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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妻子回娘家失踪,丈夫匆匆报案,一玩具模型成警方破案关键

故事:妻子回娘家失踪,丈夫匆匆报案,一玩具模型成警方破案关键

本故事已由作者:白芽,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S市报警中心接到群众举报,说霞光山发现一具尸体,重案组马上赶赴现场。

死者尸体已经七零八碎,法医经检验,证实这些尸体部位都属于同一个人,从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大概在10月6号——10月7号之间,现场没有发现头颅和身体躯干,警方把整座山进行了地毯式搜查,没有发现其余的尸块。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叫王强的人。发现的时候,他正在参加由公司举办的挖宝活动,结果宝箱没有挖出来,人却被吓得不轻。

方哲看着眼前的触目惊心,陷入沉思。

作为S市的刑侦队长,从事刑侦工作十一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奇怪的情况。

一般案件中,凶手都极力隐藏死者身份,现场没有发现受害人头颅,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可死者指纹又被保留了下来,这是凶手百密一疏,还是另有原因呢?

经调查,死者名叫苏惠珍,女,三十一岁,是一名语文老师。

苏惠珍的丈夫陈龙曾在10月8日晚上8点45分在当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的妻子苏惠珍在10月6日离家后再也没有回来。

目前派出所已经立案,但案件没有丝毫进展。

眼前的陈龙身材矮胖,头顶微秃,一副潦倒不堪的样子。看上去脸也没洗,胡子也没剃,肥硕的脸上腻着一层黄黑色的油光。

还没开口说话,两行眼泪就从他细小的眼缝中流下来。

据陈龙说,他跟妻子苏惠珍是相亲认识的,当时他们俩都已经年纪不小,在当地算是大龄青年。好在相亲非常顺利,两人只两个月便结了婚,婚后感情一直非常好。

本月6号恰逢周六,下午大约1点左右,苏惠珍突然说要回去看看母亲。

苏惠珍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住在郊区,来回车程大约一个多小时,苏惠珍每次回家都要住上两晚,等第三天一早再从郊区赶回上班,所以陈龙也没有多想。

直到8号晚上,苏惠珍的同事孙琦给陈龙打电话,说苏惠珍没有去工作,陈龙这才发觉不对劲,他匆忙给丈母娘打电话,却被告知苏惠珍根本没有回家,他慌了神,火急火燎跑到派出所报案。

陈龙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张着大嘴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混在一起,把油腻的脸化成了一个怪怪的脸谱。

他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方哲却皱着眉头没说话。

方哲根据对附近邻居的走访,发现二人的夫妻关系并非如此。

有邻居说,陈龙是他公司一个部门的小领导,平日嚣张跋扈,有楼上邻居不小心把晾晒的衣物掉到他家平台,想要他帮忙收衣物,可不管怎么央求,陈龙都一概不理,再敲就骂骂咧咧,让人不敢再上门。

他的妻子苏惠珍则性情温柔随和,每次见了邻居都会主动打招呼,谁家有个事情都会主动帮忙。

邻居们经常看见陈龙叼着烟卷大步走在前面,苏惠珍则双手提着重物跟在后面,走得稍稍慢了,陈龙便会大声呵斥,苏惠珍赶紧小跑几步,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邻居们经常在背后议论,苏老师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说苏惠珍6号回了娘家,所以8号才去派出所报案,可是有邻居在7号的时候问你苏惠珍去哪里了?你的回答是不知道,可能死了吧。这是不是你说的话?”方哲面色冷峻,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陈龙没想到方哲突然会这么问,大脑一时宕机,半晌才结结巴巴说,“我……我当时瞎说的。”

“哦,是吗?那这是什么?”方哲将几张照片甩在他面前,陈龙一看立马变了脸色。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浓妆艳抹,体态丰腴,陈龙大模大样搂着女人逛街,两人还旁若无人的亲吻,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四年前,你认识了徐艳丽,两个人很快同居。与苏惠珍确定恋爱关系后,你火速搬离了徐艳丽的家。婚后,你与徐艳丽依旧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方哲说。

陈龙大言不惭地说,“徐艳丽是离异的,还有一个儿子,苏惠珍各方面都比徐艳丽好,选老婆当然选高配,这也是人之常情。”

在一旁的江燕忍不住插嘴,“你既然看不上徐艳丽,为什么婚后还与她纠缠在一起?”

陈龙猥琐地笑笑,“你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苏惠珍也就长得好看,带出去有面子,可惜好看不中用,男人嘛,嘿嘿,不就是那点事儿。”

江燕撇撇嘴,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呸,不要脸的死渣男。”

“据监控显示,本月6号晚上10点25分,你进入本市一家名叫夜倾城的洗浴中心,直到7号一早才从里面出来,也有相关证据显示,你有参与赌博行为。

你与苏惠珍早已没有夫妻感情,吃喝赌无一不沾,你嫌她碍事,所以想要杀了她,是不是!”方哲突然拍着桌子大声呵斥,周身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陈龙抖如筛糠,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承认跟苏惠珍早就没有感情,可是杀人,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的。”

方哲与江燕相互看了一眼,江燕拿起笔开始记录。

“6号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龙见此再也不狡辩,于是将当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据陈龙供述,本月6号,他跟苏惠珍因为家庭琐事吵了起来,吵架后便是冷战。

苏惠珍在客厅拖地,陈龙则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没过多久,苏惠珍电话响了,她看看电话号码,便拿着手机跑到了阳台,还顺手把门关上。

接完电话后,她从阳台出来,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她说要去超市买瓶醋,便穿上外套出去了。

陈龙没有在意,一直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直到下午3点左右,有朋友邀他打牌,他才出了门,一直打牌到晚上10点多钟。

他当天运气不好,输了不少钱,想洗洗晦气,于是去了夜倾城洗浴中心,直到第二天(7号)早上8点才从里面出来,匆匆赶去上班。

他晚上回到家,发现苏惠珍没在家,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以为她跑回了娘家,便也没有在意。

8号晚上,他接到一个电话,是苏惠珍的同事打来的,她说苏惠珍今天没去工作,打电话又打不通,问问是怎么回事。

陈龙发觉不对劲,又打给丈母娘,结果得到消息说苏惠珍一直没有回家,他这才急匆匆跑去报案。

“我对苏惠珍虽然没感情,可她真不是我杀的,你们警方不能找不着凶手,就拿我顶包啊。”陈龙哭丧着脸哀嚎道。

一般发生此类案件,配偶基本是第一嫌疑人,可在苏惠珍遇害的时候,陈龙有清晰的不在场证明,人的确不是他杀的,可凶手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很快,一个叫沈耀的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2

沈耀,男,三十四岁,是本地一家连锁酒店的保安,同时也是陈龙的发小。

警方调取监控发现,本月6号下午1点35分,苏惠珍走出小区门口。苏惠珍跟陈龙说要去超市买醋,但是她离开小区后,没有走向位于小区右侧的超市,反而在门口驻足了一分多钟后,走向了位于小区左侧的车站。

结合出门前那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她明显说了谎,她是去见了什么人,但这个人她不想让陈龙知道。

方哲调取了苏惠珍的通话记录,得知6号下午1点多钟的电话,是来自一个叫沈耀的男人。

自今年6月开始,苏惠珍便与沈耀频繁接触,不但电话联系,每隔几日还会给他的银行账户汇款,少则一两千,多则上万,四个月间,她陆续给沈耀转账共计29.6万。

苏惠珍当时很有可能去见了沈耀,沈耀是最后一个见到苏惠珍的人,他有重大作案嫌疑,这一发现令重案组振奋不已,方哲和同事立马驱车赶往沈耀家。

门久敲不开,为防止嫌疑人逃脱,重案组实施了暴力破门。

当方哲和同事冲进沈耀家里的时候,发现屋里光线昏暗,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缕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洒在桌子上。

桌面杂乱不堪,吃剩的盒饭,横七竖八的啤酒瓶,黏糊糊的卫生纸一股脑堆砌在一起,形成一个臭气熏天的小型垃圾场。

屋内窗户紧闭,空气不流通,各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混合发酵,令在场办案人员翻江倒海几近呕吐。

重案组人员实施地毯式搜查,终于在厨房的冰柜中发现了沈耀的尸体。

沈耀死亡时间发生在6号——9号之间,死亡原因是颈部中刀,短时间内大量血液喷涌而出,失血过多死亡。

现场没有发现凶器,也没有任何嫌疑人的指纹,家中没有丢失贵重物品,只是沈耀的手机不翼而飞了。

方哲通过对沈耀家附近排查走访,有了一个重要发现。

6号下午大约2点10分,有邻居大婶等电梯的时候,看到沈耀正领着一个女人回家。沈耀一脸春意荡漾,不安分的手还放在女人屁股上摩挲,女人看到邻居轻蔑的眼神,立马将沈耀推开,自己还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沈耀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邻居大婶住在沈耀家对面,经常会看到沈耀领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回家。这些女人大多年轻漂亮,脸上流露出目中无人的傲气,但那天看到的女人却不一样,她样子温婉,衣着朴素,明净的眸子令人过目不忘。

女人让邻居大婶印象深刻,以至于当方哲拿出照片的时候,邻居大婶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天的女人正是苏惠珍。

本月六6号下午,苏惠珍离开家后,只身来到沈耀家中,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原本沈耀是杀害苏惠珍的第一嫌疑人,可如今沈耀也死了,而且死得毫无头绪。

方哲头疼不已,又是一起命案,这件案子比原想的还要复杂。

当陈龙知道苏惠珍暗地跟沈耀联系,还偷偷给他汇款的时候,整个人如晴天霹雳,好半天缓不过神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暴青筋,怒气大骂:“草,杀千刀的奸夫淫妇!”

