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一梦未曾醒,都是红楼梦里人。
导演王扶林选中了《红楼梦》,也相中了欧阳奋强来饰演贾宝玉。
欧阳奋强做梦都想参与《红楼梦》的拍摄,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演贾宝玉。
为了演好性格活泼、俏皮乖张的贾宝玉,他在剧组一待就是三年。
为此和初恋异地恋长达三年,10年恋爱长跑结束后终于将初恋娶回家。
儿子的早夭却成为他与妻子一生的痛。
欧阳奋强的人生,就如同他所饰演的贾宝玉一样,曲折离奇。
一、
1963年,欧阳奋强出生去成都的一个普通家庭,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父母都在粮店工作,在那个年代算是不愁吃喝,却和表演没有任何关系。作为家中长子,父母希望他努力奋斗,一生坚强,为他取名欧阳奋强。
几年后,妹妹出生,欧阳奋强也上了小学。
他学习上按部就班,成绩并不突出。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长大后,欧阳奋强也许会顶着父母的职务,成为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一个偶然的机会,电影《春潮急》选择在成都拍摄。
导演看中了欧阳奋强的娃娃脸,让他在剧中出演一个角色。
尽管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小角色,却给12岁的欧阳奋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自此,燃起了欧阳奋强对光影世界的浓厚兴趣。
欧阳奋强决定成为一名演员后,就行动起来。
此时,六大制片厂之一的峨眉电影制片厂招人,就在他家附近。
那时,做演员很难看到出路,不如去找个铁饭碗。
父母很快否定了欧阳奋强的想法,一致认为儿子至少应该读个高中。
欧阳奋强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决定了就要坚持到底。
父母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他去报名。
就这样,14岁的欧阳奋强,满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成为了峨眉电影制片厂的一员。
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电视机是十分稀缺的家用电器。
此时,欧阳奋强家里还没有电视,想看电视,只能步行十几分钟,去川剧团的一个叔叔家。
一台9英寸的老式黑白电视,饱含了那个年代人们的全部乐趣。
不仅是欧阳奋强,还有街坊邻居的孩子们,十多个人围在电视机前,大开眼界。
那时,国产剧并不多,欧阳奋强追赶着潮流,看了很多外国电视剧集。
他最喜欢的,就是《加里森敢死队》,失足青年参军成为英雄的故事,令欧阳奋强热血沸腾。
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出演这样的角色,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脑海中还常常浮现出电视剧里的情节和人物。
不过,欧阳奋强也很清楚,长着一张娃娃脸演英雄,难以令人信服。
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国内也能拍出这样的热血电视剧。
二、
很快,欧阳奋强的愿望不仅实现了,还超额完成。
1982年,命运终于眷顾了他。
此时,四川电视台正在筹拍台里的第一部电视剧《杨小亮》。
导演是后来的影视圈大佬,韩三平。
此人后来担任中国电影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一职。
还是两部主旋律献礼大片的总导演。
不过那个时候的韩三平,刚从场记转为导演,这是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
最开始,欧阳奋强并不是男主角,他饰演的是男主角的好友波波。
正式开拍后,韩导发现,饰演杨小亮的演员完全被旁边的欧阳奋强盖住了风头,配角太抢戏了。
只一天,导演就决定换演员,欧阳奋强凭实力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个男主角。
欧阳奋强没有让大家失望,仅6集的电视剧《杨小亮》在四川当地播出时,深受大家喜爱,甚至还被送往央视,在全国范围内播出。
能够当上主要,欧阳奋强既兴奋又激动。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依旧在坐冷板凳,根本没有适合他的角色。
欧阳奋强所在的峨眉电影制片厂的演职人员中,已经有了多位成名大腕。
有饰演武松的祝延平;
饰演骆驼祥子的张丰毅;
现在的婆婆专业户,当年的大花潘红;
还有凭《弯弯的石径》成名的“女儿国国王”朱琳。
他空有一腔对演戏的理解和热情,却无处安放。
此时的欧阳奋强不知道机会在哪里?未来在哪里?只要有角色,不论什么样的角色,他都愿意演。
他不知道当年选择走这条路,究竟对不对。
有时候,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至少掉到了欧阳奋强头上,而且他接住了。
1982年,央视决定拍摄四大名著,让王导从中选一本来拍。
王导当时想得很简单,三国和水浒都是大场面,武打戏,不好拍,西游记就更难了,红楼梦都是文戏,应该很好拍。一拍脑袋,就选择了红楼。后来才发现,要拍好红楼,真的很难。
筹拍《红楼梦》的消息,很快吸引了全国人民的目光。
1983年,《大众电视》刊登了红楼梦全国选角的新闻。
一石激起千层浪,谁不想演红楼梦,欧阳奋强也不例外。
还没来得及高兴,欧阳奋强就泄气了,那么多的名演员,怎么轮得到自己呢?
