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14多小时连夜救援,18日上午4点30分许,闫鸣轩被救出,送往医院抢救。但这条小小的生命依然没有跑赢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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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泼的闫鸣轩。受访者供图
文 | 新京报记者陈景收 编辑 | 陈薇 校对 | 王心
张倩倩最后听到儿子闫鸣轩的声音大概是在4月17日下午4点20分许。这个5岁的男孩留给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是“妈妈,我怕”。
那之前20分钟,闫鸣轩不小心跌入尧沟村西边一口废弃的机井,卡在了6米深的位置。经过14多小时的连夜救援,闫鸣轩还是失去了幼小的生命。
生前,闫鸣轩给亲戚留下的印象是,性格开朗好动,喜欢大红大绿,但小小年纪也很会体贴照顾人。“现在孩子没了,就算以前的调皮捣蛋,都会觉得好可爱。”闫鸣轩的舅舅张文华说。
“感觉挺安全的”
姥姥王秀芳还记得出事当天闫鸣轩的模样:穿着蓝色的卫衣、红色的鞋子,肩上一个蓝色玩具书包,外面挂着黄色毛绒熊,里面装着玩具和弟弟的奶瓶,“他很喜欢那个书包,走到哪背到哪。”
4月17日这天,闫鸣轩本来该上幼儿园,因感冒发烧,老师让他在家休息几天。母亲张倩倩决定带着闫鸣轩和一岁多的小儿子一起回娘家。闫鸣轩从这天一早就对张倩倩念着,要到姥爷家找表妹花花(化名)玩。这对表兄妹感情不错,有时候,俩人还对着视频唱同一首儿歌,哥哥一句、妹妹一句。
12点半左右,张倩倩一家三口来到了尧沟村。下午3点,张倩倩决定去村西侧的坡地里摘点白蒿晚上炒着吃,便和王秀芳一起,带着两个儿子和花花一起过去。
“当时,我们看地里视野开阔,只有几个土堆,不知道有井,感觉挺安全的。”王秀芳说。
以前,姥爷也经常带闫鸣轩去那里玩。
事发点所在的那片地,面积102亩,尧沟村委会去年将其租赁给外村人高金欣。出事井是由高金欣今年三月份请人挖的。
王秀芳回忆,出事时,她和张倩倩、井口大致形成三角形,距离都只有五六米。
大约4点左右,一岁男孩突然摔倒,王秀芳和张倩倩赶过去将他扶起来,帮他拍拍泥土。就在这时,一旁的闫鸣轩从另一侧冲上距离弟弟摔倒位置约五米的土堆,滑进了土堆中间的一口机井。
▲红圈中矿泉水瓶所在位置就是孩子在井中的位置。
“井口被土堆遮挡,我们作为大人,那么近都看不出那是一口井。孩子怎么会知道?”王秀芳说,井口直径约30厘米,闫鸣轩是背着书包掉进去的。
花花最先发现闫鸣轩坠入井里。她朝奶奶喊着:“奶奶,哥哥掉坑里去了。”
张倩倩也听到花花的喊声,起身环顾一周,“哪里有坑?”她本以为是地里的小窟窿,靠近后才发现那是一口机井。往井里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张倩倩对着井口喊儿子的名字,一开始井里没有回音。
“估计当时孩子一下也吓傻了。”王秀芳说,大约过了两分钟,井里才传来闫鸣轩的回应,“妈妈,我怕,妈妈,我怕。”张倩倩只能先安抚儿子,“不怕,妈妈来救你。”
王秀芳赶紧报警。事发20分钟后,救援人员赶到,初步确定孩子卡在6米深处的位置。
经过14多小时连夜救援,18日上午4点30分许,闫鸣轩被救出,送往医院抢救。但这条小小的生命依然没有跑赢死神。
▲18日6时34分,孩子从深井中被救出。
7点45分许,医生宣布,闫鸣轩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闫鸣轩的奶奶李秀梅是在孩子抢救期间才再一次见到孩子的模样,医生递给他们一张照片,上面闫鸣轩嘴巴、鼻子、眼睛堵满了泥土。
安丘市人民医院儿科主治医师林银花是最先接触到闫鸣轩的医护人员之一,她表示,孩子窒息致死的可能性最大。
活泼又温和
“5岁男孩,活泼好动一点,看到土堆就往上跑。”4月20日,王秀芳自己猜测着。
活泼、好动,是很多长辈对闫鸣轩的印象。闫鸣轩曾两次去长沙舅舅张文华家里玩,“我感觉他好像不会走路,都是用跑的,我每次都要紧紧跟着他才行。”舅妈则把闫鸣轩形容为“风一样的男子”。
闫鸣轩三岁时,有一次,姥爷张敬才用三轮车带他到地里玩,闫鸣轩在三轮车上爬上爬下,一不留神摔了下来,把脸擦破了。张敬才内疚又心疼。
▲闫鸣轩三岁时的艺术照。受访者供图