方哲好容易将他治住,问他苏惠珍和沈耀的事情,陈龙双手揪着头发,一副被戴绿帽痛苦不堪的样子。

陈龙与沈耀是发小,两人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陈龙能说会道,学习也好,一出校门便在家人的安排下进入大公司上班,事业一路顺风顺水。

沈耀从小不学无术,长大了也没找到什么正经工作,生活散漫,朝不保夕。

陈龙跟沈耀关系一直不错,经常邀他到家中做客,每次都让苏惠珍炒一大桌子菜,两人把酒言欢一直喝到下半夜。

苏惠珍喜欢清静,睡眠又不好,经常被醉醺醺的两人吵得睡不着,她一直非常反对沈耀到家里来,可惜陈龙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被失眠折磨的苏惠珍无法入睡,有一次竟摆起脸色,当着客人的面摔摔打打,这让陈龙觉得苏惠珍非常不懂事,于是当着沈耀的面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令苏惠珍错愕,她与陈龙的关系更是降至冰点。

从此以后,陈龙变本加厉,几乎每天都招呼一大帮朋友到家里吃吃喝喝。苏惠珍自那次耳光后就变了,她只是默不作声地把房门关上,没有一丝丝怨言。

这样的乖顺表现令陈龙很是得意,他就是要让苏惠珍知道,这个家里到底谁做主。

陈龙一直以为苏惠珍与沈耀水火不容,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暗通款曲,自己最好的兄弟和自己的老婆暧昧不清,这样的双重背叛令他气愤不已。

“每次耀子到家里来,苏惠珍就跟我吵架,装出一副圣洁的样子,没想到背地里都睡人家里去了,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陈龙咬牙切齿,斗大的拳头在桌子上捶得砰砰响。

方哲经调查得知,沈耀四年前与妻子离异,前妻带着儿子定居外地,目前他一个人生活。

沈耀没有固定职业,曾经开过饭店,跑过代驾,最近一份工作是酒店保安,可惜三个月前,他因为偷窃被开除,目前处于无业状态。

本月6号下午2点10分,苏惠珍进入沈耀家中,从此杳无音讯。7号上午11点,沈耀用手机点了一碗牛肉粉,并且留言,让外卖员将外卖直接放在门口鞋架。

可是直到今天,那碗7号点的牛肉粉仍然放在走廊的鞋架上,早已经发霉发臭。

警方调取后台数据发现,当时的买家定位确实是在沈耀家中,证明那单确实是沈耀所订。

7号晚上8点左右,有前同事曾给沈耀打电话,想要询问他找工作的情况,可陆续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有理由怀疑他当时已经遇害。

沈耀的死亡时间应该在7号11点——20点之间。

苏惠珍为什么频繁给沈耀的银行卡转账?最后一通电话到底说了什么?她与沈耀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沈耀为什么要杀死苏惠珍?沈耀又是被谁所杀?

一个个解不开的谜团如一团浓雾缠绕着方哲,他一边翻看卷宗,一边眉头紧锁,他要抽丝剥茧,努力寻找案件真相。

既然从案件本身得不到答案,那就换一条思路,方哲看着苏惠珍的档案,笔尖在简历上缓慢移动,最后定点在一行字上——德兰中学。

3

德兰中学是本市一所私立学校,苏惠珍在这里已经任职六年。

方哲和江燕去的时候是周六,正值放假,可校园里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名穿工作服的中年人正满头大汗地指挥挂横幅,铺红毯,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有一名优秀校友要捐赠图书馆,后勤部正布置会场,以迎接明天的捐赠仪式。

方哲递过一瓶矿泉水,中年人道谢后接过,两个人很快攀谈起来。

男人名叫张涛,在后勤处工作。方哲向他打听苏惠珍的事情,张涛一听到苏惠珍的名字,深深叹了一口气。

据张涛说,苏老师话不多,但是人非常好,像他们这种后勤人员明面上叫的好听,其实就是工人,平常修修桌椅板凳,有重大活动还要充当壮劳力。

校内有的人眼高于顶,连他们的名字都不屑记住,只整日“哎哎”地叫着,可苏惠珍却一直很客气,虚心称呼他们“张工”、“李工”、“王工”,修的时候还会帮忙搬梯子递工具,为人谦和有礼。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为什么她这么好的人,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跟张涛道别后,方哲和江燕去了教学楼。走廊空空荡荡,与平日的嘈杂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教学楼尽头是教师办公室,两人推门进去,屋里只有一名叫孙琦的女老师。

孙琦教授英语,同时也是苏惠珍的闺蜜。自苏惠珍出事之后,她就因悲伤过度病倒了。

眼前的孙琦眼窝深陷,肤色灰黄,她嘴唇颤抖着只说了一句话,就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江燕赶紧起身安慰她,劝了老半天,她的情绪才渐渐稳定。

四年前,孙琦刚刚走出大学校门,虽然已经考取了资格证,可她的课堂效果总差强人意。当时苏惠珍已经教学多年,有非常丰富的经验,她将这些经验毫无保留教授给她。

苏惠珍既是她的良师,也是她的益友。都说不要把职场上的同事当朋友,可苏惠珍不同,她单纯天真不设防,把每个人都想的特别单纯美好,在她的世界里没有坏人。

孙琦与苏惠珍无话不谈,也知道了她以前的一些事情。

苏惠珍的父亲在她十岁时因病去世,是母亲王缇一人将她拉扯大。王缇是一个非常要强的女人,她不允许自己失败,同时也将这份执拗强加到了苏惠珍身上。

王缇对苏惠珍要求严格,考试必须是第一名,如果达不到,便会怒加指责。

从小到大,苏惠珍的大事小事她都要一一过问,大到考什么大学,小到扎什么颜色的头绳,这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让苏惠珍感到极度压抑,可她不敢反抗。

大学毕业后,苏惠珍去教书,周围很多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可都被她一一回绝。

随着一年年过去,苏惠珍身边的朋友都结婚生子,只有她还是孤零零一个人。小镇上的人乱嚼舌根,说她读书读傻了不正常。

苏惠珍并没有将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可是王缇坐不住了,她开始频繁地逼苏惠珍相亲,苏惠珍为了让母亲高兴,也乖顺的去见面,可惜每次都没有结果。

孙琦眼神忧郁地看向窗外,“惠珍曾经说过,在那些男人的眼中,她只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没有人想了解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三年前,在苏惠珍二十九岁那年,她告诉孙琦,她要跟陈龙结婚了。这场婚姻非她所愿,王缇说如果这次苏惠珍再结不成婚,她就从楼上跳下去。看着声嘶力竭的母亲,苏惠珍再一次选择了妥协。

孙琦叹气:“她曾经说过,如果注定不能跟他在一起,那我跟谁结婚都是一样的。”

方哲敏锐捕捉到一丝细节,“那个‘他’是谁?苏惠珍说过吗?”

孙琦摇摇头,“没有,她从未说过那人是谁,只知道珍珍好像是对他一见钟情。那个男生很聪明,很厉害,珍珍为他做了很多事,可惜那个男生有喜欢的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苏惠珍的婚姻并不幸福,婚后的陈龙像变了一个人,他一改追求时的体贴温柔,变得一点点小事便吹毛求疵,大发雷霆。苏惠珍百般忍让,谁知这更助长了他的气焰。

陈龙开始夜不归宿,喝酒后甚至还会发酒疯。孙琦经常看到苏惠珍身上有紫色的淤青,尽管苏惠珍说是不小心撞到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人为造成的伤痕。

婚后的苏惠珍自卑焦虑,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女人,她好像一朵渐渐枯萎的玫瑰,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她想过离婚,可是王缇不同意,她叫苏惠珍忍耐,苏惠珍只得默默忍受。

“但有段时间,我明显感觉惠珍整个人开心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孙琦歪着脑袋回想,“她会让我陪她去买衣服,选化妆品,她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发生这些变化,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方哲问。

孙琦摇摇头,神情有些黯然,“我不太清楚,她总是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噢,对了……”她突然抬起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惠珍最近似乎很缺钱,她向我借过几次,可是以她的工资和消费水平来说,她应该不缺钱的。”

“汇款记录还能查到吗?”方哲问。

孙琦拿出手机,翻出银行的记录,递给方哲。

方哲在汇款明细上看到,孙琦一共给苏惠珍汇过三笔钱,日期在8月23号,9月6号和9月23号,汇款金额分别为两千元,一万元和三万元。

“苏惠珍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借钱?”方哲问。

孙琦摇摇头,“没有,她只说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急需用钱。至于具体什么事,她不想说,我就没有问。”

方哲翻出手机相册,指着一个男人的照片问她,“孙小姐,你见过照片上这个男人吗?”

