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喜欢看海。
大海意味着逃离,意味着乌托邦,意味着远方和梦想。
但在那些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渔人眼中,大海就是生活。它是工具,是生产资料,是世世代代人的柴米油盐、喜怒哀乐。
他们不曾察觉大海的美丽,就像未曾察觉他们生活的动人。
和绝大多数渔人一样,阿烽精瘦,皮肤黝黑。他今年27岁,在福建的一个海岛长大。
那座海岛很小,没有特别的景致,无非广阔的天和无尽的海,海浪拍打礁石,岛上一个小小的渔村,人也稀少。岛民依海而生,养殖海带、鲍鱼,或赶海捕鱼,起早贪黑。
阿烽16岁开始跟父亲养鲍鱼、出海。那几年养殖行情不好,一直亏本,父子俩就靠出海钓鱼,捕些花蟹、鲈鱼、石斑鱼卖钱,补贴生活,每天要在海上漂六个小时。
渔民都会算潮时,潮水涨到五分渔民就该下海了。有时是凌晨四五点,阿烽就载上盛冰的保鲜箱、护网、抄网和钩子,驾着他的小拉货渔船往海里去了。
他每天在海上飘五六个小时,饿了就啃冷馒头填填肚子。长期吃冷食让他患上了慢性胃炎,那是渔民常见的职业病。运气好时,一天能收获十几二十斤黑鲷黄鲷。但运气差的话,连油钱和工钱都赔。
几年来,生活一直很辛苦。他同父亲和海岛上世代渔民一样,靠天吃饭,辛劳出海勉力养家糊口。直到去年,他在刷手机时看到西瓜视频上有人直播赶海,粉丝众多。一直依靠大海的他也试着拍起了赶海视频。
他给自己起名为“渔人阿烽”。第一支视频拍了钩青蟹。
青蟹是他最熟悉的海物之一。小时候他认准一块底下有水坑的石头,总能找到大拇指长的小青蟹。他会把它两毛钱卖给收购青蟹的三伯,然后开心地换两根冰棒吃。
为了拍视频,阿烽来到海边,一边解说,一边演示钩青蟹。面对镜头他很紧张,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放。很少说普通话的他在视频里吐出来的句子磕磕巴巴。但出乎他的意料,这支视频在西瓜收获了超过三十万播放量。
他受到鼓舞,开始像打渔那样勤勉地创作视频,每逢赶海出货的时候就拿起相机拍下来。现在,阿烽的粉丝数“噌噌”地涨,更多的收入和机会也随之而来。
两个星期前,我们把西瓜PLAY搬到大海上,阿烽带着老婆一起来了。在海边生活了一辈子的阿烽说,又重新认识了大海。
以下为阿烽口述:
我最开始得知打榜有机会参加西瓜PLAY时,第一反应是,不想去。我觉得我上邮轮不大合适,毕竟我语言表达不好,如果见到各位大咖或者粉丝,很担心话说不好被人笑话。
但是我老婆说,她跟我这么久,我从没带她出去玩过。我一想,确实是。以前穷,我们结婚时都没有度蜜月。结婚头几年她天天跟着我出海,后来有了孩子,她又留在家里看小孩,真的很辛苦。
我想为了她,我也要试一下。所以那十几天半夜出海,我连续开直播,就是为了一张跟我老婆度蜜月的船票。
真的很感谢大家支持,收到邀请那天,我老婆开心得不得了。
我们把小孩寄到丈母娘家,然后做朋友的车从莆田到福州,再做飞机飞到上海。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真有点小紧张,偏偏坐我前面的一个小孩一直在哭,搞得我更紧张了。
看到邮轮我非常震撼,这么大的船真是第一次见。在我们家那边,我最大只见过远远开过的LNG运输船,我感觉这个游轮比LNG还要大!它有十八层,我想这吃水该有多深啊。
船很稳,想想我们家的小船,浪大的话根本出不了远海。这条大船,抗十一二级的大风应该都没问题。而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颜色这么深的海水。
我在家乡赶海的时候都在近海,海水是蓝色的,比较浑浊时是泥沙的颜色。在邮轮上看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太深了,海反而是很深的蓝黑色。
我就想起六七岁时,第一次跟我爸一起去收渔网。那天没有带水,我在船上口渴得不行,哭着闹着要喝水。表哥被我烦死了,就用水瓢舀了一勺海水往我嘴里灌,真是又苦又咸,那就是海水的味道了。
我们老一辈的渔民说:山上的猎人认不透山上的猎物,海上的渔人认不透海里的海鲜。
说的是,即使你再熟悉,自然环境里也永远有无穷无尽你没见过的东西和景象。虽然我在海边生活了快三十年,但这一趟出海真的让我有一种重新认识大海的感觉,大海这么美,以前都没有发现。
站在甲板上看海时我也会想,那么深的水,底下会有多少种鱼?有多大?可惜船上不允许钓鱼,不然真想感受一下外海的大鱼。
