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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我生来貌丑,连亲生父母都嫌弃,王府世子却对我心生爱意

故事:我生来貌丑,连亲生父母都嫌弃,王府世子却对我心生爱意

本故事已由作者:海泊蓝,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二月,正是红梅开放的时节。

白罗衣起了个大早,兴致勃勃地带着井乐去郊外采梅。

她贪恋梅花的嫣红色彩,只是她选花向来挑剔,故此将整个山头都逛了个遍,才刚刚摘满一个竹篮。正有些惋惜可用的梅花太少,忽地眼角余光看到一只手握着一枝红梅伸了过来。

那只手雪白纤长,指甲上涂了大红的蔻丹,很是漂亮,白罗衣顺着那只手看了过去,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斗篷面容娇俏的姑娘。

白罗衣被这一眼惊艳到了,只觉得这女孩子美得惊人,就连她手中那普通的红梅,仿佛都染了几分灵气。

红衣姑娘歪着头看着她笑道:“我见你一直在采梅花,不知道这一枝是不是你想要的?”

白罗衣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姑娘选的都是极好的。”

红衣姑娘听了很高兴,忙道:“那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我叫江鱼,我在找一个人,找了他整整三年了,有人告诉我他在金陵城,所以我特意寻到这里来。我瞧你应该也是这城中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男子,名叫虞子琛?”

小姑娘连珠炮似的说话方式让白罗衣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摆摆手。

“很抱歉,我不认识你说的虞公子,但我家的确在城里,你可以去我家里坐坐,慢慢寻你要找的人。”

白罗衣很少邀请陌生人来家里,井乐不由得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白罗衣悄悄笑道:“因为她很好看啊,很好看的女孩子坐在我们刺青馆里,会给我们带来不少财运的!”

有这个说法吗?井乐眨眨眼,懵懵然。

白罗衣却已经不理他了,走到江鱼身边询问她的故事去了。

2

江鱼说,她其实原本不是这副模样的,以前的她面上有一个硕大的菊花疮,生来就带着,所以就被亲生父母扔到了山里自生自灭,幸而得山中猎户相救,才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养父说,她的脸生得吓人,又是在水边捡到的,所以叫她江鱼,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名字贱一点,才好养活。

她自小也知道自己相貌见不得人,所以无论去哪,都要戴着一块红布遮面。但就算如此,她还是不招山里其他人的待见,大人见了她说她晦气,小孩子见了她会朝她吐唾沫扔石子。

江鱼知道自己吓到别人,是自己的错,所以她不怨恨别人那样对她。

养父说,她长得不好,命如浮萍,这一世定然凄苦,出了山是没活路的。不如就一辈子住在这山里,虽然清贫一些,但好歹可以平安过活。

江鱼听养父的话,一直没有下过山,但养父不是她一辈子的靠山,在她十岁那年,养父去深山狩猎,再也没有回来。

江鱼在空荡荡的家里等了两天,第三天,她自己一个人去深山里找养父,她没有去过那里,不熟悉山路,还摔到了沟里。她一身伤地找了整整一天,才发现了养父被野兽啃得支离破碎的尸体。

她哭了很久,最后失魂落魄地将养父残破的尸身带回去埋葬,待悲伤过后,她不得不考虑起一个人如何生存这个问题。

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她只能自己下山,用养父之前狩猎来的一些毛皮去换粮食。

这是她第一次下山,看到山下的人便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缩在巷子口的一个马车后面躲了一阵,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过来,他是准备上马车的,于是他看见了她,以及她手上的狐狸皮。

“哪来的讨饭的?还不赶紧滚!”

马车车夫大声喊,扬起马鞭就要往江鱼身上抽,江鱼吓得连忙往后躲,忽然眼前出现一只手握住了那鞭子。

正是那青衣男子。

江鱼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人腰间的一块翠绿玉珏,第二眼看到的是一张白净俊秀的面容。

他真好看,就像是山上冬天挂满雪白雾凇的松树,高大笔挺,笑容也像冬天里的阳光一样,暖融融的,让人想亲近。

江鱼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所以她一时有些怔怔,马夫见了又想发火,却听那人忽道:“小姑娘,你怀里的毛皮看起来很不错,不知道肯不肯卖给我?”

他看出了江鱼是来卖毛皮的,只是太胆小,他顾及小丫头的脸皮薄,于是主动问了价。

江鱼不知道为何红了脸,她喃喃道:“三两银子……”

马夫怒道:“什么?就你这毛皮成色,居然要三两?”

