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期的乾隆帝,凭借天资聪明、勤奋好学,获得康熙帝和雍正帝的赏识,得以进入皇宫学习和生活,日后还被秘密立为了储君,最终登上了皇帝宝座。但是,作为一位政绩显赫的皇帝,乾隆帝的出身问题在他死后却成为历史谜团。
对于乾隆帝的出生情况,《清皇室四谱》是这样记载的:
雍正十年世宗赐号“长春居士”,后尝自号“信天主人”,七十后自称“古稀天子”,又自称“十全老人”。为世宗第四子,其初次序实为第五。康熙五十年辛卯八月十三日子时生于雍亲王藩邸。母王府格格钮祜禄氏,即孝圣宪皇后。
按照以上记载,康熙五十年(1711)八月十三日,乾隆帝出生在北京的雍亲王府邸(即今雍和宫),生母为雍亲王胤禛的格格钮祜禄氏。然而奇怪的是,这位自称“十全老人”“古稀天子”的乾隆帝,野史和笔记小说却对他的出生地以及生母是谁提出了疑问,并紧咬住不放,最终演绎出“草房之谜”和“龙凤交换”两个故事,以此来说明乾隆帝生母是汉人,他是汉人之子。后来,又经过野史的宣传和小说家的记述,以及史学大家的考证,使得原本离奇古怪的传说变成了“有据可查的史料”。——这就是历史上的乾隆帝身世之谜。
下面,就来简单介绍一下“草房之谜”和“龙凤交换”两个故事是怎么说的。
第一个故事:“草房之谜”,是将乾隆帝的出生地点指定在了承德避暑山庄,说其生母是一个叫李金桂的汉族打杂女仆。这个故事是这么说的:
康熙四十九年(1710)五月,按照惯例,康熙帝率领众皇子及文武百官,乘车骑马,浩浩荡荡开进了承德以北的木兰围场。方圆六百里的木兰围场,又分为大小七十二个小围场,康熙帝率众在此展开了一次具有多重意义的围猎活动。九月初,围猎大军转到了离热河不远的阿格鸠围场。
一日黄昏,年轻体壮的皇四子胤禛带领几个随从正在追捕小的野兽,忽然在一片山野密林中发现一头梅花鹿正在引颈狂奔。胤禛冲上前去,从容张弓搭箭,对准鹿的头部一箭射去。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哀号,梅花鹿倒地翻滚,痛苦不止。当胤禛一行人飞马赶到时,鹿已气断身亡。胤禛立即命令随从恩普砍下鹿角回营登记,并将温热新鲜的鹿血用随身携带的野餐用具接住,咕咚咚地喝了下去,然后打马回营。
岂料刚刚翻过一个山头,胤禛便觉胸中一团欲火熊熊燃烧起来。随着马背的上下颠簸,这团欲火越烧越旺,越烧越烈,烧得胤禛浑身发热,面红耳赤,气喘不止,连连呼叫要水。这正应了《红楼梦》里贾宝玉所说的“女人是水做的”那句话,此时只有女人的身体才能解决胤禛的焦渴。随从恩普见到主子难受的样子,知道这是刚才那碗鹿血在作怪,正在暗暗着急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几间低矮的草房子。于是飞马上前,借着暮色,隐约可见有一个穿红色服装的人正在草房子前走动。忠心主子的恩普立即有了主意,他掉转马头来到胤禛的面前,大声对胤禛说:“我看王爷是口渴了,速跟我来,到前边的草棚去饮茶!”此时的胤禛已被欲火烧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痛苦万分,听到这话,顾不得许多,立即打马跟着恩普向草棚奔去。
在恩普的小心搀扶下,胤禛头昏脚轻地下了马,朦胧之中,见到菜园子中有一女仆正在收拾菜地。刹那间,胤禛心跳加速,血脉发热,眼冒绿光,大有把这女人吞下肚都不解渴的感觉。恩普把胤禛扶到草房中等候,独自快步跑到那女仆面前,大声疾呼:“我家王爷正在房中焦渴,速去侍茶,快去!”那女仆听罢,不敢怠慢,立即快步跑进草房。
这时天色已近迟暮,晚霞开始消退。虽然外面尚有光亮,但草棚之内却黑乎乎地难辨东西。那女仆进得屋来刚要点灯,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倒在地上,女仆还未及反应,已被胤禛将衣裤撕掉,爬了上去……
待胤禛雨散云收、身心俱悦之后,才想起点灯照看一下给自己泄火帮了大忙的女人,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使他呕吐出来。只见这个女人身体肥大,脸上疤痕累累,相貌奇丑无比,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那样子真像一头没了毛的白肥猪。胤禛恼怒得“哼”了一声,愤然上马离开了这里。返回途中,胤禛越想越恼,越恼越恨,看到恩普得意的样子,他终于把一肚子的怒火发泄到恩普的身上,趁恩普不注意的时候,一鞭子将恩普连人带马打入悬崖,才算解了一点心中之恨,又使得这事再无第二个人知道了。可怜的恩普对主子耿耿丹心,最后竟落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此事很快就被胤禛忘却。
第二年夏初,胤禛再次随父皇康熙帝巡幸塞外驻跸于承德时,一年前发生的这件事却在行宫中沸沸扬扬传播开来。原来,那个被胤禛强行交欢的女仆叫李金桂,时年二十七岁,是一个在避暑山庄狮子园种菜干粗活的汉族女仆。因娘家早已无人,自己又因在宫中救火,烧伤了面貌,一直未找到称心如意的婆家。但想不到胤禛的一次泄欲,竟使她身怀有孕,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这事自然瞒不住身边的姐妹,于是事情很快张扬开来。
身为王爷、具有爱新觉罗氏高贵血统的皇子胤禛,竟然和出身低贱的女仆有了鱼水瓜葛,自然是违犯了宫中禁令,有失皇家尊严。一向以多谋慎重著称的胤禛听到风声后,也没了主意,在后悔无药却又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得向自己的舅舅、时任内务府总管大臣的隆科多求计。
