旁听生。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孙多慈有点婴儿肥,一脸的青涩懵懂。徐悲鸿很是喜欢。
在那个年代,旁听生一般不会受到重视,而孙多慈却受到了很多优待。刚刚学画三个月的时候,徐悲鸿就为她画了一幅肖像素描,还专门题字:“慈学画三月,智慧绝伦,敏妙之才,吾所罕见。”,落款是“悲鸿”。
这一个“悲鸿”的落款,让孙多慈心中荡漾出涟漪。
这时,孙多慈给自己画的自画像里,她拿着画笔和调色板,穿着学生装,围着长围巾,稚嫩地笑着,眼神很无辜,有一丝迷茫,一丝无助无助,像是个出生不久的小猫咪,很是惹人怜爱。
这样的懵懵懂懂没有持续多久,两人的关系便渐渐明朗了。
徐悲鸿给她改名叫孙多慈。徐悲鸿说:“大慈大悲,包含了我俩的名字,你以后就叫孙多慈了。”徐悲鸿温柔地看着她,一脸的宠溺。
孙多慈不仅没有拒绝,反而春心萌动,开心地畅想着以后跟老师携手作画的场景。
在此之后,徐悲鸿经常给她上小课,让她当自己的模特。
作为大师级的徐悲鸿,竟然花费一周的时间才为她画完一幅画像。与其说是画像,不如说是细细地欣赏。
在徐悲鸿为孙多慈画的那张全身像里,她身穿旗袍,卷发配高跟鞋,身材饱满,倚坐在躺椅上,像极了新婚女子,幸福而满足。但是躺椅的不稳定,让她上身微微前倾,有种不能自控的紧张和不安全感。
徐悲鸿渐渐地发现自己真的陷入了爱河,不能自拔。一次蒋碧薇去外地办事,他便写信给老婆,信中写道:“碧薇,你快点回南京吧!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恐怕要爱上别人了。”他对孙多慈的爱一发不可收拾,然而他也会彷徨不安,毕竟自己是有家室的人。
但没过多久,他又肆无忌惮地经常出现在女生宿舍。在那个年代,饱受其他学生的质疑。
此时,孙多慈又为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虽然还是短发,但脸上稚嫩的婴儿肥已褪去,眼神更加地笃定,像是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1932年,徐悲鸿一家搬进南京新居时,孙多慈特意送了百株枫树苗作为点缀庭院之用,祝贺老师新画室的建成,并写了一封信道:“枫树十年长成,就像我们的爱恋。”——他们的十年之约。
孙多慈心里想象着,每年秋天枫叶渐红时,与她的老师相互凝望,年复一年,绵延长久的景象,心中瞬间幸福满满,对于这份不伦之恋也越发地笃定起来。
然而,作为妻子的蒋碧薇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得知此事后,气得要死,大声喊骂着:“把枫树都给我砍了,做饭给我烧了。”
徐悲鸿知道枫树被砍了烧了,非常生气,但自己理亏,敢怒而不敢言,只能将这个画室取名为“无枫堂”,以疏解心中的愤懑,进行无声的反抗。
后来,蒋碧薇到学校找到孙多慈,告诫她远离自己的丈夫。此时的孙多慈一下子进入了两难的境地:她一边想着要坚守这份爱,希望能与老师长相厮守,不能放手。另一边想着人家老婆都打上门来了,再不放手,怕是自己会身败名裂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孙多慈与徐悲鸿厮守在一起的时间慢慢变少了,感情也渐渐淡了下来。
然而,1934年金秋时节,徐悲鸿带学生去天目山写生。在一些僻静处,两人见四下无人,四目相对,心中压抑的小火苗又再一次热烈地点燃了,不由得深情拥抱相吻,久久没能松开。
巧的是,这样的一幕还被一个带相机的同学收入进了镜头。“慈”、“悲”之恋,又燃起了熊熊火焰。
两人漫步天目山上,在树林深处,孙多慈发现了一树红豆。她伸手摘下了两颗红豆送给了老师,以表“相思”之意。