江鱼一哆嗦,又道:“那、那一两……”

那人忽然笑了,摸了摸她怀里的皮子。

“我倒是觉得这块毛皮挺不错的,可以值五两银子。”

马夫愣了,江鱼也愣了,还没回过神来,怀里的皮子就被抽走了,几个碎银子被放到了她的手上。

“收好了,放在怀里,不要被人看到了。今天天色有些晚了,你记得快些回家。”

江鱼怔怔点头,看着那人上了马车,对她挥了挥手,合上了帘子,马车渐渐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处。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满脑袋都是刚刚那位好心的笑起来很好看的公子。

她买了一布袋的米回家,还买了几个红薯,还有一小块腊肉,她嘿呦嘿呦地把这些东西拿回山上,晚上饱饱地吃了一顿,随后她坐在家门口,望着通往山下的路发呆。

她想,她本来以为,这世界上的好人只有养父一个,但她今天第一天下山,就又遇见了一个,看来山下的好人比山上多。

3

往后的一段时间,她学会了使用养父留下来的陷阱,套到了几只兔子,几只山鸡,虽然换不了什么钱,但却可以换一些米。

她再也没有遇见那位公子。

直到两个月后入了秋,山上有很大一块地方不知道怎么的被人用网拦了起来,刚好将江鱼设的陷阱都包了进去。为了换粮食填饱肚子,她没办法,便利用自己身子小的优势钻了进去。

她的运气不好,陷阱里什么猎物都没有。她正在失望,忽然一只身上插着一支羽箭的野猪从草丛里窜出,直奔着她撞过来。江鱼整个人都吓傻了,只听耳边嗖嗖几声,又几支箭射到了野猪身上,野猪哀嚎一声,在距离她仅一步的地方摔倒不动了。

然后她看到了想了很多天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衣裳,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只是他面容冷峻,下了马便将她拎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刚才差点没命了知不知道?”

江鱼哆哆嗦嗦地指了指附近拦网的一处小缝隙,又指了指自己的陷阱。

“我很饿,需要猎物换粮食……”

“原来这是你的地方,真是对不住。”

那人把她放下,将她送到拦网外,自己也跟着翻了出去。

“朝廷举办了秋猎活动,选了这座山,户部那些人没有查清楚,把你家的地方也划了进去,真是对不住。”

江鱼摇头,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他没动。

那人又道:“你多大了?”

“十岁,马上就要十一岁了。”

“太小了,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家里人呢?”

“爹爹去世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人沉默了,忽地从身上拿了个钱袋出来塞进她手里。

“我今天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太多银两,只有这些了,大概够你吃半个月的……这些天这里一直有人狩猎,为了安全起见,你不要靠近这里了,那陷阱的位置我记住了,若是发现了猎物,我会拿出来带给你的。”

江鱼傻乎乎地点头,忽然想起来道谢。

那人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头。

“不用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江鱼。”

“江鱼不池活,野鸟难笼驯。这是一个自由的好名字。”

江鱼没念过书,不懂他说的前面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听懂了最后一句。

他说,她有一个好名字,是自由的名字,而不是她一直以为的好养活的随口取来的贱名字。

江鱼心里忽然发麻发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埋了进去,她看着那人温润如玉的面容,正要问他的名字,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子琛”,于是他匆匆离开了。

江鱼将他的钱袋捧在手里,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4

江鱼后来得知了,他叫虞子琛,是世家公子。

养父从小便教导江鱼,要知恩图报,所以她便想着,得了虞公子的帮助,总要回报给对方一些才好。

可她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于是她漫山遍野地找野果子,学着养父以前酿酒的方法酿了一些酒,想着虞子琛是男人,也许会喜欢喝这个。

于是当他拎着野兔出现时,江鱼将一罐酒搬了出来,放到他面前。

虞子琛有些惊讶。

“你酿的?”

“是,你尝尝?”

虞子琛果真就尝了一口,也就只尝了那一口。

江鱼有些沮丧。

“是我做得太难喝了。”

“不是。”虞子琛笑道,“是我不饮酒。”

虞子琛没说假话,他真的不喜饮酒,自然也尝不出这酒是否难喝,他只尝出了淡淡的果子清香,又透着醇厚和灵动,正如眼前的小姑娘。

虽然蒙着面,但那双眼睛,是真的顾盼神辉间灵气逼人。

忽然有笑闹声传来,原来是一群在山上住的砍柴归来的孩子,他们看到了江鱼,忽然大笑起来。

“快看!丑八怪今天出门了!”