孙琦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最后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

方哲和江燕走出办公室,四周寂静无声,走廊里只能听到两人清脆的脚步声。

“苏惠珍向孙琦频繁借钱,而借来的钱明显是给了沈耀。难道苏惠珍真的因为婚姻不幸,选择与沈耀在一起,最后她情陷其中,失去理智,就算借钱也要给情夫汇钱。”江燕掰着指头边走边分析。

“可是从旁人的描述来看,苏惠珍平日谨慎克制,并不是那种放纵自己的人,她与沈耀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这其中一定还有我们没有挖掘出的事情。”方哲说。

两人之后去了六楼的校长办公室。对方叫俞翠娟,大约四十多岁,身材微胖,乌黑的发卷蓬松自然,长着一张温和而慈祥的脸。

据俞校长说,苏惠珍六年前开始教书,教学成绩优秀,周围人对她都非常认可。

可最近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整个人心不在焉,结果被投诉。为了以儆效尤,就罚了她的奖金,还取消了她的评优资格。

“她以前确实非常优秀,可是一个人不能仗着以前的荣誉就止步不前,这样早晚是要出问题的。”俞校长语重心长地说。

一段话结束,她顺手拿起桌角的保温杯,旋开杯盖,一股水蒸气袅袅而生,她低垂眼睑,轻轻吹了吹,然后举杯细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后,她一双乌黑的眸子瞟向窗外,似乎在找寻什么。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激昂的乐曲,广播里传出一个声音浑厚的男声——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

俞校长放下杯子喃喃自语,“怎么今天放这个,晕头了。”

果然没多久,广播停止,周围又一片寂静无声。

江燕继续追问道,“您的意思是苏惠珍……”

“人已经死了,我再说什么也没有意思,不过实话实说,她最近确实变了很多,对待工作也是马马虎虎,同事对她也有很多意见。”俞校长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唇角微微下沉,神情似乎稍显不满,但很快她便眉眼和顺,重新变成一副宽厚慈祥的面容。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俞校长赶紧抬头望向窗外,只一瞬,她的眼睛便迸发出灼灼的亮光,整个人喜气洋洋。

她理了理头发,迅速站起身,礼貌地说,“方警官,我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其实我跟她平时没有私交,对她并不熟悉,恐怕不能提供线索给你们。”

话已至此,方哲和江燕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起身告辞,走出校长室。

“这个人有些奇怪。”江燕说,“一般人出了事,周围人碍于情面也会多说几句好话,可她好像对苏惠珍很不满的样子,说话夹枪带棒不说,几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真搞不懂。”

方哲没有接话,一双幽深的瞳孔静静看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么。

楼下人声嘈杂,十多个人正簇拥着一个男人走向教学楼,俞校长小跑几步走下楼梯,躬身与男人握手,脸上绽放大朵笑容,与刚才的矜持冷傲判若两人。

被簇拥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穿一身深蓝色西装,清瘦挺拔,气质卓然。他的皮肤很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像古代话本里的文弱书生,一双丹凤眼疏疏淡淡,像隔了一层纱,看人的时候却锋芒毕露,自带一种凌厉锐气。

在众人或谄媚或崇拜的热情簇拥下,在场所有人的焦点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可他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便目不斜视地踏上楼梯,整个人冷漠孤傲又盛气凌人。

方哲一愣,怎么竟然是他?

4

滕书尧,方哲的高中同学,当时方哲在三班,滕书尧在一班。

滕书尧可以说是一个传奇,全校师生没有人不认识他,即使他已经毕业离校,校内依旧流传着他的事迹。

不仅因为他成绩优异,各种比赛荣誉榜上总能看到他的名字,更重要的是,他为人古怪,不修边幅,总是拖拉着一双大拖鞋,提溜着一个馒头和一瓶矿泉水,慢悠悠独行于校园之中。

检查仪表的同学即使看到也不会扣分,只会默默注视着他从身边走过,然后意味深长地叫上一声“尧神”。

当年的方哲年少轻狂,桀骜不驯,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与滕书尧一起被同学们戏称为“北哲南尧”。两人一时瑜亮,可惜脾气不对路,彼此没有交往。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方哲与滕书尧共同参加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那次竞赛高手云集,方哲相当重视,提前两个月就在家里准备,比赛那天,他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很快就完成了试卷正面,离比赛结束还有四十分钟。

当方哲还在为反面的一道附加题绞尽脑汁的时候,滕书尧已经答完起身,穿着一双拖鞋慢悠悠走出教室。

比赛结果公布,两人仅一分之差,方哲屈居银牌。

颁奖的时候,方哲主动伸出手与他握手,可是却被他无视过去,有同学为方哲打抱不平,认为滕书尧太过高傲,一分之差只是运气,他凭什么如此看不起人。

可方哲知道,他的149分,是因为他能力至此,而滕书尧的150分,是因为卷面分数只有150分。

临近高考,当所有人都在为心中的梦想进行冲刺的时候,滕书尧已经提前保送。高考成绩下来,方哲顺利考入警校,为他的警察梦想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

上大学后,有一次方哲回去看望老师,无意中得知了滕书尧的近况。

滕书尧为了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放弃了保送重点大学的资格,而是选择了一所普通院校,老师们为他的选择心痛不已。

毕业后各奔东西,自此之后,滕书尧这个名字就在方哲的生活中消失了。

多年之后,当方哲再一次看到滕书尧这个名字是在各大媒体网络上,此时他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青年才俊。

滕书尧研发的一款软件被商业巨头MTN公司成功收购,他也接受邀请加入了MTN公司,成为地区研发部总经理。

一年后,他又以卓越的领导能力晋升为MTN的高级副总裁。滕书尧参与研发的软件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本人多次登上经理人排行榜,在IT界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方哲没想到多年之后,他与滕书尧会在这里碰见,更没想到,那个捐赠图书馆的优秀校友就是他。于是方哲选择了回避,与江燕兵分两路继续打听苏惠珍的消息。

方哲了解到,苏惠珍的人缘很好,工作敬业,待人诚恳,从未与人红过脸,最近工作确实出了点问题,在大会上被点名批评过好几次。

一连问了几个人,说的都差不多,忙乎了一上午,没探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心情郁闷的方哲跑去走廊点了根烟。

走廊寂静无声,一筹莫展的方哲看着远处的云卷云舒,慢慢吐出一口烟圈。

隔壁教室的门突然推开,滕书尧从里面走出来。多年未见的两人四目相对,滕书尧明显怔愣,幽深的瞳孔定定看着方哲,半晌没有说话。

早有准备的方哲率先打破僵局,热情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滕书尧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依旧很有礼貌地跟他点头示意。

方哲从口袋中摸出一根烟递给他,滕书尧摆摆手,说自己不抽烟,方哲把烟重新放回口袋,然后开口说,“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十三年。”滕书尧淡淡地说。

“十三年?时间真不短了。”方哲深叹一口气,感慨如梭岁月。

滕书尧点点头,“嗯。”

方哲笑说,“我总在电视上看见你。”

滕书尧微弯唇角,客气地回答,“谢谢。”

“成家了吗?”方哲又问。

滕书尧垂下眼帘,眼眸似遮了重重云雾,“没有。”

他语气淡漠如冰,一双手紧握栏杆,只留给方哲一个挺得笔直的侧影。

多年未见,滕书尧依旧惜字如金,方哲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决定结束这场令人难受的谈话。

他将烟蒂扔到楼道垃圾桶,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活动室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凄厉的叫声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恐惧,警察的敏锐让方哲反应迅速,他一个箭步立马冲进屋子。

房间中一个男人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惊恐,看到方哲进来,他踉跄着想爬起来,可由于惊恐过度,没走几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离他不远处,俞翠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珠暴突,面目狰狞,脸和嘴唇呈现出可怕的紫绀颜色。

方哲赶紧上前探她鼻息,面对如此惨状,多年办案的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俞翠娟死了。

5

俞翠娟的死亡原因是中毒,俞翠娟出事之前,与她单独接触的只有薛林和滕书尧,两人同时被带回警局。

眼前的薛林脸庞俊美,两条剑眉下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一副标准的花花公子长相。他被俞翠娟的死状吓得不轻,整个人瑟瑟发抖。