隆科多在惊讶之余,亲自将李金桂提来密审。一通软硬兼施的手段过后,李金桂一口咬定肚子里怀的就是四阿哥的种。隆科多听后,先是欲将李金桂密谋处死,以杀人灭口,但转念一想,此事已为许多人所知,倘若李金桂被杀,不但不能灭口,反而更会成为一大新闻在宫中沸腾起来,对皇四子胤禛和自己都没有好处。无奈之下,他将此事密报给了胤禛的生母、自己的姐姐德妃乌雅氏。经过姐弟俩一番周密的思考和反复的掂量,决定先将这个孽种生下来再作计较。
于是,李金桂不但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还于康熙五十年(1711)八月十三日,在自己被强暴过的草房内秘密生下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刚一出生,立即被隆科多和其姐德妃用移花接木的方法,将其秘密送到了雍亲王府,让胤禛的格格钮祜禄氏抚养,对外言称是钮祜禄氏所生。据说这就是所谓清宫文档记载“母格格钮祜禄氏”背后的隐秘。
弘历在雍亲王府渐渐长大,天性聪颖,敏而好学。弘历十二岁时,胤禛在圆明园“镂云开月”为康熙帝预祝寿辰,弘历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皇祖父。因弘历熟记诗书,展现了自己聪慧好学的一面,康熙帝对弘历格外喜欢,命带回宫中抚养。
此后康熙帝巡幸避暑山庄时,弘历是少数几个随行的皇孙之一。而弘历居住的狮子园,则是康熙五十一年(1712)赐给胤禛的住院。原来,“鹿血攻心,草房得子”的丑闻,康熙帝早已得知,但碍于后宫德妃及太后的讲情说和,索性把狮子园赐予了胤禛,以平息外界对于此事的传论,狮子园的各种仆人自然成为胤禛的仆人了,也就谈不上什么乱伦宫闱之说了。狮子园中夹杂着的草房与园内诸多美景格格不入,但因父皇早有交代,胤禛也不敢将其拆掉。至于弘历的生母李金桂,也因有康熙帝“好生待她”的金口保佑,免遭毒害,但名号则根本与她无缘。
某日午后,弘历在侍从小厮四狗儿的伺候下练习骑马,因口渴找水,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草房。但面对亲生母亲端上的玫瑰汤圆,弘历除了大加赞赏外,剩下的也就只有“吃”了。听说母子见面不相识,心中有鬼的胤禛知道后,深恐露出事情的真相,严令弘历以后不准四处游玩,要老老实实在书房读书。
弘历当上皇帝后,改元乾隆。为替父补过,开恩释放了嫡亲十四叔、已被雍正帝囚禁了十年之久的允禵,并对十四叔尊礼备至。在一次乾隆帝的生日宴会上,允禵因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后吐了真言:“皇帝的寿辰,本应在热河过的。”乾隆帝事后细细品咂,始知话中有话,于是起了疑心,经再三追问,才知道自己“另有生母”。
乾隆二年(1737),乾隆帝巡幸避暑山庄时开始认母,封李金桂为太妃,并在草房对面修亭悬匾,亲自手书“护云”二字,意为“长护慈云,以示孝母”。此后,才有乾隆帝多次奉太后东巡、南巡之事。
第二个故事:“龙凤交换”,把乾隆帝说成是陈世倌之子,说乾隆帝的父母皆为汉人,言外之意是说清王朝自乾隆帝开始已非满洲血统了。这个故事是这么说的:
雍正帝当亲王时,常年无子,在诸位皇子对储位的争夺中处于劣势。府中有一绝色佳人,即雍亲王侧福晋钮祜禄氏,备受宠爱。美人一朝受宠怀孕,便天天烧香磕头,祈求菩萨赏她个儿子。当时,有一年过半百的朝廷内阁大臣陈世倌与雍亲王十分要好,恰巧夫人也喜得身孕。陈夫人与雍王妃亦十分投缘,平素常在一起闲聊,两人细细追思受孕时间,竟相差无几。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出乎意料的是,陈夫人喜得贵子,而雍王妃却生了个千金,无法为自己的夫君争夺储位助一臂之力。对此,看到自己的丈夫忧愁的样子,雍王妃也整日愁眉紧锁,茶不思饭不想,郁郁寡欢。
这一切都被身边的一个奶妈李妈妈看在眼里。精明的李妈妈为博取主子的欢心,经过几个昼夜的苦思冥想后,终于大着胆子为主子献上了一条奇计。王妃听后,顿时眉开眼笑,立即拿出一锭金子交给李妈妈,让她一手操办,并言称只要此事办好必有重赏。
李妈妈在重赏的诱惑下,怀着一颗激动不安的心来到陈府,进内室见过陈夫人,在经过一番十分真诚的恭喜后,言称其主子雍王妃也生了个男孩,并代表王妃邀请陈夫人带孩子去王府相见叙喜。陈夫人见王妃如此惦念自己,深受感动,便答应孩子满月后定带孩子前往王府请安。
满月刚过,李妈妈在府中未见陈夫人抱子前来,无奈之下,再次来到陈府看个究竟。此时,陈世倌正在夫人身边,言称夫人身体不适,待过几日再到王府请安。李妈妈惟恐夜长梦多,中途生变,于是又心生一计:“雍王妃在府上已将各种见面礼置办妥当,只等夫人携子前去,若夫人失约不往,王妃怪罪下来,老身恐无地自容。”说完,面有难色,似有不肯离去之意。
陈世倌夫妇闻听此言,也感到左右为难,两人相互对视了很久,商量道:“王妃要看的无非是老臣的犬子,不若你先抱去复命好了。”李妈妈闻听此言,内心不禁喜出望外,但表面还装着深沉,特意恭请陈府的奶妈一道前往,以便照顾孩子。陈夫人心中虽是蛮大的不乐意,但老爷已经开口,况且自己也无良策应付这位得罪不起的王妃,只好勉强点头同意,眼巴巴看着李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了陈府。
当二人来到雍王府后,李妈妈将陈府奶妈安置在下屋等候,自己则抱着孩子急如星火地直奔向王妃居住的内室。直到天色将晚时,李妈妈才从内室中出来,将一个用布包好的孩子交给陈府的奶妈,并派车将奶妈和孩子一同送回陈府。
陈夫人在府中正等得焦躁不安,六神无主的时候,见到孩子被抱了回来,心神为之一松,急忙接了过来。但当她把罩在孩子脸上的柔软丝绸揭开时,不禁大惊失色,怀中抱的竟然是一陌生女娃。陈夫人立即大声哭叫起来,陈世倌闻声闯进内室,见此情景,先是目瞪口呆,后来豁然明白过来。他接过孩子,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劝夫人道:“此事干系重大,利害攸关,千万不可声张,若是传将出去,恐祸不能免。我命中有子,上天注定不会让我绝后。现在木已成舟,只好将错就错,就此罢休吧!”陈夫人听后,虽悲愤不迭,痛苦万分,但一个妇道人家,对此也是回天无力,只好忍气吞声,自叹倒霉了。
