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为森，刘树森用诗说话

杨文闯

刘树森是潍坊高密人，跟莫言同乡。

刘树森是建筑工程师，却嗜好诗词。

我与刘树森相识在青岛的西海岸，恍若一个转身，已十五度春秋。他人敦厚正直，勤勉笔耕，像极了他的名字是一棵树，蓊郁成林，成就了我们君子之交的诗友情谊。

三木，乃树森兄的笔名，亦是他的网名。独木不成林，单丝不成线，树森取三木作笔名，可见他的机巧睿智，由三木可联系到树森，由树森可联系到三木，很容易因其名字记住他这个人。三木为森，森邃幽深，此木成材，栋梁多树大根深也。解读树森，木以林秀，即许多树一起才成其森林，犹如许多人一起才成其群体。森以林深，人以群分，树森用三木作为诗之代言，以诗会友，甚契合老子《道德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凡此种种猜度，这也许是树森兄取三木作为笔名的注解，或用意所在吧。若望文生义，他这笔名亦有所长也有所短，有点类似日本人名字的嫌疑，在“愤日”的国人眼里，因噎废食论，他可能被戴上“亲日派”的帽子。事实上他是不打折扣的爱国者，高密的红高粱上有他先辈鲜血的炽热殷红。这让他为“三木”纠结，忍受白眼、嘲讽或者背后的谩骂。清人张之洞在《輶轩语•语学》曰：“空谈臆说，望文生义。”意在告诫我们不能光从字面上去牵强附会，做出不确切的释义，得弄清楚事物的本来渊源，正本清源，以免误解。

羊年立冬前两日，树森兄夹裹着一阵寒风来湛园书院找我，带来由中国石油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他的《秋枫诗叶集》。抚摸墨迹犹温的他的这本处女诗集，像手捧着十月怀胎的“新生儿”，不说大喜过望，眼前悠忽一亮，其责任编辑，是学人吴文山，文山兄和著名作家张炜交好，与他偶识（树森牵线）即对脾气，这是作者与编者的一次联手，我焉有不珍视之理。

在青岛西海岸，我以为不缺的 是诗人，但像刘树森这样从青少年时代到临界知天命的30余年间，一直坚持写古体诗者，不说凤毛麟角，也是凤冠霞帔。据我所知，东西一体化的新黄岛，有明代的琅琊诗人刘翼明、明末清初的大诗人丁耀亢，他们在史册上都享有一席之地，有较高的社会威望与影响。再有现代从黄岛这片土地走出去的享誉“铁嘴钢牙”的部长级“外交家诗人”李肇星，李肇星出版有诗集《青春中国》、《李肇星诗选》和散文集《彩色的土地——肯尼亚游记》，他作词的奥运歌曲《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被国人传唱。也有飞天将军李永金，他是空军中将军衔，原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北京空军司令员，拥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头衔的诗人，出版诗集、歌曲集20余部。还有胶州籍长期在黄岛工作的古体诗人、中华诗词学会理事、区诗词楹联协会主席于善勤；近年在诗坛横马立刀的诗人小西，她是70后的一个代表，出版两部诗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文联签约作家。除这些本土著名诗人外，更多的是外来诗人，外来诗人居多，如老诗人朱奇是从青海省作家协会主席任上退休定居黄岛的，老诗人黄向前也是从济南退休后定居黄岛的，他俩在中国诗坛都是颇具影响的诗人，可谓黄岛诗人中的瑰宝。我认识的原籍、返乡、迁居或工作在此的还有不少作家与诗人，如孙少山、周蓬桦、邵竹君、李辉、韩松礼、丁国强、王慧敏、胡虹、栾建东、宋瑞斌、苏正新、杨东华、吕恒杰、李蕾、薛立民、单宝剑、杨疏影、殷翠丽、丁金东、万桂杰、尹宗国、封锡奎、赵平、管绍波、刘丽、于静梅、卢国成、刘培进、齐秀丽、宋青林、柴险峰、王启全等，难免挂一漏万，请别责怪，毕竟我所知认知有限。在这些诗人中，写古体诗者，毕竟甚微。

