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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大案纪实」沈阳刘涌黑社会团伙覆灭记

2000年7月4日清晨,沈阳。

盛夏时节、天亮得早,在居民尚在熟睡的楼群间,“报嫂”、“报哥”的身影时隐时现。他们将一份份刚出版的散发着墨香的报纸投进每个订户的报箱。

当人们在饭桌打开当天的报纸,一行大字标题和5个人的正面头像赫然入目——沈阳币公安局高悬重赏、通缉嘉阳集团董事长刘涌以及张建奇、张凡、程健、高伟等5名犯罪嫌疑人!

刘涌是谁?

「403大案纪实」沈阳刘涌黑社会团伙覆灭记

一个商业集团的董事长为什么会被警方通缉?“涉嫌重大犯罪”又指的是什么呢?这是一般市民心中的疑窦。情况不明,只好耐着性子等着看连续报道。不要说普通市民,即使编发这则通辑消息的报社编辑也感到有些茫然。 稿件是警方提供的,除此之外没有半点背景材料,令编辑们在做消息标题时也感到为难。

报社派出记者到位于太原街的嘉阳集团下属企业嘉阳购物中心暗访,看到场内100多个档口和超市营业如常,员工们对总裁出逃等情况浑然不知。暗访之后,记者不仅疑团未解,迷雾反添几重。

刘涌等人被通缉,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当年曾与那涌称兄道弟、打打杀杀的流氓地痞、市井无赖之辈抱头鼠窜,望风而逃。

警方抓捕刘涌,预示着一场涤荡沈城污泥浊水的汀黑风暴已经来临。他们心中有鬼,怎能不逃呢!

“刘涌,你也有今天!”这是相当一部分人发自肺腑的感叹。他们亲身领教过刘涌犯罪集团的狰狞与凶残,骨折肉绽、伤痕累累,至今心还在流血。 当天的报纸送进“一府两院”,一份小小的报纸在高层引发了强震。那些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市长、法院院长、检察长们平时是不屑于看这些“小报”的,可是今天,当那则通辑消息映入他们眼帘,顿时像触了电,刘涌与他们“黑”“红”勾结,狼狈为奸,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此刻,他们坐立不安,只有暗暗祷祝:刘涌千万不要被公安局抓到,他跑得越远越好……

2000年7月4日这一天,在沈阳历史上是个不寻常的日子。由于一则不足千字的通缉消息登上报端,使警方与刘涌及其犯罪集团长达10多年的尖锐复杂的斗争公开化。

广大市民由此懂得了,惊心动魄、令人发指的黑社会犯罪非只是在银幕和荧屏上放给他们看的域外故事,而是活生生发生在自己身边。

沈阳警方在报纸上通缉刘涌,揭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打黑除恶斗争的序幕,敲响了沈阳“一府两院”等一大批贪官污吏的丧钟!今天显赫一时的刘涌,8年前是个身负重案、亡命他乡、被警方通缉的逃犯。刘涌为什么被警方追捕呢?事情要从1992年10月6日那个夜晚说起。

那天晚上9点左右,两位大约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一前一后走进了位于辽宁宾馆后面的露丝酒吧。 辽宁宾馆后面有一条胡同,并排开设几家酒吧,店面朝东的露丝酒吧即是其一。虽然酒吧并不临街,但因闹中取静,环境幽雅,很受顾客青睐。走进露丝酒吧的两位客人是未穿警服的警察。一位是和平区公安分局园路派出所的副

所长刘宝贵,另一位是和平区公安分局刑警队副队长孙明。

他们走进店堂,女老板刘丽笑着迎了过来。刘丽将刘、孙二人让到一张靠窗的桌边坐下,交谈几句后就忙别的去了。

忽然,刘丽惊慌地跑过来说:“哎呀!外面打仗啦!”

就在刘丽跑来报告的同时,刘宝贵已经依稀听见外面有人呼喊“救命”,还有刀砍在人身上的声音。他望望窗外,月光下人影杂乱。“这是我的管区,得出去!

你带了枪没有?”

孙明取下了“六四”式佩枪。刘宝贵接道手枪,毫不犹豫地来到门口,孙明在后面紧随。胡同里,五六个歹徒手持猎枪、枪刺等凶器正在袭击一个不到30岁的男子,那个人被打得满脸是血,狂呼“救命”……“把刀放下!”刘宝贵举枪高喊,

“我是警察!” 一声威喝镇住了正在行凶的歹徒,他们惊慌地向北跑去……被打的青年男子在危难之中巧遇警察援救,挣扎着向刘宝贵跑来,他似乎认识刘宝贵,边跑边喊:“宝贵!宝贵!”

刘宝贵发现七八米外停着一辆面包车,车后露出一张瘦长、苍白的脸,一个男子猫腰隐藏在车尾,手中端着一支猎枪,正在向他瞄准……刘宝贵对着那个人大喊:“我是园路派出所的刘宝贵!把枪放下!”话声刚落,为了震慑歹徒,他扣动扳机,向空中鸣枪示警。

滋事斗殴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对面那支猎枪也响了,刘宝贵只见眼前一大团火光向他飞来,他本能地侧身向左躲一下,无数颗铅弹打进他的右髋和大腿上部,火烧火燎的剧痛……

“孙明,我挨了一枪……别出去,他有抢……”歹徒行凶,战友受伤,孙明哪能不出去呢!他认识那个歹徒,高喊着他的名字骂了一句,从刘宝贵手中接过枪,将刘宝贵扶进酒吧。就在这时,那个歹徒的枪又响了,无数颗铅弹打在酒吧木门上,孙明持枪冲出酒吧还击,歹徒已经驾车逃遁……

开枪击伤刘宝贵的不是别人,就是8年后成为嘉阳集团总裁的刘涌。

当孙明高声呼喊那个开枪袭警的歹徒的名字时,刘宝贵才知道打伤他的歹徒是刘涌。他以前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知道他有1989年打伤过一位在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上演唱大会主题歌的男演员,出手很重,那介演员到医院把脚都摘除了。没想到,今天自己又挨了这个歹徒的黑枪。

刘涌户籍上注明生于1960年,实际上他报早了两年。他从小爱好体育,父母也花了不少心血培养他,在他七八岁时就送他到体校学游泳,专攻仰泳,而且成绩相当好,曾获得辽宁省少儿仰泳100米、200米冠军,后来因刘涌患病而告别了泳池,入伍到天津当了兵。

刘涌是绝顶聪明的,这使他不满足于转业到沈阳市纺织品公司当一名普通的司机或调拔员,于1982年下海经商,施展才干。他开饭店,倒服装,搞毛衫加工,干对苏贸易,进商场卖家电,与港商合办皮革厂……

商海沉浮,成功多于失败,他逐步地在中街、太原街站稳了脚跟。如果你见到刘涌,会看到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他因胃不好,加之吸过一段时间的毒品,人显得清瘦,与人们印象中歹徒那种粗壮、狰狞的形象完全不符。然而你千万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他自小有一种争强好胜的性格,长大后,他极愿与一班流氓、地痞为伍,热衷于斗殴滋事,打起仗来凶狠无情。混迹商海使他结交了更多这样的朋友,父辈的政法干部背景使他有一种优越感,助长了他的气焰。

10月6日那天夜里,忙于商务的刘涌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枪战现场呢?那天上午,沈阳站的工人张绍波和两个朋友在站前民主市场上闲逛,撞了两位年轻妇女,发生争吵。其中一个姓李,指责张绍波他们不怀好意,遭到他们打骂,小李说:“你们等着!”拿出手机找人。张绍波几个人踢了她,然后就往北走了。

走到—家洋服店门前,他们看见刚才被他们打的那个年轻女人和洋服店的店主

袁庆友在一起,才觉出事情有些不妙。他们认识袁庆友,袁庆友看见张绍波等人正巧从店前经过,振臂一呼,带几个人追打,幸亏他们跑得快,毫发无损。

按说,这件小事至此就该平息了,可是袁庆友不肯罢休,决心报复张绍波。他给好朋友刘涌打电话,说他的女朋友被张绍波打了,让他过去一下。刘涌一听,立时来了精神,连忙说:“行,我马上过去!”

“社会朋友”找到刘涌,刘涌即使商务再忙也要放下,去帮“社会朋友”办事。

此刻,刘涌很清楚袁庆友叫地“过去一下”是去干什么。于是,他马上给回佩学(已死)打电话,通过回佩学找吴静明。

吴静明,别名吴明,当年29岁。此人无职业,曾因伤害他人被收审一次,因盗窃被行政拘留一次,因流氓盗窃被劳动教养3年。此人凶狠诡诈,他是刘涌身边“四大金刚”的头号人物。

挂完电话,刘涌随即驾驶他的“蓝鸟”去太原街,走进洋服店,看见吴静明、回佩学、陈文斌等几个“社会朋友”也到了,袁庆友将小李被张绍波等人辱骂殴打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说:“这几个人总在站前、太原街一带转悠,跑不远,我们去找他们!”

当天晚上7点,刘涌开着“蓝鸟”来到罗马假日酒店,在一间包房内,看到了张凡、吴静明、陈文斌等“各路英雄”八九个人。

此前,刘涌又给回佩学打电话说,“张绍波他们听说我们在太原街找他了,晚上要同我们斗,我们得做好准备,都带家伙,打他们!”

经他这样一鼓动,“各路英雄”都带了措枪、火药枪、枪刺赴会,刘涌自己也做了准备,在车内暗藏一支装满了铅弹的猎枪。

这么多“社会朋友”聚在一起,自然要狂饮一翻。吃喝到9点来钟,酒足饭饱,又议起今晚聚会的目的,袁庆友说:“张绍波那小子很有可能在‘大霞’的咖啡屋那边,我们过去找他!”

“大霞”,名叫王旭霸,当年35岁,是沈城有名的毒品贩子,当时,包括刘涌、吴静明、张凡等人在内,这次聚会中的许多人都吸毒,熟知“大霞”开的咖啡屋。袁庆友了解张绍波,猜测他可能会出现在那里。

开枪袭警

“走,我们过去找他!”,随着刘涌一声喊,众人纷纷站起,向门外走去。惟

有张凡在包房内扎毒扎抽了,没有去。

刘涌驾驶“蓝鸟”,载着袁庆友、回佩学等人开着一辆面包车,直奔位于辽宁宾馆后面的“大霞”咖啡屋而去。停车后,这些人手持猎枪、枪刺,到咖啡屋、酒吧搜寻张绍波。刘润手拿猎枪,在车附近站着。搜到第三家,他们果然看见刚乘出租车来的张绍波,把他叫了出来。

刘涌感到此地是繁华地区,百米之处就是市公安局,不便动手,便说:“把他拽去!”

站在咖啡屋门口的吴静明相陈文斌用枪通住张绍波,抓住他就往车上拽。

张绍波一见这个来头吓得脸色发白,拼命挣扎。这一来,惹怒了吴、陈两人,上去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满睑是血、高声呼救。他越喊那些人打得越凶、直到刘宝贵和孙明出现才解救了他。可是,刘宝贵却被躲在一边放冷枪的刘涌打成了重伤。

刘涌放了两枪打伤刘宝贵后,迅速钻迸年内,开车逃离犯罪现场,一气跑到青年公园附近的运河桥上才停下来,开枪打警察,他知道这事闹大了。

为什么要开那两枪呢?鬼知道。

他当时觉得,警察能开枪,他手中的家伙也不是烧火棍,手指那么轻轻一勾,一片铅弹就打出去了,后来又放了一枪。

看到那个警察倒了下去,听见孙明愤怒地骂他,他才觉出自己闯了大祸,心惊肉跳,急忙开车离开那个地方。他暗暗有些后悔。

倘若开枪打了警察后没有人知道是他干的倒也罢了,可明明孙明在喊着他的名字,他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惊魂甫定,刘涌打开车门,走下车,将那支一尺米长的猎枪扔进河里。他知道,认定犯罪要有证据。这支枪决不能再留下来了。下车走了几步,刘涌觉得一条腿很疼,仔细看,出血了,原来受了枪伤。他不敢回家,把车开到亚光家。亚光作形较胖,是刘涌的“社会朋友”。刘涌到他家时,他已经跑回来了,在他那里还有张凡等人。亚光见刘涌表情痛苦,问:“二哥,怎么了?”

刘湘说:“不知怎么的,我的腿上挨了一下子。”说着卷起裤子,众人一看,果然,枪伤赫然入目。

“这样不行,得赶快找医生处置。”亚光说。

“可别上医院,”张凡说,“这伤一到医院就暴露了。”

亚光走后不多时间就回来了,果然领来了一位医生。医生看了刘涌的伤,为他作了消毒包扎,给他留下一瓶打吊针的消炎药。刘涌不愿在亚光家继续呆下去,想换个更安全的地方,也好把吊针打了,于是开车来到宋建飞家。宋建飞30岁,是刘涌大哥的内弟。此人劣迹不少,曾因盗窃被行政拘留一次。在伤害无辜群众时他出手又凶又狠,后来成为刘涌身边“四大金刚”中仅次于吴静明的二号人物、当夜,刘涌在宋建飞帮助下打了吊针,住了一宿。

次日中午,一个参加昨夜“行动”的“社会朋友”给刘涌打来电话,说:“二哥,昨天晚上你打的那个人是警察。事大了,公安局正抓人呢,你快跑吧……”

刘涌冷冷地一笑,敷衍几句,关了话机。他何尝不知道那个被他打伤的人是警察。他给吴静明打电话,“公安方面,这事一时半会不能完,我得出去躲一躲。”

刘涌的顾虑是多余的,他要去的地方并没有告诉任何一个“社会朋友”,谁又能给他说出去呢!