陈世倌夫妇所生的男孩子被换进王府很长一段时间,王妃才将孩子抱与雍亲王。雍亲王见孩子白白胖胖,举手投足间都具帝王之气,心中十分欢喜,便按序列排为第四子,取名弘历。后来雍亲王即位当了皇帝,陈世倌见此,怕当年两家的秘闻张扬出去引来杀身大祸,便以“年老体衰”为由告老回乡,回到浙江海宁的老家。这个秘密在雍正朝一直不为局外人所知晓。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乾隆十五年(1750)。一天晚上,乾隆帝独自一人在宫中游荡,当他迈出月华门,正要出隆宗门时,就听见一间偏房里传出窃窃私语声。出于好奇,乾隆帝悄悄接近,打算听听宫人们在私下都说些什么消遣时光。从声音上分辨,里面一男一女,女的是自己幼年的保姆,男的不知何人,但从声音中可以判定是一年老太监。乾隆帝仔细听了一会儿,见他们说的全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宫中趣闻,甚觉新鲜,决定多听一会儿再走。
屋里这对男女聊天聊得特别投机,天南地北、宫里宫外谈个没完。乾隆帝听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忽然意识到以天子之尊偷听下人谈话有失尊严,于是决定回宫就寝。就在欲转身离去之际,忽听老太监岔开刚才的话,压低嗓子问道:“我最近听宫中张公公说,当今圣上原是陈阁老的骨血,还听说当年是你用先皇的公主换来的,这事是真是假?”
“可不敢胡说,要被杀头的。”李妈妈声音发颤,显然有些紧张。
“我只是随便瞎问一句,没有当真。”老太监说完就不再言语。但乾隆帝的心却悚然一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地听下去。
屋里沉默了好长时间,李妈妈终于憋不住了,将声音调到最低,沙哑着嗓子轻声说道:“此事到你为止,千万不要再往外传了,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不错,此事千真万确,当年俺亲手换的,连主意都是俺替皇太后想的,嘿嘿……”说到此处,李妈妈显然很是得意,兴奋之中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如今一晃四十年了,不知公主现下嫁何处,可叹俺当年白忙活了一场,如今皇上和皇太后,看着俺好像没事人一样,当年俺算白出力了……”
乾隆帝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眼前金星乱冒,差点昏厥过去,愣怔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他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此时所想的是尽快把事情真相搞清楚。于是乾隆帝急速返回了御书房,命人将李妈妈传来,当场审问起来。此时的李妈妈已知祸从口出,早已是魂不附体,瘫软在地,说不出半句话来。乾隆帝见此情形,亲自将李妈妈扶起,和言相劝。李妈妈还过魂来,战战兢兢地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乾隆帝听罢,热泪盈眶,不觉叹了一口气,叮嘱李妈妈不要声张,回去好好休息。李妈妈刚刚昏昏沉沉回到小屋,突见一根绳子在她面前来回晃悠,尾随而来的小太监冷冷地说道:“李妈妈辛苦了,圣上要我今晚将你送上西天,别怪我手下无情!”李妈妈听过当场昏死在地上,小太监未费吹灰之力就将李妈妈勒死在屋里。
处决完李妈妈后,乾隆帝直奔慈宁宫,见到太后劈头就问:“儿皇的面容何以与先皇及母后的相貌截然不同?”太后听了,陡然变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乾隆帝见此情形,心中越发清楚,不再追问,扭头回到宫中。
第二天,乾隆帝降旨,要南巡海塘。一些老臣还要阻拦,但乾隆帝全然不顾,一意孤行。乾隆十六年(1751)正月,乾隆帝坐在龙舟之上顺运河南下,一路游山川,览名胜,赏歌舞,幸娇娃,朝夜作乐,直抵苏杭。
正在家中颐养天年的陈世倌,忽闻圣驾巡幸海宁城,不惜巨资将自家的安澜园装饰得富丽堂皇。乾隆帝入安澜园下舆升座,特命陈阁老夫妇列坐两侧。开宴之时,戏班女乐,侑宴助兴,宫娥彩女,翩翩起舞。但乾隆帝却不为眼前美景所动,双眼不时在陈老夫妇脸上扫来扫去,陈老夫妇也频频偷觑天颜容貌,似有无限惊疑与隐衷。乾隆帝何等聪明,内心已知这陈家老夫妇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只是碍于君臣礼节,不好探问。筵席散罢,乾隆帝不忍离去,于是对陈世倌夫妇说道:“此园颇觉精致,朕拟在此驻跸几日,两位老人家年力将衰,免于请安,否则朕反过意不去。”陈阁老夫妇闻言心中大喜,已知儿子将自己认下,于是躬身退下。
圣驾起銮时,陈阁老夫妇遵礼恭送。乾隆帝依依不舍,徘徊不忍离去,看见陈阁老跪送在旁,忙亲自扶起,强忍泪水,握住陈阁老的手,慢慢走出中门。
南巡回京后,乾隆帝暗想:“朕是陈阁老嫡亲骨血,算是汉人了,自古汉人称帝,皆是冕旒之制。朕为当朝天子,亦应改制汉装。”于是与朝臣议及此事,有力加谏阻者,亦有附加赞成者。此事被皇太后钮祜禄氏得知,将乾隆帝传入慈宁宫,大加斥责:“你如果要改汉制,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乾隆帝受了母后一番教训,知道来明的不行,只好转入暗中进行。
一日,乾隆帝似乎是随意穿了一身古装冕旒补褂,问一位汉大臣:“看朕像不像汉人?”那位老臣听后,先是惊慌失措,继而激动得老泪纵横,于是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回奏:“皇上的确不像满人,太像汉人了!”
