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狗狗来，我们都不陌生。据统计，我国目前家庭饲养的宠物狗，总数大约在2亿只左右，是饲养率最高的宠物。说起秦人来，或许给我们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是一群狂热追逐军功利禄、几乎毫无人情味的“虎狼”之徒。粗犷、嗜杀的秦人和娇憨可人的狗狗会有什么联系呢？如果没有湖北云梦睡虎地、甘肃天水放马滩等地出土的秦简牍，仅依据《史记》等传世文献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断言：二者必然不会有丝毫联系！或者基本毫无依据地推测：狗狗要么被秦人用来看门守户，要么被用来制作美味佳肴。然而，20世纪以来考古出土的秦简牍告诉我们，狗是秦时被赋予神秘色彩最浓厚的家畜，在秦人生活中，时时处处皆可见其身影。秦人都用狗狗来做什么呢？

云梦睡虎地秦简

一、驱鬼辟邪自远古时代起，人们由于自然、宇宙科学知识的匮乏，将很多难以理解的自然现象误认为是神灵鬼怪操纵的结果，进而萌生了“万物有灵”的信仰观念。除了像范缜等少数人持“无神论”外，这种信仰几乎贯穿整个古代中国历史时期。人们还依据神怪的功能，大致将其分为可以福佑人类的神仙及祸害人类的鬼煞。有关简牍记载表明，在秦人观念中，人类生活的世界里，充斥着水亡殇、哀鬼、凶鬼、饿鬼、地孽、女鼠等魍魉鬼怪。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作祟，祸害人类。与东方诸国多流行用祈祷、祭祀方式，来祈求恶鬼、精怪不要祸害人类不同，秦人坚信可以利用法术将它们驱逐或消灭。在秦人创造的众多驱鬼辟邪的方法中，用狗或狗屎是重要方式之一。

想象中的魑魅魍魉

秦简记载，如果从坟墓中跑出来的“无故鬼”进入室内作祟，驱逐或消灭它们的办法是：用这鬼坟墓上的土制成偶人、偶犬，贴到墙上，每隔五步放一个偶人、一只偶犬，使之环绕整个房间。鬼进入室内后，人们要向它抛洒预先备好的草木灰，再敲打簸箕，借助偶人、偶犬的法力，即可将鬼驱走。由此可见，在秦人观念中，不仅活狗，即便是泥捏的土狗，也被赋予驱鬼的神通。

南阳出土的汉代陶狗

在秦人信仰观念中，狗屎也具有驱鬼避邪的奇效。秦简记载，一女子长期被一自称是来人间游玩的上帝子的鬼怪迷奸。后来，她遵循法师的教诲，先在身上涂抹狗屎，使附身的鬼怪无法逃遁；再用苇杖狠狠地抽打身体，就将它打死了。

秦人不仅认为狗狗或狗屎可以驱鬼辟邪，甚至还可以用来对付作祟祸害人类的社神和祖神。在关东诸国信仰中，社神是善神，只要祭祀得法，就会福佑人间。而秦人认为，如果社神遭到侮辱，也会祸害人类。制止其侵害的法术就是，将狗屎团成丸形，丢进社祠中，其害就会自然中止。如果人们遭到职掌行走的“祖”神（也叫行神）的骚扰，也可以向其投掷狗屎，制止侵害。

没想到狗屎在古代还有大用处

狗狗虽可驱鬼辟邪，但在秦人观念中，它们有时也会助纣为虐，成为祸害人类的鬼魂的载体；甚至本身会幻化成精，祸害人类。如果人在庚辛日患病，那一定是那些未成年而死的鬼魂在作祟。这些鬼魂躲在狗肉中，在外面游荡作祟。狗若成精，便为妖孽，常常会在夜里潜入人家，控制住男子后，便肆无忌惮地调戏、侵犯女子。制止它的法术是：将炮炙后的桑皮喂给它吃，就会使它丧失神通。

