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是鲁迅一生的痛。母亲作主把朱安许配给鲁迅,鲁迅尽管抱怨说朱安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供养,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但他终究不忍心伤害母亲和朱安,委屈自己,恭恭敬敬一辈子供养朱安,直到去世。
30岁的鲁迅
1878年6月,浙江绍兴一户姓朱的商人家里生了个女孩,父亲为她取名“安”。她从小被父母按照传统中国女性来教养,脾气柔顺,会做针线活,擅长烹饪,不认识字,裹了小脚。
朱安祖上曾做过知县之类的小官,鲁迅的祖父曾在京城做过职位不算高的官,虽然后因科场贿赂案而锒铛入狱,以致周家家道中落,但周朱两家也算是大抵门当户对了。
鲁迅母亲鲁瑞很喜欢这个被称作“安姑”的女孩,认为她很听话顺从,又烧得一手好菜。当时婚配流行女方比男方大两三岁,老太太认定朱安正是大儿子鲁迅最合适的配偶。
于是,1901年4月3日,鲁瑞在没征得鲁迅同意的情况下,去朱家“请庚”,定下了这门亲事。当时还在日本的鲁迅对这门亲事是知道的,他起初拒绝,但后来因种种原因而拖了下来。
那时儿女的婚事基本上都是父母作主,更何况父亲早逝,三兄弟都是母亲一手养大,身为长子的鲁迅自然十分体谅母亲的不易,他是大孝子,母亲定下来的亲事,他没有选择余地。
鲁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比较悲观,而且他身处的那个时代风雨飘摇,自认为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对自己的婚姻大事并不是特别严肃认真,下意识里有点无所谓的样子。
虽然如此,鲁迅对这门亲事还是提了自己的一些要求,比如,他要求朱家给朱安放足,还要放朱安进学堂读书。想必鲁迅此举是想人为缩小朱安和自己的差距,为以后留些余地。
但鲁迅的要求无疑是一厢情愿的,也是会注定落空的:女子裹脚在当时是上层富贵人家的标志之一,父母岂能给朱安放足?女子无才便是德,给朱安读书那不是明摆着多此一举吗?
1906年,鲁迅25岁,朱安28岁。绍兴风传鲁迅在日本娶妻生子,甚至还有人说看到他带着日本女人和小孩在街头散步!朱家闻言便到周家讨要说法,母亲只好骗鲁迅回来完婚。
还在日本的鲁迅接到“母病速归”的电报,赶紧启程回国。回到家才知道中计了——家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母亲把他骗回来是要逼着他和朱安完婚!
朱安(左一)
鲁迅的厚道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显现出来了,他没有溜之大吉逃婚,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逃婚,很有可能无辜新娘朱安会弄出人命的,这么一来,他的母亲也必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向来很有主见、做事又果决的鲁迅只能乖乖任由摆布——不吵不闹,穿上新郎礼服,顺从地完成了所有的婚礼流程。但在婚礼上鲁迅亲眼目睹了新娘朱安的一切让他崩溃了。
朱家人知道鲁迅不喜欢缠足的小脚女人,特意给朱安换上一双大的绣花鞋,鞋里面塞满了许多棉花,但朱安下轿时一脚踩空,绣花鞋掉了,露出了一双实打实的小脚,让鲁迅惊呆了。
当朱安从花轿里走出来时,只见一副就像营养不良导致的矮小瘦弱的身材,鲁迅在揭开朱安盖头后,看到一张面色蜡黄、前额突出而下颌又尖削的长脸,他绝望到了几近崩溃的地步。
到这时候,鲁迅此前稍存的一点幻想全都灭绝了:新娘既不识字,也没有放足,他此前提要求的信是白写了,这些要求并不难做到啊,怎么会让他的希望全盘落空呢?