这两个发于塞北江南的传说故事,随着野史笔记的广为传播,最终产生了轰动效应。近些年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不断地添枝加叶,使作品更加离奇生动,然而离历史真实却是越来越远。这些故事的流传,最终引起史学家们的注意,引发史学家对此进行了大量的考证。而在考证之后,使得传闻升格为所谓的“正史”了。
笔者经过查找大量的野史小说记载发现,首先对乾隆帝生母之谜说长道短的是晚清著名学者、社会活动家、人称“湖湘才子”的王闿运。王闿运在《湘绮楼文集》中指出,乾隆帝并非是正史上所说“毓质名门”按制选入贝勒府的格格所生,他的母亲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因为家里贫穷,此女从小便开始做家务。十三岁那年,京城里正赶上宫中选秀女,前往看热闹,不知不觉中被卷入秀女行列,竟被选中,分发至胤禛贝勒府。胤禛当上亲王后,忙于政务,置妻妾于不顾。有一次,雍亲王生病,此女被派往服侍,数月后雍亲王病愈,因此女服侍有功,于是令其怀孕生下了乾隆帝。王闿运的说法遭到了熟悉清宫典制者的否定,他们指出,清宫选秀女制度森严,决不可能混进外来的普通女子。但王闿运的“异辞”还是再次引发了历史上中断已久的关于乾隆帝出身问题的争论,其争论在道光朝曾被强行制止。
嘉庆二十五年(1820)七月二十五日,在塞外巡幸的嘉庆帝猝然驾崩于热河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殿内。由于事起仓促,嘉庆帝未留下遗诏。受命撰写大行皇帝遗诏的是首席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托津及军机大臣、文渊阁大学士戴均元。两位军机大臣参阅嘉庆帝生前颁行的谕旨及其御制文字,很快草写出大行皇帝遗诏。经过新即位的道光帝肯定后,遗诏迅速颁行天下。
八月二十二日,正当道光帝奉大行皇帝梓宫自热河回北京的时候,大学士曹振镛突然上奏道光帝,指出大行皇帝遗诏的末尾有一段不可饶恕的错误之处,恭请道光帝收回遗诏并对撰写遗诏的托津、戴均元严厉惩处。
看到奏折后,道光帝顿时大惊,在“请出皇祖《实录》跪读”、“复遍阅皇祖《御制诗集》”并与遗诏一一核对之后,大为恼火。九月初七日,盛怒中的道光帝把一腔的悲愤发泄在了托津和戴均元身上,发出一道明谕,将两人赶出了军机处,下令收回遗诏,并指出遗诏中的谬误:“昨内阁缮呈遗诏副本,以备宫中时阅,朕恭读之下,末有‘皇祖降生避暑山庄’之语,因请出皇祖《实录》跪读,始知皇祖于康熙辛卯八月十三日子时诞生于雍和宫邸。”
由于“遗诏布告天下,为万世征信,岂容稍有舛错。故不得不将原委明白宣示中外”。因此,道光帝传谕福建、广东、广西、云南四省督抚,命其火速将发往琉球、越南、缅甸等属国的遗诏截留,换上重新拟定的遗诏。
为什么道光帝会对遗诏内容及拟定大臣大发雷霆呢?原来,在遗诏中,关于乾隆帝出生地的叙述,出现了重大问题。
我们先来看看修改前的嘉庆帝遗诏,末尾是这样写的:
古天子终于狩所,盖有之矣。况滦阳行宫为每岁临幸之地,我皇考即降生避暑山庄,予复何憾?
我们再来看看修改后的嘉庆帝遗诏,末尾又是这样写的:
古天子终于狩所,盖有之矣。况滦阳行宫为每岁临幸之地,我祖、考神御在焉,予复何憾?
修改前的“遗诏”,以嘉庆帝的口气说道:古代帝王死在外面历来有之,何况避暑山庄是先皇经常来此居住呢?并且我皇父乾隆帝当年就是生在避暑山庄的,所以我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而修改后的“遗诏”,意思则变为了:皇祖雍正帝、皇考乾隆帝的画像奉供在山庄,我死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按照修改后遗诏的说法,其实是回避了乾隆帝的出生地点问题。然而,由于嘉庆帝遗诏已颁发,不能有大的改动,所以就算是这样的小改动也难免令人生疑。由此可见,乾隆帝的出生地点,在清朝时就发生过争论和不同的记载。滦阳行宫位于避暑山庄宫殿区的西北,两侧是广阔的苑景区。遗诏中的“滦阳行宫”即代指避暑山庄。
对于乾隆帝出生地点,民国初年时任国务总理的熊希龄,在热河行宫见到一处茅草房,草房留在“太子园”内,与周围雕梁画栋的建筑极不协调。打听其中的原因,一位八十岁的老太监便向他讲述了草房的来历:乾隆帝的生母诨名“傻大姐”,是热河一工匠之女,在选秀女时,因缺少一个候选人,临时拉她充数。没想到后来被选上了,进入雍亲王府做粗活,因雍亲王生病,“傻大姐”实心实意地侍候,感动了雍亲王,于是令其怀孕,生下了乾隆帝。因乾隆帝出生在热河行宫的茅草房里,所以把茅草房留了下来,以作纪念。熊希龄把这个听来的秘闻当成清史告诉给了胡适,胡适则把它写进了1922年4月2日的《日记》里。这就使得这个破绽百出的故事得以“名人”的讲述加以扩编演变。
1944年5月1日,《古今文史》半月刊上发表了杂文作家周黎庵所写的一篇《清乾隆帝的出生》,该文章将原热河督统幕僚冒鹤亭的口述,以史料的形式披露了乾隆帝身世“秘闻”:
