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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黑老鸹赶年集

免费算命 宝宝起名 2022-04-10 3 0

文|张文广

「短篇小说」黑老鸹赶年集

解放初期最使小孩子难忘的是赶年前大集。这个时候的集叫花花街。

腊月二十六是前张家屯大集,几场大雪过后,虽然说都把雪及时的扫了起来,用车子推进湾里。天一放晴,还是湿漉漉地。各家的房檐上挂满了粗细不等、长短不齐的冰溜子。被日头一晒,顺着冰溜子往下滳水,不断地听到哗啦一声,有冰溜子掉在地上的响声。

年前就剩下这一个大集了。前张家屯的集是赶一、六,也就是说逢农历的每月的初一初六、十一十六、二十一二十六赶集。下一个集就是大年初一,肯定是没有人赶集。二十六集上不买不卖,那就得赶别的村的集啦——聊官厂赶二七、王朝杨赶三八,奎台赶逢十,孔镇赶四九,都距离张家屯七八里路,甚至十多里路。因此,人们一般情况下,不想再往远处跑的村民,把过年该买的年货,就全在二十六集上买齐了。不用赶车傍牛的再去赶远集。也有那等唯恐在二十六集上买贵了东西的,再到别的集上踅摸踅摸。

这年前的二十六集,赶的特别大,也特别繁华。到了这个时候,人们把集叫作花花街。集上摆满了花花绿绿过年用的商品,平时不见的灯笼、蜡烛、鞕炮、年画等都上市了。肉市、粮市、百货市、牛马骡驴牲口市、猪羊鸡鸭鹅家禽市。百货市、洋布市占了半条街。

太阳才一竿子来高,还没有等多数人家吃饱早晨饭,集上卖鞭炮的就点着了鞕炮。噼里啪啦的鞕炮响声和吭——咔——的二起脚爆炸声,向四外传去。人们听到鞕炮声响就不分男女老幼的往集上赶。赶集的有买了物的,有卖了物的,有买了物再卖了物的,或卖了物再买物的,买卖后都去买年货。当然也有不买不卖的,赶集就是长个眼,看看行情,饱饱眼福,看个热闹。

黑乔麦只知道拾粪,买或卖都是他爹张大荣的事。到了中午嘴馋的,就蹲包子棚、馃子烧饼铺,吃几个包子喝壶酒,解解嘴馋,叫作“馋老婆爱说媒,馋汉子爱赶集。”到处是人挤人,人挨人,人人却说话,话和话混在了一起,就没有了节奏,话就不是话是集声,嗡嗡哄哄,哄哄嗡嗡,搅和着灰尘,似乎把集浮起来扬在空中。

小金早早的吃饱了饭,跑到春妮家来,邀春妮去赶集。来到春妮家一看,春妮她娘和她爹,还有春妮,三个人正往平车子上抬粮食口袋,三口袋麦子己经抬到车子上一口袋,春妮用手扶着车子,怕车子翻了,他爹和他娘两个人就从屋里往外抬口袋。小金一看就问:“这是要揍嘛呀?”

春妮说:“去赶集粜麦子。”

小金一听说上集粜粮食,也急忙帮忙抬口袋,摽车子好一顿忙活。等装完了车子,小金和春妮的额前和鼻尖上都渗出些细密的汗珠。春妮和小金进屋又洗了把手脸,重新梳了头,拿起粉盒往脸上扑了点粉。拿起柜上的镜子照了前边,又照后边。又划着根洋火,着了一会晃灭了,把烧黑的洋火棍,在眉稍上描了描。再扭着身子左看右看,身上穿的裤袄整不整齐。麻包子打着火点燃烟锅子,叭嗒叭嗒紧吸着烟,不停地抬眼往西屋里看,焦急的在院子里等。他需要春妮给他在前头拉车子。

小金先有些等不急了,就跺着脚说:“你怎么那么麻烦?你又不是去相女婿?”

春妮这才从屋里跑出来,朝小金一吐舌尖作了个鬼脸,和小金俩人一人拉着一根绳子在车子前拉车子,麻包子把车襻搭在脖子上,一挺腰,两手架起车子,两腿喇叭着往前推。春妮她娘一边用个苕帚扫身上抬口袋时沾上的尘土,一边说:“路上当心点,别弄翻了车子!”

