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往事系列（一）：

父亲： 从赌徒到村书记

日月飞度，时光荏苒，转眼已过花甲之年。离开了忙忙碌碌几十年的工作岗位，回归到一直魂牵梦萦的家园，重新站在了人生事业的出发点。回首以往那年、那月、那些事，是与非、对与错、苦与乐，成就与遗憾，一切的一切都划上了一个圆圆的句号。将如烟往事都尘封到记忆的档案，翻过历史厚重的这一页。不需要惋惜，更不需要奥悔，不要留下无用的逗号和省略号。否则，那将是大错特错。

社会就是个大舞台，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这个舞台上轮流表演的匆匆过客。成功有成功的理由，错过有错过的必然。人生没有失败而言，有时候只拥有事物过程的体验也是一种收获，只要坚持走过来就是胜利者。谁都不可能一直站在人生征途的制高点上。平凡的人，平凡的事，默默无闻，平平安安的一生也是一种幸福美满的人生境界。一生春风得意，出人投地，轰轰烈烈，到老来将至不见得就没有苦衷和烦恼。

六十花甲到了人生的重要节点，惧往已知足长乐；瞻望未来与世无争，与事无争，与人无争，随遇而安。前后左右，东西南北，上上下下，四面八方都不攀不比。面对现实摆对位置，理清思路，调整好心态，重新确定人生老年阶段的航向和坐标，启动老年生活新航程。夫唱妇随，携子抱孙，颐养天年，其乐融融；充分享受天伦之乐，唱好人生的夕阳红。

面对天天都是节假日，日日都是星期天的忧闲自在日子，随意地拾起已封存多日的纸和笔，将思绪回归到程家的过往岁月，很有必要把这些点点滴滴都写出来。一来弥补父辈没有文化，生活艰难，风雨飘遥度日，没给子孙留下片言只语的遗憾；二是通过缅怀先辈们的生活历程，把程家“忠孝、仁义、勤劳、善学”的家训，“团结、上进、爱家、敬业”的家风传承下去，让晚辈从中汲取丰富的正能量，使程家子孙后代都能学有所长，为家庭为社会做出贡献；三是留一部真实美好的家史，使程家父子情、母子情、兄弟姐妹情像一坛珍藏的陈年老酒，醇香甘甜，代代相传；让这父母养育之恩，兄弟姐妹手足之情生生不息，源源流长，就像奏响程家幸福的一曲美妙旋律，永远响在耳边，记在心上。

下面我来说说程家往事。

程家祖籍河南省辉县市薄壁乡瓦房庄村。从小听父母及邻里老人们讲述，我爷爷外号叫“二聋子”，大约1930年父亲八岁时随爷爷全家逃荒到山西省隰县下李乡东山脚下的黑圪洞村落户（现已荒无人烟）。父亲属猪，1922年9月初9出生，今年诞辰96岁，享年69岁。父亲程玉德是长子，身下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奶奶程范氏，河南辉县范庄村人，1972年春天在韩家渠家中去世，享年70岁。

叔叔程祥，1932年出生，今年诞辰86岁，享年73岁，叔叔1960年在韩家渠村与逃荒到此的河南内黄县人氏韩喜珠完婚，生有两男一女，1986年全家迁回河南老家，叔叔2004年2月在老家河南病逝。大姑程兰英，1931年7月17日出生，在河南老家嫁给辉县上八里乡四里庙村陈世昌为妻，今年诞辰87岁，享年74岁，大姑夫陈世昌，1922年2月17日出生，1982年6月11日去世，享年60岁。二姑程秀兰，1936年出生，1961年与隰县陡坡乡刘家庄村王连生成婚，现82岁高龄仍健在，二姑夫已于1986年去世。

据老人们讲二姑出生与爷爷去世为同年同月同日，都发生在黑圪洞村，据此推算爷爷去世是1936年，当时父亲年仅15岁。据邻里老人们讲爷爷耳朵聋靠给村里人放牛为生。爷爷生性好赌博、推牌九、掷骰子，因他听不清常被人骗，输多赢少。父亲从小经常随爷爷到赌场观望牌阵，常常忍气吞声，从小便立志自学赌技，练得一手好赌艺。爷爷去世后父亲就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担，整日游走乡里，以赌为业，养家糊口。因为他艺高人胆大，往往是赢多输少。一直到解放后，父亲入了党，当上了村干部才彻底戒了赌，只留下了几幅赌具“文革”中主动销毁了这都是后话。