据薛林描述,他与滕书尧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他目前经营一家电子公司,可惜生意一直不好。

不久前,听说滕书尧要捐赠图书馆,他觉得机会来了,便请滕书尧搭线,为他引见俞翠娟。

案发当日,薛林以滕书尧助理的身份出现,随后,三人进入二楼会议室,敲定明天的捐赠事宜。期间滕书尧离开,留薛林和俞翠娟单独谈论设备采购的事情。

两人谈话过程非常愉快,可没过多久,俞翠娟突然一头栽倒在地,薛林大惊,上前想把她扶起来,不料竟看到她的鼻孔和嘴巴汩汩往外冒黑血,他惊惧交加,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你与她谈话期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方哲问。

“特别的事情?”薛林双手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大脑快速回想,脸上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没有,我想不出,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俞翠娟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杯,你们有谁碰过?”方哲又问。

“保温杯……”薛林一瞬间脸色突变,他努力将脑袋低下,无力的声音从嗓子眼中挤出来,“没有,我……没碰过。”

几分钟后,滕书尧踱步走到桌边坐下,双目平静,神色淡然,全然没有被当做嫌疑人的紧张焦灼。方哲看着他,一脸复杂,一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客套叙旧,没想到如今滕书尧已变成嫌疑人坐在这里。

滕书尧所讲的跟薛林差不多,他受薛林所托引见俞翠娟,他们敲定好捐赠事宜后,滕书尧便按照事先约定,以上厕所的名义起身离开,留下两人商讨金额等细节。之后滕书尧在门口遇到方哲,后来俞翠娟就出事了。

“你们谈话期间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方哲问。

“这……”滕书尧停顿片刻回答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俞翠娟放在桌子上的保温杯,你们有谁碰过?”方哲直视他的眼睛又问。

“保温杯?”滕书尧眉头拧了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一开始桌子上没有保温杯,后来俞校长好像咳嗦了好几声,然后她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一个老师把保温杯送了进来,期间……俞校长的保温杯没有水了,因为我离饮水机比较近,就负责给她添水,然后薛林主动把杯子抢了过去,我就把位置让给了他。”

“薛林抢着给保温杯蓄水?”方哲眼中亮光一闪。

滕书尧肯定地点点头,“是的,可能是因为生意要仰仗她,他想多表现也是人之常情。”过后他又疑惑地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方哲回答说,“没什么,有其他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警方是在俞翠娟的保温杯中发现了毒药,也就是说,碰过这个水杯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方哲与俞翠娟谈话的时候,她曾经用保温杯喝过水,当时的时间是上午十点,是平日做广播体操的时间。

接待滕书尧等人的时间在十点四十左右,毒药效发作大约在20—30分钟,当时俞翠娟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说明下毒的时间是在结束跟方哲的谈话后。

辅导员也证实,俞翠娟最近有些咽炎,临近十一点左右,她接到俞校长的电话,让她把放在六楼校长室的保温杯送到二楼会议室,她接到电话后就将水杯送了下来。

当时办公室平时开着门,谁都可以进,往里面下毒并不是什么难事。

俞翠娟毒性发作的时间在上午十一点半,那么保温杯投毒的地点可能是六楼校长室,也有可能是二楼会议室,凶手一时还不能锁定。

方哲来调查苏惠珍的事情,没想到俞翠娟竟然被人下毒杀害,方哲总觉得这两者之间有某种联系,自己一定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

方哲又去找了孙琦,终于弄清楚了苏惠珍与俞翠娟的恩怨纠葛。

“我们每个学期末都会上交新课件。六月份是交课件的日子,可惠珍电脑里的课件却不翼而飞了。

电脑没有备份,因为没有交课件她还受到了批评。后来俞翠娟制作的一套课件参加比赛获了奖,她本人还被评为优秀学科带头人,等课件一公布,惠珍发现课件就是自己丢失的那套。”

“惠珍去理论,结果俞校长矢口否认,因为没有证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后来俞翠娟把她从原班级调走,让她去带一个公认的差班,那个班的家委会处处找惠珍麻烦,只因为半夜没有及时回信息,便气愤投诉。因为这事,惠珍受到了处分,板上钉钉的职称也被拿掉了,俞翠娟事事针对,她就是想把惠珍挤兑走!”孙琦愤慨地说。

“课件的事还有谁知道?”方哲问。

“只有我知道。”孙琦叹气说,“这事说出来没人会信的,况且这里的人惯会踩低拜高,即便知道了,也都会帮着俞翠娟说话,到时惠珍的处境更加艰难。”

深夜,方哲仍然在翻看薛林和滕书尧的资料,希望能从两人的背景资料中查出点线索。

薛林,已婚,有一儿一女,妻子吕黛姗正带着两个孩子在外旅游,目前联系不上。据说他能说会道,风流成性,跟身边好几个女人不清不楚。

滕书尧,未婚,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恨不得每天睡在公司,员工对他的评价是“一个断情绝欲的暴君”,感情生活成迷。

薛林和滕书尧是大学同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两人都毕业于东林大学计算机系。

东林大学?这名字……好熟悉。

方哲眉头一皱,脑中一道亮光闪过,立刻将苏惠珍的资料调了出来。

他紧紧盯着电脑屏幕,目光如两道冷电,最后将鼠标指针定格在一行字上。

苏惠珍,本科,毕业于东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

原来如此!

6

方哲找到苏惠珍的大学校友郭英,知道了大学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苏惠珍当年因为气质出众,经常会收到男同学的情书,各类感情故事层出不穷,苏惠珍的感情归宿也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来不知怎么,忽然传出了她与薛林的绯闻。

苏惠珍与薛林同为音乐社成员,一个拉大提琴,一个弹钢琴,演奏高超,配合默契,被称为舞台上的“神雕侠侣”,拿回不少奖杯。

有一年艺术节演奏完毕后,薛林单膝下跪向苏惠珍献花,这一浪漫举动令在场所有人沸腾,在山呼海啸的起哄声中,苏惠珍害羞的接过了花,两个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当所有人都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他们却好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再也没有了交集。

薛林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苏惠珍也决然退出了音乐社,当时流传着各种版本,大多说苏惠珍苦恋薛林遭到拒绝什么的,可是都没有得到证实。

方哲问,“你的意思是苏惠珍苦恋薛林?爱而不得?”

郭英点点头,“差不多吧。”接着她又神秘地凑近方哲,小声说,“据说苏慧珍为了得到薛林,有一次把他约到小旅馆,想要以身相许,后来被同学不小心撞见了,她羞愧难当,衣冠不整就跑出去了,这事儿全校都知道。

噢,对了,今年三月我们办了一次校友会,当时薛林和苏惠珍也参加了,结束的时候,有同学看见薛林和苏惠珍往酒店方向走,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幸好那天吕黛姗没去,她要知道还不炸了锅!”

“你说薛林和苏惠珍聚会结束后,去了酒店?”方哲问。

郭英暧昧一笑,“成年人嘛,谁还没有个青春怀旧的时候。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当时照片在群里都传疯了,不信我给你看。”

郭英低头翻找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展示给方哲看。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背影,男人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两个人很紧密的贴在一起,不远处是一个霓虹招牌,上面闪烁着四个大字——艾美酒店。那两个人正是薛林和苏惠珍。

方哲深思片刻又问,“那滕书尧呢?”

“滕书尧?”郭英嘴角上翘,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咖,从来不搭理我们,除了埋头看书什么都不知道,班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有活动他从来不参加,现在人家今非昔比,更看不上我们这些凡人了。”

“滕书尧和苏惠珍关系怎么样?”方哲又问。

郭英一愣,“他们俩?他们怎么会扯到一起,完全不是一路人好嘛?你如果想知道他们的事儿,可以去问吕黛姗啊。吕黛姗是薛林的老婆,又是苏惠珍的闺蜜,滕书尧还追过她,他们之间的事儿,吕黛姗最清楚了。”

7

MTN公司聘请精英律师团队要求保释滕书尧,再加上舆论施压,警方也一直没有找到相关证据,滕书尧得以离开警局。

一周后,薛林的妻子吕黛姗回来,当她知道薛林因为涉嫌杀人正在警局羁押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

“薛林怎么会杀人呢?他又不认识那个女人!你们警方一定是搞错了!”吕黛姗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大喊。

“现在我们怀疑薛林与苏惠珍的案子有关,希望您能配合警方,提供一些线索。”江燕说。

“苏惠珍?”吕黛姗听到这个名字陡然一愣,她怔怔的坐下,喃喃自语,“是她?怎么又是她!”