春妮和小金两个大闺女在前边拉车子,两个大闺女也拉车,也打闹。小金说春妮偷懒不使劲,春妮就说小金的绳子没拉直。出了过道,顺着残缺不全的围子墙,往家后走。路上碰见长荣子,长荣子说:“你俩放下吧,我来拉车子。”

长荣子从春妮和小金手里接过绳子,往肩膀上一背,哈腰拉起来就走。

按说长荣子和麻包子是没出五服的堂叔伯兄弟,这点活长荣子理说应当的应该帮忙干。长荣子一边在前拉着车子走,一边问麻包子:“哥!咋过年了还粜麦子?过年不吃啦?”

麻包子在后架着车子说:“过年吃的留下了,还不是为了买狐狸崖子那二亩地,还欠着人家三十块钱呢。粜了麦子还人家就完了,省的整天价搁在心里像个事似的。再说过年也得花呀,咳!”

两个人到了集上,已经人头攒动了。长荣子在前,一路招呼着“借光!借光!”两人这才把车子推到粮食市。两个人找个空地方,把车子卸了,将三口袋麦子并排竖在地上。长荣子才说:“哥,你先在这里卖着,我到里边转转去,等我转完了再回来帮你卖。”

麻包子冲着长荣子笑着说:“你去吧,这么着我一个人就行了,亏了碰见兄弟你,要不还真不好办呢。”

长荣子说:“今后家里有嘛活你就喊我一声。”说完长荣子就淹没在了人群中。

麻包子直了直腰,把头上戴的破毡帽子摘下来,用手抹了把头上的热汗,光秃秃的头上冒着白雾样的热气,他又把毡帽子在左手上摔摔上边的土,两只手又把毡帽子扣回在秃头上。注视着淹没在人群中的长荣子的身影,心想,“我要是有这么个儿该多么好,咳——!我这是嘛命呢?”

有了长荣子的帮忙,春妮和小金手拉手的往集上跑。春妮和小金来赶集,她俩才不关心什么粮食、鞕炮、农具、牲畜、之类的东西,她俩从卖洋布的案子,再挤到卖绢花和胭脂粉的案子前,挑来挑去想买绢花。小金从荷包里掏出个盛雪花膏的小白瓶子,买了一角钱的雪花膏,把瓶子口对准鼻子上闻了又闻,闻头一口时觉着刺鼻子的香,再闻笫二口时就觉得有点淡,因此她就闻了又闻,越闻觉得味越淡,她对雪花膏产生了怀疑。春妮说:“你吃了它算了,闻起来没有个完。”

小金说:“你眼红了?”

小金就举到春妮的脸上又说:“你闻,你闻闻,我闻着不香呢。”春妮把头扭向一边说:“我离这么远就闻到香了,还说不香?”

长荣子在集上遇见长站和黑老鸹,跟黑老鸹打招呼说:“来赶集呀?想买点啥?”

黑老鸹胳肢窝下夹着条口袋回答说:“闲赶,看看嘛都贵的摸不得。”

长荣子也懒待和黑老鸹这样的人搭讪。就说:“你赶着,我到里边转转。”说完就和长站消失在人流中。

黑老鸹原本想集上来找他舅赵登堂“打秋风”的。过年别说买肉,连麦子还没有呢?三个孩子都挂着两筒黄鼻涕,弓着脖子,盼着过年吃馍馍吃肉。又瞎又麻的媳妇,也整天唠唠叨叨的念道:“咱大人咋着都行,总不能让孩子过年也吃不上个馍馍吧?”

这不一大早就来堵他舅的门,要向他舅赵登堂借麦子过年。要是再借给俩钱更好了。他舅和他妗子早防着他这一手了,每次来都说是借,可是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黑老鸹每年打下新麦子就横吃海喝,光酒坊的陈帐就还不清。他舅和他妗子早就算定了,集上黑老鸹一准来,两口子起了个早,到大马家他闺女家去了。

黑老刮到他舅家碰见了个铁将军,以为是上集了,就到集上来找。直到太阳快正午,还没有找到他舅的影子,逢人就问:“看见俺舅没有?看见俺舅没有?”好的说声没看见,多数是摇头,连句话都懒待和他说。知道是这集上是没有指望了。他突然眼晴一亮,看见秃锅腰子拐拉着俩镰把腿,往集上走来。