“丑八怪!扫把星!你今天又准备去害谁啊?”

江鱼猛地退后几步,红布下的脸一片惨白。

被人说“丑八怪”,她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她本就生得丑,但被人说是扫把星,她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山上的人都说,她生来面上带疮,是不祥的人,刑克六亲,所以被亲生父母扔到了山里喂狼,猎户好心捡了她,这不,这就被克死了。

江鱼看了看虞子琛,忽地转身跑回了家里,关上门,躲着不见人了。

虞子琛担心她,追过去,敲响了门。

“小鱼,你开门。”

江鱼在里面缩成一团,声音闷闷。

“虞公子,你走吧,我们还是别见面了,也许我真的是扫把星……我会克你的。”

虞子琛便笑了,声音越发的温柔。

“没有扫把星那回事,更没有克人这一说,小鱼,你先开门看看我。”

江鱼有些动摇,透过门缝看虞子琛。

“可是……可是我生得丑,若是你见到了我的脸,也会嫌弃我的。”

“我不会。”虞子琛答得笃定,“你相信我。”

江鱼悄悄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又有些犹豫,最后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她彻底开了门,一把拽下脸上的红布,眼睛里泪水涟涟。

“虞公子,这就是真实的我,这张脸别人看了是要做噩梦的,这样的容貌,你不会嫌弃吗?”

虞子琛愣了愣,忽地伸手轻抚江鱼的脸。

“小鱼,你一点也不丑。”他道,“你只是病了,你面上的这疮,是能医好的。”

江鱼怔住,心脏怦怦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虞子琛笑了笑,对她点头。

“是真的能治好的,刚巧,我会一些医术,你愿意让我为你治病吗?小鱼,你相信我吗?”

江鱼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巴,她想说出那两个字来,但是她嗓子忽然哽住,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愿意,如何不愿意。

相信,她当然相信。

如果连虞子琛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上,她还能相信谁呢?

5

当秋猎结束时,虞子琛将江鱼带下了山。

江鱼变成了虞子琛身旁的小跟班,有旁人对她好奇,问虞子琛:“这是你新收的婢女?”

虞子琛摇头笑道:“不,是我的学生。”

虞子琛让江鱼唤他先生。

“你在山上待太久了,要想在外面生活,还需要学习很多东西,在我为你治病期间,你可以一直跟我学习。”

江鱼很高兴,一声声“先生”唤个不停。

虞子琛便笑,给她买了路边小贩卖的糖葫芦,江鱼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酸酸甜甜的,吃得她眉开眼笑的,感觉虞子琛就和这糖葫芦一样,都是能够带给人快乐的。

虞子琛说,她脸上这疮,需要很多难寻的药材,要带她去各处寻找。江鱼便乖乖地跟着,跟着虞子琛走了很多山,过了很多河,逛过很多城。

虞子琛也教了她很多东西,教她辨识草药,教她认字,教她如何一个人在野外生存,教她如何辨认好人和坏人。

江鱼曾经疑惑地问过虞子琛,为何要帮她。虞子琛想了想,道:“因为你需要帮助,而我刚好可以帮你。”

他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他虽生在世家,却不喜欢家族中的各种明争暗斗,也不喜欢听家人安排考取功名为家族谋利,他做事只讲究随心而为,所以在遇到江鱼时,他没有考虑太多,直接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何况,第一次遇见你,我看到了你的眼睛,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虞子琛笑道,“这样好看的女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帮她呢?”

江鱼红了脸,也红了眼,她忍不住想,原来虞子琛还会说这样讨人欢心的话的。

她上辈子究竟是修了多大的德行,这辈子才能遇见一个这样好的人。

她面上的疮不太好治,虞子琛费了很大的心力,终于让那疮有了好转的趋势。

江鱼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欣喜若狂,高兴地抱着虞子琛不撒手。

“先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先生!”

