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古筝课，我的古筝老师说：中国古筝起源不一，分瑟为筝、筝筑同源、蒙恬造筝都是其缘起之说。一听到这蒙恬造筝，我是怔住了，因为在我的知识记忆里，蒙恬，那绝对是一个杀伐疆场的铁血男儿，真的是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文雅的一面。

对人物感兴趣，自然就会深入了解一些。等你随着他一生足迹，领略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到自杀狱中，黯然结束自己的生命，你心中必然少不了叹息，少不了追问，蒙恬为什么要自杀。

这个问题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来探析：

01

时不我待，蒙恬必死

时势造英雄。蒙恬所处的时是什么？是二世胡亥当政。自古君择臣，臣择君，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只看看秦孝公以来，秦国历代君臣遇合，就能明了。孝公与商君，公如青山，我如松柏，如何坚不可摧的君臣同盟。然惠文王上位如何，商鞅处车裂之刑。而惠文王与张仪，那也是君自纵横天下，我万死不疑啊。可武王当政，张仪不也落得个落魄下场嘛。

再说回蒙恬，他心中择定的君王是秦始皇，是扶苏，不是胡亥。而胡亥择定的辅弼之臣是赵高，是李斯，也不是你蒙恬。蒙恬根本不得他继续施展才华的时机。所谓时不我待，蒙恬必死，至于赵高、胡亥密谋杀害蒙恬，不过历史的手段罢了。

02

势为所逼，蒙恬奈何

蒙恬不得用才之时，那他有施才之“势”吗？很多人觉得他有，因为他手握秦帝国30万精锐铁骑，就像蒙恬自己说的：其势足以倍畔。但你要知道历史的结果是他没有动用秦军一兵一卒，甘愿受死，为什么？因为这个“势”是他用不得的。很简单，如果蒙恬动用三十万秦军给他造的势，无外乎两个结果。

其一，挥师关中，推翻胡亥，拥立另一个公子上位。但这样做，蒙恬需要解决两个难题：首先他师出无名。胡亥是拿着秦始皇的遗诏继位的，名正言顺。我们现代人读史记，当然知道遗诏是假的，但是蒙恬没有证据证明那是假的。你要挥师关中，就是造反。其次，蒙恬挥师关中，北境门户大开，你想匈奴就不会做点什么？开玩笑，那必定是趁势反扑啊，蒙恬一生心血必将毁于一旦。

其二，弃军而走，隐居世外。这在我们今人看来是明智之举。毕竟老子也说了：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但是蒙恬不会这样做。为什么，这就要说说蒙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03

儒将忠信，蒙恬择死

所谓时与势都是外在因素。我们现在可以来看看蒙恬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这里，我不得不引述一下《大秦帝国》里作者借秦始皇之口说出的对蒙恬的评价：蒙恬才具不消说，然却总是带着隐隐的文士温润的一面。以前总觉得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后来读到这里，会心一笑，英雄所见略同啊。

蒙恬北逐匈奴、建造万里长城等等功业，我们暂且不说，你只看他改制秦筝、改良毛笔，便能觉察到他身上文士的气质，用你现在的话讲，那就是一枚妥妥的文艺青年。我们就要问了，他身上的文气从何而来。必然，蒙氏一族，三代事秦，身居高位，蒙恬骨子里就带着贵族公子的雅致，此其一。其二，必定与他的修学、信仰有关。

蒙恬以武功著称，所以我们会想当然地认为他是兵家，其实我更愿将他说成“儒将”。原因有二：

其一，看他的名字。中国人取名，向来都带着对孩子的祝福和他长成后的期盼。蒙恬单名一个“恬”字，《说文解字》注解：恬，安也，从心。安然从容的样子。从蒙恬的兴趣爱好，我们不难发现他确实长成了他父母期盼的样子。我们再往下深想一点，既然他父母希望他长成“恬”的样子，会让他修习什么样的学说。自然，蒙家军功传家，必然要修习兵家，但除此之外肯定也会让他修习儒家。因为儒家修身养性之道最是强调恬然之态。

其二，看他与扶苏的遇合。我们说世间最难是懂得。千两黄金容易得，知己一个也难求。蒙恬与扶苏谈得来，那必定是彼此的思想价值观耦合，或者说，他们是一类人。那么，我们再看看扶苏是什么样的人，太史公一字定评“仁”。“仁”是什么，儒家的核心要义之一吧。所以，称蒙恬是儒将也并非空穴来风。

那么作为一个儒将，他会弃军偷生，隐居世外吗，当然不会。这就像苏东坡、辛弃疾，无论他们多么地喜欢陶渊明，多么深情地把他的诗拿出来唱和，他们也不会真地学陶渊明去隐居。即便看透了宦海沉浮，还是要一生挣扎在里面。这是儒士、儒将的信念。蒙恬一生践行儒家君子之风，只可杀身成仁，怎么可能背弃自身的理想信念。

综上所述，蒙恬之死虽为时势所逼，也是他的自我抉择。如他自己所说：死而守义，不辱先人之教，不忘先主之恩。蒙恬之死，我们站在今天的高度，了解历史的前展后延，知道蒙恬是决定秦朝生死存亡的关键人物之一，你会遗恨，但放在蒙恬彼时的处境，也算是求仁得仁。儒家讲，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蒙恬做到了两样：尽臣子之本分，立忠信之德；驰骋疆场，立不世之功。这样的生命其实已经完成的很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