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时,陕西池阳有一对亲姐妹,年岁差不多,自幼相亲相爱,无话不谈。成年后,姐姐嫁进了冯家,称为冯田氏,妹妹嫁进了钱家,叫钱田氏,两家家势相当,都算得上小康。
几年后,两姐妹差不多同时怀上了身孕,于是指腹相约:如生下一男一女,则结为亲家。两人还对天启誓,矢志不渝。
没多久,冯田氏生了一个男孩,取名冯天照,钱田氏生了一个女儿,取名钱可欣。两家人很高兴,重申了过去的盟约,约定孩子成年后即婚配。
冯天照五岁时,冯家因被仇人牵扯进一桩官司,一夜之间,家道败落,家产荡然无存,父亲因忧闷而死,留下冯田氏和天照相依为命。因没了生活来源,冯田氏只得带着儿子投奔了妹妹。
钱田氏收留下姐姐,并安排天照与自己的大儿子一同进私塾读书,姐姐则在家中,帮着照料家中事务。
转眼十年过去了,眼看天照和可欣就快成人了,两人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
可钱田氏的丈夫钱永保却嫌冯田氏家贫,连一个完好的住所也没有,遂起了贪富之心,私下和妻子商量,不再重提婚约之事,转头和同县一家富户谈起了亲事。
面对妹妹的悔约,冯田氏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叹息。临近可欣出嫁时,还被钱田氏安排给侄女缝织嫁衣。一针一线飞走在红色的嫁衣上,本来是儿子的新娘,如今却将成为他人的媳妇,冯田氏不禁泪如雨下。
一旁不知情的可欣见姨妈哭泣,便追问起了原因:“姨和我母亲是亲姐妹,儿从小将姨当作母亲一般看待,姨也应该将儿看作自己的女儿。如今儿要出嫁了,姨应该高兴,为何如此伤心呢?”
冯田氏寄人篱下,不敢多语,只是摇了摇头。但可欣不罢休,一直要追问出个所以然。冯田氏见逃避不过,擦了眼泪,长叹一声说道:“儿不知,你本是我的儿媳,现在却要嫁作他人妇。”
可欣大吃一惊,要冯田氏说清楚,这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并不是表哥,而是一个陌生人。
可欣沉思了很久后对冯田氏说道:“姨,不要悲伤,我自有办法。明天,请姨借故回家,就说回去整修一下房子。如果父母派人到家中去找你,你托辞说有病,千万不要回来。等儿亲自到姨家里来了之后再说。”
冯田氏依照可欣所说,第二天便向妹妹告别,说要回家一趟,三天后回来。
眼看可欣出嫁的日子渐渐临近,钱田氏需要冯田氏代为料理嫁妆,三天过后,便几次三番差人去姐姐家中催促。可冯田氏都以有病在身为由,推脱不回。
钱田氏心中愈发焦急,坐立难安,可欣趁机对母亲说道:“姨素来喜欢孩儿,看来非得儿亲自去请不可了。”钱田氏本不愿意,又无计可施,便叮嘱女儿:“出嫁的日子近了,你要快一点同姨一起回来,可千万不要在外贪玩!”
可欣带着银两离开了家里,住到了冯田氏家中。在冯家的几天时间内,她四处打听,得知附近村庄有个贫家妇女刚刚生下一个孩子。
可欣拿出五两银子,交给冯田氏,让她悄悄去农家,劝说妇人,暂时将孩子借来,代为哺养一个月。冯田氏依言,第二天晚上就将孩子抱回了家,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可欣知道自己久不回家,父亲必定会亲自上门催促,于是让冯田氏关上大门,自己在屋里一边细心照顾着孩子,一边等待着父亲上门。
诚如可欣所料,钱田氏不见女儿回来,便打发丈夫前来找人。
钱永保到了冯家,敲了半天门,冯田氏才慢吞吞地来开门,钱永保见到姐姐,抓着衣袖询问女儿在哪。冯田氏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房内:“你看,坐在床上的不是吗?”