虞子琛正在烤鱼,被江鱼缠在自己身上晃得晕了,连忙撕下一块鱼肉去堵小丫头的嘴。

“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

江鱼乖乖地嚼着香喷喷的鱼肉,看着虞子琛笑得眯起眼睛,像天上挂的月亮一样弯一样好看。

6

江鱼跟着虞子琛的第二年,面上的疮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印记,她自信了许多,不再戴红布,直接将自己的脸展示给别人看,偶尔还会擦一些脂粉。

虞子琛很满意自己的治疗效果,他说江鱼的病就快好了,只是有一味草药用完了,要去山上寻。

江鱼一直以来都是跟着虞子琛一起采药的,但只有那天,她染了风寒,虞子琛给她熬了姜汤,不让她下床,随后自己上了山。

江鱼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一觉醒来,忽然听到客栈楼下有客人的喧哗声,他们在说,山上闹了山匪,死了好多人。

她立马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楼下,抓住一个人的领子问:“哪座山?是哪座山?”

那人大约是没见过如此凶悍的小姑娘,吃了一惊:“就是城外五里处的丘龙山。”

丘龙山,正是虞子琛去的那一处。

江鱼当即冲出了客栈的门。

天气阴沉,在她出门不久后便下了雨,江鱼记忆里从未有过这样大的雨。

像是有一座湖从天上倒下来,到处都是水,上山的路变得很滑很滑,江鱼手脚并用,摔了不知道多少次。她一边连滚带爬一边哭喊着“先生”这两个字,声音细细碎碎地飘进风雨中,还没等传多远,便被淹没了。

一直到江鱼喊得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手脚到处都是磕伤,还在发热的身体虚弱得快要站不起来,她终于看到了虞子琛。

他倒在一处山坡下,胸口有血迹,面色惨白。江鱼哆嗦着扑过去,感觉到了虞子琛身上传来的温度,她才大哭了起来,眼泪如同那大雨一样汹涌。

刚才在路上,她想了很多,想如果先生出事了怎么办?先生不在了怎么办?她不如就随着先生一同离开,没有先生的世界,她江鱼一个人没办法独自生活下去。

幸好,幸好,先生还在。

江鱼用剩下的力气将昏迷的虞子琛拖到附近的山洞,检查了一下虞子琛身上的伤口,确认刀伤不深,性命无虞,这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陷进了黑暗里。

醒来时,是在客栈。

昏迷的虞子琛和江鱼被剿匪的官兵发现带下了山,江鱼心中感谢,但最惦记的还是虞子琛。

“那位公子没事。”上门看诊的大夫说道,“他比你醒得要早,听说你因为去寻他而晕倒了,担心得很,撑着身子来看了你很长时间,这才刚回去。”

江鱼没再理大夫,直接下床去找虞子琛了。

大夫在后面直嘟囔:“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虞子琛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采药的时候刚好遇上了抢劫的山匪,他为了救一个孩子,被砍了一刀滚到了山沟里便晕了过去。但就算是这样,他为江鱼寻的龙蛇草还好好地握在手里,昏迷前一刻,他还在想,这草药难寻,必须保护好才可以。

江鱼“哇”地大哭出声,虞子琛只能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抱歉,吓到你了。”

江鱼还是哭,哭着哭着她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虞子琛。

“先生,先生……”

她想说,我喜欢你。

虞子琛是她的先生,她的救命恩人,她人生的引路人,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天。

虞子琛于江鱼,就像是植物渴望雨露,生命垂危的的人渴望救赎。

江鱼几乎快要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忽然门被推开,一群人闯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面若寒霜的男子。

“大公子,该回府了。”

官府的人在虞子琛身上发现了表明他身份的玉佩,便通知了虞家的人,于是,虞子琛和江鱼的旅行便结束了。

虞子琛叹了一口气,将龙蛇草交给了江鱼,江鱼知道如何调配药膏,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说:“抱歉,小鱼,我该回去了,但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虞子琛和那些人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中,从始至终,他没有回头。

7

在寒冷的冬日里喝着热茶,听着故事,这着实是一件很舒坦的事——当然,如果这个故事是个好结局那会更好些。

白罗衣看着眼圈泛红的女孩子,道:“然后,你医好了自己的脸,便一直在找他,找了整整三年?”

江鱼点头。

“他说他会回来的,但我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回来,所以我便来找他了。”

江鱼原本是南诏人,以为虞子琛是南诏的世家公子,于是她将南诏境内所有姓虞的人家都走了个遍,但没有找到他。她也是近期才打听到,北凉的金陵城也有个虞家,所以想着来试试运气。

“的确有。”

又一次为了躲避疯狂追随者们而躲进刺青馆的的顾元朝道:“金陵城,的确有姓虞的人家,只是……”

江鱼忽地呆住,继而她扑到顾元朝面前。

“只是什么?”