欣看痴情本色诗。这是读罢《秋枫诗叶集》我由衷发出的感慨。身为建筑业的技术人才，刘树森的专业是理工，职场生涯一直做建筑或房地产的总工，工余诗词怡情，且30年写诗近千首，让文理相通，怎能不让人刮目相看亦觉得不可思议呢。事实上，他上初二就迷上了古诗体，把这种格律诗的表现形式作为写日记的一种常态，，30年与诗相伴，与职业相左，这是很有趣的一个现象。所以，刘树森在建筑业和他的朋友圈，是公认的“大才子”，名声遐迩，远比在诗界显赫，就不难理解。

常慕乱世儒将风，

挥戈天下任驰骋。

狼毫青锋伴戎马，

青史千载留微名。

题为《感叹》一诗，出自《秋枫诗叶集》。后来，他又补写一首《铭玕堂村居怀古吟咏》，堪称姊妹篇。

乱世儒谋宰柱风，

金戈笏面赋清平。

紫毫素砚千秋业，

功炳凌烟铸史名。

这也难怪，少年时代，刘树森就膜拜古代的谋臣、儒将，古圣先贤们驰骋疆场挥斥方遒叱咤风云纵横捭阖，班师回朝后赋闲挥毫题诗抒怀流芳千古。这种认知，让他偏爱中华古体诗词，多年在建筑工程及管理岗位，却未中断诗词创作至今，十分难得。因为诗缘，他被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校区)储运与建筑工程学院聘请为兼职教授，在高校讲坛上，他现身说法，与莘莘学子们分享他如何将理科、职业与爱好集于一身融为一体，为学子们打开一扇书本之外的认知天窗。

“我始终是一个职业建筑人，只是对诗情有独钟而已。职业生涯中所记录下的点点滴滴，如果可以为后来从业同行做点有益的启示，哪怕有丁点可取之处，让同行、学子们感到有文理相通互补之效果，则余愿足矣。”

树森对诗创作是虔诚和真诚的，对人生充满激情和理性思考的，他觉得诗不能脱离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土壤，应更多摄取古典诗词的营养与表现技巧，化古为今，呈现当今波澜壮阔的社会风云变幻，凸现多元化的多彩生活画卷，忠实记录忠实映现，以无愧于这个伟大的时代。

诗是现实生活的投影，这个现实生活既包括个人也包括社会两个层面，他关注国家发展民族命运，同时分享家园的幸福生活，抒写广泛的现实生活普通人的种种思想情感，不囿于个人，没有颓废，善用通俗易懂的平民化语言处理生活与社会交织的画面。因而他的诗路是饱含家国精神的，感情是充沛热烈的，语言是凝炼有力的，内容是丰富多彩的。透过个人情感和平民情感的交合，挖掘时代精神的内涵本质，在诗的艺术性上，注重发挥形象思维，赋予审美和艺术感染力。他是有自觉意识的底层知识分子诗人，传承与借鉴我国诗歌和古典诗词的优秀传统，以真情实感，在现实生活中捕捉诗意，从客观事物引发思考，运用生动丰富的意象，展开想象的画屏，把读者带进他的诗意生活中去，让一颗赤子之心，跃动于纸里行间。

坐在朝向车水马龙的江山南路的海德公园一扇大玻璃窗下，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这本诗集的，只所以能沉进去读下去，是他忠实于对生活的体察感受，也忠诚于他内心对诗的那份敬畏。诗集分了多个篇章，如岛城海韵、鸢都樱园、旧城改造、凤城杂论、华裕凤凰园、华欧津盘凤凰都、德惠凤凰都等。读他的这些诗，能感到诗人搭建了故乡与异乡的桥梁，这是漂泊的城市与故土亲人共振的脉搏，交织成人生的苦乐交响曲，相比那些咬文嚼字无病呻吟无聊做作的文字游戏类的诗歌，他的诗更接地气，蕴含着内心的自省，明快清新，慰藉身心，是幻想与现实的渗透，是知性与感性的溶合，思想感情寄寓象征与联想，烘托与对比，构勒出诗的厚度和密度，韧性和弹性。无论托物言志，借景抒怀，思乡赠友，怀古发微，赞美风物，大情小爱，或沉思默想，或机智活泼，或田园牧歌，或浪情漫调，都有清晰体证辨识的印痕。

树森的诗，之所以弥漫一种有形的力量，是他把形象和抽象、激昂情思与缜密哲思融合在一起，说理不陷于枯燥，抒情不陷于直露，写景不陷于静止。让你如食用醪糟汤圆，感到甜却不腻，不露馅有余味。不来干巴巴的字词堆砌，不来枯燥乏味的空洞说教与灌输。句法和语言是富有表现张力的，烙印上诗者鲜明的个性特征。