秃锅腰子得先赶着羊去放羊,等羊吃饱了,把羊赶回家,关进羊栏里,才能来赶集。因此,来的就晚。

秃锅腰子赶集,集上人再多也挤不着他,赶集的人们怕让他染上秃疮,见他走过来,都是斜楞着身子给他让道,绝不敢靠近他那秃脑袋。

黑老鸹见秃锅腰子来赶集,像见到了救命稻草,黑老鸹想让秃锅腰子帮着找他舅,在前张家屯姥娘门上,他就是和秃锅腰子有交情。离着挺远,黑老鸹就朝秃锅腰子喊:“旺星兄弟!旺星兄弟!”连喊带招手,怎奈集上嗡嗡哄哄的,谁知道黑老鸹叫谁呢?秃锅腰子本来就来晚了,光顾了瞪着大眼看光景,那还理会黑老鸹叫他。黑老鸹见秃锅腰子没听见他叫他,就斜楞着身子往秃锅腰子跟前挤过去。待挤到秃锅腰子跟前,用手拍了一下秃锅腰子的肩膀一下说:“靠!你咋那么聋?我使那么大劲叫你,你都听不见?”

秃锅腰子见有人拍他的肩头,吃惊不小,拍他肩头的全村也找不出笫二个人来,别人躲还躲不及呢?哪还敢拍肩膀头?

秃锅腰子仰起脸一看是黑老鸹,乐了。“哟,老鸹哥来赶集了,都买了些嘛过年的好东西?”秃锅腰子呲着两颗大黄板牙笑着问黑老鸹。

黑老鸹也苦笑了笑说:“嘛也没买,俺想找俺舅,家里锁着门,集上这么多人也不好找,你帮着我找找行吗?”

秃锅腰子一听黑老鸹找他舅就乐着说:“嗨,别找了!你舅没在集上。我早晨起来在西洼里放羊,见你舅和你妗子两口子顺着大道往西去了。我问你舅大早晨的干嘛去,说是上大马家走闺女家去。你上哪里找去?”

黑老鸹听了秃锅腰子的话没吱声,只是呆呆的两眼望着天。明摆着是他舅故意躲着他。也难怪他舅躲着他,他也确实不争气。三天两头的来找舅闹饥荒“打秋风”,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今天是年前张家屯最后一个集,瞎媳妇是知道的。眼睁睁看着别人家又磨麦子又蒸馍馍。从昨天媳妇就催着他往舅家来借麦子过年。他本不想来,也觉着整天价光借不还,没有脸再进门张口。媳妇不干,媳妇说:“相当初说这门亲的时候,你舅是拍了胸脯的,把胸脯拍的当当的像敲大锣。说是绝不能舍了俺不管的,俺才答应跟了你。你要不去俺就去,去跟他评评理,当初红口白牙的把俺糊弄进门,就一推六二五不管了。现在过不去年了,他还不长不团的,俺就一绳子死到他家大门口上去,让俺娘家跟你们打人命官司。”

说完瞎媳妇转身向黑老鸹扑过来,一口就咬在黑老鸹肩头上。

黑老鸹嘴里哎哟哎哟的痛的叫唤,说道:“你咋咬人呀!属狗的吗?”瞎媳妇将口一松,用手指着黑老鸹骂道:“俺吃了你都不解恨。你这块窝囊废,你这个老慢,俺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一个站着撒尿的大男人,撑不起天,支不起地,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你算个啥呀你?老天爷呀!皇天爷呀!俺的命咋就这么苦呀。”拍腚打光的哭闹起来。

