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人看到的丰田没有个性，如果忘掉了1990s的那些性能车，丰田的就再也无从谈起个性。这可能是曲解了的丰田，丰田的个性只是不显性，如同一个处处示好的中年男人，骨子里的那点腔调，可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上个月丰田给我安排了一次洗脑之旅——第一天是丰田的过去，先去丰田佐吉纪念馆，再去看看传奇的丰田TPS生产线，然后采访一位从一线工人一直做到专务的高管河合先生，并在记录丰田历史的鞍池纪念馆参观；第二天再去看看丰田的未来，参观环保小镇，看看Mirai未来燃料电池车型；剩下为数不多的时间里也被安排了试驾Mirai和Prius，就连一个下午的短短时间也被安排了体验日本的匠人精神——亲手制作一个日式屏风……

更深地了解丰田，不如来挖掘丰田的那点个性吧。

丰田的一口气

我个人对丰田的喜爱几乎有一种盲目，家人问我买车建议的时候我都蛮横地指向了丰田系，至今再问起他们车子问题的时候，回答几乎都差不多：哦挺好用的，你不说我都忘了。

丰田的好是一种润物无声的好，并不在乎他有多少出色的卖点。如果要把一台丰田拆开来看的话，丰田的单项比分都不会是第一，但丰田的味道是在他合理的期望值里不让人失望。我很好奇这种丰田是怎么做到的，尽管自诩是一个懂点丰田的人，但对于丰田如何形成今天这个风格，这恐怕是个汽车史学的话题。

话说日本这个民族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能给用毕恭毕敬的心态去学习西方，但他们在每一个领域的每一次模仿，都是以取代和超越为目标的。不论是生产一瓶威士忌还是制造一台高速列车，都是以超越西方为目标的。

丰田的这种执拗从织布机开始，从N型织布机开始，到G型织布机，在90年前丰田已经做到了全球最顶尖，被当时世界纺织业界处于领导地位的英国普拉特公司赞誉为“魔法机器”，继而购买了其专利。而这也成为丰田从事汽车行业的第一桶金。

在鞍池纪念馆里有一个场景模型，丰田造出的第一批卡车在用户手里坏车了，时任社长亲自前往现场，调集一台福特卡车为其转运，并深深鞠躬。而身后则是社长担心自己的轿车坏在半路，驾驶了一台克莱斯勒前往。在我们理解的企业文化馆里，都是用来歌功颂德的，但丰田人却用这样的方式纪录历史。

而这正是丰田骨子里的一股气，和所有日本企业一样，在本土范围内替代欧美产品，并且渗透欧美市场，这才是丰田人骨子里的一口气——不服输。

改善，是把人放在最核心的位置

中文里“改善”这个词来自日本，也是今天丰田遍布全球时带去的精髓，在南美，其发音都用“kaizen”，而并非意译。为了诠释“改善”一词，丰田并没有给我们讲太多复杂的东西，而是将我们带去看了丰田织机的。织布机用的梭子之前需要工人穿线，其方法是将线头深入一个弯曲的小孔中，窍门在于用嘴深吸一口，将其引出；而丰田的改善之处在于，将梭子小孔的反向切了一条深槽，只需拉扯线头轻轻一拽就能利用线头的弹性将其崩入孔中。

这种充满小智慧的方式在今天的丰田产品和生产中得到发扬光大，试车这么多年，丰田的每一次新车讲解都免不了给出繁复的ppt，新款车型较老款提升了多少，改善了什么问题。原本认为这是丰田不肯大刀阔斧改变产品，但在工厂看完一圈后，更能理解这种精髓。

在生产环节里这种改善也无处不在，我们在本社工厂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生产机械，利用手动完成弹簧和垫片的组合。一块小牌告诉我们，这个看似原始的装置是由工人们改善而来的，相比于复杂的全自动机器，其效率更高，而成本只有十分之一。去过不少复杂的工厂，当我们艳羡高科技机械手的时候，却忘了作为人最基本的思考能力。

