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筹策划/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陈骁鹏 马勇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李海婵 插图/杜卉
羊城晚报《惠州文脉》8月13日版面图
【编者按】
千年古邑——博罗老街古巷纵横交错,曲径通幽,仅一方老城区便有“三街六十四巷”之说。从这里走出来的名人巨匠众多,构成了当地街巷文化的重要部分,更是体现了这座城市的灵魂与文化精神。
即日起,羊城晚报《惠州文脉》将推出“老街与名人”栏目,讲名人故事,访名人故居,寻老街烟火。本期将介绍从卢屋巷走出来的大画家——卢振寰。
每逢看到或提起卢屋巷,人们便自然想起卢振寰。这是一位与关山月齐名的北派山水画奇才。卢振寰(1886年—1979年),字国隽,号浮山老人。卢振寰山水、花鸟、人物皆擅,以山水成就最高。其艺术生涯长达80多年,精研传统,功力深厚,后融南北为一体,独创一格,成就很高,且有大量作品存世。1949年后,他历任广州美院教授、广东文联副主席、广东美协副主席,著有《北派微言》《北宗画法》《中国近百年画人史》《传统国画技法》等。 (李海婵)
《圭冈朝雾》 卢振寰 广州艺术博物院藏 1956年 纸本墨笔 132×66cm
在博罗县罗阳街道解放东路北沿有一条将近有300年历史的巷子,叫做卢屋巷。卢振寰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大画家。他自幼对中国传统绘画倍感兴趣。少年时期的卢振寰,家道中落,无法到科班学习绘画,亦无名师系统授教,那么卢振寰是如何一步步“修炼”成为知名画家?他在绘画方面又有着怎样的成就?
卢振寰故居缺乏相关标识
出生于300年历史古巷自幼在广州学裱画
博罗老城人都知道,罗阳最古老的街道,莫过于老城区那条东西走向的解放路了。解放路的东段即解放东路,有一条长不足200米,最宽处仅1.60米的古巷,名为卢屋巷。
卢屋巷始建后,入住的当然是清一色的卢姓人氏。可到了上世纪初叶,这么一条短短的小巷就夹杂了卢谢王温曾黄五姓住户。近百年间,这小巷曾出过几位不同凡响的人物。其中有一位已逝世40余年,但至今在民间仍口碑相传、翰墨遗香的著名北派山画家,就是广州美术学院教授卢振寰先生。
且说这位卢振寰,并没有上过任何美术院校,也没有得过名师系统的真传。但他在20多岁风华正茂之时,就已经成为十九世纪初广东国画界一颗耀眼的新星。那么,卢振寰的艺术是怎样炼成的?1886年,卢振寰出生于卢屋巷一户家境殷实的门第。孩提时的他在私塾初读时,就对中国传统绘画出奇地挚爱。他日夕研墨执笔,对着《芥子园画传》心摹手追。稍长,就可以揣摩、临习大唐名家李思训、李昭道父子大量山水画作。至少年,在以线状物、用墨用笔等方面,打下了厚实的基本功底。
卢振寰14岁那年,卢家已是家道中落。由于祖上屋产的事情,卢氏与县城的另一家族几次发生纠纷。卢振寰的母亲担心孩子受到伤害惊吓,便携带卢振寰与弟弟卢观海到广州谋生。到了广州以后,经人介绍,卢振寰投奔到广州市旧仓巷一家罗姓的写真馆当写真学徒。写真就是用中国笔墨的形式画像。正是从这时开始,他与丹青真正结缘。日子长了,写真馆的罗师傅觉得卢振寰确是可造之材,就将他推荐到当时广州很有名气的一间大画廊,名叫兰雪斋,去当裱画学徒。
观摩临摹名家真迹修复古画“妙手回春”
写真馆罗师傅是个有心人,他考虑到大画廊里面名家作品多,卢振寰到了这个场所,他的眼界自然开阔。令人惊喜的是,卢振寰本来就像一辆擦满润滑油的轱辘车,一放到斜坡上就奔得更快了。
在兰雪斋画廊里面,卢振寰白天装裱书画,晚上俯伏着灯下,拿自己省吃俭用购得的南宋山水画宗师夏圭、马远等大画家的画册,反复揣摩临习。他细细研究每幅画法,认真临写每一处的精彩。所有顾客送到兰雪斋装裱的画作,他都从不错过,必欲临之而后快。到后来,他笔触所到之处已不限于山水了,南宋的花卉、明清的人物、蔬果、草虫,他都痴迷地进行临写。
五六个春秋过去了,振寰的笔墨功夫已远非当初可比。广州装裱界的画家们都相传,知道兰雪斋有一位年轻的装裱工,是临仿古画的顶尖高手,他腕底下的笔墨功夫几可乱真。
