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资料:河南人民出版社《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文中部分人名为化名)
1982年1月24日是辛酉年(鸡年)农历腊月三十的6时20分,河南省南阳地区社旗县唐庄公社(今河南省南阳市社旗县唐庄乡)小王庄村突然响起了“突突突”连续的枪声,随后社旗县公安局在6时30分接到报案称:小王庄村社员王保太用冲锋枪在村里行凶,村党支部书记王喜栓、老汉王国安和他只有三个月大的孙子被射杀,凶手还在继续行凶。
今日的社旗县公安局大楼
接到报案后,社旗县公安局郑浩局长立即命令副局长邢坚打电话给社旗县县委县政府以及南阳地区公安处报告案情,同时命令刑警队火速领取枪支弹药并前往会议室集结。这名拥有30多年警龄、刑侦出身的老局长心中很清楚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战斗,因此在人员到齐后只进行了简短但扼要的作战动员,要求所有参加行动的干警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所谓“万全准备”就是预计到会有牺牲),随即在接下来依次领取枪支弹药的十分钟时间里,参战的刑警队干警们各自见缝插针写了简短的遗书,是党员的同志还在遗书中夹上了党费——
开吉普车的民警,很好的表现了案发当年民警的装束和精神面貌
当出现场的干警乘坐三轮摩托车和吉普车赶到事发的唐庄公社小王庄村时,罪犯王保太已经逃离现场,干警们只能先行进行现场勘查和群众查访。
罪犯王保太时年51岁,一贯贪财好色,生性奸诈;1978年后多次流窜到广州进行私卖金银和投机倒把的活动。1981年6月他因为投机倒把的行为被同村群众揭发而被社旗县公安局拘审了半年。此人随即怀恨在心,伺机制造血案进行报复。春节前夕,王保太以打鸟为借口,用一包烟骗来了一支基干民兵的56式冲锋枪和60发子弹,然后持枪连闯两个公社的五个村庄,用冲锋枪一共射杀了干部群众9名、射伤4名,又纵火烧毁了一垛麦草后携枪逃跑。
56式冲锋枪
持56式冲锋枪站岗的女民兵
1.24特大持枪杀人案震惊了南阳地区甚至河南省,河南省委和南阳地委明确指示要迅速将案犯捉拿归案。在公安部的命令下,河南省公安厅派出技术小组在分管刑侦的副厅长的带领下驱车来到社旗县协助并指挥抓捕行动。在社旗县公安局成立1.24特大枪杀案破案指挥部负责对在逃的王保太进行抓捕。
这张照片很好的反映了案发时公安民警的装束和精神面貌
指挥部分析,案发当晚已经风雪交加且天黑路滑,罪犯此时不太可能逃出本县范围,因此迅速在社旗县县委的协助下对全县范围广泛发动群众实施清查。同时为防止罪犯逃出本县,指挥部向邻近县市发出协查通报请求协助抓捕。最后社旗县刑警队队长李锐带着一小队侦查员进驻小王庄,以此为中心涵盖邻近公社的村子为范围,对王保太的社会关系进行过筛,尤其是针对王保太会做木工手艺的特点,对村中所有会做木工的人重点排查,以发现线索。
1月25日正月初一,王保太(做木工)的徒弟、家住下洼公社马庄村的马玉增在侦查员的盘问下交出了一张王保太在1968年时拍摄的照片(当时王保太38岁)同时坦白说:“(案发)当夜11点左右,王保太拿着一支冲锋枪来到我家,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在我家吃了顿饭并向我说了他干的事,然后就向东北方向跑了。”
得到这一消息后的指挥部立即组织方城县和社旗县两个县的公安干警在两县的驻军和基干民兵配合下对方城县东北的大寺山(今大寺山森林公园)一带进行集中搜查,结果忙活了一整夜却一无所获。
初战不利的指挥部调整部署,兵分三路:分别由社旗县公安局郑浩局长、邢坚副局长和刑警队长李锐带领,前往大寺山以北的泌阳县、桐柏县和舞阳县,在以上三个县的公安局的协助下进行追查。