“薛林和苏慧珍到底什么关系?”江燕问。

吕黛姗的眼眸中弥漫出丝丝痛苦,她慢慢闭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据吕黛姗说,薛林在大学时候就喜欢苏惠珍,可是苏惠珍跟身边好几个男同学牵扯不清,对他的感情并不回应,这让薛林心灰意冷,开始渐渐冷淡她。

苏惠珍对薛林的无视非常气愤,有一次竟将薛林骗到小旅馆,想让他就范,经过此事薛林彻底看清了苏惠珍的真面目,他不能接受心目中的女神竟是这种女人,内心非常痛苦,于是用放荡不羁来麻痹自己。

毕业后,吕黛姗跟薛林因为工作关系走到一起,不久苏惠珍也结了婚,吕黛姗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可以走出苏惠珍的阴影,可是没想到今年三月份举办的校友会,让薛林和苏惠珍再一次相遇。

他们竟然旧情复燃,相约去酒店的照片传得满天飞,让她这个做妻子的尊严荡然无存。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苏惠珍对薛林爱而不得?”方哲提出自己的疑问。

吕黛姗不屑的哼了一声,“苏惠珍最会扮演受害者,装出一副全世界自己最可怜的样子,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她就是靠这一套把身边的男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滕书尧和苏惠珍又是什么关系?”江燕又问。

“他们怎么会有关系?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吕黛姗皱着眉头说,接着她挺直腰板,略带羞涩地说,“滕书尧倒是在大学时候对我表示过好感,不过当时我太小,还不懂爱情,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唉……”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伤感的眼神中有些怅然。

江燕说,“可以详细说一下吗?”

“滕书尧在我的书中夹了一张明信片,这事儿全校都知道,大家都以为他不近女色,谁想他竟然喜欢我!明信片我到现在还留着呢。”吕黛姗一扫刚才的忧伤,上扬的语调有些许得意,她麻利地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一张照片给两个人看。

照片拍的是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有两颗小行星在广袤的宇宙中翱翔,两颗小行星光圈交叠,撒下一片璀璨。

图画下方是钢笔写的几行字,铁画银钩,意蕴隽永。

ToSuan:

每个人都是一颗孤独的小行星,在无际的宇宙中徘徊独行,感谢我们的星环曾短暂相遇,让两颗行星得以相伴不再孤单,微弱的星星因彼此的光芒足够闪耀,爱将我们彼此重叠,直至宇宙的永恒。

滕书尧

“Suan是我的英文名。”吕黛姗解释说,“当时我把明信片拿到他面前,他还不好意思呢,真是……哎!”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凝视着照片,逐渐陷入回忆。

当年她收到滕书尧的告白明信片,震惊之余还有丝丝嫌恶,被滕书尧这样的怪咖喜欢,简直就是一种羞辱,所以她冷嘲热讽,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如今滕书尧身价不菲,进出豪车豪宅,这让她悔不当初。

假如当初没有拒绝滕书尧,那么自己的人生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每每想到这儿,她的内心就怄得要死,这种懊悔不甘令她抓心饶肝,她的一生都将在追悔中度过。

夜深人静,方哲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小行星明信片,无奈的揉揉太阳穴,这四个人的感情纠葛真是太复杂了。

孙琦曾经说苏惠珍心里有一个人,种种迹象表明,那个人就是薛林,年少时两个人感情无果,婚后再次遇见,重新走到一起,这也对上了孙琦说的,有段时间苏惠珍明显开心了许多。

薛林喜欢苏慧珍,所以他有动机杀掉那些伤害苏惠珍的人,比如俞翠娟。

可是沈耀和苏惠珍又是什么关系呢?苏惠珍为什么要给他汇款,沈耀的死跟薛林有关吗?

就在方哲思考疑点时候,一条重要线索突然浮出水面。

8

晚上9点,警局突然接到报案,新客家连锁酒店发生了一起保安偷盗住客财物的案件,保安偷刷门禁卡进入住客房间,共偷窃笔记本电脑和现金共计三万元,目前涉事保安已经被带到派出所进行调查。

警方连夜审讯了涉事保安杜鹏,杜鹏对所犯案件供认不讳,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犯案,以前还发生过几起,因为数额小,住客嫌麻烦没有报警,所以他有恃无恐,一次次犯案。

警方了解到,杜鹏还利用查看酒店监控的机会,偷偷将住客的开房过程拷贝下来,伺机敲诈,很多住客怕事情曝光,只好给钱息事宁人,杜鹏通过这一手段,敲诈财物高达六万元。

据杜鹏供述,他还有一个同伙,名叫沈耀。这沈耀就是那个被人捅了一刀然后扔在冰柜的受害人,目前凶手还没抓到。

有新的线索出现,办案民警立刻将方哲喊了过来。

“这一手也是沈耀教我的,我看他通过这个赚了不少钱,就动了歪心思。警察同志,我是初犯,请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杜鹏带着手铐痛哭流涕。

“照片上这个女人你认不认识?”方哲递给杜鹏一张照片。

杜鹏赶紧双手接过,眯缝着眼盯了许久,“看起来挺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忽然他瞪大眼睛,指着照片大喊,“我,我知道,这是沈耀的大鱼!”

方哲喝道,“慢点说,什么意思?”

杜鹏说,“这女的来酒店跟男人开房,被沈耀拍了下来,沈耀说这是条大鱼,从她那儿捞了不少油水。”

方哲眉头一拧,“什么时候的事?”

杜鹏晃着脑袋想想,“五月底吧……对,五月二十二号,那天我发了月度奖金,沈耀说双喜临门,还请我吃了海鲜锅。”

方哲略一沉思,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很快,江燕拿着一叠男人的照片走了进来,她将照片一张张摊在桌子上,然后让杜鹏从中挑出那日与苏惠珍开房的男人。

杜鹏环顾一圈后,很快将薛林的照片捡了出来。

杜鹏指着照片骂道,“就是他,开房还让女人掏钱,真不是个男人。”

方哲低头思量,这样就解释通了,苏惠珍为什么从六月份开始跟沈耀频繁接触,还不断给他汇款。因为沈耀用她与薛林的视频威胁,她逼不得已只能就范。

10月6日最后那通电话,很有可能是两人相约谈判,但不知为何最后谈判崩掉,沈耀在愤怒之下杀了苏惠珍,将她抛尸霞光山。

知道沈耀用卑劣的手段威胁苏惠珍,并且知道俞翠娟苛待苏惠珍想要给她报仇,目前只有一个可能性——薛林。

方哲立刻连夜提审了薛林,薛林垂头丧气的坐在审讯室,满面倦容胡子拉碴,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意气风发。

方哲面无表情,“你与苏惠珍是什么关系?”

薛林嗓音沙哑,“她……是我大学学妹。”

“今年5月22日,晚上8点40分,你与苏惠珍在新客家连锁酒店开了一间房,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薛林言辞闪烁,“我……”

“还不说实话!”方哲突然厉声说。

薛林不敢直视方哲犀利的眼神,他浑身颤抖,连声音听起来都是断断续续的,“她……约我出来,说有事需要帮忙。

我们见面后,我才知道她姑母得了绝症,她知道我认识药企的人,向我打听特效药,那天我们谈了非常多,气氛也刚刚好,我们就一同去了酒店,后面的事,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江燕看向旁边的方哲,方哲像一尊雕像坐在那里,稍有棱角的嘴唇挂着几分严肃。

“今年10月6日和10月7日,你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薛林双眼瞪得像核桃,“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还记得?”

“不着急,慢慢想。”方哲平淡的语调带着几分冷酷。

薛林看着月份牌,双手不停抓挠自己的头发,满脸痛苦,二十分钟过去了,他终于开口说道,“10月6号是周六,我一般不去公司,哦,那天我在家看球。

晚上六点半,我约了滕书尧去公司谈生意,那天我们叫了外卖火锅,喝了不少酒,我迷迷糊糊一睁眼,已经凌晨一点了,滕书尧可以给我作证,还是我把他叫起来的。”

“10月7日呢?”方哲又问。

薛林回忆说,“因为前一晚喝了酒,我第二天在公司一直睡到很晚,大约10点左右,我被一个电话吵醒,电话那头说是大洋外贸,想约我谈个项目,公司业务一直不好,生意上门我当然很高兴,下午两点,我依约来到山谷民宿,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我感觉是让人耍了。”

方哲又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客户的名字?”