二、殉葬供祭用狗作为殉葬品、祭品，在古代中国有悠久的历史。在商周传世文献和出土文物中，都有大量以狗殉葬、祭祀的记载与实物。这一礼俗在秦时继续沿袭传承。在今天甘肃省礼县大堡子山考古发掘的秦先祖墓中，发现有多只殉葬犬。

秦人以为，如果人在亥时发病，那必定是鬼神作祟，需用从东边来的狗肉祭祀鬼神。鬼神若享受祭祀，病人可望痊愈。

汉画像砖中的狗

三、用来占卜的演禽术占卜是古代先民在“万物有灵”信仰支配下，借助工具，通过一套复杂的占卜仪式来预测未来。占卜的工具种类繁多，如商代的甲骨，周代的蓍草等。秦人创立的用阴阳、五行、二十八宿、禽兽相配以推演占卜的“演禽术”，在中国古代占卜术中颇具民族、地域特色。

今甘肃天水放马滩出土的秦简记载了秦人的“演禽术”。简文将戌、亥、子、丑、寅、卯、辰、巳、酉、午、未、申十二地支，分别与犬、豕（猪）、鼠、牛、虎、兔、虫、鸡（此“鸡”字或误，后也有鸡）、鸡、马、羊、石（或误，应为猴）十二禽相配，用来占卜盗者的相貌、姓名、藏匿地等信息。“戌犬”的占卜是：盗者藏在柴草或粪草中，嘴巴发黑，饶舌多语；少则十天，多则一月，即可捕获。

放马滩秦简中，还有用犬、鼠、牛、虎、狐等36种禽兽与“十二律”相配，用来占卜疾病的法术。它将一昼夜分为三个时段，每时段的“律”与上述36种禽兽相配，通过该时段所配禽兽的形貌，来占卜人相貌、患病病征、部位等。如“十二律”中的“无射”与狗相配，意味着病人嘴巴大，眼睛发黄，患病部位在手腕处。

四、择吉择吉，民间一般叫作“择日”，是人们出行、婚丧、建造等事前，通过占卜等方式，选择黄道吉日，以趋吉避凶，趋利避害。秦地的术士将天干、地支、阴阳、五行、七畜等相合相配，创造出颇具秦地特色的择吉理论。

岳麓秦简牍《日书》记载，犬、牛、猪等禽畜也各有吉、忌日。在每种禽畜的吉日（秦简称作“良日”），人们必须祭祀职掌该禽畜的神灵，可保禽畜兴旺。祭祀的时间，要选择丁卯、己卯、辛卯、癸卯、乙卯所谓的“五卯”日，一年祭祀两次。

五、药用价值在秦人医疗技术中，狗狗有时还被用作药材，用来治疗某些疾病。如秦简中记载，取一新生的乳狗放入水中煮熟，用此水沐浴，可以长出浓密乌黑的头发，用来治疗脱发、秃顶等疾病。

文史君说狗在秦人生活和秦文化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作用。它甚至超越其它家畜，被秦人用作与神灵沟通的媒介，或用作驱鬼辟邪的法物，或用作治愈某些疾病的良药。或许正因为此，秦人对狗特别重视，国家还专门制定法律予以保护。根据秦简记载，无故杀死别人家的狗，要向狗主人赔偿十倍于狗价的罚款。秦人如此热爱狗狗，很多官吏、百姓甚至以“狗”为名，此风俗一直延续至汉代而不衰。著名的辞赋家司马相如，父母给他取名“犬子”。随着司马相如声名鹊起，“犬子”之名也被人们争相用来称呼自家儿郎，一直风靡至今。由此亦可见狗狗在历代文化中的重要地位与影响。

参考文献陈伟：《秦简牍合集》，武汉大学出版社，2016年。

朱汉民等：《岳麓书院藏秦简》，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

王利华：《早期中国社会的犬文化》，《农业考古》1992年第3期。

（作者：浩然文史·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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