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脚下温暖如春的台地磨西古镇，到山谷中的冰川雨林、红石滩，垭口处的裸露的岩石和荒芜的植被，远处挺立的贡嘎群峰岿然不动。6000多米的净高差区隔了汉藏文化、干湿气候，方圆近一万平方公里的贡嘎山域自成一套小环境系统的气候闭环。

　　十月的贡嘎是一个凛冽的“季节”，但也绝对不是寒冬。

　　当他们站在子梅村的垭口时，海拔4400米的低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甚至有些窒息——面前就是茫茫云海之上的贡嘎群峰，远处的孤山看起来像是一座飘零的孤岛，内心的起伏如波澜壮阔的云雾在水汽中舒卷翻腾。

　　图片：何润宇

　　群山之中，不分男女，无论强弱，它并不会因为你的脆弱而稍显温柔。徒步深入贡嘎群山，测线第三天，他们全都做到了。贡嘎的真面目留给幸运的人，当然也留给执着的人。

　　图片：何润宇

　　溜溜的康定

　　在成都开往康定的大巴车上有些漫长，本来是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被国庆期间的车流硬生生地堵成了11个小时。

　　坐在我前面的菜哥耐不住寂寞，索性回过头来半跪在座位上和一行测线队员开起玩笑。菜哥就是白菜，性格豪爽，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很快就和雄性居多的测线队员称兄道弟。

　　测线队员一行10余人，有征战过400公里超长极限赛事的何润宇教授，有UTMB大陆地区最快纪录保持者秦延忠，有若干场国内百公里赛事女子冠军白菜，类似的大神种种，当然也有像我一样实力平平的越野跑媒体撰稿人。

　　测线队员成都出发合影

　　把这些业内大神聚到一块的是家行知集团旗下的叫做“双遗体育”的公司。如果听到“双遗体育”的名字觉得有些耳熟，那么八成是因为今年上半年那场口碑极好的成都双遗马拉松。但这次我们一行人来到四川甘孜州的目的，却跟马拉松没太大关系。

　　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UTMB要落户中国了你知道吗？”关雅荻平静地对我说，此前并未获悉太多消息的话有些吃惊。

　　UTMB是越野跑中的天王级赛事。好比自行车中的环法，帆船中的沃尔沃，每名运动员都有终其一生的梦想赛事，对于大多数越野跑爱好者而言，UTMB就是他们梦想中的终极赛事。

　　170公里，总爬升近10000米，横跨法、意、瑞三国的阿尔经典的卑斯超马越野赛，每年都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越野跑发烧友前来朝圣。从2003年的寥寥数百人，至2016年积分、抽签的高门槛，供不应求的名额这几年让数万满足报名资格、却未能如愿参赛的选手痛心疾首。

　　分散报名压力是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没想到UTMB竟然会开设分站，并且还落户在亚洲，中国，四川，贡嘎山？

　　勃朗峰 VS 蜀山之王贡嘎山，王牌对王牌，倒也是有趣。

　　贡嘎山域

　　阿尔卑斯山脉

　　在飞往成都的路上，我尝试思考着贡嘎山和阿尔卑斯山对于当地文化、自然环境的相似性。登山五年，贡嘎山去过几次，而今年恰好也亲临过UTMB现场，全程感受过顶级赛事的热烈氛围。

　　得益于多年的越野跑媒体经验，以及对中国地理的了解程度，我闭着眼睛就可以建构出二者在人文和自然等方面的差异和相似。我思考最多的一点是，把UTMB放在亚洲，并不是在这里寻找UTMB的影子。把西方的经典赛事架构在东方的文化语境中，赛事主办方想要的是复刻原汁原味的UTMB，还是借鉴UTMB的套路，做一场UTMB式的世界顶级赛事？

　　我又开始思考接下来的种种可能性。无论是哪种可能，西方的越野跑文化在东方落地都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探索UTMB落户贡嘎山的“可能性”，其实这就是此次测线队员来到贡嘎山的终旨。

　　顽皮的白菜，一本正经的何老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车里开着玩笑。其他队员沉沉昏睡。车过雅安，淅淅沥沥地小雨打在窗户上，我透过晶莹的雨珠心想，过了二郎山就是康定，气候就会干燥一点了。

　　川藏线上 图片：小龙

　　川藏线我是非常熟悉的。19岁开始独自一个人旅行，四川来了也不下20次，如果一名美国人问我川藏线的意义，我会直截了当地说，川藏线（317/318国道）就好比是中国的66号公路。

　　东起从上海，西至聂拉木，这条被《中国国家地理》2006年10月刊定义为“中国人的景观大道”，恰好串联了黄山、庐山、西湖、太湖、洞庭湖、洞庭湖等传统的三山五岳，又连结了贡嘎山、南迦巴瓦、珠峰、希夏邦马峰、羊卓雍错、纳木错等西部的高山和湖泊。

　　318国道，东起上海，西止聂拉木

　　从景观审美的角度讲，纵览5000余公里的318公路旅行外国人可以说看到了中国最精华的自然风光，从文化的角度说，交相辉映的藏汉文化，既读懂了现在，也穿越到了古代。我认为，在这条东西合璧的景观大道中，“东”、“西”的自然／人文分界点就是二郎山-贡嘎山-折多山一带。其中又以康定-贡嘎山最为瞩目。

　　康定。就是这辆大巴车的终点。

　　当大巴车缓缓驶进甘孜首府康定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瞬间，高山峡谷间的城市夜景照醒了车上的所有人。大家都打了一个激灵，没想到高山峡谷之间的康定市到了晚上还如此灯火通明，如此热闹啊！