1月27日(农历正月初三),桐柏县桐柏山太白顶水帘洞(这里在三年前也发生过一起命案,详情请看本厂长桐柏山水帘洞内的孕妇尸骨是谁?桐柏县79年1.1杀人抛尸案侦破记一文)的尼姑海蓬(法号)向带队追查到此的邢坚副局长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当天早上有一个年龄约50来岁,身背木工工具的人从水帘洞路过,向她打听去湖北跑马场(今湖北随州市广水市城郊街道跑马场村)的路线。邢坚副局长立即指示侦查员拿出王保太的照片要海蓬辨认,得到的答复是很像此人。
80年代的尼姑的装束
据此,邢坚副局长会同侦查员现场分析:此人从逃跑方向和时间上推断极有可能就是王保太,于是就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到了湖北省境内的蓟春县终于追上了这个人,但让他们沮丧的是,这个人并不是王保太,线索又断了。
同时,前往泌阳县方向追查的郑浩局长带着3名侦查员在沿途先后打听到了两条消息:羊册公社沙岗村在1月25日来过一个50来岁的要饭的,此人瘦长脸、尖下巴、高颧骨、左眉弓处有一颗黑痣,头戴四喜帽,身背黄色书包,自称是方城县券桥公社人,此行出来是找他被拐跑的媳妇,此人的面貌特征与穿着和王保太很相似。1月27日,在泌阳县春水公社又发现了这个形迹可疑的要饭人。但是,没有发现这个人带着冲锋枪。如果这个人是王保太的话,那他的枪在哪里呢?
一张叫花子的老照片,可以以此脑补王保太当时的形象
对此,郑浩局长决定双管齐下,在泌阳县公安局的配合下大力发动群众,一面继续追查这个“要饭的”,一面积极寻找枪支。结果在群众的揭发和指引下,于1月30日在春水公社前邓大队刘岗村的一口水井中捞出了一支带着14发子弹的56式冲锋枪。经查验并核对枪号后证实就是王保太作案时使用的冲锋枪,那么这个声称出来找婆娘的“要饭的”就是王保太。
指挥部接到这个消息后立即从社旗县迁到泌阳县,以泌阳县和遂平县委重点,在舞阳县、漯河县、确山县和驻马店地区等8个县市和地区为范围,向上述地区的公安机关公布案情和罪犯的面貌特征,在他们的配合下广泛发动群众在各要道要点设卡堵截。在接下来的3天里先后查证线索93条,最终在2月2日确定凶犯王保太最后的落脚点在遂平县嵖岈山公社史庄村社员史继铎家,其后的去向就不知道了。其后又一连搜寻了十多天,王保太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了踪迹。
80年代的泌阳县县政府
2月14日,破案指挥部在泌阳县县政府的会议室召开案情分析会,对罪犯的性格特征、作案动机以及逃跑后的行动路线和活动规律进行系统的分析,先后确定了91个王保太可能前往的落脚点(亲朋好友住处43个、拜把兄弟住处12个、师徒住处9个、姘头住处6个、投机倒把同伙住处14个、其他落脚点7个)。同时达成以下共识:
1、王保太作案后自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远逃的可能极大。
2、鉴于王保太91个可能的落脚点都被警方监控,但并未发现罪犯踪迹,因此确定罪犯在偏远异乡、深山地区或偏僻地区潜伏的可能性比较大。
3、鉴于王保太自1958年以来就一直在外做木工活谋生,因此他接下来极有可能继续以木工为职业掩护、逃避抓捕。
一张木工的老照片,本案案犯王保太会木工手艺
据此,破案指挥部决定抽调53名精干警力组成专案抓捕队伍继续进行追踪抓捕,同时继续对罪犯可能的落脚点和可能接触的人员以及来往的信件进行严密监控;河南省公安厅协调湖北省公安厅再度印发通缉令,深入发动河南和湖北两省的基层组织和群众积极检举揭发、提供新的线索。同时,社旗县公安局刑警队长李锐带着一队侦查员再度前往小王庄走街串户,查访王保太在案发前的活动情况,从中总结新的线索。
这一查就查了一个多月。
4月8日晚,李锐队长带回来一条重要线索:王保太的徒弟兼姑表亲戚鲁大山反映:1980年秋王保太带回一个来自西安、名叫周三喜或者叫周山喜的打鱼老汉,此人在小王庄住了四天。