弘历之出生,鹤丈言之綦详,其说则余所未之前闻。鹤丈云:乾隆生母李佳氏,盖汉人也。凡清宫人之隶汉籍者,必加“佳”字,其例甚多。雍正在潜邸时,从猎木兰,射得一鹿,即宰而饮其血。鹿血奇热,功能壮阳,而秋狝日子不携妃从,一时躁急不克自持。适行宫有汉宫女,奇丑,遂召而幸之,次日即返京。几忘此一段故事焉。去时为冬初,翌岁重来,则秋中也,腹中一块肉已将堕地矣。康熙偶见此女,颇为震怒,盖以行宫森严,比制大内,种玉何人,必得严究,诘问之下,则四阿哥也。正在大诟下流种子之时,而李女已届坐褥,势不能任其污亵宫殿,乃指一马厩,令入。此马厩盖草舍,倾斜不堪,而临御中国六十年、为上皇者又四年之十全功德大皇帝,竟诞生于此焉。
鹤丈曾佐热河都统幕,此说盖闻诸当地宫监者。此草厩至清末垂二百年,而每年例需修理一次,修理之费,得以正式报销。历年所费,造一宫殿已有余赀,而必须修此倾斜之草厩者,若无重大历史价值,又何至于此?信如此说,弘历之生母孝圣宪皇后之福泽亦不可谓不大。弘历再番进巡中,有奉皇太后巡幸者,江南命妇,得见太后颜色,口碑流传,多谓太后之貌奇寝。太后于巡幸时,尚有赐钱之举,人各一文,得者视为奇珍,鹤丈曾于戚家见藏其一云。
首先为之考证的是台湾史学专家庄练(即苏同炳)先生,他在考证乾隆帝身世之谜时,赞同并援引了上述的说法,并同时得出如下结论:“冒因为在热河都统署中作幕宾之故,得闻热河行宫中人所传述之乾隆帝出生秘闻如此,实在大可以发正史之隐讳。”不仅如此,庄练先生根据对传闻故事的考证,写成了《乾隆出生之谜》一文和《中国历史上最具特色的皇帝》一书。他在文章和书中指出,乾隆帝生母确系热河行宫宫女李氏,出生地点就是避暑山庄行宫狮子园内的草房,并且还提供了三条罕为人知的史料,作为乾隆帝的生母李氏在草厩产下乾隆帝的旁证:
其一,《清圣祖仁皇帝实录》记载:“康熙五十年(1711)七月,皇四子和硕雍亲王胤禛赴热河请安。”据此,庄练指出,康熙帝在这年四月由北京启行前往热河行宫,胤禛并未随行,显然无意使之参加木兰秋狝。然而当七月盛夏之时,胤禛却专程前往热河“请安”,如果不是有极其重大的事情需要请命皇帝,应该没有专程前往“请安”的必要。所以,所谓请安云云,实际上正是官书记载的文饰之词。因为以时间推算,乾隆帝的生母此时正大腹便便,临产在即。康熙帝为了要确定胤禛即为蓝田种玉之人,自然要在发现之后召讯胤禛面质此事,否则胤禛为何在此时恰好有此“请安”的举动,在时间上也如此巧合呢?
其二,乾隆朝有一位御史叫管世铭,在其所著《韫山堂诗集》中的“扈跸秋狝纪事”诗中写道:“庆善祥升华诸虹,降生犹忆旧时宫。年年讳日行香去,狮子园边感圣衷。”诗后附有小注:“狮子园为皇上降生之地,常于宪庙忌日驻临。”意思是说狮子园是乾隆帝的诞生地,因此,乾隆帝常在父皇雍正帝的忌日(八月二十三日)到这里小住几天,以思怀念。据此,庄练先生认为这是乾隆帝降生狮子园的有力佐证。
其三,清朝官修的《热河志》中,专门将“草房”记于狮子园中。所以根据这一点,庄练先生又说:“考之清代官修的《热河志》,热河行宫有狮子园,乃是康熙时御赐雍正所居之别馆,园中有一处房屋,名为‘草房’而别无其他名称,殊与同一别馆中的亭台堂阁显然有异。如果说是因为‘草房’的规制隘陋,不足以登大雅之故,所以才没有被赐以专名,然则又为何要将这一不足以登大雅之堂的‘草房’专门列入狮子园的房屋记载之内,与其他赐以专名的堂阁亭台同占一席之地呢?很显然,此一‘草房’,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草房’,正如冒鹤亭所言,是当年诞生乾隆的‘草厩’也。”
为了进一步证明乾隆帝的生母是热河汉人宫女李氏,庄练先生不吝笔墨,再次从乾隆帝体健高寿入手,他在著作中写道:
清朝皇帝起家于关外的游猎民族,习俗尚武,虽富贵不忘其世代相传的骑射之风,所以在咸丰以前的各朝皇帝,不但他们自己都能驰骋鞍马,也以此教导他们的儿子。木兰秋狝,乃是清朝皇帝经常举行的狩猎活动,皇帝和皇子们一起在山岭原野之间骑马驰突,射猎虎豹熊鹿之类的野兽,虽多危险,却也是极好的武术训练。乾隆在这种生活环境中长大成人,当然能够得到很好的训练机会,从而成为一名善于骑马征战的武士,赳赳桓桓,雄伟壮健。但清朝的皇帝、皇子们虽多身体强健,却决无一人能如乾隆之寿至九十,而且垂老不衰,这就与个人的先天禀赋有关了。皇子们的先天禀赋,得自其母后妃的遗传。出身富贵之家的妃嫔,不可能有强健的身体,而惟独乾隆例外,因为乾隆之生母并非一般出生于富贵之家的妃嫔,乾隆得天独厚之处,就在这里。
除了上述之外,大名鼎鼎的台湾现代历史小说作家高阳先生也认为乾隆帝的生母是热河女。高阳先生不仅以其历史小说名扬海内外,同时还以考据著称,因此,人们送给他“考据鼻”和“历史刑警”的美誉。高阳先生在1988年写成的《清朝的皇帝》一书中,认可了庄练的考证,然后自己又举出两条证据,进一步确认乾隆帝的生母不是钮祜禄氏,而是热河行宫中一个叫做李金桂的宫女。
证据之一,按照《清会典》规定,身为皇子的亲王可封侧福晋四人,而雍亲王胤禛的侧福晋却只有年氏和李氏二人。如果钮祜禄氏确实在康熙五十年(1711)生下弘历,而且后来弘历还得到了康熙帝的赏识,那她就不应该也不可能被封为侧福晋,而其名号却一直还是“格格”,仍是低级侍妾的身份,直到雍正帝即位后才被封为熹妃。
证据之二,在清代凡是妃嫔生子当上皇帝而被尊为皇太后的,上尊号的册文中必有“诞育”二字。而乾隆帝在给钮祜禄氏上皇太后尊号和徽号时,只用相当于抚养、养育的“鞠育”说法,始终不用“诞育”二字。