于是,从这时起,刘涌“失踪”了。

枪战之后,孙明等人立即将刘宝贵和张绍波送到202医院抢救。

张绍波身上有多处刀伤,左脸被歹徒用火药枪打了一个口子,法医鉴定为轻伤。

后经警方询问,张绍波证实:他认识刘涌,案发当晚用猎枪击伤刘宝贵的是刘涌。

刘宝贵的枪伤很重,他的石髋部及大腿上部密密麻麻中了76颗铅弹,造成血液慢性铅中毒,气胸,白血球降到2000左右。医生先后为他做了7次手术,取出59颗铅弹,尚有17颗铅弹因医生恐怕伤了动脉未能取出。

案发后,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副同长韩广生调动全市警为搜捕刘涌,未获。

1O日8日,沈阳市委副书记王景荣、市政法委书记张鸣歧等领导同志到医院看望了刘宝贵。他们充分肯定了刘宝贵在群众受到歹徒伤害时挺身而出、英勇斗争的英雄行为。王景荣对常绪武说:“不管开枪袭警的这个人是谁,一定要把他抓捕归案!”

张鸣岐说;“这个案子不管牵连到谁,一定严肃执法,作出处理!”听话听音,几位领导的话似乎另有所指。

金钱的诱惑

原来,刘涌有着不一般的家庭社会背景。他的父亲是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委员,第一刑事审判庭庭长,一位资深的政法干部。刘父于1953年从营口来到沈阳,次年应聘到法院当了法警,曾参与审理毛远新案、“亨得利”钟表店抢劫案、“5·5”劫机案、吕海鹰反革命杀人集团案等等著名案件,在法院系统有一定影响。

刘宝贵住院治伤的第五天,刘涌的父亲们母亲来到医院看望他。两位老人的脸上都带着负疚和惭愧的神情。碍于政法干部的身份,刘父说的话不多,说话的主要是刘母。

“宝贵呀,对不起了!”刘母说,“刘涌这小子都是吸毒闹的、要不然地不会打警察。他和警察可好啦……”

刘宝贵反问:“既然他和警察好,怎么还能开枪打警察呢?”

刘母语塞,继而又说:“一切都是我儿子不对,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吧!”说着,眼里流出泪水,就要下跪。刘宝贵赶紧阻止、“你这么大的岁数,别这样。你们来看我,我表示感谢。但你们儿子的事,与你们无关……”

说话间,刘父拿出一万元钱,对刘宝贵说:“我儿子太浑了,你用这钱买点啥吧……”

刘宝贵明白,这是要用钱“私了”之意,他坚决拒绝,说:“你把钱拿走。我住院治伤,有分局给拿钱,不用你们的钱。”他见刘父不肯把钱收回,说:“你如果不把钱拿走,我把它上缴给组织。”刘父见刘宝贵态度坚决,只好把钱收回去了。

春节前夕,刘宝贵正在打点滴,刘父又来看他,说:“我刚从刑场执行完死刑犯回来。春节快到了,我给你扔点钱,你用它买点营养品补一补身体……”说着,拿出一万元现金。

刘宝贵的态度一如既往,坚决不收,说:“以前我都说过了,用不着这样,这钱我决不能收,你拿回去。”

但是这一次,对父没有把钱收回去,乘刘宝贵打点滴不能行动,硬将钱塞到他的枕头下面。然后就走了。刘宝贵说到做到,将这一万元钱交给了分局。

但是,尽管这样,对方一直没有死心。继续通过多种渠道向刘宝贵或他的亲属

试探以求私了,给钱的“价码”也从10万元、20万元……上升到更多。有人向刘宝贵转达“那边”的信息,问:“你究竟要多少?说个数,100万行不行?”还有“中间人”向他说:“给你拿100万吧!以我的名义收下,然后再转给你……”

面对金钱诱惑,刘宝贵毫不动摇,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在执行公务,不是互相斗殴;我是人民警察,刘涌是流氓地痞,这个案子决不可能私了,希望你们以后别再参与这种事。这么多年,我没要他刘涌一分钱,今后也不会要他的100万!”

刘宝贵最关心的,是一定要将刘涌抓捕归案,绳之以法。他坚信,总有一天刘涌会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

沈阳市公安局的领导对刘宝贵被刘涌枪击致伤一案十分重视,局长常绪武、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长韩广生认真组织抓捕刘涌的工作。

不过,抓捕刘涌并非轻而易举,这个人头脑精明,反侦查能力较强;他在社会上结交较广,特别是经商后接触关系增多,全国各地都可以流窜隐藏,谁知道他在哪里呢?还有,他在警界也有一张关系网,他的弟弟刘军也是警察,消息“灵通”,公安机关的几次抓捕行动都因为走漏了风声而未能奏效。

1994年春节前夕,公安机关经过周密侦查,运用技术手段,获知刘涌隐藏在广州经商,有一个男子即将从沈阳乘坐火车去广州与他会面。

市公安局组成7人抓捕小分队、秘密跟踪那个男子赴粤。行前,韩广生将7个人找到一起,交待任务:“此次南下抓捕刘涌,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我和常局长还有全局的干警等着你们凯旋!”

在火车上坐了三天两宿,抵达广州。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了意外。

据了解,刘涌应该到车站接那个男子,可是他却没有露面,致使原定在车站抓捕刘涌的方案落空了。后来知道,刘涌因为和妻子打架,没有接站。

那个男子在站前寻找、等候了一会儿,见刘涌没来,叫辆出租车走了。

小分队的同志立即跟踪,来到那个人的住处,但仍未见到刘涌。线索中断,小分队另辟蹊径,沈阳市和平区公安分局与广州市越秀区公安分局同是全国十大“友好协作公安分局”,小分队在越秀区公安分局支持、协助下开展工作,终于发现了刘涌的住处。

刘涌被擒

原来,刘涌携妻在穗经商、搞皮衣买卖,当时同他在一起的还有弟弟刘军。他们在居民区租了一座独楼。住一、二层,三层是房主自任。为使抓捕成功,小分队与当地警方拿到了开门的钥匙,刘涌心毒手狠,刘军是司法警察,都可能私藏枪支,不能轻敌。腊月二十五晚上8时,抓捕行动开始,刑警们顺利地进入楼内,在—楼抓住了刘涌、刘军,在二楼抓住了申丽姝。

刘涌而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我知道是什么事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3名嫌疑人在穗羁押一天,次日在小分队监押下登机回沈。腊月二十八,小分队完成抓捕任务回到了沈阳。欠债总是要还的。刘涌枪击民警后外逃16个月,终于被抓捕归案。

刘涌被擒的消息在关注此案的人们中间迅速传开,也传到了刘宝贵耳中。他相绝大多数人一样,期待着刘涌押上被告席的那一天。然而,他们想得未免简单了。

要惩办刘涌,难上加难。同案发后不久的那种情况一样,刘涌的亲属朋友加紧活动,争取将此案“摆平”。在刘涌身后有一张很大的关系网,而且其中不乏在政法系统身居高位的人。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利,“合法”地对刘涌进行袒护与包庇,为他开脱罪责。此案的重要证人受到利诱、威胁与干扰,使他们有的回避出证,有的改变了以前出具的证言,从而使一个情节本来十分清楚的案子竟人力地变得“复杂”起来。其中,张绍波就是—例。他在因病住院期间,忽然来了几个人,什么“步伐”(刘布帆,已死)、

“小国”、“力子”……没有一个人是知道名字的。他们对张绍波说:刘涌被抓回来了,在六处押着呢,过两天公安就要找你,你就说刘涌不在事发现场……张绍波知道“步伐”他们打架是很有名的,从他们说话那种蛮横的语气看,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按他们授意的去办会怎么样,于是便说:“你们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果然,准得很,第二天六处的审讯人员就到医院把张绍波找去了。出于惧怕报复,他按“步伐”等人说的那样出了假证。

外面的人加紧活动,关在东陵看守所里的刘涌也没闲着。为了逃避法律的惩罚,他在审讯中矢口否认开枪打伤民警这一事实,甚至说当时根本没有带枪。

刘涌关在看守所里并不寂寞,对他忠心耿耿的胖子程健常去看他。程健原来给刘涌开车,受到刘涌的提拔重用,成为刘涌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的骨干。

这天,程健又来了,刘涌悄声地对他说:“你给我弄点肝炎病人的血来。”

程健会意,微微点头,几天后,他又来看刘涌,对监管的人说,刘涌馋了,想吃烧鹅,今天送来一只。

程健走后,刘涌背着人扒开烧鹅肚子,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管,里面装着重症肝炎病人的血清。这正是他要的东西。

外面的东西怎么会如此容易就送到犯罪嫌疑人的手中呢?原来,刘涌在这个看守所暗中买通了一个杂役,名叫徐景岩,外号“大褂”。吃饭时;刘涌偷偷地将肝炎病人的血清抹在馒头上吃了下去,然后就静等那些肝炎病菌在体内“作乱”。可奇怪的是,好些天过去了,他肝部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全身也没有患病的迹象。但他还是捂着肝部,做出痛苦的表情说“肝疼”,狱医、狱警带着他去传染病医院检查,肝脏正常。

当程健又来的时候,刘涌问:“你上次送来的那种东西是不是假的?”

刘涌担心“社会朋友”太关爱他了,不忍心让他患病,用假肝炎病患者的血哄弄他。

“是真的!”程健认真地说,“你心里想的我都懂,能骗你吗?”

“那,赶快再弄点来!”

好在有徐景岩做掩护,程健又把那样一个玻璃试管送来了。这—次,刘涌干脆是喝进肚子里的。

然而,到传染病医院去检查,他还是没得肝病。人的身体真是个怪东西。在外面小心谨慎怕得病.却防不胜防得了病;关在“笼子”里故意让它得病,它却怎么也不得病。唉!刘涌真感到无可奈何了。

但刘涌不死心,又让程健送来两次“那种东西”。最后一次,他既不吃也不喝,

干脆买通狱医赵铁军用针管给他注射进血管里,然后又装病到医院检查,结果仍然令他失望。

在肝上做文章不行,那么何不换个地方,比如说……胃?刘涌暗地让徐景岩给他弄来避孕药,还有滴鼻液、味素……然后吃下去,凡是人们传说能把胃吃出病来的东西,他几乎都试过。他还让徐景岩给他买来降压片,在血压上做文章。一次,他竟吃了十几片降压片……就这样七鼓捣八鼓捣,刘涌终于“病”了,到市红十字会医院住了院。

摇身一变

自从刘涌被抓回来以后。刘宝贵一直密切关注着这件案子的进展。期待着刘涌被送交法院审判的那一天。可是,等呀等的,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刘宝贵干过多年预审,他认为这件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如果让他来办,早就利利索索地结案了。为什么这样艰难呢?一位民警在执行公务中被歹徒开枪打伤,这样是非分明的案子尚且惩办不了罪犯,那么,如果把民警换成一个普通百姓,不是更没商说理的地方了吗!

刘宝贵在给市领导的申诉信中写道:“像刘涌这样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分子,持枪伤害公安干警的犯罪分子竟然没有受到法律的严惩,真是令人气愤和怀疑,这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刘宝贵不明白,很气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人更生气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刘涌不仅没有被交付审判,连起诉都没有,而且不久就把他放出来了!

不仅刘宝贵,连一般群众都对此感到不解,社会影响恶劣。刘宝贵忍无可忍,到和平区公安分局找领导申诉,坚决要求依法惩办刘涌。一周后,刘涌再次被收审。

围绕着如何处置刘涌,严肃执法与包庇袒护这样两种针锋相对的无形力量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后来,刘涌终于如愿以偿,骗得取保候审。有关方面对他枪击民警一案作了研究,认为本人没有供认,同案没有抓获,因证据不足,不能移送检察机关起诉。1997年初刘涌终于逃过一劫。

今天,回过头来看当时对这件案件的处理,那些或明或暗竭力为刘涌进行袒护、包庇的人实则是害了刘涌。如果当时有关部门依法惩处刘涌,将此案了结,那么,对刘涌是一次教育和警醒,他很可能从此改恶从善,重新做人。但实际上正相反,刘涌在一张关系网的保护下逃脱了法律的惩处,,助长了他的优越感和凶恶气焰,以致后来更加无视法律,犯下累累骇人罪行。他曾对别人说:“我开枪打伤了派出所所长,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于是,开枪打伤派出所所长不仅不是罪过,反倒成了他向“社会朋友”们进行炫耀。借以抬高自己争做“老大”的资本。

1999年5月14日上午,刘涌那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沈城沈河区中央路上。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没用10年,在刘涌枪击派出所副所长刘宝贵6年半后,这个当年并未受到法律应有惩罚的案犯以在太原街开办“百佳”超市起家,摇身一变,成为沈城巨商。

当初刘涌开办百佳超市时,有意使用了与香港“百佳”超市相同的商号名称,后来引起对方抗议,不得不停止使用“百佳”,否则就要因侵权而吃官司。刘涌特意以重金邀请香港一位最著名的起名大师,为自己的企业先后提出了“华阳”、“振华”等3个名称。但有的与某一地名雷同,有的“吉祥笔划”不理想,经反复勘酌、挑选,最后敲定了“嘉阳”二字,到北京登记注册。

1999年9月,刘涌就任“嘉阳”集团的董事长。改了“吉祥”商业名称之后,真的给刘涌带来了好运。而今,嘉阳集团有20多个下属企业,3000多名员工,总资产这数亿元,作为“嘉阳”集团总裁、法人代表的刘涌,已成为沈城的商业巨头。

今天的刘涌,其政治地位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在他头上罩着一层又一层耀眼的光环:沈阳市人大代表、中国致公党沈阳市直属支部主委、对外联络部副部长、和平区政协委员、沈阳市私营企业家协会常务副会长、南站地区商会副会长、和平区太原街管理办公室副主任、和平区劳动模范、优秀企业家、扶贫先进个人……

尽管刘涌原来仅有初中文化,至今写起字来歪歪扭扭,错字连篇,甚至连他加入的“致公党”也每每写成“致工党”,但现在他已获得大专文凭,还准备报考“研究生”,并曾走进辽宁大学为大学生们讲课……

今天的刘涌,住丽景花园豪华住宅,穿过口名牌服装,吃珍肴美味,乘车牌“辽C9999”的“奔驰”轿车,跟班随从前呼后拥,好不风光!

今天的刘涌,称市长为“大哥”,认区劳动局党总支书记做“干妈”,陪市法院院长去美国“考察”,与上层政要过往甚密,私交颇厚,好不显赫!时势造英雄,改革开放大潮同样可以涌现出优秀的民营企业家,使原来的小人物成为万民景仰的名人。可是,刘涌的情况却是个例外。为什么这样说呢?