据周家一名老佣工说,新婚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鲁迅的脸被印花被的靛青给染青了,极有可能是鲁迅新婚的一晚上把头埋进被子里哭了。
不久,鲁迅就带着二弟周作人匆匆返回日本,此后,他只跟至交好友许寿裳对自己的这桩婚事说过一句哀伤的话: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供养,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鲁迅的另一位好友孙伏园曾评价过鲁迅的这桩婚事:鲁迅待人非常厚道,他始终不忍心对自己最亲切的人予以残酷的待遇,所以,尽管他内心不认同这桩婚事,但他还是屈服了。
1910年,29岁的鲁迅出任绍兴师范学校校长,人明明在绍兴,但他很少回家,住在学校里。星期日白天有时候回去看看母亲,偶尔星期六晚上回家,也只是通宵批改作业或整理古籍。
这两年,鲁迅活得有点自暴自弃:心情沉郁,不修边幅,30岁的年轻人看上去却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甚至还拼命抽烟喝酒,全然没有半点爱惜自己身体的样子。
1933年,鲁迅、萧伯纳和蔡元培在上海
1912年初,鲁迅应国民政府教育总长的蔡元培之邀到南京教育部工作,后随临时政府迁往北平,鲁迅孤身一人前往北平,朱安只能留在绍兴老家,照顾鲁迅母亲。
直到1919年11月,鲁迅花3500元在北平西直门内公用库八道湾购置了一套院子,经过一番装修之后,鲁迅特意回了一趟绍兴,把一大家子人都接到了北京的新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这个新家有内中外三进院,内院安排给两个弟弟周作人和周建人住,最好的中院留给母亲和妻子朱安,他自己则住在最差的外院。
尽管如此,鲁迅对朱安依旧是态度冷漠,除了一些避不开的简单交流之外,他和朱安之间没有任何亲密的交谈,他甚至还常常冲朱安发脾气,说她做的饭菜不合口,缝的衣服不合身。
1923年7月19日,周作人致信鲁迅,和鲁迅断绝兄弟之情。无奈之下,内心伤痛的鲁迅不得不主动搬出八道湾,鲁迅要朱安如不留在八道湾就回绍兴,他答应回绍兴会按月寄钱给她。
朱安恳求鲁迅,她既不留在八道湾也不回绍兴,她要跟着鲁迅,因为鲁迅横竖总要有人替他烧饭、缝补、洗衣、扫地的,这些事她都可以做,她想和鲁迅一起搬去砖塔胡同的住处。
对朱安的恳求,鲁迅没法拒绝,而这也正说明了鲁迅的厚道。朱安除了依附于鲁迅,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鲁迅这个并不爱她的人可以让她依附了。
鲁迅和朱安生活在一起,除了例话,几乎不与朱安聊天:每天早上朱安叫鲁迅起床,鲁迅应一声;朱安叫鲁迅吃饭,鲁迅还是应一声;晚上睡觉前朱安问鲁迅关不关门,鲁迅应一下。
鲁迅在砖塔胡同居住时,俞芳(比鲁迅小30岁)三姐妹和鲁迅成为忘年交,鲁迅教她们一些运动,她们还是小孩子,青春洋溢,运动起来让鲁迅很是赏心悦目,心情也为之愉悦不少。
朱安也跟着学做起来,她想让鲁迅也高兴一下,她却没料到自己40多岁,裹着小脚,那些运动的动作俞芳姐妹做起来让鲁迅赏心悦目,她做起来却适得其反,让鲁迅反倒心生厌恶。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逝世
鲁迅母亲对这个由自己一手娶进门的儿媳妇也颇有些同情,她曾对朱安说,要是你有个儿子,或许他(指鲁迅)就会对你好一些。朱安苦笑,他话都不同我说,怎么会生儿子呢?
朱安总是主动关心鲁迅,竭尽所能地关照鲁迅的饮食起居。鲁迅烟瘾很重,每次深夜她听到对门房间里传来鲁迅剧烈咳嗽的声音,她心里尽管万分难受,但又不能进房去打扰鲁迅。
只能第二天等鲁迅走了以后,朱安再偷偷去看一下鲁迅留下的痰迹里的血丝是不是又增加了。鲁迅在此期间肺病发作而卧病在床一个多月,朱安竭尽所能尽心尽力照顾鲁迅。
朱安对他的照顾,鲁迅也并非麻木不知。他对朱安也有些眷顾:每次买些点心回家,鲁迅总是先送给母亲,请母亲挑选,再送给朱安挑选,剩下的才留给自己。
每逢朱安生病,鲁迅也会立即雇人力车把她送到医院,还扶着她上下车,带她去看病住院。甚至在1925年9月给同乡兼学生许钦文的信中还提及“内子(朱安)进病院约有五六天”。
1923年8月2日,就在鲁迅带着母亲和朱安迁往砖塔胡同的前一天,钱玄同、刘半农等几位好友在鲁迅房间叙谈,朱安突然闯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对着众人说了一番话。
朱安说,我配不上大先生,大先生要娶妻纳妾,全凭他自己;但我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老太太活一天我服侍她一天,老太太百年后,我吃斋念佛,决不离开周家。
所以,当鲁迅面对许广平的时候,内心其实是颇有顾虑的:双方年龄代沟、社会舆论、师生恋,更大的顾虑还是来自朱安,因为朱安至少是他名义上也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有人就鲁迅和许广平的结合而指责他为什么不干脆先跟朱安离婚?其实,如果鲁迅真的跟朱安离婚,朱安没有文化又没有谋生能力,没有收入来源,无异于更是把朱安往死路上逼。
鲁迅跟许广平结合后,一如既往地负责供养朱安,不仅按时给朱安寄上生活费,甚至还默许了朱安在家中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的身份。终了鲁迅和许广平都只是同居,与朱安才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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