顾元朝见到江鱼扑来,下意识地躲到了白罗衣的身后。

“那户人家的身份不一般啊……”

白罗衣瞥了顾元朝一眼。

这人,净说些废话。

她叹了一口气,对江鱼笑了笑:“其实,我还有个办法能让你找到他。”

“什么办法?”

白罗衣拿起了刺青针,神秘一笑。

江鱼带着手腕上的菊花刺青离开的时候,井乐正靠在墙上打哈欠。

“阿姐,为什么要刺下一朵菊花呢?”

白罗衣道:“因为好看啊。”

江鱼脸上有菊花疮的时候,虞子琛能轻易地发现她的美好。现在病好了,原本的美丽便毫无遮挡地展现了。

独立风霜而不催的菊花,其实很适合她。

井乐听不明白,也懒得想。

“你忘了让她签契书了。”

“不是忘了,是不想做她这单生意。”

白罗衣收了染料,道:“再说,找个人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日子上门的客人不多,她手都闲得发痒了,所以就当消遣了。

她在那刺青里加了一些灵力进去,江鱼执念那样深,那灵力会寻着她的执念找到最终目的地的。

井乐笑了两声,就知道他家阿姐是个好人。

顾元朝也笑了,听见门外没有女子们的声音了,便准备推门出去。

白罗衣忽然叫住了他,将一个画轴抛了过去。

“恭喜你成为新科会元。”

顾元朝眼睛亮了亮,道:“原来白姑娘为我准备了礼品。”

他拉开卷轴,只见雪白宣纸上画着一群穿着五彩裙衫翩翩起舞的莺莺燕燕,每个女子都画得极其精致,裙衫半露,上挑的凤眼看着画外的人,脉脉含情。

顾元朝“啪”的一声合上卷轴,一张脸从白皙变得赤红,感觉手上这东西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毕竟是别人送的礼物。

白罗衣看着他的窘态哈哈大笑。

“顾会元,我送的这礼物,你可还喜欢?”

顾元朝双手颤抖,到底还是没有扔了那画,他面红耳赤地瞪了白罗衣一眼,将画塞到怀里,衣袖掩面夺门而出。

白罗衣大笑不停,惹得井乐翻了个白眼。

“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

白罗衣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你不觉得他被捉弄的样子特别可爱吗?”

井乐彻底无语了,化成黑犬趴在地上睡午觉去了。

8

离开刺青馆后,江鱼不知道是怎么的,一直以来漫无目地前行的她忽然有了方向,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晋阳王府。

江鱼有些奇怪,刚好看到王府开了门,有人走出来,江鱼一眼看过去,差点以为那是虞子琛。

他有着和虞子琛相似的眉眼,只是没有虞子琛的温和淡然,反倒冷峻严肃,锋芒毕露。

她看着那人走向门口停放的马车,马车自她面前驶过,那人的面容在车窗里一闪而过。

江鱼看了好久,随后向周围人群打探晋阳王府的事情。

有个给王府送蔬菜的小贩告诉她:“现在的晋阳世子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不允许别人议论王府的事情,我不敢多嘴,被发现了是要被割舌头的。”

江鱼想了想,问道:“那以前的晋阳世子呢?”

小贩顿时露出了很怀念的神情:“以前的世子爷是一个很温和的人,碰到灾年收成不好的时候,还经常会接济我们,只是可惜那样好的人,却……”

“却怎么了?”

“被贼人杀害了。”

江鱼忽然眼圈就红了,她颤抖着声音问:“那位晋阳世子,可是叫虞子琛……”

“快打住打住!”小贩赶紧去捂她的嘴,“哎呦小姑娘你胆子太大了,这种大人物的名字哪是我们这些人可以随便提起的……若是被晋阳世子发现我还念着以前那位,他会扒了我的皮的……”

小贩惊慌失措地走了,留下江鱼在原地无声落泪。

她的先生,她那样厉害的先生,怎么会被人杀害了呢?

她才不相信呢!