“傅文卓!”薛林咬牙切齿地说,“这名字我做鬼也忘不了,妈的敢耍老子,要是被我找到那个人,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方哲去找滕书尧,滕书尧证实事情确如薛林所说。

“10月6日晚上6点半直至凌晨,薛林确实是跟我在一起,我们聊完生意后,又开始畅谈大学时光,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我不胜酒力,喝了酒很快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薛林把我叫醒的。我明天还要出差,就赶紧回家收拾行李,他就直接在公司睡下了。”滕书尧说。

方哲又去查了大洋外贸,登记确实有这家公司,可是这家公司主营进出口草编工艺品,而且公司里并没有一个叫傅文卓的人,打电话过去也是空号。

薛林说自己在山谷民宿等了一下午,可是这期间并没有一个人可以作证,不排除薛林说谎的可能。

尽管三起案子都跟薛林有关,可是警方并没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尽管方哲心有不甘,可是薛林在警局的羁押期限已满,只能将他暂时释放,待找到新的证据再进行调查。

9

薛林从警局离开后,方哲一直没有停止寻找线索,他坚信,如果凶手到过犯罪现场,一定会留下痕迹,可令他诧异的是,这三起案件中,凶手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他又得到了一个更加震惊的消息,薛林死了。

自薛林回家后,吕黛姗就因为苏惠珍的事情一直跟他吵架,薛林心烦意乱,骂了她几句,吕黛姗便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她原本以为薛林会求着把她接回来,可等了一个礼拜,也没等到人,吕黛姗沉不住气自己跑回了家,结果一进门,发现薛林靠在沙发上,人已经死了。

法医鉴定,薛林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死亡原因是中毒,现场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茶几上放着一封遗书,上面写有一行字:

我知道犯下不能弥补的错误,即便沦落地狱也不能洗刷罪恶,希望逝去的人安息,我愿以这种方式得到宽恕。

警方在他的家中还发现了一把刀,不锈钢材质,刀刃锋利,上面有类似血迹的污渍,警方已将其拿回警局化验。

化验报告显示,薛林死于中毒,遗书经过字迹比对,证实是薛林亲笔书写。

割肉刀上面的血迹,与沈耀血液中的DNA完全一致,伤口也与刀刃相吻合,这把刀正是杀死沈耀的凶器,法医在刀柄上检测出了薛林的指纹。

这些证据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闭环。薛林为了帮苏惠珍报仇,杀掉了沈耀和俞翠娟,但是他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写下遗书后,选择了服毒自尽。

这个案件影响很大,局里上下都面临着很大的舆论压力,虽然这样的结果谁都不想看到,可案子总归有了一个了结,愁眉不展的苟局今天终于一展笑颜,开心地请大家下班吃火锅。

方哲扫了一眼化验报告,立刻觉察出问题,他跑到局长身边,直截了当地说,“局长,这案子不能结。”

苟局忙将他拉到一边,小声说,“祖宗,你可别节外生枝了,我跟你讲,这案子就这么定了,晚上吃火锅,收拾收拾早点下班。”他说完还饶有深意地拍拍方哲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开,方哲喊了几声,反而更加快了他狂奔的脚步。

下班时间到,大家嬉嬉闹闹地去往火锅店,只有方哲对着电脑出神。

从薛林几次审讯来看,他这个人胆小惜命,不太会像自杀的人,而且他是一个超级球迷,刚托人买了看球赛的票,怎么会还没去看就自杀呢?

方哲还发现薛林尸体上多了两个纹身,一个钟馗,一个树根。胳膊上纹一个丑不拉几的树根是什么意思?这两个纹身是最近才纹的,绝不是心血来潮,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他去问吕黛姗,可吕黛姗竟然也不知情,薛林从警局回来后就神神秘秘,一天到晚不着家,回家时身上已经多了两个纹身,问他也不说,吕黛姗还因为这事跟他吵了一架。

苟局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可方哲却另有深思。

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使受冤者沉冤得雪,使杀人者伏法偿命,这才是警察应该做的事。

方哲打定主意,不管苟局态度如何,这个案子他必须要查下去。

10

夕阳落下,方哲走进一间公寓。脱落的墙壁,掉色的宣传画,楼道里堆积的垃圾桶,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里的落败。

他踏入电梯,按下十五层,电梯缓慢上升,发出吱啦吱啦的声响。

法医在尸检的时候,发现了薛林贴身佩戴的护身符。吕黛姗说这是薛林专门到玄妙堂奉请的,他最近一直很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方哲一直以为高人都住在深山中,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座破旧公寓。

叮——十五层到了,循着昏黄闪烁的灯光,方哲来到门前。

大门有两层,外面是简易防盗门,里面是一个破旧的木门。方哲拍打几声防盗门后,里面的木门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瘦削,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

方哲说:“您好,我找灵珠子。”男人警觉的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方哲进入房间,男人在身后把门带上。

房间不大,朝北,有些阴暗潮湿,靠窗位置有一张木桌,一个年轻女孩端坐桌前。大约二十二三岁,身材娇小,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仿佛能看到别人心里去。

室内暖气十足,方哲一进屋就出了汗,她身上竟还裹着厚厚的棉衣,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一个富态的女人坐在她对面。

传闻中的灵珠子竟是一个年轻丫头,这让方哲感到无比荒谬。

男人将方哲引到一张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方哲道谢后,男人便转身去了厨房。

灵珠子低头望着桌子上的三枚铜钱,幽幽念道,“隔海望见一锭金,欲取河宽水又深,指望钱财难到手,日夜思想妄费心。”

女人急得直搓手,“这……什么意思?”

灵珠子垂眸,声音无波无澜,“简单来说就是,婚姻不济,合伙无利,交易出行,总不如意。”

女人大惊失色,抓住女孩的袖子央求,“大师,有没有办法破解?钱不是问题。”

灵珠子不动声色甩开她的手,从抽屉中拿出一护身符放在桌上,“您带在身上,万事顺遂。”

女人千恩万谢交了结缘钱离开,目睹一切的方哲不由自主直皱眉。

灵珠子喜滋滋将桌上的钱收入囊中,又望向方哲,眼睛如闪亮的墨玉,“您为何事而来?”

方哲上前亮明身份,道明来意,女孩微眯起一双琉璃眼,直言道,“芸芸众生如云集,茫茫人海似沙粒,我这每天来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哪个是您要找的人?”

方哲心中一沉,却又听她话锋一转,继续说,“不过凡事皆有法,不如您在这儿请上几柱香,我也好细心琢磨,助您一臂之力啊。”

方哲不动声色,“大师这香如何请?”

灵珠子将手一扬,“88,188,1888,不过结缘有深有浅,这个要看您诚意有多少?”

方哲对她早就不满,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指着挂在门口的营业执照,似笑非笑地说,“大师,您营业执照上写的经营范围是信息服务和心理咨询,你现在做的事可属于超范围经营。”

女孩唇角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方哲继续阴阳怪气,“而且对于你的行为,公安机关有权对违法场所进行取缔,我看这香只能留给自己烧了。”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

灵珠子一怔,赶紧起身拦住,她一把拽住方哲的胳膊,“警察哥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再看看,兴许可以想起来。”

一张脸转眼间可以翻出这么多花样,方哲今天也算开了眼,他面无表情将灵珠子从身上扒拉开,“劳烦了。”

灵珠子知道碰上了软硬不吃的主儿,只好自认倒霉,悻悻捡起桌子上的照片细细打量起来,“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他说晚上总做噩梦,求我化解。”

方哲问,“他为什么做噩梦?”

灵珠子唇角一勾,“愧!心中有鬼意为愧,自然睡不安稳,彻夜难眠。”

方哲又问,“那在身上刺树根又是什么意思?”

“树根嘛……”灵珠子顿了一下又说,“天下万物皆由金、木、水、火、土组成,树根属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刺树根是为压制属性为土的事物,比如……某个埋在土中的人。”

埋在土中的人……

苏惠珍!

方哲心神俱裂,一瞬间茅塞顿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11

本以为薛林为苏惠珍报仇,所以杀了沈耀和俞翠娟,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薛林在身上刺青,是因为对已经死去的苏惠珍充满恐惧,既如此,他便不会是那个为苏惠珍报仇的人,同理,更不会服毒自尽。

几天后,方哲得到一个重要线索,说来也巧,苟局的儿子痴迷编程,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神级程序员滕书尧。

一次朋友聚会后,他偶然间遇见偶像,心潮澎湃,便偷偷用手机拍下了照片珍藏,拍照的地点正是艾美酒店门口,同时与滕书尧一起入镜的还有一个女人——苏惠珍。

三月份校友会,薛林与苏惠珍依偎走进艾美酒店,随之传出泼天绯闻,但其实当天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滕书尧拦下,苏惠珍也随之被他带走了,而这一切,滕书尧并没有提起过。

难道滕书尧和苏惠珍有什么渊源吗?

方哲和江燕立即前往苏惠珍的母亲王缇家。自苏惠珍去世后,王缇就一夜白了头,她整日以泪洗面,追悔莫及,一直喃喃自语当时不该逼苏惠珍,若她当初没有草草结婚,便不会遇到这样的祸事,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苏惠珍的卧室还保留着以前的样子,王缇每天都会悉心打扫,仔细掸去灰尘。

方哲无意中看到桌角缝隙处有一粒白色药片,趁王缇不注意,悄悄捡起放入口袋中,桌面上摆放了一只小行星模型,他觉得有些眼熟,便随手拿起来。

谁知这个举动令王缇瞬间变了脸色,她立刻冲上去将模型从方哲的手中抢回来,然后宝贝似的攥在手中,“这是珊珊最喜欢的模型,可不能摔坏了。”

她眼神中带着思念,喃喃自语,“珊珊小时候一直想当作家,后来忽然说想当天文学家,想做什么就去做,妈妈永远支持你。”

“珊珊,原来苏惠珍的小名叫珊珊……”方哲说完后猛然一怔,脑中一道亮光闪过,“苏珊珊,苏珊珊……suan!”