徐悲鸿从天目山回到南京后,便到银楼打了一对戒指,把红豆镶入其中:一个刻着慈字,一个刻着悲字,变成了二人的信物。两人的情感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然而,他们的事情被当成花边新闻报道了出来,蒋碧薇对孙多慈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蒋碧薇找人在学校黑板上画“孙多慈是小三”羞辱她;找学校领导干预这件事;找舆论媒体造势,甚至写信找到了孙多慈的父亲,表达自己贤惠正妻的立场。
面对这样的情况,孙多慈只能找徐悲鸿哭诉,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一方面,孙多慈安抚父亲,徐悲鸿与妻子的感情早就出现了问题,她与老师是真心相爱的,但父亲仍然不能接受他们的感情,要求她赶紧断了这段不伦之恋。
“小三”插足婚姻的事情,本就不被世人所接受。因此,孙多慈从国立中央大学退了学,徐悲鸿本想为她安排出国留学找出路,后来,也在蒋碧薇的阻挠下,留学计划没能成功。
此时的孙多慈又陷入了“龟缩”的状态,她一边担心自己会被正室喊打,怕被世人唾弃;一边怯怯地期待着老师给她的未来。
当爱情到来的时候,相爱的两个人都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而对于未来,又会畏首畏尾。
不久后,抗战爆发,孙多慈一家到长沙避难,而徐悲鸿去了桂林定居。这让孙多慈与徐悲鸿分隔两地,原本这段不伦之恋该就此了结的。
然而,孙多慈一家在长沙,谋生都很困难,甚至面临随时吃不上饭的窘境。
这时,孙多慈越发地思念老师,她相信老师一定会帮她渡过难关的。
于是,她便写信给徐悲鸿,表达了希望去桂林的愿望。信中写道:“战火弥漫,前途茫茫,我很想能依靠你的肩膀。”
徐悲鸿还是很重情义的,很快便将孙多慈一家接到了桂林,并为孙多慈找了差事做,但孙多慈父亲的工作却一时无法落实,孙父便对徐悲鸿很不满意。
在桂林的这段时间,孙多慈与徐悲鸿渡过了一段美好而甜蜜的时光。他们经常相伴到漓江边去写生,孙多慈对徐悲鸿表达了在乱世中想要老师作为自己依靠的心愿,希望两人能一起作画,一起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他们依偎在一起,仿佛这个世界能接受他们的爱恋。在乱世中,两人得到了短暂的安静。
但徐悲鸿自己知道,虽然他很喜欢孙多慈,始终难以开口跟老婆提出离婚。
孙多慈与徐悲鸿在一起度过的这段美好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很久。
徐悲鸿想给孙多慈一个家,就必须要跟老婆蒋碧薇离婚。
1938年,徐悲鸿终于登报声明与其前妻蒋碧薇脱离关系,随后托他的朋友沈宜甲先生去找孙父提亲。
可谁曾想,本来胸有成竹的沈先生却被孙父骂了个狗血喷头,孙父说:“徐悲鸿你是有家室的人,现在竟要抛妻弃子娶我的女儿,没门!” 给沈先生撵了出来。
内心气愤却又满怀期待的徐悲鸿,偷偷地去找孙多慈,问她到底要不要嫁给他。
孙多慈开始哭泣,她迟疑了。
徐悲鸿抱住了她,接着说:“不如我们私奔吧!我只要我们在一起。”
孙多慈哭着说:“可是,我的父亲不答应,他……”
徐悲鸿瞬间明白了,他爱的这个女人不肯跟他私奔,抱住她的手缓缓地松开了,他抹去眼角的泪说道:“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然后黯然心伤地转身离开了。
望着徐悲鸿离去的背影,孙多慈大声地哭喊道:“我还想见到你,不想这是我们最后一面啊!”然后跌坐在自家的门口,很久才回过神。
没过几日,孙家便收拾行装,离开了桂林,远远地跑到了浙江丽水定居下来,而徐悲鸿也身心俱疲,黯然神伤,去了印度讲学。
自此之后,两人天各一方,徐悲鸿离开那一夜,便真的是最后一面。
毕竟,有的爱情敌不过家人的反对,有的爱情敌不过安稳的生活。
你抛弃一切奔向我,奈何我又彷徨!