江鱼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出了城。

江鱼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只知道自己心里情绪翻滚得很厉害,手腕处的刺青痕迹也隐隐发烫,她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正在走他走过的路。

知道是和虞子琛有关,江鱼便放心大胆地继续走了。

跟随着刺青带给她的奇异感觉,江鱼走了很多地方。

她先是来到了城外的破庙,刺青处出现了灼热感,她眼前隐约出现了虞子琛的影子,他正在角落里烤火,裸露的上半身上有一处明显剑伤。

江鱼心如刀绞地扑过去,却发现眼前一切都是幻象。

她猜测,这个刺青能够让她看到虞子琛曾经在这些地方做了什么,追寻着这些幻象,她便能找到那个人了。

江鱼出了破庙,走上了官道,走了很久很久,来到了一所驿站。

现在的驿站看起来整洁干净,但江鱼的眼前却出现了断壁残垣、刀光剑影。

她走到一处农家,看到面色苍白的虞子琛正摸着一个孩子的头说着什么,面容安静祥和,正如最初遇见的那样。

江鱼流着泪走了很多地方。

一直到最后一处,那是一座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宅子,虞子琛面容平静地一步步踏了进去,被大火吞没。

江鱼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

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却不能阻止,这样的折磨真的让人心碎欲死。

宅院前走过的一群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那个大哭不止的红衣姑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得那样绝望。有人以为她是上门投亲被拒绝了,所以过去劝她。

但不管旁边人怎么说,说什么,江鱼的眼泪都没有停下来。

他们不明白她在哭什么。

她的梦,她的光,她的过去与未来,她埋在心里多年寻找多年的那个人。在这个偏僻的巷子里,这个栽种着海棠的宅院中,永远地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9

跟随着这个刺青,江鱼看到了全部。

她看到虞子琛接下剿匪的任务带人出了城,在城外受到了埋伏,手下为了保护他尽数死去,他独自一人被人追杀,从破庙逃到驿站,身受重伤被人救起,为了生存再次逃亡,而后有人将一块红布扔在他面前。

江鱼认识那块红布。

那是虞子琛走后不久,她有段时间不愿见人,又将面容遮了起来。有天她独自一人上山采药,忽然被人打晕昏迷,醒来后,面上红布便不见了。

她一直以为是被风吹走了。

那人冷笑着对虞子琛说:“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匪浅,我的人找到了她。总之,你活着,她就要死,你明白了吗?”

虞子琛捡起那块红布看了很长时间,眼神中露出淡淡的温柔和怀念,随后对那人点了点头。

面前宅院熊熊燃烧,整片天都被染红了,虞子琛情绪平静地踏进大火中,他一直握着那块红布没有松手。

江鱼停下哭泣的时候,她喃喃出声:“先生,我就知道,你说话最是算话,不会丢下我的。”

虞子琛也不想离开她的。

可是这世上很多事都是这样的,有始无终。

像春日暖阳下的冬日积雪,像湖水中悄然下潜的游鱼。稍纵即逝,如昙花一现,无迹可寻。

忽然有人出现在江鱼身前,递给她一条手帕,有清朗温和的声音响起。

“姑娘,你在哭什么?是在找什么人吗?”

江鱼猛然抬头。

她看到了眼前人,一袭黑衣,头戴帷帽,黑纱后的面容隐隐约约,让人看不真切。

却在她抬起头的一瞬间,眼前人忽然怔住,继而转身欲走。

江鱼拉住了他,她紧紧盯着那人的脊背,声音颤抖。

“公子能否告诉我,为何要以帷帽遮面……”

眼前人沉默片刻,才道:“貌丑,怕吓到人……”

江鱼好半天没出声,忽然细声细气地抽泣了一声。

“先生……”

“姑娘认错人了,我不是……”

江鱼猛地扑了过去,抱住了他。

“我没认错!我知道你是,我就是知道你是他!”

江鱼骨子里是倔强的,她近乎疯狂地抓住眼前的帷帽,露出了那人的面容来。

那是一张遍布烧伤疤痕极其可怖的脸。

他缓缓放下黑纱。

“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

江鱼没听他这一句话,抱住他,抱得紧紧的,又哭又笑的,就像是疯了。

我生来貌丑,连亲生父母都嫌弃,王府世子却对我心生爱意

她记得虞子琛的声音,记得他身上的味道,记得他的一切,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不管他如何否认。

她永远记得,她十岁那年遇见他的时候。

她第一次一个人下山,身上背着狐狸皮子。天阴沉沉的快要下雨了,她一个人缩在街角,不敢喊,皮子便卖不出去,围着她指指点点的人慢慢变多,她害怕了,躲到一个马车后面的角落,忽然他来了,青衣俊秀,对着她笑了笑。

阴沉的天空像是忽然间多出了一道光来,自此,虞子琛被埋了江鱼的心底,她再没忘过。

她还是个丑丫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嫌弃她,唯独他愿意陪着她行走在人世间,所以如今,就算他的面容毁了又如何,她爱上的从来都不是那张脸,而是那颗心。

他一直都是她心里的珍宝,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10

“你听人说了吗?晋阳世子虞子臻外出遇袭,马车滚到山崖底下,人当场就断气了!”