1912年初夏的一天,兰雪斋画廊接下了明代唐寅(唐伯虎)原作《南舟借宿图》的复原工程,必须先尽快完成这幅古画的修、补、填、绘等工序,才能赶在第二天下午进行托底装裱。然而,该画已经被蛀虫腐蚀,纸张发霉,更加上墨色破损,颜色剥落,可说是残烂到了极点。这是古画修复工程中的硬骨头,兰雪斋内的高手都望而却步。直到深夜,画廊的员工们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睡。卢振寰却独自在灯下端详着《南舟借宿图》,看着看着不禁技痒起来。于是他就磨墨吮毫,将自己长期揣摩、锤炼所得的吴门画派的技法施展开来,花了仅三个时辰。最后把复原好的《南舟借宿图》飞托在画墙上晾干,到这时,卢振寰已经累得伏在画桌上呼呼睡去了。
被清晨照进兰雪斋的第一缕阳光惊醒后,卢振寰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幅古画《南州借宿图》有没有被自己糟蹋了。还没等他往墙上寻找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哇哇!哇哇!”的喝彩声。原来,王根、赵浩公等几位名家领着画廊的员工们早就站在他的身后,惊喜交加地望着墙上那幅《南舟借宿图》,在欣赏着,赞叹着,议论着。大家“呼”地一声围上去了,称赞卢振寰 “真人不露相”,冷不丁地为兰雪斋立下了一大功。
一幅破碎的古画被兰雪斋成功修复的消息不胫而走。羊城画界、装裱界的人们都知道:兰雪斋有一位高水平的画师卢振寰,修复古画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有人还自豪地说“北有张大千,南有卢振寰”。二十六岁的他,在广州已经称得上声名鹊起,从那时候开始,上门求画和请求修复古画的人也就络绎不绝了。
画作走出国门艺术生涯长达80余年
卢振寰并非追逐名利之辈,他默默追求的最终目标是:将由北而南两种画法融汇起来的画境。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使他与王根、赵浩公等画界的名流更加紧密地进行切磋、研讨。于是,他告别了兰雪斋,与画界的高手同仁创办了“癸亥合作画社”,后来扩展为“国画研究社”,研究社的成员不仅有广州的名家,还有上海、香港的画界名流。社员们交流画技,培养画界新人;师法唐宋以来山水大家之长,但不泥古;游览全国名山大川峰峦影形,但是每一个画家都注意参法自然。而卢振寰本人则尤其善于描绘晨曦雾霭下的山川秀色。每到一个地方写生,都能画出扣人心弦的力作。
1918年,卢振寰的《长江万里图》经过层层筛选后独占鳌头,被送到在丹麦举行的国际美术博览会参展,获得了银奖。从此,卢振寰更是名声大噪。日本、法国的画商也频繁地寻上门去求索他的山水画作。同时,卢振寰的宋人画法在广州也是堪称一绝。据说,法国卢浮宫至今收藏的一幅宋画,便是出自卢振寰的之手。
日寇沦陷广州之后,国画研究社一度迁去了香港,在香港培养了很多名家。1949年以后,卢振寰长期任教于广州美术学院,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历任省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卢振寰1949年前后培养的学生,不少人已是广州美术学院的名家名教授。
1979年秋,这位广东画坛的大匠,以93岁的高龄走完了生命的最后历程。卢屋巷的振寰故居记述着他儿时初读的勤勉;而广州市越华路3—5号就是卢振寰成名后的住所,如今这个住所还诉说着他创业的艰辛。越华路9号房舍,大门上还悬挂着他自题的匾额,曰:榴园,那是卢振寰退休后聊以山水自娱的“山南画社”。画社大厅里边还挂着一副卢振寰的自书楹联,这副楹联也正是卢振寰先生一生淡泊名利,憩静怡然的写照。联曰:“为爱幽居甘隐此,偶来静坐得长年。”
美术界人士有诗为证:
卢屋巷中出俊人,
悬梁刺股喫艰辛。
圭边马角添神似,
中土西洋立画名。
(作者/彭天锡)
【文脉评鉴】
卢振寰被誉画坛“多面手”
卢振寰的画涉及山水、人物、花鸟,被同行誉为“多面手”。惠州著名画家黄澄钦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卢振寰自小见多识广,在继承中国画优秀传统的基础上,不断突破创新,独创一格。“我曾亲眼评鉴过卢振寰的原作山水。”黄澄钦说,卢振寰以苍劲的笔墨勾勒皴染,敷设以赭石花青淡彩,局部使用矿物颜料石绿,使画面既有“青绿山水”的厚重堂皇,又有“浅绛山水”的素雅青淡、明快透澈。