渐渐地,孙多慈像是忘却了有这一段情,找到了新的依靠。
徐悲鸿离开不久后,孙多慈的朋友给她介绍了许绍棣,两人开始有书信往来。又没过多久,许绍棣为孙多慈父女都安排了工作,并悉心照顾他们。
每逢日军空袭丽水,许绍棣总是第一时间安排他们一家人住到丽水中学宿舍中——那里建有避难的防空洞。在这乱世漂泊中,许绍棣给了孙多慈安稳的港湾。
1940年,孙多慈嫁给了许绍棣,但婚后不久,她就发现两人三观不和,毫无共同语言,经常争吵。
后来,孙多慈随许绍棣到了台湾。但她一直看不起许绍棣,于是便更加思念徐悲鸿。
孙多慈经常借故从台湾去美国,住在女物理学家吴健雄家里,逃避与丈夫的日夜相对。
平日里,她更是多次去她和徐悲鸿共同的好友王少陵家,因为那里有徐悲鸿为她写的诗。
当年,王少陵坐飞机返回美国前,到徐悲鸿画室与他道别,赶上徐悲鸿正在写这首诗。因王少陵赶飞机来不及了,徐悲鸿便将这首“墨迹尚未干的诗”赠予了他。
徐悲鸿苦涩地对王少陵说道:“这是写给孙多慈的诗。”
急雨狂风势不禁,
放舟弃棹迁亭阴。
剥莲认识心中苦,
独自沉沉味苦心。
小诗录以少陵道兄。
这首诗,一看便知这是写给心爱的女人的诗。
多年来,王少陵一直将徐悲鸿的这幅手迹悬挂在客室里。
每次见到挂在墙上玻璃框中的这首诗,孙多慈都会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念叨道:“这是悲鸿写给我的诗……这是悲鸿写给我的诗……”她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孙多慈回想起嫁给许绍棣那一年,她还给徐悲鸿写过这样一封信:“我很后悔,当日因为父亲的反对,没有勇气与你结婚。但我相信,今生今世我总会再见到你的——我的悲鸿。”信中满满地表达了她的后悔之心和对徐悲鸿的思念之情。
她心里这份爱,多年来一直未曾放下,郁郁寡欢。
1947年,孙多慈的表妹陆汉民从重庆回到庆安时,表妹殷切地问她:“表姐,你是否已经忘了徐先生?”孙多慈长叹一口气,缓缓地答到:“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直到1953年,孙多慈去中山堂看画展时,无意间遇到了蒋碧薇。
性格天生直率的蒋碧薇告诉她:“徐先生前几天过世了。”
话音未落,一向温婉端庄的孙多慈便忍不住了,一下子脸色惨白,坐倒在地,泣不成声,几乎昏厥了过去。
而后,在丈夫的默许下,孙多慈为徐悲鸿戴孝三年,追思她这一生的挚爱。
虽然,孙多慈在心灵上与同床共枕多年的许绍棣是疏离的,但两人仍维持着夫妇关系,而许绍棣也无奈地默认了妻子心灵的叛离,但仍真心地爱着她。
徐悲鸿去世之后,孙多慈一直郁郁寡欢,最后在63岁,因乳腺癌在美国去世。
回首孙多慈这一生,真是令人惋惜。
年少时,她不顾伦理纲常,爱上了已有家室的老师,不肯放手;
后来,两人因为战乱,断了情,她却又写信,主动再续前缘;
当徐悲鸿真的登报与妻子决裂,打算娶她时,她却偏偏听从父命,嫁与他人。
结婚后,丈夫待她不错,本该好好过日子,她又难忘旧情,导致后半生婚姻不幸。
爱情是一场修行,孙多慈却始终拎不清,放不下,最后郁郁而终。
归根结底,还是孙多慈自己亲手造就了她爱情的悲剧。
其实,无论哪个时代,女人都应该做一个脑子清醒的人。拎不清的人,注定过不好这一生。拿得起,放得下,余生才能平静顺遂。
. END .
【文| 月饼兔】
【编辑| 丹尼尔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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