　　2016年的康定市，跟我4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如今，情歌广场，青年旅舍，客栈，“康定情歌”的元素随处可见。唯有城市依然“溜溜”，折多河依然“溜溜”。

　　康定航拍

　　“溜溜”在当地文化中是“窄长”的意思。如果无人机航拍的话，《康定情歌》的很多歌词会让人恍然大悟。在这个旧称“打箭炉”的历史古城，在地理上位于藏汉文化的交界处，事实上，这里还共居着回族、彝族等10多个民族。川流不息的人口，把《康定情歌》口口相传的民歌重的的“朵洛大姐”唱成了“李家的大姐”，经过江定仙编曲，喻宜萱重新演绎，成为了符合汉族人口味的新《康定情歌》。

　　正如我们一行人下榻的康定新城一样，在折多河和亚拉河奔腾的流水中，人类的文化也在滚滚流动。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世界上最高的山是哪座？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说，“珠穆朗玛峰”。但如果站在我的对面，看着我狡猾的眼神提出这个过于简单的问题时，你肯定会意识到，答案不会这么简单。

　　如果按照海拔来看，世界最高峰非珠峰莫属；按照从山脚到山顶的净高差看，珠峰却只有3800多米，而我们现在所处的贡嘎山，从山脚的磨西古镇开始，足有6000多米！

　　现在，我们就处于这座“世界最高峰”的脚下，沿着蜿蜒的公路迂回上升。前两天测线队员下榻到“双遗体育”安排好的康巴大酒店，好吃好喝招待住的十分舒服。

　　为了适应过两天的海拔，“双遗体育”昨天还特意安排他们体验下康定半程马拉松。“Marathon”和“UTMB”一样是个舶来的概念，把马拉松放在溜溜的康定，康定市民猎奇的心里可想而知。比赛当天，氛围极其火爆，在一座西部小城出现这种人山人海的情况已经很罕见了。

　　据我了解，一行人除了“双遗体育”的大部分员工已经基本适应高海拔之外，大部分队员是没有太多真正的高海拔经验的。让他们直接在平均海拔2700米的康定跑个半马，过两天还要深入贡嘎腹地测试线路，我不免有些担心。

　　测线队员康定半马起跑前

　　但是结果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前十名中我们的测线队员就占了两三位，这还是没太敢使劲呢！秦延忠冲进了前五名，看起来轻松愉快；白菜有过登山经验，所以跑得十分保守，“别拍了，我实在跑不动啦”，在一个上坡处，白菜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的镜头说道。当然，在随后的贡嘎山测线中，二人的情况正好为之一变。

　　我们媒体组的SUV越野车还在沿着海螺沟的景区公路攀升，开车的扎西是个黑脸的大汉，号称“双遗体育”公司里开车最猛的，把我甩得晕头转向。一个戛然而止，车停了 ，海拔2850米，正是今天我们的目的地是著名的海螺沟景区。

　　海螺沟冰川

　　位于中国第一阶梯和第二阶梯分界线的贡嘎山，孕育了74条现代冰川，我们熟知的海螺沟是一号冰川，此外还有磨子沟冰川，燕子沟冰川等。

　　说实话，从观赏的角度讲，我是不太喜欢海螺沟的冰川的。讲个故事，《中国国家地理》的主编单之蔷先生曾经在2004年去海螺沟考察，那时海螺沟景区刚刚开发，来游玩的大多是成都的游客。海螺沟冰川之上，一个小男孩失望地问着妈妈，海螺沟冰川到底在哪啊，我怎么看不到呢？妈妈说，傻孩子，就在你的脚下啊！

　　和大家想象的南极冰川不同，海螺沟冰川属于典型的“大陆性”冰川，简言之，冰川里夹杂着沙粒，灰头土脸，不像是想象中冰清玉洁的样子。

　　如果你和那个小男孩一样对海螺沟冰川感到失望，那只是说明你的打开方式不对。正确的海螺沟欣赏方式是：冰瀑布。

　　世界上最壮观的瀑布是美国加拿大边境的尼亚加拉大瀑布，高差50米。落差稍高一点的贵州黄果树瀑布，落差近80米。而海螺沟的冰瀑布呢？从“世界最高峰”的贡嘎山流淌出的海螺沟冰瀑布，落差竟然有1080米，轻泻如注，恢弘大气！

　　瀑布有流水之美，而冰瀑布自然也有它独特的姿态。当你站在四号营地之上的观景台上，想象眼前无数冰川砾石是流动的状态，那真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让人胆战心惊啊！

　　海螺沟的另一大欣赏角度是比较时髦的概念：冰川雨林。雪山和森林，冰川和植被，这种在自然界不太符合逻辑的组合在海螺沟共生。川藏线之所以在滇藏、新藏、青藏而独树一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垂直地带性十分丰富，用通俗的话说，峻秀。海螺沟的美要整体欣赏，山脚下的森林，森林中的苔藓，树枝上的松萝，从树枝疏影中透露着冰川的灰白，灰白之上又是植被荒芜的砾石，雪山......

　　可惜的是，一行测线队员来到这里的时候，天气不好，一片大雾白茫茫。只能依稀听到远处冰川断裂流淌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

　　本应是海螺沟全景的观景台，却因为大雾一片茫然

　　适应了两天，大合影之后， 说说笑笑，测线正式开始。茫茫雾气中的测线队员不知道未来两天他们即将经历什么。如果提前知道的话，或许他们会稍微安静一点。

　　敬请期待之后惊心动魄的贡嘎测线故事：望帝春心托杜鹃、风花雪月的故事、云霄一羽雪皑皑......关于贡嘎路线，关于UTMB亚洲，关于川藏木雅地区的人文和自然。

　　本期编辑：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