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2014年12月,一位43岁的女子来到西安的空军军医大学(第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西京医院),对专家表示,要给女儿移植子宫。
2015年4月,医院通过了她的手术申请。
2015年11月20日,中国首例子宫移植手术,在空军军医大学空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西京医院)开始,母亲甘愿把自己的子宫移植到了女儿杨华的腹中,未见排异,手术获得圆满成功。
四年多后的2019年的1月20日18点19分,同一家医院的产科病房里传出一声啼哭,孕妇杨华在西京医院妇产科顺利产下一个男婴。
次日中午,西京医院召开记者会,博士研究生导师陈必良在会上自豪地宣布:“中国第一例、也是全球第十四例‘添宫宝宝’在中国诞生,这不但是医学奇迹,也是爱的奇迹!”
母亲为什么要移植子宫给女儿?这样生下的孩子算是谁的?符不符合伦理道德?要想回答这个问题,还要从头说起。
1993年,21岁的陕西安康市女子周春红(化名)生下一名女婴,取名杨华(化名)。
周春红姊妹四个,自己是最小的那一个,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出生后就被送到外婆家,7岁时才回到父母身边,她的孩提时代,得到的母爱很少。因此,周春红发誓要让自己的女儿得到更好的母爱,为此,她辞去了工作,在家专门伺候孩子。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20年过去了,杨华出落成一个大姑娘,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楚楚动人。
看到女儿健康成长,母亲周春红也喜上眉梢。可是她心里有两个谜团,一直没有解开。
一是自己十三岁就有了初潮,当时非常恐惧,还为此向母亲忧心忡忡地咨询过,按理说现在孩子们营养都很好,应该比自己当年还要更早,可女儿却始终没有跟自己提过这事。
周春红心想,这也许是现在的女孩早就来了吧,她们课外书看得多,无师自通,不愿意跟自己说而已。
二是跟杨华一起长大的女孩,都开始恋爱,先后有了男友,出双入对,有的甚至已经结婚生子,唯独自己的女儿20岁了,还是孤身一人。
女儿17岁那年,倒是谈了一个男朋友,两人从初中时就开始交往,他们感情很好,形影不离,没有一天不见面,可是一年后,两人突然分手,不知何故。从那之后,女儿再也没有恋爱过。
眼看女儿一天天长成大姑娘,周春红越来越担心,询问女儿为什么不恋爱,女儿总是讳莫如深,顾左右而言他。
慢慢地,周春红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个大大的疑惑,她想起了一件事,便越发断定:
女儿应该从来没有来过例假。
很简单,她在自家卫生间,从来没有见过女儿用过那种女性护理产品,哪怕是一点点使用的痕迹。
想到此,她感到一阵阵地自责,女儿上学后,自己开始为工作忙碌,对女儿的关心越来越少,连这样的事也会忽略,真是太傻了。
女儿正在护理学校上学,一周回一次家,这个周末,母子见面后,周春红单刀直入,上来就问女儿有没有来例假,女儿一听低下了头,眼圈开始发红。
周春红一看,便明白了,女儿竟然真的没有来例假呢。
她随即带女儿到大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让她目瞪口呆:女儿没有阴道,也没有子宫。
相信很多读者看到这里也是一阵咂舌,难以置信,其实,这种病一直存在与特定女性群体中,只是因为每5000人才会有一例,概率很小。另外,它还是一种隐私,即便是得了这种病,患者也羞于启齿,因此大多数人没有听说过。
这种病在古代叫做“石女”,一般用这个词来称呼先天没有生殖器官的女性。
“石女”一般分为两种,即所谓的“真石”和“假石”。
杨华的病属于“真石”,属于先天性的阴道缺失或者阴道闭锁。
它是什么原因造成的?1、染色体异常;
2、雄激素不敏感综合症;
3、孕早期感染某些病毒或弓形体;
4、母亲孕早期使用雄性激素、抗癌药物、反应停等。
对于这个结果,杨华一点都不意外。
她又不是古代女子,智商也没有一点缺陷,作为一个现代女子,又是卫校出身,她难道连基本的生理卫生知识也不具备吗?