此刻,西服革履的刘涌拎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皮包,悠闲地漫步在中央路二段的街面上,踌躇满志。过一会儿这里就要发生的事清,可以向人们回答上面那个问题。

中央路,沈阳人称为中街,是沈阳著名的商业街,这里商贾云集,日益繁荣,在大政殿后面逐渐形成了商业街市。300多年来,这条街发展成为“寸土寸金”的繁华商业区。哪个商家如果在中街占据一席之地,就将在企业发展中稳操胜券,前途无量。

此时的刘涌,心头像掠了一层蜜糖,在他的那个黑色大皮包里有一份文件,堪称宝中之宝。

官商勾结

那份文件是“沈阳市人民政府国有土地文件“,1999年4月20日下发,文件标题是《关于向沈阳市百佳集团行政划拨国有土地的批复》,文件中写道:

“你单位报送的沈阳市国有土地用地申请书及有关土地协议收悉,经研究,现批复如下:

同意将坐落于沈阳市沈可区中央路二段国有土地24009平方米划拨给百佳集团使用,用途为商业用地。

百佳集团,就是以刘涌为法人代表的嘉阳集团。24009平方米,好大的一块!

在沈城最繁华的商业区的黄金地段以行政划援方式一下子取得这么一大块国有土地的商业使用权,这是何等的幸运啊!

本来是商业用地,竟以行政划拨方式无偿地划给嘉阳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取得商业开发权,并享受“特殊待遇”,仅此一项该集团即可免缴“四费一税”和国有土地出让金等数千万元的税金,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这块地,价值几何?

批文下达两个月后,沈阳市地价评估事务所对这块地作了评估,提出了《土地资产估价报告书》,认定其资产价值为3.5亿元。

这就是说,单是取得中街这块商业用地,嘉阳集团就已增加资产3.5亿元! 人们不禁要问,刘涌何德何能,能够轻易取得这块“寸土寸金”的商业用地呢?为什么偌大—块“馅饼”单单掉在刘涌的头上呢?

无须赘述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官场活动与行政操作,以及会议桌、餐桌上的讨价还价,今天回过头看,那些统统是在做表面文章,起决定性作用的事情往往发生在暗室之中。这里单讲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完全可以使人茅塞顿开;1999年2月的一天,也就是市政府下达《关于向沈阳市百佳集团行政划拨国有土地的批复》那份被刘涌奉为至宝的文件前两个月,刘涌独自一人开车到市政府,走进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马向东的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只有马向东一个人在,刘涌去前已经用电话同他约好了的。马向东凭直觉与经验,猜到了刘涌此来的目的,

没离办公室寸步。果然,刘涌落座寒暄不久,就笑吟吟地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交给了马向东,马向东点头会意,收下了。在那个档案袋里,装着10万美元。

一年后,当刘涌以负罪之身面对中央纪委的工作人员,回答“你为什么要送马向东10万美元”这个问题时,他说:“因为他为我办了划拨中街那块商业用地。”

这个回答是再爽决不过的了。刘涌之所以能够得天独厚地获得那块商业用地,其奥秘就在这里。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刘涌给马向东打电话,约他晚上在海,馨龙宫吃饭。马向东以他的精明又猜到了刘涌意欲何为,所以没有婉拒,干脆地说:“行!”刚过5点,刘涌就开车来到那家豪华酒店,走进预订的包房。自从当了市人大代表,刘涌与马向东有了较多的接触,马向东也爱往他这样的私企大户业主堆里扎。

刘涌知道马向东喜欢的口味,刘涌便先点了几道菜,然后到楼下等候。其实,他和马向东彼此都知道,他们经商、做官到了今天这个份上,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吃饭不过是借口,聚在一起把事情办了才是目的。

马向东很守时,快到6点时他就来了。使刘涌感到奇怪的是不知道马副市长是怎么来的,既没看到车也没看到司机,只见马向东独自一人姗姗而来。忽然,洲涌用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笨,堂堂马副市长绝不会步行赴宴,但他也决不会将豪华的轿车开到酒店门前,让人看见他与一个私企业主双双走进包房的。

席间,刘涌自然少不了在看似漫无边际的交谈中适时插进他最关心的话题——中街那块商业用地。他把一个百佳超市销货用的塑料袋交给马向东,袋里装着5万美元。和上次一样,票面是100美元的,每百张一捆,一共5捆。马向东也同上次一样,没有客气,悉数照收了。这件要紧的事情办完,马副市长也放下筷子告辞了。刘涌学乖了,没有送他。

如果说刘涌上次送给马向东10万美元是感谢他肯把中街那块地交给他用的话,那么,这次送给他5万美元的意思是催他快点把有关的审批手续,还有答应他减免税金等种种特殊待遇的手续办了,别让他总看着吊胃口馋得慌。马向东当面答应了,要他放心。

暴力拆迁

果然,常务副市长说到做到,吃过那顿饭后没过几天,4月20日,印着“沈阳市人民政府国有土地文件”字头的《关于向沈阳市百佳集团行改划拨国有土地的批复》就到了刘涌的手中,刘涌如愿以偿。

“5.1”前夕的一天,刘涌打电话给马向东,再次邀请他于当晚6点到海营龙宫用餐,马向东爽快赴约。已经是老朋友了,没有什么客套,这次他又收下了刘涌送的10万美元。这一次,刘涌是感谢马向东办事爽快,兑现承诺。当然,如果这样“直奔主题”未免大俗气了。他想到,送钱的理由必须与给自己顺口块地“无关”,“这才显出与马副市长“哥们儿”之间的交情。于是便说:“听说你要到中央党校学习去,这钱给你到北京用。”马向东笑而纳之。前后3次,刘涌共向马向东送去25万美元。能够一下子得到那块资产估价为3.5亿元人民币的商业用地,出200万元人民币不过是个小数,这钱送得值啊!

土地到手后,刘涌立即投入到设计、动迁等紧张的工作之中。他要在这块地上建起一座嘉阳大厦——象征他事业巅峰的纪念碑。

这块地的拆迁工作,刘涌交给他身边的“四大金刚”——吴静明、末建飞、董铁岩和李志国去办,成立了“拆迁办公室”,此外还有张新民等人。拆迁下来的材料一律变卖,由董铁岩记账,宋建飞管钱。

董铁岩,1964年生,无职业。曾因销赃罪被法院判刑一年。

李志国,1965年生,无职业。曾因抢劫罪被劳动教养2年,因流氓罪被劳动教养2年。

这两个人,都是通过吴静明认识刘涌的。用李志国的话来说,就是:“刘涌有钱,跟他混能得点好处。刘涌有事就找吴静明、宋建飞,他们再找我和董铁岩。我们几个帮他办事,就是打手。”

张新民,1971年生,无职业。曾因伤害罪被判刑3年(缓刑3年),因吸扎毒品被处罚。此人与人斗殴起来凶狠残暴。

刘涌把拆迁的工作交给“四大金刚”,不外乎两个目的。—个是做这个活儿能赚一笔钱。“四大金刚”这些年紧随左右为他打打杀杀,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要借这个机会赏一赏他们。另一个是他急于快些把拆迁工作搞完,以便让他的“嘉阳广场”大厦早些在这块地上矗立起来,“四大金刚”对他忠心耿耿,遇到一些他们认为不想拆迁或行动迟缓的单位,这些人正好派上用场,用暴力说话。

市政府早已颁发了有关的拆迁工作法规,嘉阳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与各被拆迁单位也签订了协议,完全可以在确保双方利益初义务的前提下正常进行。可是刘涌仍嫌拆迁进度慢,特别是中街大药房,他把它视为“钉子户”,多次在“拆迁办”和工地上对宋建飞等人授意,要“心里有数”,给这个单任一点颜色看看。

5月14日,刘涌来到中街查看和督促拆迁进度。

在刘涌身边,一直跟随着一个人,体形较胖,年近30,名叫孟祥龙,是市公安局治安支队民警。

作为以民警身分与刘涌勾结,涉嫌黑社会性质犯罪的成员,孟祥龙既不同于刘涌的弟弟刘军,也不同于朱赤和房霆,他从小就与刘涌是邻居,关系层密,鬼点子极多,堪称刘涌的军师。

中街大药房位于中央路128号,房主穆厂志把店铺租给大药房业主刘凤江经营。

政府将这块地划拨给刘涌的嘉阳集团,他们遭受损失自不必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刘凤江的想法是尽量减少一些企业的损失,在拆迁协议允许的时间内抓紧把库存的药品再卖出一些,所以药店仍在正常营业。

但是;这却触怒了刘涌,他决定就享中街大药房开刀,杀鸡给猴看。他在工地上当着“四大金刚”的面对拆迁工人们说:“你们决点拆,越快越好。有捣乱的和‘钉子户’,不管怎么做,是吓唬还是打,必须把他们整走!”

洗劫大药房

有了刘涌的“指示”,宋建飞等人做了准备。他们将枪刺、藏刀、棒子等凶器放在“拆迁办”,留以备用。吴静明在体育用品商店买了4根棒球棍子作为“家伙”留着,他狡黠地说:“用这玩艺儿打人,不算凶器。”

要挑起事端,得有一条“导火索”。正当刘涌在孟祥龙的陪伴下,在中街大药房门前转悠时,“导火索”有了。9时许,当工人们拆到一道药房与民宅共享的砖墙时,发生了争执。

大药房的人鉴于药店尚在营业,如果拆了这道墙就影响了安全,不让拆;在现场监工的宋建飞根本不听,蛮横地说:“不拆不行,非拆不可!”然后对工人们说:“砸他!”工人们捡起砖头往大药房的人那边扔,对方也往回扔砖头。

当时除了李志国因为患感冒躺在“拆迁办”外,其余人都在拆迁现场。刘涌一见有了借口,对宋建飞和吴静明说:“不行就打吧!”

其时太原街上已是行人满街。刘涌指使打手们“从正门进去”砸大药房,在打手们的理解就是大造声势,让那些拆迁单位的人都能看见,不快点拆迁就是这个下场。

吴静明和张新民走在最前面,张新民甚至脱了外面的衣服,光着上身露出青刷刷的文身,右手拿着一尺多长的刀,左手挥舞着刀鞘,凶神恶煞般跑到大药房营业厅,吓得营业员和正在买药的顾客尖声惊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多名歹徒见人就打,见物就砸,打得药房员工蒙头转向,纷纷逃跑,砸坏药房一至三层柜面、展示柜十多处,首乌、冬虫夏草等名贵中草药散落污损,造成直接经济损失1.4万多元。

打砸完大药房,宋建飞喊了声:“撤!”歹徒迅速地从正门跑出去。面带微笑的刘涌和孟祥龙正站在大药房对面围观的人群之中,“欣赏”着由他“编导”的这场“好戏”。

7年前的“酒吧枪战”,刘涌不惜亲自赤膊上阵,枪击民警;今天的刘涌,无论身分和地位都变了,已由一个普通的小业主变成了巨商,这样动刀动拳头的事无须他再出面,只要在幕后策划指挥就行了。

歹徒们跑到大药房东面的胡同里,宋建飞一眼看见一家乡村牛肉面饭店,又来了气。原来这家饭店也是拆迁单位,店主对拆迁补偿费不太满意,要求追加一些。

宋建飞想:要的都是刘涌的钱,不能给他,借这个机会干脆……他对歹徒们说:“这家也不爱动弹,砸!”挥刀将饭店玻璃橱窗砸碎。一位男服务员问:“怎么回事?”宋建飞说:“什么怎么回事!”上去就是一刀。其余歹徒冲进饭店,将桌椅板凳、酱醋油瓶砸个唏哩哗啦。接着,他们又砸了相邻的李连贵大饼店……

歹徒们打砸完后,把凶器放到“拆迁办”收藏起来,然后打车到太原街。宋建飞在佐丹奴专卖店给老板打了个电话,然后为每个人换上一件崭新的西服,中午时分回到了中街。看见一个个衣裤笔挺、有款有派的男士,中街的人谁也认不出,他们就是那些刚刚打砸完中街大药房等几家商号的野蛮暴徒。

宋建飞等人回到“拆迁办”,看见有几名民警正在向刘涌作调查。刘涌说:“刚才这事和咱们没有关系。”然后转过脸问宋建飞等人:“刚才你们打架没有?”