记者查阅相关资料获悉,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博士陈继春曾认为,卢振寰的山水法北宗,从李思训、李昭道父子着色山水始,流传至北宋赵干、赵伯驹、赵伯骕,以至南宋马远、夏圭;人物师吴道子。卢振寰颇重中锋用笔之骨力,以勾为主,晕染为辅;花鸟却学林良。花鸟画是为勾勒填色法,工写结合,设色明净亮丽。与清初恽南田及至扬州派和海派的写意画风,也多有关系。
卢振寰以金碧山水最负盛名。广东画人多习南宗山水,习北宗者寥寥可数,卢振寰却坚持学习数百年以来难融于画坛的北派山水,显示出了过人的胆色和艺术取向。耗费20多年的书画装裱和修复工作,更是为卢振寰精通画理奠定基础。卢振寰单纯的人物画所见甚少,然而颇多山水构图中勾勒出古代文人画图式中“云游者”“渔父”“士大夫”形象,意境妙逸,注重用线。
卢振寰桃李满天下,教学方式仍让不少学生印象深刻。李志岳曾回忆,二十世纪60年代初,他在广州美术学院中国画系读一年级,当时就是卢振寰教山水画课,他个子矮,其貌不扬却和蔼可亲。第一堂山水课,同学们不知从何入手。卢振寰竟然说:“会扫地就会画山水。”他让同学给了张纸,用毛笔示范,刷刷几下,就有山有石、有树有林。又有同学问:“倪云林的山水画看起来很简单,为何评价那么高?”卢振寰又演示了一番,寥寥数笔的山水让大家目瞪口呆。
尽管画艺高超,但卢振寰从不吹嘘自己,同学们对他能随时画出不同派别的山水而惊叹,他就说自己是裱画工出身,南宗北派都临摹,画法都掌握了。他让同学们不要学他,并谦虚地说:“我的画欠缺个人风貌,作为画家应该有自己的面貌。”(李海婵)
【文脉走访】
昔日故居今衰败
文/图 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李海婵 实习生 刘雅欣
近日,羊城晚报记者在博罗文史专家彭天锡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卢屋巷9号的卢振寰故居。该故居在上世纪60年代后再也无人居住,随着岁月流逝,房屋倒塌严重,杂草丛生大多都有半人高,青苔遍布,满地废墟。
故居杂草丛生
卢屋巷狭小,多是老旧房屋,青砖长满青苔
位于解放东路,沿着“卢屋巷”的木色方形牌匾前行,一条狭小的古巷便出现在眼前。巷子里多是老旧房屋,青砖灰瓦长满青苔,最窄处仅一人可通过,道路崎岖不平。在巷子外,便可看到墙上印有卢振寰的生平简介。然而在卢振寰故居却缺乏相关标识,无人带路很难找到。
“卢振寰故居可以说是一座‘百年老宅’!”彭天锡介绍,故居占地100多平方米,从正门往里走,依次是玄关和大厅,后面是一堵高高的围墙,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到保存下来的阁楼。由于故居损坏严重,使人无处下脚,难以深入了解建筑格局与内在情况。据彭天锡回忆,1943年初,卢振寰还曾回到卢屋巷居住,约60年代后无人居住管理,房屋便日益衰败。
卢屋巷头悬挂着卢振寰的简介资料
博罗老城区的古街风貌,曾进行统一修缮,现部分墙壁油漆脱落,墙绘逐渐模糊
【文脉众议】
“三街六十四巷”文化亟待保存
卢屋巷是博罗众多老街古巷的缩影。博罗老城区有“三街六十四巷”之说,三街为县城主要交通要道:东西走向的上街(今解放东路)、下街(今解放西路)、下城下街(今河唇路)。街内巷陌纵横,宛如蜘蛛网络,据志书记载有六十四巷之多。这些巷名五花八门,或以居民姓氏、地理位置、经营行业、人文特色等取名。
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老街古巷两旁基本都是老旧房屋,部分房屋因无人居住而逐渐坍塌,只剩长满青苔的青砖灰瓦,述说着历史的变迁。记者从罗阳街道办获悉,2017年,当地曾统一修缮管理老街古巷,并借助墙绘、宣传牌等加强文明旅游宣传教育。如今,粉刷的部分墙壁油漆已经脱落,墙绘逐渐模糊。
更令人担忧的是,街巷文化或面临着失传危机。老城内不少巷名已经消失,即使得以保留,但大多已经名不符实。如在一片湖圹旁的湖边巷,早已是滴水不见了,“怕是以后没有人知道这些街巷背后的文化故事与内涵了!”博罗本土专家认为,老街古巷想要恢复原样非常困难,需要花费巨大的成本。作为一个老城人,他希望当地政府能挖掘古街老巷的故事,保存好文化记忆,让后代知晓。同时,他建议设立相关的文化展示平台,如观背村,便于传承博罗深厚的文化底蕴。
来源 | 羊城晚报
责编 | 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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