当之前的初恋跟自己分手的时候,杨华已经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了。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早已上网查过了,只是她不想告诉母亲,怕母亲难过,让母亲为自己担心。
因此当诊断结果出来后,杨华的心情比较平静。
可是周春红却无法释怀,心情非常沉重,充满悔恨和自责。她感觉自己对女儿太漠不关心了,要是多一点关爱,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知道。
检查的时候,医生就不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怎么才来,太不应该了。”这话像重锤一样,敲击着她的心,更让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如果自己早点发现,起码能对女儿多一点关爱吧。
从那之后,周春红有了一块心病,那就是女儿的这个“人生大事”。
女儿现在没有子宫,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这意味着她这辈子不能像别的女孩一样恋爱结婚、生儿育女,没有未来、没有幸福。这让自己于心何忍呐,势必成为自己一生最大的遗憾,最深的愧疚。
就在周春红自责难过的时候,新的状况出现了。
卫校有个叫刘大力(化名)的男孩,从杨华入学的时候就爱上了她,对她倍加关怀,无微不至。
杨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怕耽误了人家,有意疏远他。但是她越是这样,刘大力越是对她念念不忘,呵护有加,发誓非她不娶,哪怕为此打一辈子光棍。
杨华无奈,就当众拒绝他:“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看上你的。”
可人家刘大力照样对她好,甚至还写了血书:”除非你嫁人,我才会死心!”
不仅如此,刘大力天天给她打饭,给她送书,周末送她到车站,周日到车站接她,风雨无阻。哪怕杨华在同学们面前给她难堪,他也毫不介意。
同学们见刘大力对杨华一往情深,就给他出主意,让他到杨家去,主动出击。
一个寒风呼啸、雪花漫天的周日,刘大力满身是雪地出现在杨家。
周春红听了对方的自我介绍,立刻明白了一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前的小伙子憨厚老实,英俊魁梧,心意诚恳,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可女儿已是这个样子,不能让对方享受到爱情的甜蜜,也不能为人家生儿育女,怎么能耽误人家的青春?
她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人家,而杨华也躲到了朋友家,场面非常尴尬。就这样,小伙子在家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不见杨华回来,非常有礼貌地告别。
刘大力走后不久,杨华就回到家里。其实杨华早就回来了,她听见刘大力在屋里说话,就躲在门外的角落里,等他走后,才敢回到屋里。
看到女儿后,周春红非常难过,悲从中来,杨华也看着刘大力远去的背影,怎不伤感,娘俩抱头痛哭。
周春红泣不成声地说:“小华,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要是对你多一点关心,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程度!”
第二个周末,刘大力又来了,在经得女儿的同意后,周春红向小伙子说出实情,无论自家多苦,都不能耽误了人家小伙子。
周春红满以为,听完真相之后,小伙子一定会知难而退,各求心安,可刘大力却坚定地说:“伯母,我考虑清楚了,既然我爱她,那么这都是上天的安排,我能坦然接受这一切。”
周春红听了苦笑一下,她觉得小伙子是一时冲动,过几天就会热情降温;杨华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性是爱的基础,无性的爱是不存在的。
让周春红母女没想到的是,刘大力在学校对杨华的表现依旧如故,过了一周后,他再次登门拜访,重申了自己的立场,海枯石烂不变心!所以,杨华的困境也是他刘大力的困境,他要陪杨华一起面对困境,一起把人生之路走下去。
周春红母女并没有因此而坦然接受刘大力,她们不想耽误人家一辈子。
再说,即使刘大力接受,人家父母也不会接受这个事实。
刘大力则诚恳地说:“我爸妈已经知道详情,他们尊重我的选择,不然的话,我不会来的。”
听了刘大力的话,周春红母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久后,两个年轻人的爱情长跑到了终点,刘大力终于和杨华喜结良缘。
如果故事就这样发展下去,虽然感人,但结果毕竟是苦涩又不圆满的,可是不久后发生一件事,让故事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
有一天,周春红上网时,无意中看到一则新闻,说像杨华的病现在可以医治,那就是再造阴道,移植子宫。这样的话,不但可以享受爱情,还能生儿育女,有当母亲的权利,人生就完美无憾了。
这则消息像黑夜里的灯塔,让她看见了亮光——自己为什么不能将子宫移植给女儿?