丰田至今保留了着本社工厂人工程度非常高的状态，据说是管理层意识到当自动化越来越高的时候，人的因素就变得弱化，而丰田生产精髓有被新一代产业工人遗忘的嫌疑，于是大动干戈打造了一座“复古”的工厂。在这里，我们还能看到最原始的看板生产方式，一位工人前往看板工位领取生产看板，并按图索骥一个个领取生产零件，其中设定的各种防呆装置确保领取零件的正确，并用最原始的人工方式来保证JIT（Just in Time，丰田生产方式精髓之一）。

我问河合专务，今天丰田在内的各个品牌已经大量使用电子信息化的手段来保证生产环节的准确、准时了，一个扫码枪和自动机器人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还要保留这样的“标本工厂”呢？我得到的回答是，能给进入到这间工厂生产的都是日本全球工厂里的中层管理者，他们推着小车的过程正是在实践改变世界工业生产的理论——丰田生产方式。在丰田看来，电脑不过是手段，人才是高科技的主宰者。

我们也能从丰田的产品中捕捉到这些，例如丰田能给在同一个市场、同一个级别中塞下四五款车型，而同级别的欧洲车型则更少；我们当天参观的LFA工厂也是如此，这一工厂的生产线只需要三五分钟就能走完，但短短的4个工序里生产出了LFA、Mirai这样的车型，这是建立在员工极高的生产能力之上的。

丰田提到的自动化，在日语中叫“自動化”，而在“動”的左边还加上了一个“亻”，也就是“自亻動化”，读起来是“带人字旁的自动化”，大概这三个字就足够表达起精髓了吧。

推荐大家读读有关丰田生产方式TPS的书，那不只是对汽车工业的贡献（当年保时捷等欧洲名厂都万里迢迢前去引进TPS），更能改善我们的思维方式。

“开不坏的丰田，修不好的XX”，这是微博上大家的话题，“XX”二字通常表达着车友们对不同品牌的怨念，但对于丰田，再带着情绪的人也会佩服它的可靠性，看完一圈生产，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丰田是不是一个有Leadership的品牌？

回来的路上，一位深谙丰田的工程师和我在微信里聊起感受，他问我一个问题：丰田是否有Leadership？

我想丰田大概是不打算做leadership的，这么多年来丰田聪明地躲在通用的身后，做一个隐形的老大，避其锋芒；谨慎地对中国这个最大市场输出产品，常常比大众还慢半步；对一切不赚钱的跑车项目保持头脑清醒，坚持把雷克萨斯造成一台独特的高端车……

从改善中而来的丰田，表象上似乎缺少“突变”的勇气。

但我们又不得不看到，丰田的领导力是十年磨一剑的，一个不相信职业经理人的公司，对信念的坚定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初代Prius在头十年时间里卖了区区一百万辆，“公司内部都有人怀疑我们”田中义和告诉我。但丰田坚定的信念让混合动力成为丰田的一大王牌，随后的十年时间里，Prius卖了整整800万辆，甚至力压本田飞度坐到了日本销量冠军的宝座上。

现在丰田打算把潜心研究二十年的丰田FCV燃料电池技术和Prius的混合动力技术合二为一。丰田田中告诉我：“现在燃料电池反应堆的尺寸终于可以做到我们需要的尺寸，我们可以试一试了。”

“没有Prius，就没有未来。”田中这句话一语双关，说的是Mirai，也是未来。Mirai在日语里的意思就是“未来”，在奔驰、现代、福特、通用等燃料电池玩家陆续退出的时候，丰田又将燃料电池和混合动力系统结合，用一种务实的方式走出了下一步。

这是一种温和的进步，和自己一贯的历史保持传承。我问工程师们，做燃料电池车丰田会比对手们强多少？他们保持了谦逊，他们说更希望越来越多的企业加入，一起来把燃料电池做大。而事实上，丰田已经开放了自己的技术专利，希望和安卓一样变成一个开源的玩法。

对于丰田来说，这大概是另一种大胆。

本文为“吴佩频道”原创，作者吴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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