宋建飞说:“没打架。”一问一答,“戏”演得十分成功。民警走后,刘涌对打手们说:“刚才警察来问中街大药房的事,我说咱们没打,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也别跟别人说。现在没事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中街自17世纪形成著名街市以来,近300年历经沧桑,从来没有发生过光天化日之下众多暴徒冲进商家打砸伤人的野蛮事件;人们绝对不会想到,在无数行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在有众多文明称号的中街,竟然发生了如此严重的野蛮事件。“5·14”中街暴力打砸案件震惊了沈城市民。5月17日,《辽沈晚报》刊登了一篇该报记者写的消息《中街大药房白日遭遇歹徒》。消息中提到,案发前半个小时,药房后院曾发生拆迁工人打砸药房事件。

刘涌看了这篇消息,暗暗吃了一惊。明眼人一看就会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中街大药房面临拆迁,朝不保夕,恨不得抓紧时间多卖点尚存的药品以减少损失,哪还敢招惹事非呢?既然案发前拆迁工人曾用砖头砸药房,那么,顺理成章,尔后发生的暴徒打砸案件必定是拆迁单位对药房的一种报复行为。这样一来,人们就会向此地的开发单位嘉阳集团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投以怀疑的目光,从而使他刘涌的“形象”受损。刘涌越看越气,把怒气撒到中街大药房的业主刘凤江的身上,扬言要把他打出中街。刘凤江深知刘涌的为人与背景,惟恐再受他加害,不得不求人向刘涌说情,由自己承担被打砸的一切损失,求得和解。刘涌还不答应,逼着他在报上刊登一篇稿件以说明打砸案件与他的嘉阳集团无关。刘凤江逼于无奈,只好照办。

于是,读者们在5月26日《辽沈晚报》第三版上看到了这样一篇文字:

本版5月17日刊登的《中街大药房白日遭遇歹徒》一文中提到的案发前半个小时,药房后院有拆迁工人打砸药房一事,经了解并非拆迁工人所为,是中街大药房店员向记者介绍情况有误,特此说明。

“搞掂”市长

看了这个“说明”,人们不能不惊叹刘涌能量之大。他不仅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一群打手打砸店铺,而且能在案发后迫使被害单位在报上为自己开脱罪责。

这样看来,已成中街新贵的刘涌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呢!对刘涌及其嘉阳集团来说,“5·14”打砸案件却有着非同一般的“经济效益”。

案件发生后,各个被诉迁的单位无不感到胆颤心惊,不仅中街大药房很快拆迁了,其他单位也都跟着拆迁了,以致嘉阳集团仅用短短半年时间,就在那个地方建起了“嘉阳广场”大厦。不仅刘涌沾沾自喜,连马向东副市长也赞叹是“嘉阳速度”。

刘涌及其打手们“总结”了这次拆迁的“经验”,称之为“砸拆”。

嘉阳集团的扩张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刘涌没有满足,他想得更远……根据建嘉阳大厦的经验,刘涌深知,嘉阳集团的发展离不开手握实权的上层人物的垂青。

常务副市长马向东已是他糖弹下的俘虏,在市政府里,马向东之上还有一个市委副书记、市长慕绥新。再说,马向东肯把那块地给刘涌,马向东未尝没有与慕绥新进行“沟通”,这里面未尝没有慕绥新的意思……

2000年春节快到了。节日前夕,沈城呈现一片欢乐景象。嘉阳集团下属的26个自选、餐饮、娱乐等企业生意兴隆,作为集团董事长的刘涌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但不管怎样忙,他也没忘了节前一定要办成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就是去见一见市长慕绥新。

这天上午,身穿意大利“道斯”西服的刘涌坐在太原街嘉阳购物中心办公室里,

自觉准备工作已经做好,时机与条件成熟,便平静了一下心情,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已经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过,对方很快就拿起了话筒:“喂?”

“请问:慕市长在不在办公室?”

“我就是。”

“幕市长!您好!我是嘉阳集团的刘涌啊。我想现在过去看看您。”

“来吧。”

“好,我马上就过去!”

没想到这么顺利,只一个电话就约成了。刘涌的心一阵激跳,赶紧从写字台抽屉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档案袋放进黑色皮包里,匆匆下了楼。他没用司机高伟,自己驾驶那辆“奔驰”车开进市政府。他把车停好,走进办公大楼,乘电梯上到五楼,在市长办公室门前屏住气息,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声音刘涌很熟悉。

他彬彬有礼地推门而入。

看见刘涌,慕绥新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笑着同他握了握手,请他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耐人寻味的是,慕绥新未将他请到客厅,而是就这样和他交谈起来。这使刘涌感到,市长对他格外有一种亲近的意味。

“慕大哥!”办公室里没有第三人,刘涌改变了惯常的称呼,索性与市长称兄道弟起来,“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这个你留着用吧!”

刘涌说着,从皮包里取出那个档案袋,恭恭敬敬地送到慕绥新面前。慕绥新很有经验地用眼角瞟了一下档案袋,然后笑问刘涌:“小伙子,现在生意怎么样啊?”

刘涌说:“挺好。”然后把集团中的几大主要企业的经营情况,向市长“汇报”了一番。他见自己要办的事情已经很顺利地办完,慕绥新的问话带着很大的客套成分,其实心里不愿意他这样一个商界人物长时间地呆在办公室里,于是见好就收,起身告辞了。

就在慕绥新收下刘涌送去的档案袋后不过几天,2月4日,他在沈阳市文艺人迎春茶话会上致词说:“各位如果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找我。不过,千万不要违法,不要犯罪……”

刚刚在办公室里收受了巨额贿赂,转过脸来就以市委副书记、市长的身分冠冕堂皇地训戒别人,这种两面派的表演真是不知人间尚有“羞耻”二字。

刘涌给市长慕绥新送了10万美元后,觉得“不够劲儿”,看着皮包里剩下的几十万美元,萌动了新的念头。

这几天刘涌很忙,除了集团的正常业务之外,还要筹备在五里河体育场举办的“2000年嘉阳之夜刘德华演唱会”。那将是他事业的又一个巅峰,不能不下功夫做准备。忙是忙,但要办的大事不能忘。这天上午,在购物中心办公室里,他给一个人打了电话。

下午1时许,一位30来岁、皮肤白皙、戴副眼镜的男子走进刘涌的办公室。刘涌一见,连忙站起,毕恭毕敬地让座、倒茶,谦恭的态度不亚于那天对待慕绥新。

糖弹下的俘虏

实际上,刘涌正是把这个青年人当作慕绥新看待的。因为他是在慕绥新身边工作的郭秘书。

闲聊几句,刘涌拿出十多张刘德华演唱会的门票,交给郭秘书,那些门票价格不菲,每张500元。郭秘书连声道谢,收好票正要告辞,刘涌说:“请等等,还有一件事要麻烦您。”说着取出一个鼓溜溜的大袋,封口用绳绕着,装进“百佳”超市塑料购物袋中,交给郭秘书,说:“这个,请您给慕市长带去。”郭秘书会意地看了看那购物袋,用手轻轻掂了掂,说:“行。”

郭秘书走了,刘涌一直把他送到门口。目送着郭秘书离去的背影,他欣慰地笑了,因为又办完了一件大事。

无论市长还是常务副市长,都已成为他糖弹下的俘虏。刘涌自负地想:在沈阳,没有办不成的事!刘涌的小额投入,获得了巨大的回报。正是由于慕绥新、马向东这些掌握大权的贪官对刘涌及其商业集团的“关照”,才将黄金商街的大片国有土地减免有偿费用,并按行政划拨的方式给了他。

刘涌用美元买通高官攫取了那片黄金沃土,又靠棍棒与刀剑将那片店铺夷为平地,建起了他梦寐以求的嘉阳“大厦”。

俗话说:“看一个人的过去,就知道他的现在。”要认识刘涌这个人,有必要了解一下他成为沈城“黑道霸主”的“英雄业绩”。

刘涌说:“我这个人就是这种脾气,从小就受不了气。”刘涌年轻的时候就争强好胜,从没服过谁。成为“大款”后,腰缠万贯,一呼百应,打打杀杀,谁个不惧,难道他也有“受气”的时候吗?

有过的,事情发生在1998年4月20日。那天晚上,沈阳站地区管理办公室的宋阳请刘涌到大卫营吃饭,同去的有宋伟、朱赤、马宗义、石鹏、刘凯峰。

迪厅交恶

刘涌虽然憎恨刘宝贵这样的警察,但在他身边却不乏警界的一些人物,经常厮混。除了他弟弟刘军和好朋友孟祥龙外,与朱赤、房霆二人也堪称密友。朱赤是和平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阵控队副队长,房霆是阵控队民警。他们投靠刘涌,刘涌利用他们的独特的身分起到吴静明、朱建飞一类的打手所起不到的作用。

马宗义,1995年生,是农业银行的干部,做宣传工作。用刘涌的话说,是“照像的”。但此人与刘涌关系甚密.他们曾合谋干过一件震惊沈城的大事,容后面再讲。

刘凯峰,1971年生,无职业,曾因伤害罪被法院判刑3年,缓刑4年。他是刘涌的司机。

这一行人在包房里落座,杯觥交错,一直吃喝到晚上10时,刘涌找了一名叫楚楚的公关小组作陪,兴致极好。酒足饭饱,意犹未尽,几个人又分乘两辆车到大西杯远门附近的“滚石”迪吧娱乐。

刘涌多才多艺,他不仅会烹任裁衣,做木工活儿,而且会拉二胡,善唱流行歌曲——尤其爱唱张学友的歌。他舞也跳得很好。此刻,他搂着妩媚迷人的楚楚,在优美的乐曲中翩翩共舞,实在有些陶醉了……

可是好景不长,舞厅忽然一阵骚动,吵起来了。原来,刘涌用手摸了一个来跳舞的姑娘的屁股,意欲调戏,遭到姑娘的斥责。刘涌等人用污言秽语吵架,甚至要动手打人家,迪吧保安人员过来制止。刘涌等人目中无人,根本不把保安员放在眼里。迪吧保安人员不知对方底细,也很硬气。这样一来。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刘涌大打迪吧保安员,被朱赤、石鹏拽出门外,楚楚也跟了出来。这时,双方在舞厅里发生了混战。宋阳跑出门外,又被迪吧保安人员拽了回去;不一会儿,他和刘凯峰都被打了出来。两人都受了伤,狼狈不堪……

原来,刘凯峰等人打完人后要离开,从楼上跑下一个青年名叫赵智,着见迪吧保安员被对方用扎啤杯将脸打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他十分气愤,指着那几个人说:“你们别走!我们已经报警了。”

刘凯峰、马宗义等停住脚,返身向迪吧保安人员拢过来,问:“你是干什么的?”

“别管我是干什么的,等警察来了你们再走!”

刘凯峰等人过来就打迪吧保安员。迪吧保安员与他们厮打起来,迪吧其他人也上来助战。由于寡不敌众,刘涌见此情景,怒不可遏。在沈河地段上,他还从没有过这种遭遇。迪厅保安员打了他带来的人,无异于打了他,他岂能咽下这口气?刘涌几个人快步跑到“奔驰”车边,从驾驶座边拿出一把一尺半长的单面对弯形砍刀,

转身向迪厅门口冲去……

刘涌每天西服革履,开着4个“9”车牌的“奔驰”忙于商务,显得道貌岸然。

但是,人们不会想到,就在那辆车里,他总是藏着一件凶器,一把明晃晃的砍刀。

楚楚见刘涌拿出了刀,上前抱住他说:“你可别去……”伸手夺刀,刘涌挣扎。忙乱中刀锋将楚楚的胳膊划伤了,刘涌这才停止挣扎,刀被楚楚夺下了。

保安人员打电话报了警,正阳公安派出所的民警赶到迪吧。刘涌让刘凯峰开车送楚楚去医院,然后跟随民警去了派出所,迪吧的经理和保安员也一起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所长把刘涌和迪厅经理高翔领到他的办公室,听了双方的陈述。高翔听说对方是刘涌,递过去一张名片,然后说了几个熟人,刘诵说那都是我的朋友,也回递了一张名片给他,气氛很快就缓和下来了。

所长说:“既然都认识,那就好好谈谈算了,别打了。”

刘涌说:“我们有两人受伤了,我得马上去医院看看。”

高翔说:“过两天我给你打个电话,咱们再谈谈这件事。”

刘涌先走出派出所,看见满脸凶气的宋建飞不知什么时候赶来了,带来好几个人,身边还站着马宗义、朱赤等人,“滚石”迪厅的人也站在另外一边。

原来,宋建飞在刘涌的罗马假日酒店当经理,当天夜里他接到刘凯峰的电话:二哥和宋阳在‘滚石’叫人打了,正在派出所处理呢。”

宋建飞放下话筒,招呼几个人就开车赶来了。他见刘涌走出来,上前悄声问:

“整他们不?”

刘涌扫了“滚石”的人一眼,狡黠地低语道:“在派出所门口行吗?以后再说。”

于是,宋建飞没有动手。

“滚石”迪厅的员工们直到这时,才知道刚才和他们交手的是刘涌带来的人。

刘涌称霸中街、太原街,打手无数,谁个不惧?一名保安人员事后说:“当时要知道是刘涌的话,我就不敢上前了。”此刻,他们面对宋建飞等一群打手不敢再说什么,分乘两辆车离开派出所。

刘涌回去后,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想起了吴静明,于是拿起话筒给他打了电话:“妈的,我今晚在‘滚石’玩,被人打了!”

狂砸“滚石”话筒传来吴静明惊讶的声音,然后问:“哪怎么办?”“他们的经理姓高,说要给我打电话谈谈。这事先等一等,他们要是不明白事理,你们就看着办吧,找找他们。”

“好吧!”吴静明心领神会。

“你们看着办吧”,这是刘涌对“四大金刚”习惯用语。他只要说出这句话,沈城就有一方遭殃。

刘涌静待高翔的电话,请他吃饭并送一笔赔偿金。他觉得这样才能挽回一点面子,这事也就算“平”了。然而过了许多天,也没接到高翔打来的电话;吴静明向“滚石”要钱,也碰了钉子。刘涌再也等不住了,向吴静明和宋建飞下达了指令:

“砸!”

吴静明来到罗马假日酒店、和宋建飞一起研究砸“滚石”的事。在场出谋献策的,还有张建奇。

张建奇,绰号“二奇”,1960年生,无职业,也是刘涌网罗的“社会朋友”。他们选定了砸“滚石”的“好日子”——“五·一”国际劳动节。

“五·一”节期间来跳舞的顾客一定多,经济效益也很可观,宋建飞、吴静明选在这天砸“滚石”迪厅,实在阴损歹毒。定下日子后,吴静明、宋建飞着手联络,聚集打手。在这方面,吴静明联络最广。刘涌“看重”他,也正是这一点。只要是吴静明出面,在短时间内召集一二十名打手不在话下。

5目1日下午1时,董铁岩、李志国、秦玉秋(已死):朴成文等人冒着连绵小雨来到罗马假日酒店,加上原有的刘凯峰、张建奇等人,打砸一个小小迪厅绝对够用。

“前几天二哥在‘滚石’让人打了,到现在‘滚石’的事没办明白,咱们今天把它砸了!”吴静明用简短的几句话宣布了“各路英雄”今天聚会的行动目标。

吃喝完了,张建奇抬腕看了看表,快5时了,便说:“外面在下毛毛雨,迪厅还没营业,现在去正好。如果晚了,跳舞的人一去,怕打了别人。”

迪厅的员工们骤见从门口冲进一群手持砍刀、钢管的歹徒,一个比一个凶狠,吓得纷纷躲藏,但空间有限,又能躲到哪里?听见让他们蹲下,只好照办,蹲下身子。

“滚石”的员工并没有都被歹徒们吓住,他们之中也有硬汉,在蹲下去的人群中有一名男青年仍然站着;他就是4月2O日刘涌等人在舞厅滋事时挺身而出、不让他们离去的赵智。

倔强的赵智是个明显的目标,于是五六个歹徒都向他而来,挥刀乱砍,只身一人赤手空拳的赵智勇敢应战,搏斗中身体多处受伤,右手食指被砍掉一块肉,手筋被砍断,脸部被钢管打得鲜血淋漓,头被打破,右大腿被砍伤,眼睛被打青……事后到医院,他的手缝了36针,脸缝了18针,头缝了5针,大腿缝了70多钟!

