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耿先维 伫立窗前,外面是淅沥细雨,静谧中传来的沙沙声音,轻扣离人的心扉。在这个充满落寞远离喧嚣的静夜,对母亲的思念如细密的雨丝连绵不绝。侧耳倾听,寂静的雨夜仿佛传来母亲遥远的呼唤。声声呼唤敲醒童年的记忆,萦绕山涧谷底,纠缠着心底对逝去岁月的无比眷恋。仿佛又看到了余辉中母亲站在村口呼唤稚子的身影。凝视窗外昏黄的路灯,冷冷清清地在雨中静默,泪珠从灯罩边缘一滴一滴慢慢落下,落入跳动的无际水涯。
故乡是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后面是巍峨的大坪子山,村前是一条清泉四季流淌的小河。因此,这个有着五六十户人家的村庄叫小河边。一个离乡镇三十里、县城七十里的遗世村落。整个村庄除了几家孙姓和杨姓外,大多是耿姓人家,共有五六十户。与河对的赵、杨、马等杂姓村庄相望而居。世世代代安逸地生活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既出产高寒山区的主产荞、麦,又生产坝区的主粮玉米、稻谷。人们习惯了这里与世无争的隐士般的生活,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这里迁徙他乡,另觅栖息之地。
村前是一个大场院,平整而空旷,旁边是孙家的一片杨柳林。场院、树林、河里成了我们儿时的快乐天堂。这里留下了太多欢声笑语,折射出很多摇摆不定的幼稚身影。有了这一切,才有了我幸福的童年,才有了我铭心的记忆。由于少时的贪玩,经常会玩得想不起回家。于是,母亲经常会站在碓窝边呼唤我回家吃饭。碓窝是全村人逢年过节舂糯米、砂糖的公益器皿。这里地势稍高、开阔,声音传得远,也成了全村人呼唤久未归者的地方。在这里喊人,就是站在河对岸的山包上也能听见。无论是在河边田里做活的人,还是玩耍过头没回家的孩子,听到喊声就知道是饭熟了,该回家了。于是,呼唤声中传来了饭菜香喷喷的味道,温暖着家的方向。
和我一般大小的村里伙伴有七八个,每天伙在一起干“坏事”。捅鸟窝、下河洗澡、捡石子、丢石子砸“大黑狗”家的房子,被狗追、被蜂蜇、遭雨淋,玩得不知疲倦,忘乎所以。上学前,几乎每天都是玩得昏天黑地,忘了回家吃饭。但大家都不会担心错过饭点,因为饭一熟,母亲们就会站在碓窝旁呼唤名字,虽然有时我们会在村后的冲子里。定势思维往往都会让母亲面向村前的小河边呼唤。一般刚开始都比较平和,多喊一时还不见回应,就会改变语气更加大声地呼唤,并拖着疲惫的脚步沿村中小路寻觅而来。当然这时候如果找到,身上肯定是免不了要留下几个掐扭印痕了。因此,母亲的呼唤成了村庄的定时钟。一听到母亲的呼唤,做饭晚的人家就会赶紧做饭了,并且催姑娘,快点,二奶奶家饭都熟了。哐哐当当做饭的声音此起彼伏,敲响在村庄的每个角落。
母亲的呼唤总在黄昏时分响起。夕阳西下,村庄被拖得好长好长,母亲的声音回荡在村庄,萦绕成一曲乡间民谣,赋予这个叫小河边的村庄太多的乡情,成了远离故土的人们的久远回忆。
有远见的二哥让我在家多玩了一年,直到八岁才让我上小学一年级,一读书就到了离家五里的村完小——那个叫邓家院子的地方。我的同龄,包括小我两岁的侄儿,他们都是在点校沙包小学读,离家近,十多分钟的路程。而我,每天要走将近四十多分钟的路,途中要经过两个陌生的村庄——上居乐和吴家院子。经常会遇到野狗或者疯子之类的潜在危险。语文老师是住在河对门马家队的马宝才老师,但最后一节大多是副科,因此回家和马老师一起走的概率就相当小了。上学途中的恐惧一直与我如影随行到三年级,这时同伴们才到村完小读书。三年中,母亲就像看透了我幼小的心事。我一回村,基本上都能看到母亲站在碓窝旁的身影。随着母亲的一声呼唤,雀跃地随母亲回家吃着母亲舀来的冷饭或者刮得黄生生的烧洋芋。我怕同伴们笑,于是叫母亲别去等我,母亲答应着。可每天母亲总能找点事在碓窝边忙着,一见我就回家了。后来我才知道,我白天早上出门,整天牵的是母亲的心哪!直到一天天见到我回家,才算放下心了。作为小儿子,我拥有了母亲更多化不开的爱。
记得一次,三哥少上一节课想不起等我就先回家了。回家后,硬被母亲逼着三姐和三哥顺着小河来找我。那天虽然天气很好,溪流淙淙,稻田里哗哗流泻的水冲击着游鱼,这么好地景致我也没心情欣赏,只是紧张地低着头快速行走。直到遇上顺流寻来的三姐三哥,三姊妹才高兴地边捉鱼玩,边回家去。当天,母亲一直让做活归来饥肠辘辘的父亲和四姐等着,直到我们回家了才吃饭。幼小的心灵当时并没体会到母亲对自己的牵绊,直到已身为人父的今天才知道母亲深深的爱。
大一点后,到了离家三十里的乡上读书。每到周六上了早课就饭也不吃往家回赶,等到下午两点过到家,早已饿得脚轻飘飘的,风一吹都会倒。刚进家门,母亲就把饭端上了桌子,没一会儿就消剿掉了一碗。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家的温暖,母亲倾注的浓浓深情。在就学缺衣少食时,遥望故乡,倾听母亲渐行渐远的呼唤,家的方向就是温暖。
可能在中国地图上现在再也找不到一个叫小河边的地名,最多可能会有一个叫渔洞水库的标志。但在背井离乡的村人心头,永远回荡着母亲唤儿归的一个个音符。作为她的小儿子,更是在一个叫鲁甸的小县城,在一个个失眠的夜晚,追忆每一个黄昏,每一次呼唤,每一个狠狠的爱的印迹。
现在我居住在离家近百里的地方,家也搬离了那个山青水美的地方近二十年了。我总会在周六抽时间带着妻儿回家看看年迈七旬八旬的二老。母亲已是七十多的高龄,却还在操持着父亲她俩的生活。一遇到生点病就无法到街上买菜,只能靠和二老住在一处的大哥三哥照顾。二哥我俩能做的,只能是多给二老点钱和尽量找时间回去陪陪二老。前周刚解禁就接到大姐打来的电话,说母亲感冒输了几天液。二哥我俩赶回去,一进屋就看到母亲还在折烧火柴。我们要做,母亲不让,说她做这点事还要有精神点。固执的她恁没让二哥我俩做。谈起病,她尽量用平淡的语调轻描淡写地几句带过。本来打算接二老到鲁甸或者昭阳看病的,可怎么也做不通工作。最后,只能把带去的药留下,我俩只能徒劳返回。我们知道,除了父亲在不惯城里的理由外,更多的是母亲不愿给儿子们添麻烦,打扰儿子们的生活。于是,每次去接二老,都被二老拒绝了。
儿时的伙伴现在也是东一个西一个,成家过活,有的搬家就再没见过面。有的在清明回老家上坟偶尔会遇到。谈起小时的事,每个人最难忘的还是母亲站在碓窝旁悠悠的呼唤。
如今,在每个午夜梦回之际时,在清冷的夜灯映衬下,耳际总能听到母亲对我的呼唤。在梦与现实之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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