作为一个业余诗人，树森一直游离于诗的边缘地带，于诗理的探索和实践略显不足，且因工作原因无更多机会发表作品，接触评论所限，无疑阻碍了诗人更充分地拓展与成长。集子中的诗作除在网络、纸媒个别展示外，更多是第一次在与读者见面，就像一片片银杏的叶子，因结集而闪亮开来，在百花争艳的诗歌园林里淋浴一缕阳光，吸吮一滴雨露。我想，这也足够了，世上原本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用诗说话，让心灵沉静而美好。读书、写诗、体验、思考之于树森兄，是智者的境界。在一个城市，作家、诗人的数量必然与一个城市的文化氛围有关，作家、诗人的诗文产量自然也与一个城市的文化氛围以及个人的创作热情有关。个人创作热情的强弱又与地方政府引导和城市人文环境营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好在黄岛是一座开放的沿海城市，人口多元，有容乃大。读《秋枫诗叶集》，我想说这样几句话：从身体到灵魂，如果我们要守住一个部落，那么，我们就得用心守护，把自己供奉如一尊端坐不语的菩萨，即使不求正果，也便得了佛缘。诗是心灵的泉水，当我们把这一脉心泉引入文字，世界就多了一分灵动和美丽，人生就多了一分快意与洒脱。

联想到我之于诗的热爱也始于少年时代，跟树森兄就有了梦想咫尺天涯的相似。守望理想的家园，是一种精神境界、一种高雅风度、一种知识修养、一种精彩生活……因为守望过程中，也便收获了人间真情……

当你拿起或翻开他的这本新诗集或旧诗集，我想你的心灵就已经被轻微地碰撞了一下。所以我要感谢树森，也感谢读者的你。我和树森都是普通的草根文人，没有显赫的地位摆渡诗的彼岸，也没有富庶的金钱支撑诗的大厦，但这都不能阻止我们对诗的钟情，对生活的歌吟，因为有爱，所以有诗，身为游子，我们选择留在黄岛，为黄岛这个地方歌唱，有生命的耕耘，就有精神的自由……不加修饰的心灵诉说，更能呈现本真的思想印记。

树森说，他出诗集，初衷就是给流逝的岁月和文字作一个小结。当时光远去了翅膀，有谁还记得曾经的羽毛？是躺在纸上的诗集，佐证我们曾经写作过。有谁知道网名之下，有怎样的一颗诗心？只有书，捧在手里，用心触摸油墨的芳香，握住文字的温度。如此说来，诗集在读者的天空，就是树森刮起的风，心灵和现实相碰撞的触须与棱角，散发灵魂的自由呼吸，诗是宁安片，可以安心长命。

出一本书在当今社会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连名家都有自费出版的经历。这就意味着，出书有多难？但文化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奉献精神，总是希望把自己对人生、生活的思考和感悟同读者分享，即使自费出书，也没有功利的色彩，纯粹是为了展示呈现自己的创作成果。作家著文立说，藉书籍传世，在过去是被看得很神圣的一件事。但随着互联网普及，“立言”规则被颠覆，大量的写者爆发，不一定就是文学人，但因为有话要说，便衍而为文，或在网上报刊上发表，或结集成书。他们写作时，并未想到文字以外更多的东西，所以出书，只是把散乱的文字集中起来，并未想让它去改变什么，影响什么。而图书商、出版社则重利益最大化，于是把市场风险推向了作者自己，于是就多了自费出书。这个话题在微信我和树森交流过：如果你有闲钱，可以出，如果因此影响到正常生活，就不要出。有人出书是为了得到心灵安慰，出了高兴，就可以出。如果出书为了出名、赚钱，靠卖书获利不仅难，能否收回成本都是未知数，有人利用出书作广告，以书的效应推销自己，证明写作能力，去写其它类文字，变相产生书籍之外的经济效益……

自费出书，不仅有失尊严，而且还得承担自行销售的风险。尽管这样，出书者大有人在。这是当今文化沦落的一个悲哀，但相对那些文字垃圾，树森的诗集就显得有价值。树森出诗集，旨在与人交流共享。

黄钟大吕能震撼人心，丝竹小调也能陶性冶情，相比那些追名逐利的出书者，树森的诗集，如生活的绿叶，这一点难能可贵。所以，应为他鼓与呼。

2016年3月2日完稿于湛山寺华侨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