不久后的一则新闻,又点燃了他的希望。
《红楼梦》的主角不会找已经成名的明星,而是在全国范围内选择新人。
1984年,第一期电视剧《红楼梦》演员培训班,在北京圆明园顺利开展。
可是,直到第一期培训班结束,女演员们都定得差不多了,贾宝玉还不知道在哪。
王扶林导演急得不行,有人向他建议,用女演员反串饰演贾宝玉,被一口回绝。
临近开拍,被逼无奈,剧组只好偷偷在一个小报上刊登了“希望宝玉来报名”的广告。
就在欧阳奋强已经彻底死掉参演《红楼梦》的心思时,第二期学院班开班的消息传来了。
他内心除了受到刺激外,还没意识到《红楼梦》将成为自己一生中避不开的话题。
三、
1984年7月6日《新民晚报》登出了《谁人饰演贾宝玉》的消息,引来数万人报名。
欧阳奋强只看到了热闹,他依旧认为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谁知道,第二期学院班也结束了,谁演贾宝玉,还没定下来。
周围的人问王导:“在您心目中,贾宝玉的人选究竟是什么样的?”
王扶林表示,他要找的宝玉,应该是一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身高太高了不行,最好是专业演员,有表演经验,如果有戏曲的底子就更好了。
这些条件,条条指向欧阳奋强。
在电影《虹》中和欧阳奋强有过合作的张玉屏,立刻想到了他。
此时,邓婕饰演王熙凤已是板上钉钉了,王导去四川寻觅演员,他专门找到邓婕,让她一定要带欧阳奋强去见导演。
欧阳奋强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看完电影回到家中,茶杯下压着一张写有红楼梦导演要见他的纸条。
他以为是做梦,想了又想,他还是觉得不可能,而且第二天还有外景拍摄。
就在欧阳奋强准备睡觉时,父亲听到他回家的动静,出来看看。
了解事情经过后,父亲建议他:去见识一下也好。
有了父亲的支持,欧阳奋强终于鼓足勇气去见导演。
导演见到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穿着随便,说话紧张的毛头小伙。
这让苦苦找演员又满怀期待的编剧周岭很是失望。
可是,聊着聊着他们发现欧阳奋强的眼里有光,既有他们需要的年龄感,个子也符合要求。
最终,主创团队提出要他去北京参加试镜。
1984年7月12日,欧阳奋强踏上了他的梦想之旅。
到了剧组,带上头套,化上妆后,他觉得感觉来了,走路都自信了不少。
试镜结束后,更是充满了“如果我不行,其他人更不行”的豪情。
坐着头等舱回成都的欧阳奋强,安心拍完了《女炊事班长》最后的戏份,等来了做梦都不敢想的角色。
和女友道别后,欧阳奋强再次踏上了去往北京的旅程。
这次的心境不同于上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而是怀着忐忑的心情,准备正式拍摄。
自此,红楼梦的最后一个演员终于进组了。
也许是欧阳奋强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也许是作为家里的老大,本就比较成熟,最开始的拍摄并不顺利。
他扮演的贾宝玉不像曹公笔下的宝玉,倒像是贾政喜欢的宝玉。
为了给欧阳奋强减压,导演既不要他读原著,也不要他排小品,就在剧组里大玩特玩。
当再次出现在镜头前时,宝玉被欧阳奋强演活了。
《红楼梦》一拍就是3年。
3年来,欧阳奋强几乎没有时间回成都陪女友,两人的感情全靠书信维持。
1987年,此剧在央视播出,几乎是万人空巷,引发众人热议。
拍完《红楼梦》后,当大部分人都想留在北京时。
欧阳奋强却觉得在遍地都是星星的北京,太容易被人遗忘。
他想转行,不做演员了。
一方面他觉得一生有“宝玉”一角色足矣,任何的角色都无法再超越这个经典,另一方面,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受制于外形,做演员的发展前景不会很大。
他在峨眉制片场的六年演员生涯里,就很难遇到适合自己的角色。
当他想演青年时,导演觉得他是个娃娃脸,当他想演少年时,导演认为他的气质过于成熟,没有稚嫩感。