黑圪洞村位于县城古城河的发源地，从县城古城桥一路顺河往东走七十里路到黑圪瘩山根底便是。因为这条路是由隰县县城去往交口县康城，灵石县呼家滩火车站一条直线距离最近的古驿道。是古时候隰县往东出走的一条捷径，农户赶着骡马牛羊外出交易，小商小贩挑着金梨、烧酒赶火车贩卖都走这里。因为黑圪洞村处在入山口上的咽喉位置，旧社会这里人流复杂，常有土匪出没，是隰县府衙最头痛的混乱地带。父亲为了保家护身从小就拜住在深山“荒庄子村”远近闻名韩姓拳师练拳。我们幼时还记得家中还留有两把日本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塞在旧窑洞老鼠洞里的一枚手榴弹，一把锈迹斑斑的铸铁“独眼龙”手枪，还有个日本人头上戴的钢盔。据父亲讲手榴弹一共两枚，是旧社会他的护身符。其中一枚，在父亲年轻时闻听住在相邻的南岭村他的杜姓朋友家遭到土匪抢劫，父亲怀惴手榴弹追赶土匪时投出了一枚，剩下这一枚一直保存到“文革”期间交给了公社武装部。父亲多次给我们讲旧社会他单枪匹马在县城西坡底村与二战区闫锡山部队的兵痞赌博的故事，当时一夜憨战，父亲一人大赢，天蒙蒙亮，输急了眼的兵痞要懒帐，露出了凶相，父亲拍案而起，从腰里抽出一个口袋，将赌桌上的银元搂到口袋里往身上一搭，顺势扯开怀露出掖在腰里揭开盖子扯开拉线的两枚手榴弹，呵退兵痞夺路跳窗而逃的故事。听到他讲我们无不为父亲的有勇有谋胆大心细的行为所感叹。1945年前后父亲跟随地下共产党员李尚武（解放后任渔家乡副乡长）等人参加了由王中山领导的游击队，经常在上庄、岭上、大平一代的山区活动。当时父亲有过七个结拜弟兄，因为名字中都有狗字，人称“七条狗”。我们见过的有大狗、二狗、黑狗，父亲叫狗娃，其余的是谁我们无从知晓。只是母亲跟我们说“七条狗”剃光头，穿黑袄白裤拍的照片在当时很有名。1947年隰县已解放，父亲被抽到支前队先后两年赶着骡子，随解放军一路西行，最远到了陕甘边界。支前队回来后，隰县已经土改结束，黑圪洞村土地稀少，条件不好难以生存，父亲又和母亲牵着一匹马驮着姐姐和哥哥搬到康城蔡家沟村落户，在那里待了二年。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隰县渔家乡政府成立，因山区农村干部稀缺，已经在渔家乡任乡长的李河有，任副乡长的李尚武等人派专人到康城蔡家沟把父亲叫回来，并且让父亲入了党，担任了渔家乡满山红第二高级社社长、支部书记，一干就是几十年。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五十年代初，父亲带领奶奶、叔叔、姑姑、母亲和姐姐全家人回到河南老家，在老家参加了“土改”并分得带阁楼的瓦房三间和一些土地，后因父亲水土不服就将奶奶、叔叔、姑姑留在老家，领着母亲和姐姐又返回黑圪洞村。1962年河南因三年自然灾害，吃不饱饭，父亲又将奶奶、叔叔、二姑（大姑已在老家嫁人）接回山西，举家在与黑圪洞村相邻的韩家渠村安了家。之所以吾辈个人资料填写祖籍河南辉县，籍贯山西省隰县下李乡韩家渠村也就这个原因。

父亲从小受生活所迫，随爷爷奶奶单门独户不远千里从河南辉县逃荒来到山西隰县，居住在山庄卧铺，人烟稀少生存条件十分险恶的山旮旯里黑圪洞村。父亲和爷爷都是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周围乡邻大都是山南海北逃荒到此的游民，生活不稳定，人口流动性大，现在要采访那个时代的陈年旧事很难找到头绪，与父辈同时代的人大都作古，更无任何文字资料记载。只能凭兄弟姐妹断断续续的回忆和道听途说，支离破碎的传言整理和拼凑起名曰“故事里的故事”写出来，作为程家家史的起始点，供程家后人缅怀，这也是难得宝贵的史料，值得程家家人好好珍惜。

作者简介:

程连生，男，山西省隰县人。一九五七年出生，一九八二年毕业于山西财经学院。一九八五年任隰县粮食局局长，其后三十年先后任隰县体改委副主任，县供销联社主任，县国土资源局局长。二0一七年退休。

来源：俺爹俺娘俺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