不过,我在船上玩了钓鱼游戏。那个游戏鱼竿把钓鱼的手感模仿得非常相似,而且是钓大鱼的手感,最高拉力能达到100斤。我们平时钓黄鲷之类的鱼,最大也就大几斤。
不过有一点跟真实的钓鱼不同,真鱼你会跟它搏斗,会想尽办法战胜它。
我和我老婆还第一次玩了保龄球,我觉得挺好玩的。我一直很喜欢这种靠准确度的游戏,以前我玩打气球,一次十五发全部打中,我挺擅长这类游戏的。没想到玩保龄球时,我老婆误打误撞,居然打出全中的成绩,把我给赢了,她非常开心。
船上我还见到了四哥(老四赶海),我们都是拍赶海内容的,见面就交流了赶海经验。我听说他们海南海产资源更好,我们俩对比了一下,发现我家乡的海域也不差,不过,海货品种还是海南更多。
而且没想到,不同的地域,海物的习性也不同。四哥说,海南的青蟹,可从来不钻石头缝。
人家常说,同行是冤家。我觉得在这里没有冤家,大家各显神通,都是好朋友。我真的佩服四哥的口才,他非常幽默,口头表达比我好太多了。
让我们夫妻俩印象最深刻的是船上的餐厅,都那么大。自助餐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海鲜各式各类,虾,淡菜,鱼都有,挺合我口味的。
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做比较好吃。船上的炒虾味道有点淡,如果水稍微放少一点,加点辣椒调一下味,肯定更好吃。
船上还有很高级的西餐,吃牛排羊排,我和我老婆吃得很开心。就是份量太小了,每份就一点点,我们都没吃饱,又悄悄跑到楼上餐厅吃,哈哈。
船上最让我紧张的是金秒奖的颁奖礼。
抓狗鲨给奶奶吃的那支视频能获奖我挺意外。我13岁那年妈妈因为跟爸爸感情不好,走了,到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那以后我就跟着奶奶过。所以有时候抓到好东西,也不会卖,想给奶奶尝尝。
为了这次领奖,我出发前特意让表嫂带我买了一套西装。
我人生中只穿过两次西装,一次是结婚时,第二次,就是在这个金秒奖。领奖的时候我特心脏“砰砰砰”跳,从来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过,奖拿到手里才慢慢平复下来。小时候读书不好,从没拿过奖状,这还是第一次领奖,挺有成就感的。
领完奖下来,我老婆跟我说:“这次真的有种回到结婚前的感觉,看你还真挺帅的”。
她最开心的就是可以和我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玩这么久。而且,不像在家乡,我们认识的人那么多,每天被家务缠绕。
其实我也是。
以前跟奶奶长大,她年纪大了,在几个子女家轮流住,所以我也可以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边吃一顿那边吃一顿,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一直很想早点结婚,有自己的家。和我老婆认识半年后,我们就结婚了。
在船上,我们像两个小年轻,很自由,每天想着去这儿玩、去那儿玩。我和老婆在船上看海上的夕阳,有种和每天都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回到结婚前谈恋爱的时候。
很不好意思地说,那几天过得太开心了,我有些时候真的忘了自己有孩子,然后看到船上的小朋友忽然想起两个女儿,就感到有点愧疚。
其实,第一次离开孩子那么长时间,还是常常觉得思念的。每天晚上回到房间,我们都会和孩子视频。
我们也给家里的老人小孩买了礼物。我给奶奶买了鱼肝油和药膏贴,她有肩周炎,还给岳母买了一些特产,给小孩子买了糕点。
购物时,我老婆老想多买点,我觉得没必要,我们就拌了几句嘴。我看到她有点不高兴了,又有点愧疚,好不容易带她出来一趟,还跟她吵架,是我不好。
于是我又回店里把她想买的东西买了,又给她买了点化妆品。
我们把礼物和奖杯都带回了家,每个人都很开心。虽然又回到了日复一日的生活,但我也很舒心,我知道未来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
都说靠海吃海,我们海边的人对大海充满了感情。过去我养殖水产,钓鱼,卖海货维持生计。现在,又多了一个拍摄赶海视频。是大海带着我去了远方,开了眼界。要感谢的很多,但作为一个渔人,我最感谢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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