高不成又低不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一部戏接着一部戏的演。
这是欧阳奋强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生阶段。
他从《红楼梦》的导演王扶林身上学会了如何做人,拍摄《红楼梦》的经历影响了他的一生。
四、
回到成都后,欧阳奋强结束了和女友的异地恋。
早在18岁时,欧阳奋强就在剧组认识了康莉。
那时,康莉是女主角,欧阳奋强只是个路人甲。
可这个路人甲偏偏对女一号情有独钟。
当时的欧阳奋强尚且年轻,又接不到什么戏,几乎一无所有。
靠着一张谈理想,谈信仰的嘴追到了大美人。
康莉最开始没有考虑过欧阳奋强,在与他长时间的接触中,发现这个人很上进,可以托福终身。
每天的拍摄结束后,两人就在一起聊天,二人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就在恋情进展十分顺利时,康莉将欧阳奋强介绍给自己的父母,却遭到父母的坚决反对。
康利的父亲当过兵,思想非常传统,不希望女儿的另一半,是看不到前途的文艺工作者。
欧阳奋强初次见老丈人时,十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出,饭也不敢多吃。
康莉的父亲爱和他聊过去打仗的经历,欧阳奋强为了讨老丈人欢心,总用一双前程的眼睛看过去,不住的点头。
实际上他根本听不懂对方讲的河北话。
1991年,已经导演了多部电视剧的欧阳奋强,终于抱得美人归。
1992年,凭《山梁上的太阳》斩获“飞天奖”等多项大奖的欧阳奋强,却迎来了人生的至暗时刻。
这一年,妻子康莉怀孕了,他接手了一部新剧。
本来,上半年拍完一部讲述山村教师的电视剧后,他就准备不再接戏回家陪妻子待产。
在台里的强烈要求下,下半年,他又接了一部戏。
本来计划,电视剧完成后就临近妻子的预产期,可以安心回家陪妻子待产。
谁知变故来得太突然,妻子早产了,生下一个男孩。
妻子住院期间,欧阳每天天还未亮,就被接到剧组拍戏,直到晚饭过后才回到医院。
甚至有几次12点才收工,回到医院大门紧闭,他只好翻墙进去。
除了晚上守着妻子,欧阳奋强完全帮不上什么忙。
后来,欧阳奋强觉得这样做实在太愧对妻子,自己完全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可是作为导演,他又不能抛下整个剧组。
思来想去,只好请剧组里上了年纪的女同志,轮班去医院陪护妻子。
家中添丁,本是件大喜事,再忙再累,欧阳奋强都觉得值得。
可是老天偏偏给了他一个虐文男主的剧本。
孩子出生一个月后患上了重症性肺炎,因为孩子是早产儿,病情越发严重。
最后,孩子是在欧阳奋强的怀里离开的。
责任心强的欧阳奋强强忍悲痛,将妻子带到工作的地方,一边工作一边陪伴妻子。
那一段时间,妻子就如同行尸走走肉一般,什么话也不说,整天发呆。
直到1996年,女儿欧阳雯鑫的到来,才使得夫妻二人渐渐走出阴霾。
在那之后,已是实力派导演的欧阳奋强一部戏接着一部戏,一直拍到了现在。
妻子既是工作上的搭档,也是生活中的贤内助。
欧阳奋强工作上比较急躁,容易发脾气,发完又会后悔。
工作上的统筹与安排,都是妻子协助他完成。
因为为了拍好戏,他几乎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
家中大到买房买车,小到修马桶、换灯泡,都由妻子一手包办。
妻子的付出,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执导了一部又一部优秀的作品。
女儿也从中戏导演系顺利毕业,开启了演员之路。
如今的欧阳奋强,历经沧桑的脸上已看不到“贾宝玉”的影子。
他时常感叹,人生最大的遗憾是:自己拍了那么多电视剧,没有一部能够超越《红楼梦》的高度,他最成功的角色还是宝玉。
红楼一梦渐消逝,却问,有谁不是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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