他一瞬间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模型有些眼熟,因为这颗小行星他在滕书尧跟吕黛姗表白的明信片上见过,也许大家都搞错了一件事情,当初滕书尧表白的对象并不是吕黛姗,而是看起来跟他毫无交集的苏惠珍。

妻子回娘家失踪,丈夫匆匆报案,一玩具模型成警方破案关键

为了验证猜测,方哲回去将明信片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

十几年的光阴,明信片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他将明信片拿到化验室,通过技术手段,终于在明信片的左下角发现了三个英文字母——VAC。

经过一番查找,方哲判断这三个字母是VenusAstronomyClub的缩写,中文名是启明星天文社。

启明星天文社是针对天文爱好者成立的一家天文俱乐部,日常普及天文知识,组织社员进行天文观察活动。

只可惜在六年前,启明星天文社因为经营不善倒闭,活动场地也已经人去楼空。方哲通过调取当时的资料,终于找到了当时天文社的经营者华姐。

华姐大约五十多岁,虽然保养得宜,脸上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方哲拿出苏惠珍的照片,华姐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叫苏惠珍,因为岁数小,我们大家都喊她小珍珍。小珍珍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的,但人却有股子劲儿。

有一次我们组织到霞光山看流星雨,凌晨一点要从山脚出发,那年冬天非常冷,山里的风刮的跟刀子似的,一些伙伴爬到一半就叫苦连天,她个子小小的还背着一个大包,不但没掉队,还不断鼓励别人,帮人拿东西。”

方哲问,“滕书尧当时也在天文社?”

华姐点点头,“对,他总独来独往,喜欢一个人待着,但看的出来人很聪明,我当时就觉得他不一般,没想到现在这么厉害。”

方哲又问,“滕书尧和苏惠珍关系怎么样?”

华姐想想说,“滕书尧入社没多久,苏惠珍就来了,我们社员平日相处都不错,但滕书尧性格孤傲,说话带刺经常得罪人,实践活动的时候没人愿意跟他合作,苏惠珍脾气好,对刻薄的话也不放心上,还会主动跟他搭话。他们来自同一所大学,共同话题相对多些,但要说更进一步的关系,这个我倒没有看出来。”

临走的时候,华姐给方哲看了一张照片。那是那年冬天,他们观看完流星雨后在山顶的集体合影,照片上有九个人,华姐扛着一杆旗,意气风发,滕书尧跟苏惠珍并排站在一起。

滕书尧站得笔直,平视前方,不羁的眼神充满桀骜,苏惠珍则是满脸的天真烂漫,身体向滕书尧微微倾斜,开心的对着镜头比耶。

华姐看着照片感叹,“唉,岁月匆匆一阵风,再也回不去了。”

方哲随后调查,发现两人都是东林大学辩论队成员,而且都喜欢泡图书馆,滕书尧在图书馆借的每一本书,借书卡上同样也有苏惠珍的名字,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到今天的为止,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方哲像迷失在黑暗的森林里,找不到出口的方向。他又想起了那年的数学竞赛,他以一分之差落败滕书尧,那种智力上的碾压感曾让他深深沮丧,他那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打败滕书尧。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作案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一定会找到破绽。

一日,江燕抱着笔记本跑过来,她将电脑放在方哲面前,兴冲冲指着屏幕给他看,“老大,网站有发现。”

这是个可以在上面发布照片,分享心情的互联网平台。可惜网站由于经营不善,于七年前宣布闭站,一代人的青春记忆就此终结。

方哲想它当年那么火,滕书尧肯定也注册了,于是让江燕黑进后台数据库,查找他当年的账号。

江燕神秘地说,“我查了他的账号,上面虽然没有他跟苏惠珍的互动,却有一些别的发现。”

屏幕上是滕书尧转载的一篇文章,按时间推算应该是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文章设置为私密模式,仅自己可以浏览,你看内容。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喜欢这种玩意,真是人不可貌相。”江燕撇撇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方哲正盯着一张图片出神。图片上是一个穿比基尼的美女,身躯正被一根红色绳子所捆缚。

江燕顿时目瞪口呆,“老大,没想到你也喜欢这种?”

方哲紧盯屏幕充耳不闻,眼神锐利,整个人迸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场。突然,他拿起一只铅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很快,一个女人的身体轮廓在纸上显露出来,他略一思索,又平添几笔,女人的身上瞬间布满线条,就像身上被捆缚了一条绳子。

江燕看看方哲,瞪大眼睛更不敢说话了。

方哲看着手中完成的画,深吸一口气,又慢慢放下。

“我本来一直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这样犯案?因为一般案件中,凶手的目的是为了隐藏死者身份,可这起案件凶手却保留了指纹。直到我看到了这张图片,这才想明白了凶手的意图,你看……”

方哲将纸拿起来,指着横七竖八的线条说,“苏惠珍的尸体切割部位,是不是跟绳子捆缚的位置很像?”

江燕看了一眼,立刻喊了出来,“对,重叠了。”

方哲说,“苏惠珍身上留有绳子的勒痕,凶手怕苏惠珍身上的痕迹会暴露身份,所以将她碎尸。”

“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个喜欢虐待的变态,那不就是……”江燕惊讶的看着电脑屏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方哲深思了一会儿说,“凶手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

江燕彻底晕了头,“这……是什么意思啊?”

方哲没有解释,只说,“目前我们只找到了苏惠珍的半具尸体,还有半具没有找到,只要找到了另一半,这案子就破了。”

江燕听了叫苦不迭,“这不就是大海捞针吗?况且凶手那么丧心病狂,那半具尸体在不在还不一定。”

方哲眼神坚定:“那半具尸体一定在,而且还是在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

12

S市天文馆一个月前刚刚投入使用,场馆中主要进行天文展览活动和天文知识普及,自场馆开放后,前来参观的群众一直络绎不绝。

傍晚,临近闭馆,馆内只有零散几个人。方哲牵着一只德牧往场馆入口走,德牧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眼睛有神,一条大尾巴左摇右摆,一人一犬刚上台阶就被工作人员拦下了。

“对不起先生,宠物不能进入。”

方哲连声抱歉,几步退下台阶,趁人不注意,悄咪咪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香肠,大狗低头嗅嗅,转眼一根肠就下了肚。

“娜娜,下面全靠你了。”方哲揉揉狗头,撒开手中绳子,娜娜瞬间如一只离弦的箭冲了进去。

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惊呼连连,“哎?哎?”

“别急,别急,我这就把它逮回来。”方哲说完也冲进馆中。

娜娜绕着场馆奔驰,四蹄生风,一边跑,一边伏底身子用鼻子嗅,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很快,它跑到一个展台前,大声吠了几声,然后卧了下去。

展台上是两颗小行星模型,两颗小行星在宇宙中翱翔,光圈交叠,光芒万丈。旁边铭牌记述着两颗小行星的概况,下方还刻着一行字:

鉴于滕书尧先生的杰出贡献和在计算机领域的辉煌成就,根据滕书尧先生的请求,经相关组织批准,天文台决定将编号为187259,187260的两颗小行星,永久命名为永恒之爱。

方哲看着两颗交相辉映的小行星,久久陷入沉思。

半小时后,苟局带着一帮人来到现场。方哲赶紧上前迎接,却被苟局没好气地扒拉到一边。

“奶奶的,惹这么大的麻烦,上头一堆人等着拿我开刀,等下要是扒开里面没东西,你就给老子躺进去。”

人群很快疏散完毕,一声令下,几名工人拿着机器对着小行星模型开凿,一阵尘土飞扬后,一个银色罐子展露在大家面前,经法医鉴定,银色罐子中充斥着零下197度的液态氮,里面装的正是苏惠珍的半具尸体。

滕书尧自下午从公司离开后,就联系不上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警局立刻签发通缉令。

正当一帮人满世界寻找滕书尧下落的时候,方哲看着卷宗,忽然脸色一凛,“不好,赶紧联系陈龙,他有危险。”

众人立刻打电话,可电话打了很久都没有人接,方哲心觉不好,立刻拎起外套往外冲。

二十分钟后,方哲和组员驱车赶到陈龙家,大门久敲不开,同事用脚将门踹开后,却见陈龙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用说,这肯定是滕书尧所为。

方哲冷冷说,“他要杀掉所有对不起苏惠珍的人,陈龙定是跑不了的。”

江燕说,“现在外面都在通缉他,他能躲到哪里去?”