最不该挨打的,还有一名偶然在场的员工的父亲,年近五旬的金长发,还有他的同事陈淑芳。

金长发的儿子在“滚石”迪厅当服务员。那天,经理高翔约他来谈一件事情。

老金猜想可能儿子在工作上出了什么麻烦,因为同事陈淑芳认识正阳派出所的人,就由她陪着—起来到迪厅。高翔和他们在一楼大厅里正交谈着,一群歹徒冲进来,见人就砍,见物就砸。

高翔被歹徒用钢筐打倒在沙发后面,另一个歹徒过来用刀扎他,幸好一名保安人员趴在他身上,没扎到,老金也被打倒了,肩、肘部被砍伤,陈淑芳被一名歹徒用刀背砍到,幸亏她离门口较近,跑了出去……

短短两分钟,“滚石”被砸得人仰马翻,一件狼藉。宋建飞见目的已经达到,为刘涌报了仇解了恨,便喊:“走!”歹徒尽数撤离。

临走,一个歹徒还用嘲弄的语气对高翔等人说;“巡警三分钟到,我们两分神解决战斗!”歹徒们在疯狂打砸中没有自报门庭,说话也极少,但高翔和员工们心里都明白,是谁砸他们的。因为除了10天前他们“得罪”了刘涌外,与他人没有结任何仇怨。正因为如此,他们没有要求警方出面处理。歹徒们砸了“滚石”后,吴静明、刘凯峰分别向刘涌报告,刘涌听后很高兴。

事情过后,由两位商家老板出面,在刘涌与高翔之间进行“调解”,要把此事私了。接到两位老板的电话,刘涌浑身舒坦,带着宋阳、刘凯峰前往“天天渔港”欣然赴宴。他让宋阳、刘凯峰到另一间屋子,然后独自走进包房,高翔也准时到场,两人见面握了握手,两位老板在中间斡旋,对刘涌说:“小高前几天挺忙,现在你们在一起好好唠唠。”

刘涌摆出一副宽容大量的样子,对高翔说:“我没事。宋阳、刘凯峰被打得挺重,他们不干。你说打电话,但事后你没动静了,他们不听我的劝,就去了……”

包房厮打

高翔心里清楚,面前坐着的这个人就是那伙歹徒的总后台,但高翔不敢得罪刘涌,抱着急事宁人的态度说:“我们的人也挨了打,有的也很重,咱们双方扯平算了。”

“这个,我没意见。”刘涌嘴角微微冷笑。砸“滚石”迪厅半年之后,刘涌又有惊人之举。

刘涌文化程度太低,还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却突发奇想,1998年10月30日下午,在位于太原街的嘉阳购物中心搞了一次书画笔会,邀请9名书画家即席表演。与文化文人联谊是当今许多底蕴欠缺的企业家附庸风雅之举,但刘涌搞这样一次活动的目的还是出于商业炒作。下午5时,笔会结柬,刘涌请几位书画家到他那位于太原北街的“风味楼”吃饭,作陪的有朱赤、项培跃等人。吃饭过程中,“风味楼”的左经理向刘湘提出,“大卫营”今晚有时装表演,饭后请书画家去那里一饱眼福,并在那平唱歌娱乐。几位书画家都很赞成,刘涌亦当即采纳,打电话给程健,比地开车来送书画家们去“大卫营”。人来到“大卫营”,己经是晚上8点钟了。刘涌是这里的常客,今晚他要在几位文化名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刘涌在三楼要了一大一小两个包房。他和左经理还有那些书画家在大包房,几个亲信在小包房。大家又唱了一阵酒、唱了一阵歌,然后就到大厅里观看时装表演去了。

近10点,时装表演结束,刘涌估计书画家们都回来了,便来到大包房,走到门口不禁一愣,他看见那些书画家一个个或坐或站,都在门口呆着没有进屋。

“咦,你们怎么不进去呢?”刘涌纳闷儿,“站在这干什么?”

一位画家无可奈何地说:“里面有人,把我们撵出来了。”

“不对呀,这是咱们的包房啊!”刘涌陡然生怒,走了进去,他要看看敢把他的客人撵出来的是些什么人。

大包房里坐着4个人,他们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民警杜军、治安支队民警朱永刚,

还有他们的邻居、朋友周刚和孙勇。他们来到三楼后,服务员见大包房已经没有人了,就将他们领了进来。

这原本是一场误会,事情很好解决。可是由于这事发生在刘涌身上,就不那么简单了。刘涌走进大包房,扫视了一遍,那4个人,都不认识,便责问道:“我们还没完事呢,你们怎么进来了?”

杜军说:“是服务员把我们领进来的。”

刘涌出那4个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没看出地与众不同的身份,十分生气,说:“你是哪的?我是刘涌,你们给我滚出去!”刘涌自以为,报出自己的大名就可以把对方镇住。

“你是刘涌多啥?”杜军不认识刘涌,反唇相讥,“哪写你的包房了,凭啥叫我们出去?”

双方言辞过激,各不相让,吵了起来。

刘涌哪受得了这个,直奔杜军,孙勇怕杜军挨打,过来护他;站在刘涌身边的身材高大的项培跃一见,感到在总裁面前“表现”的时候到了,冲过去打孙勇,双方厮打起来。

但由于其他人没动手,他们交了交手就分开了。刘涌和项培跃气咻咻地退了出去。朱永刚也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没事了,那边朱赤我认识。”

但杜军他们感到危险就在附近,在这种气氛下饭出无法吃了,反正菜还没点,便离开包房向外面走去。

此时,刘涌越想越恼,没想到在这些书画家面前丢了面子。

总裁的吵闹声惊动了小包房里的亲信们,程健、房霆等人边嚷着“妈个X,是谁呀?”边冲出来,正赶上杜军等人出来,只见房霆抽出手枪对准了杜军,喝道:

“别的!动就打死你!”

房霆是和平区公安分局阵控队民警,那支枪是国家发给他保护人民打击犯罪的,可此时却被他用来作为帮助黑恶势力头子参与斗殴的武器。杜军这时才知道刘涌那边的人中有警察,而且不止一个。他没有动,乘这工夫,房霆给了他一拳……

大厅里,一场混战。

刘涌好久没打架的手又痒了,大喊:“别让他们跑了,抓往一个!”他直取杜军,见地奔逃,便在后面紧迫,追到南面楼梯口,没有追到。他和程健走回大厅,

正遇跑得较慢的周刚,冲过去就打,将周刚打倒在地。正在这时,李俊岩的两个司

机张晓伟、孙乃宏走过来,刘涌指着周刚,恶狠狠地对他们说:“还看着干啥,给我扎他!扎他!”

李俊岩,1962年生,是沈阳俊军实业公司董事长。此人是沈阳另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犯罪团伙的头子。

李俊岩身边的人当然不会是善类,张、孙二人也是几进几出的人物,他们毫不迟疑地露出凶残的本性,掏出随身带的锁刀对周刚的胸、腹猛刺。周刚鲜血喷涌,染红了大厅的地面……

程健见周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感到事情至此差不多了,拽着刘涌往楼下走。

在楼梯口,遇到朱永刚住三楼走,刘涌一眼把他认了出来,大喊:“还有他个!”喊罢对准朱永刚脸部就是一拳,将他打出鼻血。

沈城称霸

当“大卫营”董事长常燕闻报赶到现场时,刘涌的人都已经走了,只有周刚躺在血泊之中。圆路公安接到报警后派员来到,常燕让保安人员配合民警将周刚送到最近的中国医科大学第一临床医院急诊室抢救。

周刚伤势很重,呼吸微弱,造成失血性休克。经检查,他身上被锐器刺伤共10处,分布在头、脸、腹部,经医护人员抢救,做了脾摘除手术,周刚才脱离危险。法医鉴定,损伤程度为重伤,伤残程度5级。

仅仅为了争一间包房,刘涌就对他人下此毒手,实在令人震惊。事过大约一周后,有人出面安排,让杜军和刘涌在“大卫营”“偶然”见面。刘涌对杜军说:“既然都认识了,就不找你们麻烦了。”

令周刚和他的家属气愤的是,周刚被打成重伤、脾摘除,前后花了2万多元,恢复后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却没有得到刘涌的一分钱赔偿。周刚事后知道了指使歹徒打伤他的是刘涌,感到惹不起这个人,没有找他,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

刘涌深知,要在沈城称霸,就必须有一帮“能打仗”的“社会朋友”为他打打杀杀,于是他不断扩大势力。

过去,他东奔西走做小本生意时是如此,后来他成为炙手可热的大商业集团总裁仍然如此。所以,他常年豢养着吴静明、宋建飞、董铁岩、李志国这“四大金刚”,并通过他们与市内各区的“社会人”保持着经常性的联系。一有情况,这些打手招之即来。

“四大金刚”是为维护刘涌及其嘉阳集团利益效劳的“御林军”,刘涌对这几个人另眼相看,备加关爱。他们用刀、枪伤了人犯了罪,他能出面“摆平”,用钱私了,使他们逃避法律的惩罚;一旦出了什么事,有了什么难题,他也必然出面安抚。这一点,在“小格兰”酒店的那场械斗的前前后后,刘涌表现得淋漓尽致。

1999年1月8日晚上10点多钟,“四大金刚”在他们的“老窝”———刘涌的“浴乐城”刚喝完酒,宋建飞接到一个人的电话,约他去“小格兰”酒店喝酒。本来已是酒足饭饱,宋建飞还是满口答应了,他会同其余3人一起乘车前往。在“小格兰”三楼一间包房里,宋建飞点了菜,然后离席上厕所。工夫不大,就听见他和别人不知为什么在外面吵了起来。吴静明等人赶忙出去看,看见宋建飞和另一间包房里的客人吵骂着。那边的人有五六个,其中梁川、张俊坚等人他们认识,于是就去劝说开了。

然而,双方都没有服气,短暂的平息酝酿着一场恶战。

果然,双方在一楼大厅都亮出刀来,展开了一场恶战,互有损伤。吴静明和宋建飞都被扎伤,对方黄刚、梁川也受了伤。黄刚伤势较重,被送到市第四医院治疗。

宋建飞受伤也较重,倒在地上。董铁岩他们把他和吴静明送到市第二医院。吴静明给孟祥龙打电话,让他给送点钱来,孟祥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刘涌。

“四大金刚”在刘涌羽翼下胡作非为,对别人打打杀杀惯了,从没吃过亏。现在,“四大金刚”排在前面的两个人受了伤挂了彩,立即惊动了刘涌圈中人。

最急的当然是刘涌,马上开车直奔市二院。途中,他用手机给朱赤、刘军打了电话,说宋建飞、吴静明让人砍了,现正在市二院抢救,让他们马上到市二院去。

在刘涌犯罪集团中,对刘涌来说,孟祥龙、朱赤、刘军、房霆这几个平时总穿便衣的警察有着特殊的用途。打打杀杀、残害群众时,他们以隐蔽的身份出现,帮助刘涌“摆平”一切,消灾灭祸。此刻刘涌没有忘记让朱赤、刘军去医院,就是这个目的。他想市二院在和平区,朱赤、刘军都是和平区公安分局的警察,有什么事可以帮他“处理”一下。

刘涌来到医院急诊室,见到了董铁岩和李志国。吴静明的伤口已经缝完针,头上缠着纱布。昔日打打杀杀的先锋,今天变成这个样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刘涌急问:“怎么回事?要紧不?”

“头上挨了一刀,缝了不少针。”吴静明简单地讲述了一场“血战”的经过。

刘涌掏出厚厚一叠百元钞票,交给吴静明。他又把宋建飞、吴静明安排到弟弟刘军家中养伤,关怀备至。

朱赤、刘军、孟祥龙很快就赶到了。宋建飞缝完针也出来了。

急诊室外,一下子站了十多个人,许多人佩枪又带刀,默默无语中形成着一种紧张的气氛,预示着一场凶狠的厮杀。

“那些人在哪儿?”刘涌问。

“黄刚肯定上医院了。”吴静明说,“建飞和铁岩把他扎了两刀。”

刘涌上了车,其余人也都上了车,不一会儿,有人打电话,说黄刚在四院呢。

获此信息后,刘涌立即带领众打手驱车向北,很快来到了市四院。刘涌没有上楼。他今天的身份已不同于当年,是区政协委员、市人大代表,一个大商业集团的总裁应该注意形象,尽量避免出现在打斗现场,只须在后面指挥就行了。

黄刚被对方扎了4刀:左胳膊一刀,左后腰3刀,幸亏没伤到内脏。黄刚脑子精明,知道那帮打手有时爱打“回马枪”,感到市四院不是久留之处,便没有在那里住院,改住位于大东区的第一医院。后来他又听说,吴静明找来的人中有不少是大东区的,他又离开了第一医院,躲到郊区一位亲戚家养伤去了。为治病,他花了1万多元钱。黄刚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却有人“代”他倒了霉。

孙岩与张旭、黄刚是从小长大的邻居,知道后带了2000元来到四院手术室门口。

大约凌晨两点多钟,突然上来一帮人,气势汹汹地砸手术室的门,没砸开。孙岩骤见眼前这些横眉立目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指着他说:“有这小子一个!”过去就朝他头部砍了一刀,另两个人也拿刀往他身上扎,还有一个人用砖头砸他后背。他没敢还手,猜想这帮人与黄刚他们在酒店打架有关。那些人朝他扎、打了一