幼儿园老师王建梅对闫鸣轩的好动也印象深刻。有一次,王建梅去教室里的卫生间,怕孩子偷跑出去,便将教室门的插销插上。插销距离地面一米六左右,一般小朋友够不着。过了一会儿,王建梅在洗手间里听到凳子刮地的声音,出来后发现,闫鸣轩自己拉着凳子垫脚、把插销拔掉跑出去了,“确实比较好动,但也说明这孩子聪明。”
有时候上故事课,闫鸣轩会做点小动作,或者说话,王建梅只要对着闫鸣轩做一个“嘘”的动作,闫鸣轩就会学着“嘘”一声,或者用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然后安安分分地听课。
照片里的闫鸣轩大多穿着鲜艳的衣服。“他不喜欢黑白灰,喜欢红色、绿色和黄色。出事那天,他穿的鞋子也是红的。”张文华记得,闫鸣轩的颜色偏好很小就表现出来,“两岁的时候,我带他去买衣服,让他自己挑,他就会指着一些亮色的。这可能和外向的性格有关系吧。”
▲闫鸣轩生活照。受访者供图
张文华还记得,有一次,闫鸣轩跑到院子里,拿起弟弟的衣服就要帮他洗,结果用错了盆子,拿着弟弟的尿盆洗;大人提醒后,又拿到干净的盆子洗。妈妈张倩倩拿手机拍下这一刻,发到朋友圈,表扬他“精神可嘉。”
有什么好吃的,闫鸣轩也乐于分享。就在出事那天,张倩倩带了鸡腿、蛋糕、薯条等零食到娘家,家里来了亲戚家七八个孩子,“我跟他说,轩轩你自己也吃。他一声不吭,先给大家分了。”王秀芳说。
“我们和他视频的时候,如果他在吃东西,每次都会隔着屏幕问,姥姥你要不要吃。”张文华说。
“鸣轩这孩子懂事,有礼貌,太可惜了。”4月20日,李秀梅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闫鸣轩的照片,口中不停念叨着。就在20多天前,李秀梅86岁的老母亲到闫鸣轩家里玩,晚上要回家时,闫鸣轩就拉着她的手说,“姥姥娘,我扶你回去”。
“希望他长大有出息”
闫鸣轩的家,在距离尧沟村七八公里外的下洼官庄村。闫家位于村子西北侧、一条国道旁边,是一套北方农村常见的、带院落的平房。北屋是闫鸣轩平时写字、画画的地方,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服柜子和一张儿童书桌。
闫鸣轩出生于2013年农历正月十六。名字是父母给他起的,希望他长大有出息、有好的声望。
在亲戚们看来,如果不出这次意外,这原本是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闫海和母亲张倩倩由亲戚介绍认识,俩人于2012年下半年结婚。闫海有一辆卡车,收购豌豆、花生等运到青岛去卖,当天来回,一天能赚几百元,好的时候能赚上千元。平时则在家里种土豆,照料桃树。张倩倩曾在服装厂打工,生了小儿子后,就一心一意在家照顾孩子,再接点粘花的手工活贴补家用。
出事后,闫海一整天几乎都没有说过话,就算和一群亲戚坐在一起,也只是低头抽烟;闫海的父亲大部分时候也是一言不发。这两个沉默的男人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屋子外站着、蹲着。
4月19日夜里,闫鸣轩的弟弟突然哭着喊哥哥。这个一岁多的小孩,之前还没学会“哥哥”这个发音。隔天早上,小孩看到自己的照片,以为是闫鸣轩,又对着照片喊哥哥。
这让李秀梅再次受到刺激,20日上午,她哭着要去太平间抱抱大孙子。
客厅里,闫鸣轩的物品已经被尽可能地收藏起来。西边墙上原本挂着一张闫鸣轩一岁时与父母的合影,已经被摘掉;作业本、小玩具、照片被放进编织袋,藏在房间柜子里。
但是,每天幼儿园校车经过,李秀梅就会想到以前闫鸣轩去学校前会跟她说“奶奶再见”;看到书桌,就会想到以前喊鸣轩时,他会回应“奶奶,我在书房呢”;看到电视,她会想起闫鸣轩模仿奥特曼打怪兽的样子……
这几天,张倩倩经常坐在闫鸣轩的房间,拿着闫鸣轩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喊儿子的名字,时不时念叨着“鸣轩刚刚学会写字”。
在出事之前,闫鸣轩刚刚完整写完了26个字母,数字也刚刚会写到10。就在当天去姥姥家的路上,他也才在电动车上第一次把《小白小白上楼梯》这首儿歌唱完整。
张倩倩一直觉得愧疚,4月17日下午,小儿子摔倒的地方距离井口也不远,而她却没有留意到闫鸣轩的危险。她多么希望,这一切不曾发生。
值班编辑 吾彦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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