郑浩局长当即命令邢坚副局长带上一个侦查员于4月9日从泌阳乘坐火车赶往西安去查找这个周三喜。在西安市公安局的协助下,他们在4月10日找到了时年59岁的红旗水泥制品厂退休工人周三喜。周三喜起先还试图隐瞒,但在公安机关的教育下最终还是开了口。根据周三喜的供述,1980年秋,他在南阳火车站买鱼时结识了王保太。正月十五(1982年2月8日)那天王保太突然来到西安周三喜家,说是在家里和他婆娘闹了矛盾生气跑了出来,在他家住了4天,要求他帮忙找住处和木工活干,2月12日离开时说准备去黄龙山找他的族弟,如果找不到就再返回西安。还特别交代说:如果别人来找,不要说他来过这里,也不要说和他认识。整个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今日的西安市公安局正门
在接到邢副局长的消息后,社旗县公安局刑侦科长陆江、刑警队长李锐带着5名侦查员于4月14日赶到西安和邢副局长汇合,此时邢副局长已经通过当地公安机关确认王保太确实有一个族弟住在黄龙山,王保太确实很有可能逃往黄龙山方向。不过也不能排除王保太以上黄龙山为名远逃西北的可能性。因此决定兵分三路,由陆江科长一路前往黄龙山区发动群众实施清查;由李锐队长一路前往兰州,结合西北五省区打击流窜犯罪的统一部署对王保太组织缉拿;邢副局长一路留守西安严防王保太回蹿并继续做周三喜的工作。
22天后的5月3日14时,周三喜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张30元的汇款单并马上交给邢副局长,邢坚副局长看来信地址是甘肃省华池县悦乐公社,后面的字迹用墨汁涂掉,经技术处理后看到涂掉的部分字迹是悦乐大队朱堡子四队,寄出时间是5月1日,汇款地址是甘肃省庆阳县,汇款人李志民。
一张80年代的汇款单
信的内容自称“李志民”正在庆阳休养身体,30元汇款是为了偿还周三喜给的路费,并且嘱咐如果要寄信的话地址就写甘肃省华池县第二中学朱万海即可。
经询问周三喜证实,他在庆阳县乃至整个甘肃省都没有半个亲朋好友,根据字迹专家的仔细鉴别,这封信是王保太写的。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5月4日,庆阳地区公安处奉陕西省公安厅的指令进行紧急动员,华池县公安局杨局长和卢副局长在接到动员令后一边命令刑警队做好出动准备,随后两人亲自一人骑一辆“老坦克”(自行车)着便装赶赴悦乐公社亲自查证。结果查到悦乐大队社员朱万海家确实来过一个叫“周三喜”的河南木工,但是他已经在20天前转到庆阳县玄马公社樊庙大队张岭子村社员张中德家做木工活去了。两人随即将情况向公安处汇报后立即赶往玄马公社,公安处随即也指令从兰州、黄龙和西安赶来的各抓捕小组火速赶往玄马公社(邢坚副局长随西安小组一起行动),各路人马在当晚20时左右会师玄马公社并秘密来到樊庙大队张岭子村。经侦查核实王保太此时依然在张中德家,但此时正在十里外的三十里铺看戏。
为了不打草惊蛇,抓捕组决定采取里应外合、守候擒敌的方针。由庆阳地区公安处刑侦科彭科长、庆阳县公安局裴局长、华池县公安局卢副局长和玄马派出所李所长化装成村干部在张家守候,社旗县公安局的抓捕小组在邢副局长的带领下在张中德家周围和要道埋伏,防止王保太寻机逃跑。
23时55分,已经蓄起了胡子的王保太回到张家,当天刚刚打开自己所住的窑洞门时,彭科长、裴局长、卢副局长和李所长同时拔出配枪,四支54式手枪齐齐对准王保太。“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三喜。”王保太还在试图掩饰。
“你哪里人?”
“我是西安市人。”
“别再装了!”李锐队长此时出现在门口,堵住王保太的后路,“到底是哪里人?!”
趁着王保太懵逼的档口,李锐队长掏出手铐铐在了他的手腕上。至此,社旗县1.24特大持枪杀人案主犯王保太落入法网,此时距离他作案过去了整整100天。在这100天中,河南、湖北和陕西的公安人员的足迹遍布六个省、六十一个县市,行程数万里。最终,王保太因故意杀人罪被南阳地区法院判处死刑,并由社旗县人民法院召开公判大会后当场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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