钱永保走进房间,见女儿蓬头垢面,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正解开上衣给一个小婴儿喂奶。她见到父亲进来,好像被突然吓了一跳,慌忙拉上衣服,面色羞愧,背对着父亲一言不发。
钱永保看看女儿,又看看那孩子,恍然大悟,顿足长叹道:“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此时的他也顾不上女儿了,急忙跑回家,将见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
钱田氏听完,也是呆如木鸡,夫妻俩愁脸相对,哀叹不已。
一时间,可欣未婚生子的消息传遍了乡里,钱家沦为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弄得钱永保夫妇无脸出门。
富户家也听说了这件事,深觉耻辱,赶紧找来媒人去钱家退婚,并索回聘礼。
钱永保夫妻满心不舍,但错在自己的女儿,不得不退了这桩婚事。又因为女儿给家里丢了脸,只能让她暂时住在冯田氏家中,等过段时间风平浪静后,再慢慢想办法。
一个月了,贫家妇女上门来讨要自己的孩子,可欣故作惊讶地说道:“你是五两银子卖给我的,为何又来要回呢?”那妇人一听,勃然大怒,当即在门口吵闹起来:“本是你约定借我的孩子哺养一个月,怎又成了我卖与你的呢?如今一个月已到,你怎能不还?我亲自生下的孩子,再苦再穷,也没有卖掉的理由!”
一个想要回孩子,一个不愿还孩子,两人在冯家门口吵得不可开交。贫家妇女怒不可遏,遂将可欣告到了官府。
因涉嫌买卖孩子,官府让衙役将可欣拘捕到案听审。
当着县令的面,可欣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述说出来,一边说,一边痛哭不止。
县令听完,没有处罚她,反而对可欣肃然起敬:“用智谋保全了贞节,真是世间少有的女子。虽然行为奇异,却没有越出正轨。最后不肯归还孩子,也是希望由官府出面,宣告世人,维护其颜面。”
县令又让人将天照和钱永保传到县衙。见天照翩翩少年,态度温和,举止文雅,又听说他正在潜心攻读,不觉心生喜爱之情,转而厉声喝斥钱永保:“你嫌贫爱富,将一个女儿许配给两个男子,罪责难逃!鉴于你的女儿是个贤慧女子,姑且饶恕你的罪过。”
县令又指着天照,说道:“这少年实在是你的佳婿,你却因他家贫困而看不上眼。我令你速速回去,好好筹备婚嫁一事,为二人完婚,以恕你的罪行。”
钱永保这才明白女儿的良苦用心,又见县令不惩罚,哪还有什么不情愿的?叩头谢恩,答应尽快为二人完婚。
可欣这才同意和父亲一起回家,满心期待着和天照的婚礼。小婴儿也归还给贫家妇女。一桩案子就这样完美地解决了。
从本案来看,这桩案子不离奇,但充满了寓意。
天照和可欣从小一起长大,互相了解,有相当的感情基础;而钱永保的选择是基于封建社会门当户对的观念,忽略了婚姻里彼此对感情的需要,表面看是完美,其实在未来的生活里,却暗藏着无数的礁石。
可欣借婴儿拒婚,也是女性敢于反抗父权、追求情感自由的表现,不失为一个奇女子。而不肯归还孩子、反而情愿闹上公堂,既借用官威来保全了自己名声,又让自己所追求的感情被父母所接受,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县令的判决也很有智慧,突破了门对户对的观念,批判了嫌贫爱富的思想,是一种进步。
封建社会,情投意合的双方争取一段婚姻很不容易,要冲破家庭的阻挠,更要抵御世俗观念的阻挠。能在重重压力之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仅需要勇气,更需要两人初心如磐。
再看现代,恋爱自由了、婚姻自由了,而一旦自由后,这样的感情似乎就变得不再那么珍贵,变得不值得用一生去守护了。
很多人视恋爱与婚姻如游戏,贪图其中过程,不在乎结果,游荡在不同的花丛中,还自诩为享受人生。这样的人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尊重婚姻,其实就是尊重对方,也是尊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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