顿后走了。他支撑着走到一楼外科急诊处置室,医生说他头部被扎的刀伤没有数,缝了30多针,右大腿外侧也缝了4针。

猖狂至极

孙岩打车回到家,天已经大亮了。张旭等人到家中看望他,告诉他,扎伤他的就是刘涌。刘涌势力很大,报案没有用。刘涌的父亲就是法院的,不能得罪他们。

刘涌对他豢养的“四大金刚”百般庇护,关怀备至,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不要说“四大金刚”,即使给刘涌开车的司机,无论是项培跃还是刘凯峰,也都仗着刘涌的势力十分狂傲,开着那辆写着4个“9”车牌的银灰色“奔驰”招摇过市。

刘涌他们与杜军等人在“大卫营”的冲突情况,据服务员事后反映,“跟刘涌来的那个瘦高个子(项培跃)叫得最凶,打得最凶”。刘凯峰也不逊色,同样凶狠。1998年7月21日晚上,就因为刘凯峰开的刘涌的那辆“奔驰”,在沈城商业区又制造了一起血案。

那天中午,吴静明、宋建飞还有吴建明、以及从大东找来的陈克家、从铁西找来的刘凡在百佳购物中心闲坐。刘凯峰要开车出去买东西,这四个人就都上了车,准备一起吃午饭。车开到位于中华路的金三角饭店有限公司“都市快车餐厅”门前,刘凯峰要把车停下来。这时,在那里负责维持停车场秩序的保安员乔晨刚走了过来,

用手拍了拍车顶说:“哎,这里不让停车。”

原来,那里的停车场刚铺好地砖,为防止车辆压坏地砖,饭店经理指令乔晨刚在这里守着,不让任何车辆泊放。

哪知道,车里坐的那几个人都是在那一带寻衅滋事惯了的,何况此时乘坐的是刘涌4个“9”的奔驰,只恨保安员没长眼睛。刘凯峰眼睛一瞪说:“废话!”骂了一句。乔晨刚又把“不准在这停车”重复了两遍。这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吴静明骂道:“你想活不,要找死呀!不让停车,把你们老板找来!”乔晨刚见这些人蛮不讲理,出口不逊,就转身去找领导。吴静明、刘凯峰、陈克家下车朝他追过来,他一回头,眼睛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当即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其余人继续对他拳打脚踢,将他打倒。他高喊“救命”,那些人才停了手。

饭店另两名保安员小曹、小杨过来帮助乔晨刚,吴静明等人又打他们,宋建飞抽出了他那把备用的单刃砍刀,从后面朝着正往饭店逃跑的乔晨刚的后背挥刀猛砍,连砍3刀,砍得乔晨刚鲜血淋漓,染透了衣衫……事后,乔晨刚的伤口在医院缝合了126针!

中华路是沈阳城内主要交通干道,金三角饭店位于最繁华的商业区。

吴静明,宋建飞这群歹徒竟敢在这里挥舞屠刀对无辜的保安人员施暴,实在猖狂至极。

这群歹徒犯下新的罪行后,急忙开车逃离现场,来到第二医院给陈克家治伤,陈克家的伤不是保安员砍的,因为保安员没有刀,而是宋建飞行凶时“自摆乌龙”给划伤的。但陈克家的伤却使这些歹徒有了借口,刘凯峰给刘涌打电话说:“刚才我们跟‘都市快餐厅’的保安打起来了,克家被砍了一刀!”

这期间,刘涌也接到了金三角饭店有限公司董事长徐良明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对他说了本单位保安员被宋建飞等人殴打、砍伤的事。

刘涌来到医院手术室,看见那个被砍伤的保安员正趴在手术台上缝针,从右肩胛至背部一尺多长的刀口惨不忍睹,但刘涌却不为所动,振振有词地对徐良明说:“我们也有人受伤了,现在在二院,我去看看。”金三角饭店的总经理杜永恒很气愤,对刘涌说:“我们的保安手无寸铁,你们的人为什么把他们砍得这么狠?”刘涌不快地瞥了杜永恒一眼,冷笑说:“你妈的!当时要是你在场,连你一块儿砍!”

话中明显含有威胁之意,令杜永恒和身边的人倒吸一口冷气。刘涌说完,转身对徐良明说:“这件事,你看怎么处理一下吧!”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如狼似虎

明明是自己的打手把人家单位的保安员砍伤了,却让对方的领导“处理一下”,实在是奇怪逻辑,蛮不讲理。

事后,刘湘为了使宋建飞等人逃脱罪责,不被抓过去,没有向公安机关报案,也不让对方报案,他要用钱私了这件案子。“都市快餐厅”方面认为.宋建飞等歹徒持刀砍伤本单位保安人员,不是一般的滋事斗殴案件,而是因为后台刘湘有着商业目的。刘涌开的“风味楼”在“都市快餐厅”北面,将其视为竞争对手,故意找碴寻衅,以示威胁。基于这点,徐良阳、杜永恒等人只好忍辱屈从,不敢声张。他们没要对刘涌假惺惺的“赔偿”,自己支付了乔晨刚两万多元的医药费。

由于刘涌神通广大,又把这件血案不了了之地“摆平”了。事后他听说那几个保安员被开除了。他们都是外地的。刘涌做贼心虚,惟恐他们进行报复,就给某个老板打电话,借来一支五连发猎枪和一些子弹放在身边护身……

在刘涌的犯罪行为中,有一个现象引人注意,就是在许多打打杀杀、伤害群众的案件中。刘涌并非为了个人或他的企业利益,而是为了别人的纷争和矛盾才到场行凶的。“10·6”酒吧枪击民警刘宝贵就是一例。刘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说;“为了帮助朋友,为了哥们儿义气。”

就在所谓“哥们儿义气”的口号下,刘涌不惜撕破“优秀企业家”的漂亮外衣,抛下商务赤膊上阵,制造了一起又一起骇人听闻的暴行。

1991年7月15日下午,刘涌在中街正做服装和鞋的生意,接到经商中认识的杨建国的电话,说在民族街开雷蒙时装店的佟俊森把他打了,请他过去说—说,不然还要打他。刘涌问:“他为什么打你?”柳建国说:“因为进货,‘追’了他的货。”

刘涌在经商中与佟俊森也有一面之缘,他当即答应,说:“行,我马上去!”

刘涌感到,杨建国有求于他,是瞧得起他,高看他,使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荣耀感,浑身舒坦。他马上带了经商中认识的杨宪亭(已死)和李洪跃来到太原街杨建国的时装店里,问了问情况。原来,杨建国和佟俊森的妻弟发生矛盾打架了,佟俊森要报复杨建国。

刘涌听完给佟俊森了电话,说:“老五,我是刘涌。我一个‘铁子’把你小舅子打了,这事就算了吧。”佟俊森说:“他们把人打了,怎么也得把事情说一说,赔赔礼吧?”刘涌一听就生气了:“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吗?你别走,等着我!”说完就把电话断了。

佟俊森预感事情不好,找了几个人呆在店里。果然,过了不久,刘涌就带着杨、李二人来了,说:“佟老五,我看这事就算了,你别找人打他了。”佟俊森不服,和刘涌争执起来。刘涌见佟俊森不给面子,立时来了气,用手提电话打佟俊森的脸,见他的鼻子打出血了。佟俊森的人要上前,被他制止了。刘涌叫号喊:“老五,今天下午1时,你到吴淞老道口车站,我等你!”说完,带着杨、李二人就走了。

佟俊森估量双方“实力”,知道如果去赴约没有好处,便没去。

刘涌见到杨建国,说:“佟老五说了,我的话不好使,还要和你说。”杨建国说:“那就得跟他说了。我就是倾家荡产也得跟他说!”刘涌鼓动说:“那就跟他说呗,我这就找人!”

刘涌决心已定,立即纠集了回佩学、陈文斌、刘伟、杨宪亭、李洪跃等人,杨建国也找了几个人,加在一起足有10余人,估计从人数和“战斗力”上已超过佟俊森可能纠集的人,在当天下午4时左右,这些人带着发令枪改制的火药枪、枪刺、腰刀等凶器,直奔雷蒙时装店。

佟俊森知道刘涌负气离开后不能算完,必来报复自己,但他关心他的洋服店,无法离开,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和妻子呆在店里,果然不出所料,刘涌带着一群人来了。佟俊森被杨建国的人截住,众人—陈拳打脚踢之后,刘涌用枪对着佟俊森说:“老五,跪下!”这时,一个歹徒用战刀向佟俊森头部左侧砍来,佟俊森将头一偏,正巧刘涌的枪也响了,子弹没打在佟俊森的头上,却击伤了他的左肩。佟俊森倒地,陈文斌、杨宪亭等人用刀砍他的头、臀、腹、腿部,致其头皮裂伤,颅骨骨折,左膝关节腔开放性砍伤,右侧尺神经损伤。后经鉴定,法医认定佟俊森头部的损伤为轻伤,左下肢、膝关节处损伤为重伤,伤残程度达6级。佟俊森当时被砍得昏迷过去,直到在医院经医生抢救才苏醒过采。

刘涌与佟俊森素无仇怨,可是,他在帮助别人殴打对手中,不仅亲自出面恶语威胁,还纠集打手上门行凶、其凶狠嚣张实在令人咋舌。由此可见,一年多后,他又制造了“10·6”持枪袭警案件并非偶然。

打伤佟俊森后,刘涌怕佟俊森也找人对他报复,当晚就通过张凡找吴静明,以及回佩学、宋建飞、杨宪亭等十多人聚集在他位於津桥的家里,人人携带猎枪、枪刺等凶器严阵以待。单是刘涌家的酒柜上,就放了两支双筒猎枪备用。

韩孺的厄运

大约晚上21点,“那边”的一个人打来电话,说:“不打了。”

对方挂“免战牌”,说明“服了”,刘涌这次争回了面子,脸上好不荣光,于是让众人撤走。但佟俊森被打成重伤,此事毕竟没有完。佟俊森提出了医药费等索赔要求,刘涌、杨建国也怕事情闹大而愿意私了,不让佟俊森报案,于是双方进行了讨价还价的谈判。傅俊森要4万,杨建国说:“多了没有,我只能出两万。”刘涌说:“那两万我拿。”这样,由一个姓王的在中间几次往返说合,最后将4万元现金交给佟俊森,佟俊森给打了收条,这件事便划上了句号。

4万元的“赔偿”无法弥补佟俊森在精神、身体和生意上的损害,他出院后就去了外地,他的洋服店过不久就关门了,他治伤、疗养前后花了十多万元,身体落下了残疾,至今行走艰难……

1997年4月的—天,与佟俊森同样的不幸遭遇降到韩孺身上。

那天,和平区税务局王征领着太原街大世界眼镜城老板尚宝成到百佳商场找刘涌。王征说尚宝成是他的亲戚,他开的“大世界”眼镜城与韩孺开的“金犀宝”专卖店相邻,韩孺把空调主机安到了“大世界”的窗下,把脚匾也挂到“大世界”这边了。尚宝成找韩孺交涉,被韩孺打了……刘涌认识王征,凡星在执法机关、金融单位任职或工作的朋友,他都格外看重。

听完王征和尚宝成的讲述,他明白了,这是看他在太原街有“名望”,请他出头说合一下这件事。

“韩孺我认识,我给你说说吧!”刘涌颇为自信地说,“你们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吗?”

尚宝成说出了韩孺专卖店的电话号码。

刘涌拿起话筒,拔通了,接电话的正是韩孺。

“我是刘涌。”刘涌首先报了自家大号,“我说韩孺,你干啥呀?都在一条街上做买卖,互相照顾点。你把空调、牌子都挪过去,别打仗了了!”

其实,韩孺只同刘涌见过面,与他并不熟悉。他见尚宝成找了人出面说话,只好应了声:“行。”

刘涌放下话筒,自负地对王、尚二人说:“我给你们说完了,解决了,回去吧!”

王、尚二人连声表示感谢,告辞了。

次日下午13时许,刘涌与吴静明、宋建飞、张建奇、段连江等人在饭店喝酒,尚宝成又找他来了,说他与韩孺的矛盾不仅没解决,双方又发生了口角还动了手。

刘涌一听来了气,感到韩孺太不给他面子,当即给韩孺打电话,质问道:“韩孺,我是刘涌,你怎么把尚宝成打了?”

“打了能怎么的?”韩孺没服刘涌,顶了一句。

“他是我朋友,你打就不行!你来一趟,我和你谈谈!”

“我现在没时间,明天可以过去。”

对方几句话,叫刘涌很感意外。他原以为,凭他的“威名”,一说出来就得让对方惧怕几分,没想到这个韩孺居然小瞧了他,不把他放在眼里,他怒气陡生,忙问:“我叫不动你呀?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

“我在和平交警二队办事呢……”

“好,你等着我!”刘涌是个火爆性子,酒喝不下去了,对—桌人说:“有急事,走,跟我去一趟!”

吴静明、宋建飞、张建奇、段连江几个人在一旁听得明明白白,更知道刘涌的意思,没费二话,出去打车直奔五里河。

正在和平交警二队办事的韩孺的确不了解刘涌,而且将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

他以为刘涌不过是要同他谈谈自己与尚宝成发生纠纷的事,没想到别的,因此他不仅在电话中告诉了刘涌在哪里,而且当刘涌说“你等着我”这样明显带着威胁语气的话后也没离开。

刘涌等人一阵风似的乘车来到和平交警二队新楼,进楼里找了一圈儿,没见到韩孺,以为他说了谎。刘涌从楼里出来,看见院里站着3个人,其中一个很像韩孺,便喊了一声:“韩孺!”那个人答应一声转过身来,果然是韩孺。刘涌把他叫到交警二队门外,几个打手也跟了出去。

刘涌伸手撩起韩孺的上衣看了看,防备他带了什么东西。提起空调、牌匾的事,

两人的话越说越说不到一块儿,刘涌大怒,“你不知道小尚是‘罩’着的吗?”