庄练和高阳两位大家为了说明乾隆帝不是钮祜禄氏所生,而是热河行宫女仆李金桂生下的,指出皇宫中的《玉牒》是经过篡改的。并且,高阳按照这种思路把它写进了《乾隆韵事》和《曹雪芹别传》两本书中。其大概情节如下:胤禛在热河与李金桂“野合”后,被康熙帝知道,于是让李金桂在“草房”中生下弘历,并特批写入《玉牒》。即《玉牒》中原本应该写的是李金桂的名字,但康熙帝认为李金桂的出身卑微,于是命令胤禛格格钮祜禄氏收养。胤禛怕自己与李金桂“野合”生下弘历的丑闻传播,总想篡改《玉牒》。但这件事又很难做到,因为《玉牒》是要经过皇帝、宗人府、满汉大学士、礼部堂官、总裁官等审视的,并且还要写成两份副本,分别藏于北京的皇宫和盛京,原本则保留在宗人府。直到胤禛即位后的雍正十一年(1733),雍正帝才找到了机会篡改了《玉牒》。他派平郡王福彭担任《玉牒》馆总裁,福彭又派曹頫(曹雪芹的父亲)混入宗人府,把宗人府收藏的《玉牒》原稿内容篡改了。福彭立了大功,雍正帝授其官至定边大将军,入值军机处。这样,经过庄练、高阳这两位重量级人物的考证,使得乾隆帝出生在避暑山庄草房内的“秘闻”大有已成定论的架势。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高阳先生在写雍正帝篡改《玉牒》之事的时候,只是说把宗人府收藏的那份《玉牒》原本篡改了,并没有提及篡改放在皇宫和盛京的那两份《玉牒》。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就等同于没有篡改一样吗?所以,笔者认为,目前只能把高阳写的篡改《玉牒》那部分内容当做故事来看。
综观上述诸多的说法,无论说乾隆帝的生母是热河宫女李金桂还是傻大姐,都与避暑山庄内那处不伦不类的“草房”有关。通过查找《热河志》等有关史料知道,避暑山庄内还真的有一座“草房”,其位置位于山庄西北部狮子岭下狮子园内。狮子园是山庄旁的一座花园,原名狮子沟花园,后来由康熙帝赐名狮子园,并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赐予皇四子胤禛,作为其扈从山庄时的临时住所。此处亭台楼榭,山水林泉,景物天成。胤禛得此园后,在“待月亭”的东北方向,修建了三间简朴淡雅的草房,用以点缀园林景色和以示节俭。
狮子园之所以令人生疑,揣测臆断,无非是由于狮子园景点虽多,但由皇帝亲题匾额的却只有两处,一处是康熙帝所题的“乐山书院”,另一处则是雍正帝所题的“草房”。
对于“草房”是否与乾隆帝的出生有关,首先从时间上可以看出,乾隆帝生于康熙五十年(1711),而草房则是在康熙五十一年(1712)以后由胤禛修建的,难道乾隆帝当初是在还未建有“草房”的草地中降生的?降生以后,胤禛为了纪念和向后人宣传此事才特意建的草房?对此,不难想象,再傻的人也不会把自己不光彩不露脸的事情向外宣传并留有痕迹的,更何况还要修建一个让自己看着很闹心、还需要花钱维修的建筑。因此,这种违背常理的行为,常人尚且不为,就不要说身份尊贵的亲王了。
如果说雍亲王勾引宫女,这样的事情也不难想象:作为雍亲王的胤禛即使有着豹子胆,他也是不敢这样做的。在清朝,如果皇子勾引宫女,必定会被以秽乱宫闱论罪的。当时诸皇子谋夺储位正处在紧要关头,皇太子被废了又立、立了又废,谁也不知道这皇太子的名号能不能落到自己的头上。各皇子的党羽之间,也正在寻嫌查隙,此时行为如有毫发差池的不检点,瞬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不要说是在戒备森严的行宫、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退一步说,如果胤禛真的喝了鹿血,无法泄欲,处于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严峻形势下,老练聪慧的胤禛也断然不会做出“只图一时乐,换取一世悲”的举动,和一个奇丑无比的宫女发生关系。如果说胤禛喝了鹿血后无法控制自己,那么离山庄最近的围场也有两百余里,喝完鹿血后的胤禛也不可能策马狂奔两百里到山庄找女人发泄的。
既然以上说法不成立,那么,草房的建立也只能是美化环境和用以表示节俭了。
雍正帝的一生,尤其是做了皇帝之后,曾多次严禁奢侈,提倡节俭。所以在山庄自己的园子里建盖草房,这是出于“崇尚节俭,禁止奢侈”的考虑。众所周知,乾隆帝在历史上是一位比较奢侈的皇帝,乾隆三十二年(1767)曾翻修过“草房”,把茅屋改成瓦房,后来感觉违背了父意,很快又改回草房了。并作诗曰:
岩屋三间号草房,
朴敦俭示训垂长。
偶来却愧茨茅者,
岚霭情斯纳景光。
还有,高阳先生所说的两点证据也不是绝对的。
第一,亲王可封四位侧福晋,是在乾隆七年(1742)才有的规定,不仅雍正帝,就是乾隆帝自己做皇子时,也只有侧福晋两名,所以钮祜禄氏未被封为侧福晋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虽然钮祜禄氏后来的尊号、徽号里没有使用“诞育”二字,但在《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关于孝圣宪皇后(即钮钴禄氏)的记载中,则多次使用了“藐躬诞育”、“诞育帝躬”等说法。
不管怎样,对于乾隆帝身世的讨论,后来,由于史学家们也加入其中,使得乾隆帝“龙凤交换”身世之谜也成了研究史上的最多的考证之一。
清末民初时,有一个叫天嘏的人写了一本《清代外史》,在书中较早地记述乾隆帝是被调换来的。到20世纪20年代,近现代作家许啸天在《清宫十三朝演义》中又再次编演出乾隆帝海宁认亲的情节,这就使得乾隆帝的身世之谜得以广泛传播。