2014年11月,周春红立即到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附属医院,即西京医院,找到专家咨询。
妇产科主任陈必良告诉她:“这则新闻的确是真实的,子宫不但可以移植,还可以生育,两个月前,全球首个"移植子宫"内孕育的婴儿已经在瑞典出生 。”
周春红说:“我比女儿大20岁,但我身体健康,请问,我的子宫可以移植给她吗?”
陈必良说:“国外还有死人子宫移植成功的先例呢,只要移植者身体健康,卵巢功能和雌激素水平正常,那么移植过来的子宫运作起来没有问题,孕育胎儿当然也是可以的。”
医生的话就像一粒定心丸,让周春红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为女儿做出牺牲。
杨华听了却死活不同意,她是学医的,明白子宫可是人体中不可或缺的器官,切除后的副作用特别大,比如容易患上焦虑和抑郁症,容易出现失眠多梦、记忆力减退、心情低落的症状。
如果母亲为了她将身体搞垮的话,她会愧疚一辈子。但周春红早已心如铁石,要弥补自己的愧疚,苦苦哀求女儿。
最后,杨华终于同意了母亲的决定。
妇产科主任陈必良教授得知他们的决定之后,决心要尝试子宫移植手术。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全中国都没有一例。
陈教授凭什么敢做?因为“艺高人胆大”,早在2012年,西京医院便走在全国前列,开始了相关研究。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是在山羊间进行子宫移植,取得了成功,同时在手术、麻醉,及抗排斥反应等多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对陈教授来说,做这样的手术是水到渠成,成功的把握很大。
但由于捐赠子宫者是接收方的母亲,这就涉及到伦理问题,比如,生下来的孩子是谁的?
周春红母女首先向伦理委员会提交手术申请,表面捐赠属于自愿,母亲放弃利益申请,放弃对新生儿的所有权。
伦理委员会审理之后认为:手术使用的是杨华的卵子,她丈夫的精子,孩子只和杨华、刘大力有血缘关系,跟其外婆没有伦理关系。
至此,手术的其它障碍已经消除,只等手术实施了。
2015年间,专家们为杨华进行了两次阴道成形术。之后,专家通过辅助生殖技术得到了杨华和其爱人的受精卵,冷冻起来,为后续孕育子女做好准备。
尽管之前西京医院在山羊身上做移植很成功,但在人身上做,这毕竟是第一次,所以专家们也不敢掉以轻心。为确保手术成功,西京医院成立多科室知名专家,组成了专家组,进行了多次论证研究,制定出严密的手术方案和发生意外的应急预案。
在此之前,医院也向周春红母女如实告知了手术风险。第一,即使做了移植手术,也不能保证杨华就能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完成怀孕生产,这项手术全世界毕竟只有12例,最早的外国“添宫宝宝”诞生于几个月前,中国是首例,所以移植后究竟能否生育,还是未知之数。
第二,在怀孕前的三个月里,妇女需要服用免疫抑制药,以保证植入子宫的稳定,可能会对未来的胎儿造成一定的影响,须有心理准备。
第三,由于宫移植仅仅是将子宫器官的血管与被移植者进行结合,并不能连接神经系统,杨华即使怀孕,也不能感知到胎动,只能等待瓜熟蒂落,自然分娩。
在母亲的鼓励下,杨华早已经下了决心,对此已有足够心理准备。
2015年4月,医院通过了周春红母女的手术申请,决定由陈必良教授主刀手术,以他为中心,成立了子宫移植手术的专家组。
2015年11月20日,在经过充分准备之后,西京医院妇产科等11个学科、38位专家协作,同时站在了手术台上,为杨华和妈妈同时展开手术。
经过14个小时的持续战斗,移植手术顺利结束,但还不能算是彻底成功。只有子宫匹配杨华的身体,没有出现排异反应,手术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两天之后,一切正常,杨华移植过来的子宫成功顺利成活,周春红的身体也恢复很快。三天后,西京医院向全世界宣布:中国首例子宫移植手术,成功!
2018年6月,刘大力夫妇的冷冻胚胎被放入子宫内,开始孕育。十个月后,中国首例“添宫宝宝”在万众瞩目中呱呱坠地。
这是科学的奇迹,又何尝不是爱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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