韩孺说:“不知道,这事你管不着……”

话没说完,刘涌猛然给了韩儒一拳。刘涌动手就是信号,吴静明、宋建飞等人一齐过来打韩孺。韩孺往交警二队院里跑,刚进门口,段连江把他绊倒了,其余人上去拳打脚踢。吴静明掏出刀,朝着韩孺左腿扎了一刀,韩孺一翻身,吴静明又朝他肚子扎了两刀……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公安机关门口,刘涌带领一伙持刀歹徒对人行凶,真是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韩孺倒在血泊里,刘涌和众歹徒逃离了现场。案件发生后,韩孺的哥哥韩耘出面向刘涌交涉,要求赔偿20万元。刘涌说:“我把派出所刘宝贵的腿打折了,也没赔那么多。”

打砸服装档

刘涌派人找韩耘,提出给“三五万”的,并要请韩耘吃饭、被韩耘拒绝了。刘涌怕韩孺他们报案,经与尚宝成商议,由尚宝成赔偿了十来万元,双方私了。私了,使刘涌再—次逃过了法律的追究。

刘涌头上的众多“光环”之中,有一个虽然不大但却很“实用”的,叫做和平区私企协会副会长,同时他还是太原街管理办公室副主任。

既然刘涌身兼这样两个职务,就该为维护私企业主的合法权益及币场经营秩序作出贡献。那么,刘涌是怎样身体力行的呢? 1998年5月的一天发生在如平区“沈阳春天休闲广场”商场里的事情,做了最好的注脚。

那天下午,在沈阳街34号档日做服装生意的刘志兰正和邻近档口一个卖化妆品的女服务员说话,突然闯进来3个男子,贼眉鼠眼地四下看了看,其中一个比较瘦的人对刘志兰说:“就你家呀……”说完,从上衣怀里掏出一把片刀,挥刀往挂着的服装样品上一阵乱砍,把那些服装砍得尽是口子。起初刘志兰被这3个人怪异的举动吓愣了,随即很快醒悟过来:这是坏人!她朝外面喊:“快叫保安!”仅一分钟工夫,他们砍坏了价值2180多元的服装,然后逃跑了。

在这之后,厄运降临到北京街45号档口做儿童服装生意的丁文杰的身上。她正和女服务员小李在卖货,突然进来3个男子,其中一个说:“就是她家呀……”说完,他们拿出片刀,把墙上悬着的儿童服装都砍坏了。丁文杰怒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家伙说:“要不是看你俩是女的,早就连你俩一块儿砍了!”吓得了文杰和小李浑身直抖,不敢吱声。3个歹徒用片刀砍坏了十多件服装,又将档口玻璃一脚踹得粉碎,扬长而去,事后计算直接经济损失达1070元。

3名歹徒是谁?他们是宋建飞、刘凯峰和刘凡。那些在商场目睹了这两起打砸行

为的业主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指使这几个歹徒作案的,竟然是身为和平区私企协会副会长、太原街管办副主任的刘涌。那天,在人民银行沈阳市分行工作的王传正到百佳自选商场找刘涌,说他在“抗阳春天休闲广场”里有个亲戚经营服装生意,被邻近—个档口的业主给打了,问刘涌认识不认识这个商场的负责人姚辉。

刘涌说:“姚辉我认识。”

“你能不能和姚辉说—说,把那个业主从商场撵走?”

“行、我跟你去。”刘涌当即答应,信心十足。在他看来,凭他的名气与面子,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刘涌和王传正走进商场办公室,见到了姚辉。刘涌讲了刘志兰打砸另一家档口的经过,要求将她从商场清除出去。姚辉听完,略作沉吟,面现为难之色,说打架这—类的事他管不了,应该找公安派出所处理。刘涌碰了个软钉子,一赌气和王传正回来了。兴冲冲满有把握地去,灰溜溜毫无结果地回来,这使他感到脸面无光,在朋友面前掉价了。

他决定还是靠老办法来办这件事,于是找了宋建飞、刘凯峰、刘凡,指着王传正对他们说:“这是我朋友。他亲戚在休闲广场卖服装被人给砸了。一会儿你们去看看,把砸他亲戚家的人的床子也给砸了!”

为什么还要砸第二家呢?宋建飞和刘凡都不明白,但既然刘凯峰让去砸,肯定他从刘涌那里领到了指令,尽管去砸好了。于是,继刘志兰的服装档日被砸之后,丁文杰的儿童服装档口也被砸了。原来,丁文杰的档日被砸另有缘故。

那天下午,丁文杰的档日来了一男一女,要求退回几天前买的儿童服装。丁文杰把那服装接过—看,衣服已经褪色,便解释说:“这衣服已经穿过了,不能退。”那个女人坚持非要退不可,和丁文杰吵了起来,丁文杰说:“就是不能退,你要找谁找谁去!”那个女人威胁说:“好,你等着吧!”气呼呼地走了。工夫不大,刘军进来了。他是和平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业主们背后都管他叫“刘三”。

刘军讲来后,二话不说,伸手就要拿丁文杰的兜子。丁文杰对刘军平素的“德行”有所了解,反应很快,先把兜子拿过来收起来了,说:“我的兜子,你看啥?”

刘军恼怒地看着丁文杰,说:“别以为你有点钱,就怎么的了!”临走,刘军用带威胁意味的口气说:“你等着!”丁文杰感觉出,刘军此次来捣乱与刚才她没给那个女人退货有关。

丁文杰却不知道,她的档口被砸不仅与那个女人退货有关,更与藏在后面的刘涌有关。砸她和刘志兰的档口,都是刘涌授意的。

档口被砸后,刘志兰向太原街派出所报了案,丁文杰也到设在“休闲广场”的阵控队报了案。

接待丁文杰的还是那个刘军,屋里还有几个人。刘军用别有意味的目光看着丁文杰,那意思似乎在说:“看,我的‘预言’应验了吧?”

狐假虎威

“我的档口让人砸了。”丁文杰说。

刘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嘲弄地捂着屋里的人说:“你看看咱们这屋里的,有没有砸你档口的人?”

丁文杰说:“没有。”

“这还没算完呢!”刘军根本不受理丁文杰的报案,又“预言”说:“你的档口以后还得出事!”

丁文杰气得说不出话来。难道对她用这种嘲弄和威胁语气说话的人是人民警察?

我们纳税人养活了他,他不仅不履行应尽的职责,反倒用这种态度对待被害人?

丁文杰转身离开了那个屋子。

歹徒的打砸恶行和刘军的包庇行径激起了丁文杰等业主们的强烈不满,在硬纸板上写了“警匪一家”四个大字贴出来以示抗议,影响极坏。业主们的抗议吓坏了刘军,他给刘涌报了信,刘涌赶紧给姚辉通电话。后来,经过做工作,业主们才取下了写那四个字的硬纸板。这就是刘涌这位和平区私企协会副会长、太原街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的“业绩”。

1998年9月22日午后,百佳自选商场里的办公家走进一位不寻常的害人。

说这个人不寻常,因为他是一位公众人物——沈阳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白而为(小白)。

百佳自选商场举办开业两周年庆典时,白而为被邀请去做主持人,他还主持了刘军的结婚典礼。所以,他与刘涌是熟悉的。白而为这次来找刘涌,是他自己有一件烦心的事,请刘涌帮忙。作为电台节目主持人的白而为,在市场经济大潮卷来时下海经商。1996年7月,他介绍同学周维杰与天津“罗伦特”物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史凤贤认识,建立了进口欧洲复合木地板批发业务关系,由史风贤供货,周维杰销售。后来,“罗伦特”由高洪雁承包经销。这期间,产生了经济纠纷,史凤贤委托

白而为向周维杰催讨3万多元货款,但接手后的高洪雁一直未付。另外,史风贤鉴于高洪雁不再卖“罗伦特”木地板,要求高洪雁更改罗伦待装饰材料经销中心的企业名称。由于这两件事一直没有解决,白而为与高洪雁发生了激烈争吵。据白而为讲,他还收到了匿名恐吓电话。

白而为今天来找刘涌,就是希望借他的力量迫使高、周二人就范,一还款、二改名。

刘涌热情地接待了白而为,听他把事情激愤地讲了一遍后,自负地笑了笑说:

“这事好办,不用我出面,我给你找几个人去吧!”

刘涌想的是,白而为是电台主持人,大小也算沈城一个名人,何况他还为自己办过事,这个忙一定得帮。

当时,吴静明、宋建飞、董铁岩、李志国“四大金刚”,还有刘风、刘凯峰等人都呆在“百佳”,闲得难受。刘涌把吴静明、宋建飞叫进办公室,指着白而为说:

“大哥有点事,你们去给办一下。”

小白把情况对吴、宋二人讲了一遍,然后说:“你们去吓唬吓唬他们,把钱和牌子给我要回来。”

宋建飞说:“行,我们跟你去一趟!”

白而为出去打车,人不少,打了三辆出租车。吴静明对那些人说:“二哥让我们帮白大哥去一趟,走!”

一声“走”,八个人加上白而为都上了车,由白而为带领来到了罗伦待装饰材

料经销中心,车停下了。白而为下车后指着说:“就这家,二楼!”他没有进去,在马路对面观望事态发展。

八个人在吴、宋二人带领下,雄纠纠地走进地板店。会计邢恩勤一见来了这么多人,那架势不像谈业务的,就迎了上去。

吴静明问:“你们高经理在吗?”

“有什么事,跟我说行吗?”

“我们找高经理谈业务,做广告!”

不等邢恩勤有所反应,前面几个已经上楼了,楼下还留几个。

前面四个人进屋后,直奔里间。有人老练地先把电话线拽断了。室内有一个短

发年近四十的妇女。

宋建飞用于一指:“你是不是姓高?”

被问的正是高洪雁。她见来者不善,机灵地说:“经理不在,有什么事?”

“你把名片拿出来!”

“没有名片。怎么了?”

“怎么你妈X!”宋建飞野性十足,“认不认识小白?”

“认识。”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吗?”

刘涌恋爱了

“不知道。”

吴静明骂道:“妈的装糊涂!看你是个女的,今天不动你。告诉你们经理,我们是替小白要钱来了,限3天之内把事情办明白,牌子也换了!”

宋建飞说:“我们这次来是客气的,下次来就不这样了!”应该承认,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是在按白而为说的“吓唬吓唬就行,别动手”的嘱咐去办的。可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中年男子。情势便急转直下。那个人是周维杰,进屋后间:“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

“什么怎么回事?”刘凯峰叱道,“出去!”

这帮歹徒也许记着“吓唬吓唬”的叮嘱,也许面对一个女人有些犹豫了,他们没有动手。及至见到周维杰在一边搭话,宋建飞阜就手痒痒了,骂声“怎么你妈X”,顺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烟灰缸向周维杰头上砸过去,打在他的右脸上,顿时度破血流。

宋建飞一开砸,其余几个也拿起打火机、玻璃瓶向宁勇砸去,把他拽到外间拳打脚踢,还有人喊:“扎他!扎他!”向他前胸划了一刀,直到将他打昏,血迹斑斑地倒在沙发上失去知觉……

外间打,里间就开确。高档花瓶、落地花瓶、计算器、铝合金玻璃窗等等都被砸坏,高档的写字台也砸出了坑。

刘涌豢养的“四大金刚”凶猛非常,他们闹起来岂是“吓唬吓唬”就能满足的?

打砸完后,8名歹徒迅速撤离,乘坐出租车回到“百佳”。宋建飞向刘涌复命说:“白哥的事办完了。”“好!”刘涌大加赏识。事后刘涌接到了白而为的电话,向他表示感谢,刘涌的感觉好极了。白而为作为一个知名度较高的公众人物,实在不该借助于一个黑社会犯罪集团的头子,靠威胁与暴力达到索债的目的。由于他的过失,给别人造成了伤害,也有损自己的形象,他对此深深感到懊悔。

刘涌的女朋友申丽姝比他小8岁,长得端庄秀丽,酷爱音乐。刘涌搞边贸,盖商场,在寸土寸金的中街中据一席之地,做服装和鞋的生意,在商界小有名气了。他不仅有能力满足女友在物质上的欲望,而且不管生意怎样忙,还陪着她去歌厅。迪吧,轻歌曼舞。

申丽姝最爱去的一个地方,是位于南湖的“水上乐园”夜总会。胶洁的月光下,碧波荡漾,树影婆娑,舞厅里一对对情人相拥共舞,这一切都使年方19岁的申丽姝着迷。

申丽姝最爱听丹东籍的男演员宁勇的歌,他是辽宁歌剧院的,有较高的知名度,常和毛阿敏、毛宁等“走穴”演出。那一阵每天晚上,他都来到“水上乐园”伴唱。申丽姝最喜欢听他演唱的《冬雨》。

《冬雨》是台湾歌星齐奏原唱的一首歌,那伤感、阴郁的歌词,深沉、哀婉的曲调,使申丽姝听得如醉如痴。在她看来,宁勇唱得不比齐秦差。齐奏远在天涯海角无缘一见,宁勇可是站在眼前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不过,刘润做生意太忙了,每天他要到五爱街、鞋城、中街、太原街……满世界地到处跑,有时还和他那些“社会朋友”在酒店里吃喝到很晚,所以不能总陪着申丽姝出来。在这种情况下,申丽姝就约上小宋等一两位女友一起去“水上乐园”。通俗文艺的盛行,使无数少男少女成了追星族,狂热地追求他们心目中的偶像,申丽姝也不例外。虽然正与刘涌热恋,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心中保留一份对自己喜爱的歌唱演员的倾慕。这完全是两回事清。

忌恨宁勇

一天晚上,申丽姝又和小宋到“水上乐园”听歌。当宁勇唱完《冬雨》后,申丽姝鼓起勇气,给宁勇送去一只花篮。就这样,宁勇认识了这位常来听他演唱,爱穿白衣裳的姑娘。其实宁勇与刘涌互相认识,刘湘的表哥是宁勇的邻居。

那一阵,第二届全国青年运动会正在沈阳举行,到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宁勇在“二青会”闭幕式上有任务要他演唱大会主题歌,9月12日就要彩排。对宁勇来说,这是他人生与事业上的一次难得的机会。宁勇忙得很,但他仍然参加排练、到夜总会唱歌两不误。改革开放初期,先富起来的是“官倒”和商人,那一阵还轮不到搞艺术的,每天晚上宁勇只能骑一辆旧自行车从家里来到“水上乐园”。

一天晚上,申丽姝和小宋到“水上乐园”听歌,遇见了刘涌和几个朋友也在那里。时间太晚了,刘涌撵她们回家。刘涌说有事,让她们自己走回家。

当她们走过广场时,遇到了唱完歌骑着自行车回家的宁勇,后面还带了个男青年,从她们身边过去。“宁勇!”申丽姝喊了一声。宁勇停下来,看见是她们,笑了。

几个人正兴高彩烈地说着,刘涌从南面快步走来了。他追上申丽姝,要送她回家。

当他看见和申丽姝谈话的那个男子是宁勇时,脸色一变,站得很不自然,对申丽姝吼道:“怎么还不回家?快走!” 夜色中,宁勇没有发现刘涌双眼喷射出的怒火。

刘涌对宁勇忌很,怀疑他对自己的恋人不怀好意;刘湘对申丽姝猜疑、认为她对自己不忠。申丽姝为什么总往“水上乐园”跑?最应受到怀疑的就是这个宁勇。

9日9日晚上,刘涌兴冲冲地又来到申丽姝在马路湾附近的家,可是申丽姝却没在,出去了。他等到很晚,她也没回来。刘涌猜测,她一定又去“水上乐园”听那个宁勇唱歌去了。他很气愤。姓宁的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呢?他用歌声勾去了

申丽姝的魂。莫非他对她心怀不轨?

