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11 06:02 | 南湖晚报

“找到二女儿！”这是44年来，海宁市斜桥镇镇郊村钱家埭20号村民吴桂香经常想的一件事。

不忙的时候，她会坐在门口宽大的院子里，朝远方痴痴而望。

如今，院子旁边的辣椒快成熟了。

送走二女儿

44年前的那桩往事还历历在目。

1974年2月18日，天气阴冷，在钱家埭一座低矮破败的小房子里，25岁的吴桂香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一看是个女儿，全家人没有半点幸福感，本来想要个儿子，可偏偏来个女孩，穷困潦倒的家庭摇摇欲坠。送给别人吧，这样还有条生路。吴桂香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孩子就被父亲抱走，放在原斜桥乡政府的门口。父亲恋恋不舍，心里打了个赌。如果孩子哭闹，就抱回家。孩子不哭，父亲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抱走。抱走孩子的据说是一个专门用孩子去福利院换钱的人。

1975年，吴桂香又生了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只有认命。他们开始打听还没有取名字的二女儿，但是，人海茫茫，孩子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从懂事起，钱新萍就会时不时听到母亲念叨二妹。听得多了，二妹在钱新萍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后要想办法找到二妹。几年前，钱新萍的父亲没有等到二女儿回来，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找不到她，我不敢死。找到她，就是死了也值了。”吴桂香说。

父母何在

1974年2月下旬的某一天，海宁东山养育堂，来了一名姓沈的男子。

经再三考虑，沈姓男子将一名女婴抱走。女婴身上有一张字条：出生年月日为1974年2月18日。这是女婴带着的唯一有关自己的信息。

沈姓男子给女婴办理了户口，取名沈海琴。从此，她成为沈家的一分子。担心会被别人欺负，养父母尽量隐瞒女儿的身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沈海琴的身世还是被别人获悉。与别人吵架，常得到“抱来的”等嘲讽的话。不过，好在养父母对沈海琴很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懂事后，沈海琴萌生了寻找生身父母的念头。养父母也很开明，鼓励女儿去寻找生身父母。

沈海琴与百黎同住在海宁市马桥的同溪小区。两人一样的命运，也在寻找亲人。这次在嘉兴、海宁组织寻亲大会，百黎将沈海琴拉来当志愿者。岂料，无意中促成了一桩美事。

8月2日，百黎突然跟沈海琴说，斜桥一位寻亲者与你长得很像，估计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第一次看到寻亲者的照片，沈海琴很震惊，太像了。那天晚上，她一夜没睡好，既期待见面，又害怕不是亲人，五味杂陈。

8月4日，在志愿者钱鹏飞的店里，吴桂香带着钱新萍与沈海琴见了面。“见了面后，那种亲切感马上就来了，很奇怪。”钱新萍说。

在与沈海琴聊天时，钱新萍的宠物狗跑过来，就只围着沈海琴嗅个不停。当时，旁边还有很多人，狗却理都不理。

女儿突然出现了

8月4日，双方做了DNA鉴定。8月8日，鉴定结果出来了。

自从采取血样后，沈海琴就在忐忑不安中等待，兴奋、渴望而又紧张。

那次在钱鹏飞店里见到沈海琴后，吴桂香的生活一下子发生了巨大改变，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女儿真的找到了。于是，她每天都会在门口等待。

8月8日晚上9点多，钱鹏飞等人从杭州得知了消息，马上就将此事告诉了沈海琴和钱新萍——两人是亲姐妹。钱新萍马上给吴桂香打电话：“妈，结果出来了，那个人真的是我的妹妹呀。”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吴桂香有些措手不及。44年了，终于找到二女儿了。

那一夜，吴桂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44年前的那一幕，如同播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播放。

第二天一大早，吴桂香就早早起来，忙这忙那。她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儿什么时候会上门来，但觉得不会太久。

8月8日晚上得知结果后，钱鹏飞、沈海琴、钱新萍等人，一起赶到海宁吃夜宵。平时白酒两三杯不在话下的钱新萍只喝了一瓶啤酒，就感觉到有点不胜酒力。这种情况对于钱新萍来说，非常罕见。

迟来44年的重逢

8月9日下午2点多，沿着镇郊村钱家埭狭窄的道路，4辆车开了进来。“这个地方的路咋那么小？”坐在后排座位上，沈海琴表情很严肃。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唯一能联系起来的，是她出生在这里。

车停了下来，看到别人都朝前走，沈海琴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朝前走。没走几步，她就看到了吴桂香。从沈海琴家到这里，有人计算仅13公里的路程。这13公里，硬生生将骨肉之情阻断了44年。

听到院子里有人声，吴桂香赶紧从家里走出来，看到了大女儿钱新萍和其他人。再看到后面的沈海琴，她疾步跑了过来，叫了一声，一把将沈海琴紧紧抱住。沈海琴也将吴桂香抱住，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心情。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旁边的人悄悄转过身去拭泪。

44年的骨肉相离今朝相聚，既让人刻骨铭心，又让人感慨万千。屋内，早已经有人在桌上备好茶。吴桂香和沈海琴各坐一边，感觉距离女儿太远，又起身与女儿坐在一起。“那个时候太苦了，真是太苦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把你送走的。”吴桂香老泪纵横，言语间充满了对二女儿的愧疚。“那个时候生孩子买不起尿布，就用衣服垫着，不用再拿来穿。那个时候条件不好，逼得没办法，没办法呀。”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吴桂香开始讲述44年前发生的事情，沈海琴则在旁边流泪听着，没说一句话。

短暂的相聚后又要分别，一听说沈海琴要回家，吴桂香紧紧拉住女儿的手，生怕一放手又是数十年分离。她将沈海琴拉到了老伴的遗像前，告诉她这是爸爸。沈海琴望着爸爸的遗像，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临别前，吴桂香与钱新萍、沈海琴一起拍了一张照片，吴桂香在中间，2个女儿分站两边。

此生此世，她们再也不会分开。

（原标题《此生此世再也不分开》，原作者龙凌。编辑沈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