素有“武功大侠”之称的金庸先生,出于创作目的,根据传说写成了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把此说法推向了高潮,使得现在许多只知道读武侠小说、看武侠电视的年轻人,认定乾隆帝就是汉人之子。虽然金庸先生在写作之后,老老实实地告诉读者,乾隆帝为汉人之子的说法是靠不住的,这些情节只是他的杜撰而已,但这些话对于那些只顾看精彩情节的人来说,等同于没说一样。金庸先生做人做事,老老实实,但总有一些“杜撰”者,千方百计地向人们诉说这些传闻都是真实的,是有根据的。并言之凿凿地提出了诸多证据和理由,比如说乾隆帝六下江南四次驻跸海宁陈家的私园“隅园”,这就是乾隆帝“探望父母”的影射;海宁陈家有御笔“爱日堂”、“春晖堂”,这是乾隆帝为怀念生身父母的表现;海宁陈家高官迭出,是雍正帝、乾隆帝的格外照顾等。
对于上述所谓的证据和理由,著名清史专家孟森先生曾给予了反驳和纠正。他撰文指出,乾隆帝的六次下江南,是模仿皇祖康熙帝之举,但他的目的是游玩,是拿治理江浙水患做幌子而已。浙江海宁由于经常发生海潮之灾,那里也没有什么豪华的房舍,而海宁陈家世代为官,家境相对丰裕,也只有陈家“隅园”有条件能供乾隆帝驻跸。“爱日”、“春晖”两匾是康熙年间陈氏家族官运亨通时,陈元龙、陈邦彦向康熙帝求赐的两幅御笔,以向自己的父母示孝,与乾隆帝没有任何关系。至于说陈家高官迭出,受皇帝格外照顾,事实与传说恰好相反。在乾隆帝登基后不久,乾隆六年(1741),陈世倌就因为起草谕旨出错而被革职。乾隆帝还严厉斥责他“少才无能,实不称职”。如此一点不留情面,别说是传闻中的生父,就是对待普通前朝老臣也很少这样峻厉的。乾隆帝虽然四次驻跸陈家“隅园”,但并未接见陈家的后人,就更谈不上有“升堂垂询家世”这样的事了。
事实上,秘闻及小说作者关于雍正帝是为了在储位争夺中抢得上风,从而做出“龙凤交换”冒险举动的说法是很不靠谱的。因为,根据清朝皇室的家谱《玉牒》记载,弘历降生时,胤禛年已三十三四岁了,正当壮年,虽然第一子和第二子已经死了,但第三子弘时却已经八岁了,并且他的格格耿氏也正在怀孕,即将生育。他完全没必要拿自己的女儿去换别人的儿子以有利于皇位继承权的争夺,更何况还是汉人的孩子。而且,胤禛的第三女、第四女分别出生于康熙四十五年(1706)和康熙五十四年(1715),与弘历出生年份康熙五十年(1711)也不一致,根本无法用她们去“龙凤交换”。再者,没有胤禛的同意,他的王妃也不敢私自偷换他人之子。还有,按清制规定,遇有皇孙诞生,王府要立即差派人员,先到内奏事处口头上报,再由宗人府专门写折子奏报皇上,以备命名。怎么可能等上几天甚至几月还没有申报呢?如果雍亲王府已经按制按时申报新生儿生辰和性别了,又怎可能过了一月把孩子性别从女改为男呢?综上所述,就足以证明传闻的荒诞了。
至于乾隆帝穿汉人服装之事,确有此事。但这只是他从小饱受汉族文化熏陶、极度尊崇汉族文化的表现而已。遍查清宫记载,不仅乾隆帝穿戴过汉装,其他皇帝和后妃也有穿过的。至今故宫博物院还完好地保存着他们穿过的汉装和身着汉装的画像。仅凭服饰就判断其民族的种属,显而易见是过于武断了,不足以服人。
不过,这也说明,乾隆帝既非热河宫女李金桂、傻大姐和村姑所生,也不是海宁陈氏之子,只能是清宫档案里所说的“钮祜禄氏”之子,生于雍亲王府邸(即今雍和宫)。
据《清史稿·后妃列传》上对乾隆帝的生母钮钴禄氏的记载:
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四品典仪凌柱女,后年十三事世宗潜邸,号格格。康熙五十年八月庚午高宗生。雍正中封熹妃,进熹贵妃。高宗即位,以世宗遗命,尊为皇太后,居慈宁宫。高宗事太后孝,以天下养,惟亦兢兢守家法,重国体。太后偶言顺天府东有废寺当重修,上从之。即召宫监,谕:“汝等尝侍圣祖,几曾见昭圣太后当日令圣祖修盖庙宇?嗣后当奏止。”宫监引悟真庵尼入内,导太后弟入苍震门谢恩,上屡诫之。上每出巡幸,辄奉太后以行,南巡者三,东巡者三,幸五台山者三,幸中州者一。谒孝陵狝木兰,岁必至焉。遇万寿,率王公大臣奉觞称庆。乾隆十六年,六十寿;二十六年,七十寿;三十六年,八十寿:庆典以次加隆,先期日进寿礼九九,先以上亲制诗文、书画,次则如意、佛像、冠服、簪饰、金玉、犀象、玛瑙、水晶、玻璃、珐琅、彝鼎、艺器、书画、绮绣、币帛、花果,诸外国珍品,靡不具备。太后为天下母,四十余年,国家全盛,亲见曾玄。四十二年正月庚寅崩,年八十六。葬泰陵东北,曰泰东陵。初尊太后,上徽号。国有庆典屡加上,曰:崇庆慈宣康惠敦和裕寿纯禧恭懿安琪宁豫皇太后。既葬,上谥。嘉庆中再加谥曰“孝圣慈宣康惠敦和诚徽仁穆敬天光圣宪皇后”。子一,高宗。
通过以上记载可知,乾隆帝为钮祜禄氏所生。钮祜禄为满洲八大姓氏之一。据清皇室家谱《玉牒》记载,钮祜禄氏即“原任四品典仪官、加封一等承恩公凌柱女”,清朝开国元勋额亦都的曾孙女。对于这种说法,已是清史研究者和专家一致公认的定论。
然而又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并提出了新的观点。他们认为,乾隆帝的生母是钮祜禄氏,但不是清朝开国元勋额亦都的曾孙女,而是额亦都的叔伯弟弟额亦腾的曾孙女。持这种说法的有张采田先生,他在《清列朝后妃传稿》一书中叙述他是在查阅“钮祜禄氏”家系资料时发现这一线索的。而张采田先生提出的这一论点又被郭成康、郑宝凤所写的《乾隆家世之谜》一书采用。姜相顺、李海涛主编的《大清皇室史轶》中的《重仁孝优礼太后》一文也持这种观点。说乾隆帝生母钮钴禄氏的父亲是凌柱,祖父是吴禄,曾祖父是额亦腾;额亦都的儿子是遏必隆。吴禄与遏必隆为同一曾祖,满洲镶黄旗人。