“哎呦,真是吓人……不过他暴虐成性,害得那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的是人恨他,他也是活该!”

“可不是,哎我还听说啊,前晋阳世子虞子琛就是被他害死的!那位是郡王嫡子,加上性情温厚,郡王很看中他。结果被当时的二公子嫉恨了,趁兄长外出剿匪,买凶杀死了兄长。

郡王当初不信儿子就这么死了,等了足足两年也没见儿子回来。这才不得不立了二公子为世子……哎,落得如此下场,那虞子臻就是活该!”

白罗衣捧着手炉,和井乐一同在街上闲逛,听着大街小巷人们的小声议论,她两眼放光。

“死了好死了好!我就喜欢听这些,多让人开心啊!”

井乐难得很同意白罗衣的说法,在旁边默默点头。

两人回到了刺青馆,刚一开门,就看到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张家的赵家的王家的李家的……一屋子人纷纷迎上前自报家门,都是同白罗衣做过生意的,春节就要到了,他们都是来送年礼的。

白罗衣笑着施礼道谢,一个个地送走那些人,只剩最后两个人的时候,她笑容扩得更大了一点。

“江姑娘,恭喜你愿望达成,这位想必就是虞公子了吧。”

江鱼嘻嘻直笑,拉着旁边头戴帷帽的男子的胳膊不松开。

“这位就是我的先生,说起来,还要多谢白姑娘你的刺青,若非是它,恐怕我此生再也见不到先生了。”

虞子琛也认真道:“多谢白姑娘了。”

白罗衣坦然自若地接下了所有感谢,当然,还有江鱼和虞子琛的谢礼。

是一块上好的狐裘制成的披风,厚实又好看,白罗衣简直爱不释手。

井乐道:“虞公子,虞子臻已死,你不打算回郡王府去承袭世子之位,将当初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吗?”

虞子琛只是笑笑:“我对世子之位本就无意,但无法推脱,所以才会一直在外面四处漂泊。二弟他虽然多次加害于我,但最后他到底还是不忍心了,只是毁了我的容貌,废了武功,让我假死。

如今他不在了,父亲一年前也重病逝了,我对王府没有什么留恋,姑且就不回去了,和小鱼一起周游天下才是我想要的。”

当初之所以一直没有去找江鱼,就是因为他毁了面容,他不想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心上人面前。足足三年,两个人分割两地,备受思念折磨。

那是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他已经打算用余生来弥补了。

目送虞子琛和江鱼远去,白罗衣心满意足地摸着狐裘笑,忽然门被推开,顾元朝带着寒风走了进来。

他道:“我是来送年礼的,我知道白姑娘不喜那些粗俗的黄白之物,于是特意从数名名满天下的大学者那里求了几本做了注释的诗集,我想姑娘你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个鬼啊!”

白罗衣吼道:“本姑娘看起来像是那种附庸风雅的人吗?我就是喜欢黄金白银珍珠翡翠那些粗俗之物又怎样啊!还不赶紧把这几本废纸拿走!什么时候把金银珠宝拿来什么时候再进我白罗衣的门!”

顾元朝被河东狮吼的白罗衣吓到了,连滚带爬地带着诗集回去换金银珠宝了。

井乐看得瞠目结舌。

“阿姐,敲竹杠还能像你这样理直气壮的,我可是第一次见啊!”

白罗衣哈哈大笑。

“就是要敲他的竹杠才有趣嘛!”

这世人的感情都是一样的,金银珠宝,诗词歌赋,亦或是山河日月,不过都是可以拿来取悦他人的玩物。

她不喜欢钱,但她就是喜欢顾元朝那个傻子送的钱,她就是这样容易被取悦的女子。

白罗衣穿上了狐裘,笑眯眯地坐在门口等着。

远处有零零碎碎的爆竹声响,于是白罗衣的笑容变得更深了。

真好,新年就要到了。(原标题:《刺魂师: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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