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民警带房产销售去做笔录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这个周末，老郭早晨从广州市最南的南沙区开车到最北的从化区，再回到南沙已是晚上9点多。他把12个小时都花在一件事上：搞清楚骚扰他多日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的。

今年8月底，老郭感觉自己收到的骚扰电话越来越频繁。其中最严重的一次，一分钟内多达38个。从固话、微信到手机号，从番禺到从化，从中介甲到中介乙，经过他实地调查，利益链最终指向了“房产销售”。

老郭在从化一楼盘现场报了警。即便老郭这次较了真，但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几天后，却并无下文。数据统计表明，老郭的遭遇只是千千万万被骚扰电话、骚扰短信痛苦折磨的案例之一。

来电显示成都区号

最多时一分钟接到38个

9月8日，老郭分别多次向记者、派出所民警叙述了事情的缘起。今年以来，老郭多次被不明电话骚扰过，开始零零星星，没有在意。而到最近，他不断收到以028区号开头、号码不同的骚扰电话，从8月底到9月初，总计有四五十次。最夸张的一次，在1分钟之内收到38个。令老郭烦闷的是，这些频繁骚扰的电话他之前也没有接过，应该不存在招惹对方、对方恶意报复的问题。

南都记者看到，号码多以0286079开头，028是四川成都的区号，最后四位虽然不同，但十分相近，未能查出何人或公司所属。记者尝试回拨其中几个号码，均无法接通，或者已停机。这些号码均被手机提示为“骚扰电话”。

老郭曾经使用“高频骚扰电话防护”来屏蔽骚扰电话。放开屏蔽后，仍然能收到。他下定决心，想看看这些骚扰电话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电话，又是做什么的。“先生，想买房吗？”接听一个028开头的号码之后，对方表明自己是中介，开始推销番禺南浦地铁口的楼盘，并请求加微信。老郭让中介发短信沟通，中介没有发。再过两天，又有028开头的固话打来，推销的是从化的房子。

这次，老郭加了微信，对方发来联系人、电话和楼盘地址等信息。这个微信号的主人自称姓彭，显示使用手机号为江苏苏州号码。老郭问对方“怎么是成都区号的电话”，对方则回应“那是公司号码”。

先自称房产销售

后承认是代理中介

“太过分了，面对这种情况真的无能为力吗？”老郭这次较真了。中介加了老郭微信后，开始频繁催促老郭去看房子。9月8日上午，老郭从南沙出发，开车前往从化。中午到达从化客运站地铁口。20分钟后，来接老郭的是另一个年轻男子，没有制服，没有名片，自称是“奥园地产”的售楼人员，广西人，姓叶；所看的楼盘就在附近，名字是“御景世嘉”。

随后，该男子将老郭带到“御景世嘉”销售中心，并径直带上楼看了样板房。老郭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应该让销售人员来和我具体讲讲，你一个人带我来，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在老郭的一再要求下，叶姓男子才重新把老郭带到销售中心一楼，找到一个女性人员为老郭讲解。记者留意到，该女性工作人员是楼盘的销售，有统一的制服。

在一楼房间内，该女销售和叶姓男子及老郭坐下，女销售开始推荐置业、计算价格。交谈过程中，女性销售人员坦白，带老郭过来的不是售楼部人员，而是所谓“渠道代理公司”的人，专门介绍客户过来。他们推销房产分“内场”和“外场”，内场在现场销售，外场的带任何人过来看房都要经过内场。

对此，叶姓男子也承认，他们和现场销售不是同一家公司，“我们说好听点是代理，说不好听是中介”。叶姓男子对记者表示，他所在的中介公司名字为“世代”。南都记者注意到，在此过程中，销售和叶姓男子双方还拿出手机互相扫了一下。

楼盘销售经理称：

合作的中介有几千人

至于老郭最初的疑问“为什么是028区号的电话联系”，叶姓男子称，自己不知道同事是怎么联系的，“我只是负责现场的”。当天下午2点40分，老郭在楼盘的销售现场报了警。10分钟后，辖区河东派出所民警到达现场。

去派出所做笔录的路上，民警告诉他，骚扰电话自己也经常遇到，办法就是“来一个拉黑一个”。实际生活中，不少市民和上述民警的做法一样，把骚扰电话加入黑名单，但其效果常常“杯水车薪”。另一种方法是拒绝一切陌生来电，但显然不现实。

下午三四点，老郭在河东派出所做了笔录。下午5点多，民警带着老郭再次到“御景世嘉”楼盘销售现场，叫来销售人员询问此事。此时，带老郭过来的叶姓男子已经不在现场。

一开始，楼盘销售人员并不承认，直到老郭说“有照片录音为证据”，对方才进行查询。在他们备案的系统中，显示接待老郭的经纪姓名为“彭猛”，经纪公司为“夕轩房炫网”，还有电话、报备时间等信息。南都记者查询“夕轩房炫网”，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

“御景世嘉”营销经理宁坤向民警和南都记者表示，销售和其他很多中介公司有合作，“外面的几千人有合作关系”。宁坤称，他们现在找不到叶姓男子，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合作是多层多平台外包，我们和他不直接对接，他们下面一层一层人很多”。之后，民警将楼盘销售人员带回派出所调查了解。

事发后一个星期，此事还没有下文。老郭告诉南都记者，彭姓中介还没有拉黑他，仍在朋友圈发卖房的广告。

数据

上半年腾讯手机管家 标记骚扰电话1.64亿次

今年7月，腾讯手机管家联合腾讯安全移动安全实验室发布《2019年上半年手机安全报告》。《报告》显示，2019年上半年，通过腾讯手机管家标记的骚扰电话就多达1.64亿次。2019年上半年，用户举报骚扰电话和诈骗电话最多的省份是广东省。举报骚扰电话和诈骗电话数最多的城市是北上广深和部分新一线城市。根据报告数据，2019年上半年，骚扰电话主要分为以下类型：响一声(39.60%)、普通骚扰电话(29.42%)、诈骗电话(17.03%)、广告推销(10.08%)、房产中介(3.54%)和保险理财(0.33%)。

今年8月，360互联网安全中心也发布了《2019年上半年中国手机安全状况报告》。360手机卫士在2019上半年为全国用户识别和拦截各类骚扰电话约3659.8万个，平均每天标记约20.2万个。从骚扰电话拦截类型来看，广告推销以46.7%的比例位居首位，其次为骚扰电话(25.4%)、房产中介(18.3%)、疑似欺诈(5.6%)、响一声(2.0%)、保险理财(1.6%)、招聘猎头(0.3%)。

由此可见，用户遇到骚扰电话是常见的事。而这些骚扰电话多是广告推销、房产中介、诈骗、普通骚扰等。大部分人在表达愤怒之后，标记、拦截，没有精力去深究，因为他们常常面临投诉无门的困境。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马辉 实习生 林珮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