黑老鸹一看捅了马蜂窝,悄无声息地胳肢窝下夹条破口袋,慢慢悠悠往集上走来。

黑老鸹己经习惯了媳妇的这种数落与痛骂,同时也积累了一整套对付媳妇的办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离开家到外边去。他知道媳妇的弱点,只要在她跟前她可以骂你个七荤八素,可是如果有外人在场,她怕外人听见,她便一句也骂不出来。他也为自己的无能和祖传的秉性感到羞愧,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他家几辈的男人都有这慢性的毛病。干啥啥不中用。他爹事事慢,死的倒挺快。爹娘都死了以后舅收留了他。他舅绝户,开始满指望把他过继过来做为嗣子。后来一看他干嘛嘛不行,吃嘛嘛香。就想尽千方百计给他娶了这个又瞎又聋的媳妇,让他回他家顶门立户单独过日子。黑老鸹也曾指灯骂誓的要过出个样来给舅妗子看看,给庄乡兄弟爷们看看,我黑老鸹也不是白给地。起初瞎媳妇为这当家主事的过日子,也着实高兴了一阵子。然而过了一段时间,瞎媳妇的脸上便少了喜悦和兴奋,却多了恼怒。黑老鸹太不中用了,把土改分的几亩地,种的草比苗还高。好吃懒做,酗酒耍疯,连一顿饭都做不好,瞎媳妇只好自己摸索着烧火做饭。黑老鸹想起当年他爹也是被他娘动不动训斥的相同遭遇,心中无可奈何。

瞎媳妇过门的当年就生了个闺女。瞎媳妇嫌弃丈夫磨磨蹭蹭,就干脆给孩子起名叫“快快”’。此后两年生一个,现在己经生了两男两女,分别起名叫勤勤、劳动、发家、致富。不过孩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也加速了黑老鸹家长地位的衰落。因为挣不来足以养活老婆孩子的衣食,他在瞎媳妇心中便狗屁不如了。

秃锅腰子见黑老鸹长瞪着两眼看天,不说话。就用手拽拽黒老鸹的破棉祅说:“老鸹哥你咋啦?”黑老鸹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走神了。

就跟秃锅子说:“不瞒兄弟你说,眼下哥就过不去年呢!大人吃什么都行,四个孩子得吃顿饺子吧?今天本想着向俺舅借点麦子过年,谁成想俺舅没在家,愁煞俺了。兄弟你要是有钱先借给哥两块,等俺舅回来俺再还你行吗?”

秃锅腰子苦笑着看看黑老鸹说:“哥,别人不知道我,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那荷包里什么时候有过一角钱?”说着,把破棉袄的俩掏荷包,从里翻过来给黑老鸹看。黑老鸹摇摇头打了个咳声。

唉!老鸹哥,秃锅腰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黑老鸹见禿锅腰子一惊一乍的,就低头看秃锅腰子。秃锅腰子说:“你过不去年咋不去找政府呢?你不是说去年行署农村工作队,还在你家住过吗,听俺后爹说:“年前乡里有救济款,给过不起年的人家发放救济。俺后爹正想找村里管事的要求救济呢。他们又在你家住过,和你有交情,你去找,肯定给你。”

秃锅腰子一席话,点醒梦中人,黑老鸹瞪大了眼睛说:“哎呀呀!兄弟!谁再嫌你秃,我跟他拼命啊!在哥眼里,你这就是个金脑袋银脑袋,比前张家屯子所有人的脑袋都灵光。哥怎么把这茬口给忘了呢?好,哥这就到政府找姓邱的书记去,他们临从俺家走,还真和我说过:“有困难去找他们。好好!等哥要来救济款,请你蹲包子棚。”

说完就斜楞着身子往集外挤,要到设在郭迪家的区政府去找邱书记。

至于黑老鸹到区政府能否要来救济款?请看下回。

「短篇小说」黑老鸹赶年集

张文广,男,1945年农历六月十六日生于天津市谦德庄。1948年随父母回原籍——山东省德平县(1956年撤消)前张家屯村。1963年秋应征入伍。历任战士、通讯员、连部文书,沈阳军区后勤部第二分部政治部干部科干事,正营职机关政治协理员。196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历任机关支部书记、团级党委委员。1986年转业德州市农业银行,任办公室主任、机关党支部书记。中专学历,中级政工师职称。曾是《德州日报》、德州电视台、《山东经济日报》《中国农村金融报》《中国农村金融》《山东农村金融》特约记者。德州农村金融学会秘书长。多年被德州市委宣传部评为优秀通讯员。业余爱好木雕、书法、写作。退休后致力于文学创作,先后著有《命运与道路》《岁月的痕迹》《围子墙》《春妮》《老照片》《他是谁》《老虎与狗熊打仗》《家属院里的笑声》《有三个名字的老人》《妈妈》《武官命》等长、中、短篇小说。古体诗词200余首发表在《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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