方哲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没有说话。

霞光山。

入冬的山谷冷风呼啸,夜色深沉,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从山脚出发,方哲顺着山路往上爬,历时一小时,他终于到达西侧山顶,这里也是发现苏惠珍尸体的地点。

冷风吹拂,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一身月牙白的西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在惨淡月光的照映下,说不出的萧瑟冷清。

听到脚步声,滕书尧回过头来,看到来人是方哲,他的表情并不意外,“你来了。”

方哲双目炯炯,“为什么要这么做?”

滕书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抬眼看着被云层遮挡的月亮,幽幽地说,“十三年前,我们就是站在这里看流星雨。

那天很冷,风也很大,一颗颗流星从我们的头顶划过,苏惠珍站在我旁边,闭着眼睛向流星许愿。

我问她许的什么愿,她说讲出来就不能实现了,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信这些,真是个傻瓜。”他低垂着眼睫,唇边带着笑意,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当年我放弃清大来到东林大学,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只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中。

有一次我从图书馆离开,天降大雨,正当我奔跑在大雨中时,一个女孩将伞遮在了我的头顶,后来我知道,她的名字叫苏惠珍。

我经常在图书馆看到她,辩论队我们又相遇,在我参加天文社后,没多久她也加入了进来,我想我们之间是有一种莫名的缘分。”

“这个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很愚蠢,他们浅薄又虚荣,把我当做一个怪人,只有苏惠珍愿意跟我说话。即使我说话刻薄,她也不计较,甚至在我冷脸发火的时候,仍能眯着眼对我笑,她的笑容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我知道有很多关于她的流言,那些肮脏的污水以各种名义泼在她身上,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她被人奚落孤立,脆弱又无辜。

我知道这种感受,我心疼她。我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从来做不得主,更不配得到真挚的感情,可我想为了她,更为了自己,勇敢一次。”

“我无意中得知她小名叫珊珊,于是自顾给她起了Suan的昵称,将一张明信片夹到她看的书中,没想到那本书竟是吕黛姗的,阴差阳错闹了误会。

我唯恐她卷入情感纠葛中,便没有澄清,后来大家都在传她与薛林的绯闻,我以为她心有所属,便就此作罢,毕业后我独自离开,从此与她再无相见。”

“今年3月份因为谈一笔生意,我偶然碰到薛林和苏惠珍,这才知道当天是校友会。苏惠珍醉得不省人事,薛林要将她带入酒店。

我知他心思不纯,于是将人拦下,把苏惠珍带上了车。她在吐过之后渐渐清醒,通过交谈我知道,她如今在当老师,已经结婚三年,丈夫性格稳重,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们彼此客套,大部分的时间却是沉默,车子很快到她家楼下,她道谢后上了楼。我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心想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些,结果会不会跟现在不一样,也许这就是命。”

“6月份的时候,我开车下班,看见苏惠珍在路上走,那天雨很大,她没有带伞,浑身湿透,我狂摁喇叭,她也无知无觉,我下车把她强拽到车上。

惠珍木然地看着我,忽然就哭了,她紧紧搂住我的脖子,眼神无助委屈,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此时的她极度渴望安慰,而我无法拒绝,于是我把车开去了郊外的别墅。”

“一切都发生的非常自然,我们的精神达到从未有过的共鸣。

此后我们经常在这里幽会,我自知无法给她婚姻,只能用物质补偿,我买过贵重首饰,还给过她银行卡,可她什么都不要。

每次事后,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望向窗外,不发一言。她可能在想她的丈夫,我恨他,他得到了惠珍,却不懂珍惜。

我知道惠珍与我一起,不过当做暂时的慰藉,替身也好,稻草也好,我不在乎,我一个人太难太累,只希望她能陪着我。”

方哲叹气,“那时沈耀用视频不断敲诈她,所以你看到她时,她才会那么失控。”

滕书尧紧紧咬着后槽牙,“是的,她被薛林下了药,这个杂碎!10月6号下午,我忽然接到惠珍的电话,我们相约别墅见面。

她静静地看着我,说自己这些年一直很苦,婚姻遭受家暴,工作被领导苛待,想着帮亲戚问药,结果被薛林这个畜生下药,还被拍了视频要挟。”

“沈耀把她叫到家里,名为谈判,实则想逼她发生关系,她忍无可忍,拿起桌上的刀捅死了他。她说完这些话后,突然将一把刀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心脏,我想上前阻止,可一切都晚了。”

滕书尧闭上眼睛,他缓了好几秒,才压住那股几近窒息的心痛。

方哲说,“我在苏惠珍房中找到一粒药片,经鉴定是一种抗抑郁的药,我们查到她曾经挂过精神科,医生诊断她得了重度抑郁症。”

滕书尧惊愕,“重度抑郁症?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他眼眶中含着泪花,表情极为痛苦。

忽然,他神色一转,眼中迸发出猩红的火焰,“都是他们,都是他们,是他们逼死了惠珍!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惠珍身上有绳子捆缚的痕迹,让人知道免不了一场闲言碎语,于是我将她的身体分割,以筹谋复仇的计划。”

“我来到沈耀家,擦去一切痕迹,然后将他的尸体扔进冰柜,混淆他的死亡时间。那日薛林正好约我喝酒,我依约前往。

将他下药灌醉后,我便去了霞光山埋葬苏惠珍的尸体。第二天上午,我用沈耀的手机点了外卖,并且修改后台数据,造成沈耀还活着的假象,又用变声器给薛林打电话,将他骗到山谷民宿,让他在那个时间段没有时间证人,混淆警方的注意力。”

方哲问:“一开始我们确实以为是沈耀杀了苏惠珍,把重点放在了为苏惠珍报仇的人身上。我有一个疑问,我一直在调查你与苏惠珍的联系,可没有任何线索,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滕书尧说:“我们的关系不能被外人知晓,所以我编写了一个软件,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后台可以清除数据,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方哲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么苏惠珍的尸体正好被发现,也是你设计的?”

滕书尧微微勾唇,“对,我利用投资公司举办寻宝活动,故意让警方发现尸体。事情原本按照我设定的方向发展,只是我没想到竟然碰到了你。”

方哲说,“一开始确实被你迷惑了,薛林的时间线不明确,我们以为他有意隐瞒,而且所有的调查都表明薛林和苏惠珍关系不纯,所以我们怀疑为苏惠珍报仇的男人是薛林。”

滕书尧恨恨地说,“薛林是死有余辜,当年他追求苏惠珍不成,就使下作手段到处撒播谣言,说惠珍虚荣轻佻,使得周围人都针对她。吕黛姗为博取薛林好感,将惠珍骗到旅馆。他们颠倒黑白,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薛林与惠珍的死有关,也是他作茧自缚,自掘坟墓。”

“俞翠娟更是刻薄虚伪。当年上学时,她就克扣贫困生补助,我利用捐献图书馆的机会接近她,将毒放入她的杯中,将嫌疑引到薛林身上。

自惠珍死后,薛林十分恐惧,他夜夜难安,向我寻求办法,我假意给他介绍了个人,骗他写下悔过书,然后再偷偷将毒放入他的杯中,造成他自杀假象。”

方哲说,“那封遗书确实非常迷惑,我若不是看见薛林背后的刺青就被你骗了。”

滕书尧抬眼望着夜空,嗓音凉薄,“只差一步,功亏一篑。惠珍曾经说过,希望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小行星,我便以个人名义命名了两颗小行星,我们的身体可以殒灭,可是那两颗小行星会永远遨游在浩渺宇宙之中。”

方哲神情复杂,“你们的遭遇我很同情,可法律神圣,没有人有权结束他人的生命。”

滕书尧转过身,慢慢踱步到方哲面前,主动伸出手,方哲愣了一下,然后将手握上去。

滕书尧的手骨节修长,冰若寒玉,方哲忽然感觉手心中有东西,摊开手掌一看,竟是一个小行星模型。

滕书尧眼睑微眯,唇角勾出一丝嘲弄的笑,“不错,这次是你赢了,如果……以后你遇到同样的事情,希望也可以大义凛然的讲出今天这番话。”

他望着天上繁星点点,浓黑的眉毛下,眼神如轻烟般惆怅,“看,流星——”

方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却感觉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手背上。他疑惑抬头,却看见滕书尧的嘴角正汩汩流出鲜红的血液。

他脸上煞白,就连嘴唇都呈现不正常的青灰色,血液滴落在他月牙白的西服上,接连绽放出一朵朵血红的花。

方哲心头一颤,努力搀扶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扯着嗓子嘶吼,“滕书尧,其实苏惠珍早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滕书尧冰冷的身体便重重磕在地上,没有了任何气息。

一颗流星飞速划破天空,留下刹那璀璨,紧接着,无数流星从天降落,闪闪一瞬,照亮了整个天宇。

遥远的外太空,有两颗小行星遨游在浩渺宇宙之中,星环重叠,直至永恒……(原标题:《孤独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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