其实,在清朝官方记载中,也称乾隆帝生母的祖父是吴禄,曾祖父是额亦腾。
笔者在雍正十三年(1735)十一月十三日的《清高宗纯皇帝实录》上发现有一条这样的记载:
大学士等议奏:崇庆皇太后曾祖父额宜腾、祖父吴禄,俱追封为一等公;妻俱追封公妻一品夫人;父现任四品典仪官凌柱,封为一等公;妻封为公妻一品夫人。世袭罔替从之。
上述记载中的崇庆皇太后即乾隆帝生母孝圣宪皇后钮钴禄氏,额宜腾即额亦腾。
额亦都与额亦腾,虽然是一字之差,但这却使乾隆帝生母钮祜禄氏的祖父和出身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额亦都是开国元勋,而额亦腾则是无功无职的“白丁”,并且钮祜禄氏的祖父吴禄、父亲凌柱也是“白丁”。
虽然钮祜禄氏的家族也是属于满洲“八大家”之一,但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已家道没落,与普通平民无异,其父官位也不高,家里并不富裕,长相也属一般。但即使这样,毕竟也是“八大家”中的人,所以在她十三岁的时候,被康熙帝赐给当时的皇四子贝勒胤禛做“格格”。那时的胤禛已有嫡福晋乌喇那拉氏、侧福晋年氏和李氏,当时的钮祜禄氏只不过是一个格格,即低级侍妾。康熙四十九年(1710),钮钴禄氏十八岁时,因已晋封为雍亲王的胤禛得了传染病,别的福晋都不愿亲自侍候,她便“奉妃命”日夜服侍胤禛,尽心尽力。两个月后,胤禛的病好了,服侍他的钮祜禄氏也怀孕了,第二年便生下了弘历。
虽然为雍亲王胤禛生下了儿子,但因为雍正帝当时已有了好几个儿子,他们生母的地位都比较尊贵,弘历也不是长子,所以钮祜禄氏的地位并不是特别突出。在胤禛当了皇帝后,她才被封为熹妃;当她的儿子弘历被秘密立为皇储时,因“母以子贵”,她的地位才突然上升到第二位,仅次于原配乌喇那拉氏(即孝敬宪皇后)。乌喇那拉氏死后,钮祜禄氏位居后宫首位。雍正帝死后,乾隆帝即位,尊她为皇太后。在乾隆朝又活了四十二年,八十六岁才去世。
钮祜禄氏虽然出身寒微,但品质优秀,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体魄强健,这是因为小时候就操持家务,身体得到很好的锻炼,这给她的儿子乾隆帝带来了某些特殊的遗传。因此,当康熙帝听说钮祜禄氏与一般的皇子侍妾不同时,在一次秋狝之后,曾专程来到热河的狮子园相看,见钮祜禄氏“容体端颀”后,连声称道“有福之人!有福之人!”因为选入后宫的女人大多为“名门淑女”,从未参加过体力劳动,身体未得到过锻炼,所以大多数都弱不禁风。乾隆帝的生母钮祜禄氏身体素质好,儿子的健康相对也有保障。
近年来,又有一些清史专家提出了乾隆帝的生母不姓钮祜禄,而是姓钱,其依据是一份来自清宫的《上谕档》:
雍正元年二月十四日奉上谕:遵太后圣母谕旨:“侧福晋年氏封为贵妃,侧福晋李氏封为齐妃,格格钱氏封为熹妃,格格宋氏封为裕嫔,格格耿氏封为懋嫔。”该部知道。
熹妃是乾隆帝的生母已毫无疑问,而熹妃是由格格晋封的,也是众所公认的。而这位升为熹妃的格格在最为权威的清宫档案《上谕档》里却白纸黑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姓钱。而且,在清人萧奭所编、成书时间早于《清世宗宪皇帝实录》的《永宪录》卷二中也是这样记载的:
雍正元年十二月丁卯(二十二日)午刻,上御太和殿。遣使册立中宫那拉氏为皇后。诏告天下,恩赦有差。封侧福晋年氏为贵妃,侧福晋李氏为齐妃,侧福晋钱氏为熹妃,格格宋氏为裕嫔,格格耿氏为懋嫔。
但是,在其他一些档案里却又记载熹妃为钮钴禄氏,如《清史稿·列传一·后妃》上有如下记载:
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康熙五十年庚午高宗生。雍正中封熹妃……
还有,《清世宗宪皇帝实录》里也记载,雍正元年(1723)二月甲子(十四日),谕礼部:奉皇太后圣母懿旨:“侧妃年氏,封为贵妃;侧妃李氏,封为齐妃;格格钮祜禄氏,封为熹妃;格格宋氏,封为懋嫔;格格耿氏,封为裕嫔。”尔部察例具奏。
按理,档案记载应该是不会写错的,也是史学研究最直接的依据。于是,上述档案再一次让我们陷入新的困惑:如果上述档案记载都是准确无误的话,那么,乾隆帝的生母到底是姓钱还是姓钮祜禄?是从何时由姓钱改为姓钮祜禄的?虽然现在大多数专家认为乾隆帝生母应该是姓钮钴禄,但由于至今都还存在较大争议,因此仍是一个众说纷纭的未解之谜。
乾隆帝身世的争执,一方面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当时人们反清的情绪,另一方面也说明乾隆帝的身世也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因此说,围绕乾隆帝的出身问题,产生了那么多的故事,这还真有些意思。
摘自徐鑫《乾隆帝陵历史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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