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程千千

10月15日，在今年的行星小说奖（Planeta Prize）的颁奖典礼上，发生了一件令西班牙文坛哗然的事。当这个西班牙文学界最重要的奖项被颁给著名女性犯罪小说作家卡门·莫拉（Carmen Mola）时，三名男性电视编剧走上台接受了100万欧元（约合116万美元）的奖金，并透露这位著名的犯罪小说作家并不存在，“她”其实是他们三人的笔名。这让包括西班牙国王费利佩（Felipe）和王后莱蒂齐亚（Letizia）在内的嘉宾感到震惊。

豪尔赫·迪亚兹、奥古斯汀•马丁内斯和安东尼奥·梅塞罗。图源：西班牙国家报

这三位男性电视编剧分别名为豪尔赫·迪亚兹（Jorge Díaz）、奥古斯汀•马丁内斯（Agustín Martínez）以及安东尼奥·梅塞罗（Antonio Mercero），年龄都是四五十岁，他们公开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他们的手稿《野兽》（La bestia）讲述了1834年马德里霍乱疫情期间的一系列血淋淋的孩童谋杀案，围绕一个连环杀手展开。该小说被评为今年行星小说奖的得主，由同名出版社提供奖金。今年的奖金从60.1万欧元增至100万欧元，超过了诺贝尔奖授予获奖者的金额。因而他们也受到鼓舞，自告奋勇地站出来以自己的真实身份领奖。

三名作家领取行星小说奖

迪亚兹、马丁内斯和梅塞罗说，他们选择一个女性的名字作为笔名并非故意。“我不知道女性的笔名是否比男性笔名卖得好，”梅塞罗说，“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躲在女人后面，只是躲在一个名字后面。”

卡门·莫拉曾因一套畅销三部曲在西班牙文学界引起轰动，讲述了一位名叫埃琳娜·布兰科（Elena Blanco）的女警官侦破可怕犯罪案件的故事。出版商企鹅兰登书屋形容她是一个“古怪而孤独的女人”，喜欢“格拉巴酒、卡拉ok、收藏家的汽车和越野车里的性爱”。其中第一部小说《吉普赛新娘》（The Gypsy Bride）于2018年出版，该系列的第四部小说预计将于3月由阿尔法瓜拉出版社（Alfaguara）出版，该出版社隶属于企鹅兰登书屋集团，即行星出版社在西班牙的主要竞争对手。根据行星奖只接受未发表的手稿的条款，《野兽》将由行星出版社出版。

莫拉的“埃琳娜·布兰科三部曲”已售出40万册，“她”40多岁时还被宣传是大学教授，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在业余时间写作，喜欢使用笔名，保持匿名。“她”甚至还接受过纸媒采访——西班牙《国家报》于2018年通过电子邮件采访了莫拉，这是“她”接受媒体采访的唯一方式。

莫拉的小说以血腥和绘声绘色而闻名，西班牙媒体过去曾注意到，莫拉作为已婚大学教授的生活与书中的暴力描写之间的对比，成为一种有用的营销工具。出版商企鹅兰登书屋称莫拉是“犯罪文学中最大胆、最神秘的作家”。

卡门·莫拉作品

这三位作家最终在10月15日的颁奖典礼上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在文学界和社交媒体上引发了轰动。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此表示兴奋。贝阿特丽斯·吉梅诺（Beatriz Gimeno）称自己是一名作家和女权主义者，她曾是西班牙一个重要的全国性平等机构——妇女研究所的所长，她认为，这种欺骗远远超出了文学领域。她在推特上说：“除了使用女性化名之外，这些人多年来一直在接受采访。不仅仅是名字，还有他们用来欺骗读者和记者的虚假资料。他们就是骗子。”

2020年，西班牙妇女研究所的一个地区分支机构将莫拉的作品纳入“女权主义阅读”选集，与加拿大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和西班牙作家艾琳·瓦列霍（Irene Vallejo）也同时入选。

这三位作者现在都表示，如果他们能猜到他们的第一部关于探长埃琳娜·布兰科的惊悚小说会有多成功，他们就会多考虑一下，也许会给它取一个不同的名字。“但整件事开始获得牵引力，形成了一个我们无法摆脱的浪潮。有人来翻译我们的小说，有人要求我们再写一本小说……”迪亚兹说，“我们必须写一些关于该书作者的东西，所以我们就虚构了她是一位来自马德里的大学教授，平时偶尔会喝两杯杜松子酒……一开始我们说她有两个孩子，后来我们忘了，又说她有三个……我们对此并不是很严格。”

企鹅兰登书屋正在淡化一个事实，即其竞争对手行星出版社用数百万欧元的支票把三位作者挖走了。但Alfaguara的出版商玛利亚·法西丝（María Fasce）称其为“营销活动”。由于改编自书籍的电视剧越来越受欢迎，出版社也越来越青睐编剧。

事实上，这个故事始于企鹅的一位前雇员。曾在企鹅国际版权销售部工作的贾斯蒂娜·热夫斯卡（Justyna Rzewska）在2017年成立了一家名为汉斯卡（Hanska）的小型文学代理公司，并将她将要代理的第一部小说的手稿寄给了阿尔法瓜拉出版社。专门研究犯罪小说的该部门正在西班牙寻找能与皮耶尔·勒梅特（Pierre Lemaitre）、乔尔·迪克尔 （Joël Dicker）等外国作家媲美的作家。玛利亚·法西丝收到了这份手稿，立刻被这个故事迷住了，但很快发现卡门·莫拉是笔名，而真正的作者希望保持匿名。

“在这些情况下，当出版作品与作者达成协议时，协议将被严格遵守。你表现得好像一个作家不想和你说话，你就等着看他或她的伟大小说，”她在接受西班牙《国家报》的采访时说。而这本书立刻成为了畅销书。

该出版商表示，她无法评论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莫拉实际上是豪尔赫·迪亚兹、奥古斯汀•马丁内斯和安东尼奥·梅塞罗。这个秘密一直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

“我们像狗一样躺了4年零几个月，”迪亚兹笑着说，“自从（我自己的）上一部小说出版以来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不止一个人指责我什么也没写，指责我懒惰。我就会想，‘要是你知道的话……’”

有一些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三个人中的一个可能是卡门·莫拉的幕后作者。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背后有三个人。

迪亚兹、马丁内斯和梅塞罗表示，他们并未料到与《野兽》会开始新的传奇。不过，他们也没料到会写好几本关于埃琳娜·布兰科的书。马丁内斯表示：“我们在这一系列的游戏中玩得很开心。我们的生活原则是快乐，我们是享乐主义的作家，而不是在写作时受苦的作家。我相信，当你享受美好时光时，书就会出版得更好。这是我们一直想做的，从写作中获得乐趣。”

责任编辑：梁佳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