当天夜里,申丽姝果然又和两个女友去了“水上乐园”,听宁勇唱歌。听了几首歌后,几个女友走了,只剩下申丽姝一个人。宁勇不唱完,她是不会离开的。

宁勇歌完唱,已经很晚。宁勇担心路上不安全,离开“水上乐园”后,把申丽姝送到她家附近就分手了。刘涌对她的晚归大发雷霆,完全迁怒到宁勇身上去了。刘湘的怒火越烧越旺。他既要给宁勇一点教训,又要他断了对女友的“非分之急”,这两者只能有一个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狠狠地打他一顿。

刘涌的性格是什么事情一旦作出了决定,紧接着的就是行动。他等不了很久,

第二天就要对宁勇实施惩罚。

要说打人,肯帮刘涌忙的“社会朋友”多的是,当时正在光陆电影院商场里做买卖的宋建飞是首选人物,此外还有离南湖不远开大亨酒店的姜铁刚,以及姜铁兵、张俊民、陆宏武等人。如果刘涌是一对一的打宁勇也算一条汉子,偏偏他这个人就爱打群架。

如果刘涌给宁勇几拳、打几个月光,起一个警告或报复的作用。偏偏他这个人恨起谁来就要把谁打个残废或死。所以,他叫来的那些个个都是打起来不要命的人。

9月11日下午,刘涌和宋建飞来到大亨酒店。刘涌问姜铁刚:“人来没有?”

姜铁刚说:“一会儿就到。”原来,张俊民、陆宏武等人都显姜铁刚帮刘涌联系的。姜铁刚让服务员打开包房的“卡拉OK”,说:“你们先玩会吧,唱唱歌!”

刘涌喜欢唱歌,而且唱得不赖。于是他和宋建飞选了几支平素拿手的歌,敞开嗓门儿唱了起来。不久,他们就将对一位有较深造诣的歌唱演员施以血腥的暴力,可此时此刻在动手之前,他们却蛮有心情用歌声消磨行凶前的一段时间,用歌声“酝酿”犯罪前的“情绪”。找来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有六七个。傍晚5时许,他们打车来到离“水上乐园”门口稍远一点的地方等候。

等了一阵,果然看贝宁勇像往日一样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宁勇到了“水上乐园”,把自行车放好,姜铁刚朝他喊了一声,就和刘涌走了过来。

宁勇答应一声,转身看是刘涌。他以为刘涌领来了朋友,要他带进舞厅。没想到那个人显得异常亲热,过来就把他的脖子搂住了。

宁勇一愣。素不相识的人,怎么刚一见面就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呢?但有刘涌站在一边,宁勇没有往别的方面多想。搂住宁勇脖子的人是姜铁刚,他用这个动作使宁勇无法脱身。他以为宁勇不认识刘涌,介绍说。“这是刘涌,他找你有点事。”

大打出手

刘涌让姜铁刚松开手,然后拽住了宁勇的胳膊,说:“我和你说点事。”

宁勇说:“过去谈吧!”

“不用。走,咱们到那边去。”

舞厅门前人太多,显然不是动手的地方。“水上乐园”南面有一座“迷宫”的

娱乐性建筑,旁边是一条胡同,夜间罕有人迹。为了事先不暴露,宋建飞等人没有露面,隐在暗处。宁勇心里有点毛。什么事值得这么诡秘呢?姜铁刚那次笑肉不笑的表情和反常的动作使他感到蹊跷,刘涌出奇的郑重又使他产生了警觉。但此时他已身不由己,只好跟着刘、姜二人来到“迷宫”那条小胡同里。

刘涌笑着挽住宁勇的胳膊同:“我女朋友这几天来没来?”

“来过。”宁勇说,“7日那天你对象和8个女的来过,前天又和两个女朋友来的……”

“那天她怎么回去那么晚?”

“那几个一起来的走了之后,你对象没有走。时间太晚了,我顺路送了她一段……”

宁勇如实地讲了当晚送申丽姝回家的经过,因为如果他不讲,申丽姝也可能对刘涌讲的,那样显得就不好了。望着宁勇,刘涌怒火加妒火搅混在一起,顷刻间变成了就要爆炸的危险物质,在他胸中上下翻腾。妈的,我的女朋友哪天来、来几个人你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为什么对她那么注意呢?去“水上乐园”玩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单单送她回家?

“你对象、你对象”,既然你明明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还要和她套近乎?

你小子安的什么心?……

宁勇讲完了,担心舞厅伴唱时间已到,急于回去,便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呀?”站在一边的姜铁刚早已从刘涌脸上看出火候,他反倒嫌刘湘有点婆婆妈妈的。

不就是打这小子吗?废那些话干什么?宁勇话音刚落,姜铁刚冷笑道:“什么事,就是要打你一顿!”话完拳到,姜铁刚一个“电炮”狠狠打在宁勇的右眼上,刘涌朝宁勇身上狠踹。一见开打了,隐在附近的那几个人也冲过来,对宁勇拳打脚踢。

宁勇先是身子靠墙蹲在地上,后来被打倒了。有个人嫌这样打不够劲儿,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对宁勇喊:“你起来!起来!”照他背部狠狠打去。

宁勇血流满面,大声呼救。刘涌喝令宁勇跪下,说:“今天打你,你喊也没有用!”说完,又朝宁勇身上狠踹几脚。眼看把宁勇打得一动不动了,又怕被行人看见报警,黑暗中说声“走”,这些人都撤了,回到大亨酒店。

宁勇被打得昏迷过去,过了一会儿有了知觉,他强忍剧痛爬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沈阳军区总医院,医生紧急进行抢救。

2000年11月9日,办案机关请专家对宁勇伤残程度进行鉴定,结论为:宁勇因外伤性脾摘除,致残程度为五级。宁勇被打伤摘脾的消息传开后,社会舆论哗然。“二青会”闭幕式上的主题歌参演者临时易人,更为这一案件的谜团增加了神秘色彩。一位受到群众喜爱、声誉较高的歌唱演员,为什么被人打成重伤呢?一时间,种种传闻随之而起,各式各样离谱的绯闻充斥其间。宁勇在身体遭受了极大的伤害与痛苦之后,名誉与形象上也蒙受了不白之冤。

此案已经在公安机关立案,宁勇的妻子态度坚决,要求政法机关严惩凶手。案发次日,公安机关就抓捕了张俊民、陆宏武等人。刘涌打电话给铁西区法院的一个姓赵的熟人,向他请教解脱之术。姓赵的法官说:“没事,我认识宁勇的媳妇,我找她把这件事平了,你先躲几天再说吧。”刘湘按照赵法官的安排,躲到了法官在

农村的一个亲戚家。

宁勇被打伤后,说客盈门,前往他家为刘涌求情、要求私了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政法机关的人。宁勇感到纳闷儿:说情的人通常是熟人或朋友,为什么来了这么多公安局、法院的人呢?这些人,有的劝他私下调解,有的还语含威胁:“申丽姝还说你对她怎样怎样了呢,你能说清吗?”

刘涌的母亲也多次来找宁勇求情,连说带笑地对宁勇说:“现在刘涌有家不能回,生意不能做,只有你能救刘涌了。只要你答应私了,我就让刘涌回来……”刘母把刘涌说得很可怜,似乎刘湘在打伤宁勇后有所悔悟了。真是这样吗?

事实完全相反,刘涌不仅没有丝毫悔改之意,而且在继续加害宁勇。他在案发后不仅拒不自首投案,反而逼迫申丽姝出具伪证,对宁勇进行诬陷。

刘涌打完宁勇后,有一天,他到申丽姝家,对她说:“你先写个材料,公安局找你时你就这么说……”

刘涌向申丽姝说了要她写的材料的意思,编造了许多情节。如果按照他口授的内容来写,宁勇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玩弄女性的流氓。

诬陷被害人

申丽姝倾慕宁勇的才华,喜欢听他演唱的歌曲。可是现在,刘涌让她把毒汁和

粪水往宁勇身上泼,她在精神上当然是痛苦的,不忍的。但鉴于她与刘涌的恋爱关系,慑于刘涌的淫威,她还是屈从了。申丽姝按照刘涌的授意,先后写了一长一短两份事情经过的材料。这两份材料所写的内容大致相同,都是写宁勇怎样对她挑逗、勾引,欲行不轨。

刘涌等人打伤宁勇一案发生在9日11日,为什么刘涌让申丽姝在两份材料后面写

的日期却是9目6日和9日9日,也就是要让人们认为材料是写在打人案件发生之前呢。

这是刘涌精心构造的一个假象。他让申丽姝这样写,就可以“证明”宁勇调戏、勾引申丽姝在前,他打宁勇在后,从而为他打伤宁勇制造借口,逃脱罪责。刘涌的商人脑瓜在制造假证上也不同凡响。

刘涌逼迫申丽姝写的这两份材料,把宁勇描绘成—个流氓、恶棍、无赖。然而,明眼人一看便知,材料中破绽百出,通篇都显谎言。

这是两份彻头彻尾的伪证,是刘涌在毒打致伤宁勇后,又向他射出的两支毒箭。

这两份‘材料”,后来经刘涌交到了公安机关。编造的谎言是短命的。11年后,当申丽姝坐到刘涌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专案组工作人员面前,看到当年自己亲笔写的两份《事情经过》材料时,不禁感到愧疚,“刘涌打完宁勇后,有一天到我家找我,说:‘宁勇出事了,将来公安局得找你,你先写个材料,公安局找你时你就这么讲。’我就按刘涌的说法写了两份材料。其实我写的与事实不符,我也不如道刘涌把这两份材料交给了公安局。”

刘涌知道,打伤宁勇的案子怎样了结,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被害人的态度。所以,他一面在背地里制造假证诬陷宁勇,一面由母亲出面去向宁勇求情,并动员所

有的“关系”对宁勇进行游说或威胁。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把这个案于私了、“摆平”,使他逃脱法律的制裁。面对刘涌暗中发动的这些攻势,宁勇感到左右为难。

按宁勇的本意,他和妻子都要求公安机关惩处刘涌等涉案犯罪人员。他们深知一个无端受到一群歹徒恶意毒打,致腹腔积血3000多毫升、脾脏手术摘除这样重伤的人,竟然愿意与打人凶手私了,使其免受法律制裁,这是一种耻辱。犯罪分子逃避了法律制裁,也给社会留下了隐患。更何况,宁勇当时的艺术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前程不可限量;可是自被打成重伤后,事业中断,人成残疾,心灵痛苦,名声受损,妻子也在一年之后和他离了婚……这些难道是给几万元就能弥补的吗?

可是,如果不接受调解,宁勇也有难言之隐。他是外地人,在沈阳没有根基,形单影只,难与刘涌对抗;他从那些游说的人口中知道了刘涌的父亲是法院干部,自卑感就更大了。加之,刘涌在此期间继续对他及家属进行威胁,当着他的面说:“我能让你站着进来躺着出去!”更感到了压力。于是,他只好违心地同意此案由公安机关做调解处理。“摆平”之后,刘涌到公安机关“自首”,作了经济上的赔偿。有了这份调解协议,刘涌和那些打手们又可自由自在地招摇过市,胡作非为了。在刘涌看来,中国的法律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奈何不得。

刘涌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被粉碎后,专案组的工作人员专程赴丹东看望了宁勇。宁勇虽然年仅40,但身体极度虚弱,一脸病容,他躺在床上接待了客人。他无限悲愤地说,自从十多年前被刘涌等人打成重伤后,身体状况—落千丈。除了脾摘除、腰外伤造成肾出血,基本上是个废人了,不久前又做了腰椎骨肩盘摘除手术,出门都要坐轮椅。他气愤地说:“刘涌毁了我一生,我的损失是无法用金钱弥补的。他害的人大多了。如果当初在刘涌还没成气候的时候就追究他的责任,不至于发展到今天成为一个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的头子。对于我的案子,我坚决要求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公安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规定》第七条第二款规定:“在刑事诉讼中,上级公安机关发现下级公安机关作出决定或者办理的案件有错误的,有权予以撤销或变更,也可以指令下级公安机关予以纠正。”沈阳市公安局根据这一规定,干2000年7月17日正式撤销和平区公安分局当年对“9·11”刘涌、宋建飞、姜铁钢、陆宏武、张俊民、姜铁兵等人将被害人宁勇打成重伤一案的调解处理,决定对该案重新立案侦查。刘涌等人欠下的血债,总是要还的!

人们从刘涌重伤一位演员的案件中可以了解其暴虐、凶狠的性格,而这一案件的发生并非偶然。3年后在他家中发生的另一起血案,说明他即使对合作经商的伙伴和朋友,也是残酷无情的。

2000年7月11日被沈阳市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8月10日经沈阳市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罕见地提审,再审改判死刑立即执行。2003年12月22日被处以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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