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苦禅（1899—1983）原名李英杰、李英，字超三、励公，生于山东省高唐县贫苦农家，是中国写意花鸟画历史上，继宋代法常、明代徐文长、清代八大山人、吴昌硕与近代齐白石之后的又一位统领时代风范的大师。

1986年6月11日，李苦禅纪念馆在趵突泉公园万竹园内建成。纪念馆共有14个展室，展出李苦禅先生书画作品、生平照片、书信稿以及先生生前收藏的部分古字画等。

隶属于聊城的高唐县自宋代就出了名，广为流传至今的自然是“柴进大闹高唐州”。柴进花园如今仍依傍于高唐鱼丘湖东岸，而与它隔湖相望的是悬挂著启功所书“李苦禅先生少年读书处” 横匾的一座大殿，那是清代文庙唯一保存下来的殿宇。

李苦禅先生的原点

李苦禅先生原名李英，又名李英杰，原籍山东高唐县李奇庄。母亲背上的沙袋子就是他的襁褓（沙袋子是用农村土布缝成特型口袋，内装沙子，将小孩置于其中，即可肩背又可置地，沙子可吸尿溺），高粱玉米饼子渣就是他果腹的主食，能吃上秋天的小枣就算最美味的享受。然而物质的贫乏挡不住生命的倔强，四季的轮回，阳光的炫燿，马颊河里的渔鹰，野台子戏的锣鼓、李氏家族合买的一匹大白马……这就是陪伴小英杰幼时的无拘无束的全部生活。这种非常原始状态的“天人合一”的生活方式，造就了英杰磊落泰然的心性和开朗的胸怀。突然有一年，村里凑钱重修关帝庙，几位老画师给幼小的他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塑神像，画庙墙，开光大典……太神奇了！一种敬畏之心由此而生，对绘画之美的追求植入心底，从此幼年的英杰下决心要上学要学画。

少年时代的李英杰

为了培养这个“英”字辈的男孩，几家凑学费——交柴火，供他进入了高唐县城文庙里办的学堂。小英杰感恩不尽，念书努力自不待说，每天早早起床，空腹起程，怀揣块饼子，在满是土坷垃的庄稼地打著“飞脚”，直奔学堂。苦禅先生晚年常说，他的功夫是“打小练出来的”，这种乐观向上，不畏艰难困苦的性格和脾气就是他的法缘慧根。

青年时代的李苦禅

从1899年1月英杰出生至1919年6月定居北京，整整20年，而这20年正是自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到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宣统元年（1909年）到宣统三年（1911年）；民国元年（1912年）到民国八年（1919年），这年号与国名的更迭，不过是几个数字而已，但这其中复杂与多变的内涵却是惊心动魄的。那么，对年轻的李英杰影响最大的，形成他治学方向与艺术追求的因素是什么呢？这就需要审慎而细致的分析与研究。

清末民初，在山东、河北等大省均已办起各种学堂，这种学堂在管理体制上与私塾已有区别，虽然也有些新编的教材，但在文史课程的主要教授的内容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新式学堂内的国文教员往往还是当地的秀才、拔贡之辈，只不过学堂里增设了英文、体育、图画和一些自然科学基础知识与手工之类的课程。因此，学生们依然打下了很好的国文、历史的底子。其实这两门课在当时分得并不清楚，因为从《论语》、《孟子》、《大学》、《春秋》等等课本内容上，既学了国文又学了历史。尤其在山东，对孔孟学说的承袭是很自觉和认真的。如果对于少年的李英杰来说，这块璞玉最初的开琢那就是传统的道德和经典的儒学。幼时的英杰读的是：

李苦禅18岁作品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伊耆氏·蜡辞》）

这种朴实的腊祭之词虽然出于先秦，但是直至小英杰生活的年代，这种文化的传承和现实质朴的农村生活与农民的企盼依旧是混然一体的。

“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刘勰《文心雕龙·明诗》），依英杰当时的年龄或许理解不了更深的意境，但他体会到的是七情、应物、感物与自然的关系，中国人天人合一的理念已经悄悄地与他的心灵沟通了，以至于在他一生的绘画创作中，始终遵循著这样的原则。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喜气也。”（《史记·天官书》）这种对吉祥希冀的诗句，对民族美德的产生具有极深远而积极的影响，对少年的英杰来说也拓展出一片神奇美妙的世界。

写到此处不由想起，苦禅先生的晚年每日挥毫不辍，而且总是觉得没有达到自己的标准，老觉得“还不够”！他的要求是什么呢？有一天，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守常先生来访，看他正站在院中，面对夕阳而立，举著一张宣纸逆著光在看刚画过的笔墨，守常先生不解其意，苦老叹了口气说：“这笔墨非要用得若烟非烟，若云非云的境界才达到我的目的……再给我20年或许能画得更好”。事后，守常先生为此事慨叹道：“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那是什么境界呀！”

苦禅先生对自己笔墨追求的那段话，我相信，它起源于璞玉的最初雕琢，应该是在蒙学读经以至聊城二中读书时打下的很扎实的根底。

尊师重教始终是山东地域的风气，因材施教也是聪明的教师卓显才能的不二法门。在聊城二中读书时，李英杰遇到了一位国画老师孙占群，由此他便如饥似渴地描摹绘画。宝贵的是在近些年搜集整理到的资料中，我们发现了他17周岁时画的四条屏中的三条，生动活泼、不呆不滞，虽说还没有受到造型基本功的训练，却已显出勃勃生机和疏朗大气的风格。

从看艺人画庙墙，到听野台子戏，这些土生土长的民间艺术给英杰注入了特有的活力。晚年，他向我们描述关帝庙中的壁画，说，“那关老爷画得八面生风，抡著大刀斩了老蔡阳的头，你猜怎么著，老蔡阳的头飞到关公马前好远，还回著头瞪著眼睛，恨恨地看著关公呢！”

说到此时，他一边笑，一边说，还拉著京戏的架势，把我们全逗乐了。随后他又叹到，“这些画庙的艺人，大都没有留下名字，但他们可都是大艺术家！这种构思的巧妙，没有想象力，没有画画时候的激情，哪儿能有这样的效果啊！”其实，这种中国特有的写意美学，对时间与空间特有的处理方法已经悄悄地植入英杰的心田吗，影响了后来从事绘画的小英杰。

（图文/少白公子）

注：以上图文节选自讲座《少白公子趣说齐白石》 主讲人：汤发周

戊戌年 【狗年】记于华东上海中国齐白石艺术研究会（上海浦东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