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即位三年后,赵嫣然染了风寒去了。她没能生下孩子来,说的也对,胡诌的有孕,我又没碰过她,哪里生的下来孩子。
晋安总劝我纳新人,老臣们也不断上书,似乎我孤家寡人让他们不快一般。我坐在案前发着呆,晋安嘴巴里叽叽歪歪说些什么,我已然没听明白。
我总想起崔沅沅来。
有时候是某个梦回的夜里,也有时候是某个平淡的午后。有时是她追着李琛仪,也有时候是她小心翼翼又欲盖弥彰看向我的眼神。
至于太后,如今我剩下的,只有满心唏嘘。
同她断干净前尘往事的那天夜里,我和她坐下吃了一顿饭,那天崔沅沅主动让我陪她吃饭,我想着同她来日方长,几经犹豫便同太后一同用了饭。
离开的时候,太后最后抱了抱我,说是作别。多年前我还会紧紧地回抱,那夜我却是手足无措,只能生涩地拍了拍太后。
崔沅沅淋着雨来了,我着急她的身子。便没看到她那些奇奇怪怪的神情。
自从李琛仪死后,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当时失手把她从摘星楼推下来,摔没了我和她的孩子。我看着她躺在地上抽搐,身下和嘴巴里的血红得刺眼。实话说,那一刻我怕了。
我知道她在滇中长大,性子跳脱,能纵马骑射,长歌城里的姑娘皆比不过她,可她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心里害怕得不行。
她几乎没救过来,太医说她求生欲望不强。我看着她一日日消瘦,脸色惨白,呼吸羸弱,我是害怕的。
我从不愿意承认我喜欢崔沅沅,我觉得那是对年少情愫的背叛,是对父皇强权的屈服。可我不得不承认,我确实,爱上了崔沅沅。
那日宋凝华抬位做了贵妃,赵嫣然使了手段,崔沅沅酩酊大醉就朝我扑上来。她环着我的脖子,满身酒气,她说她要回滇中去,去滇中养花种草。
后来的事朝着我们都把控不住的地方发展,第二天醒过来时,她哭了。我着急的想要给她一个承诺,可我发现,在她面前,我居然没办法开口给个承诺。
以前年少时,承诺张口就来,可当命运捉弄后,我总厌弃开口承诺些什么。
我明白,李琛仪喜欢崔沅沅。李琛仪写的信,传回来的被父皇拦住交给了我,崔沅沅传出去也拦下来交由我做决定如何处置。
起先我不屑看这些,都直接扔给晋安让他传出去。可日子久了,难免好奇,我开始看他们的信。
信里的崔沅沅和我面前的崔沅沅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有时候她会抱怨,说什么东西难吃,王府外的八卦她倒是清楚的很,洋洋洒洒写一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末了,还得骂李琛仪几句。
不得不承认,我会看得笑起来。
崔沅沅还问李琛仪要过一只梅花簪子,说李琛仪说话像放屁似的,说过重新给买,买个好多年就买了个寂寞。
他们之间的这些事,我都是一无所知的,这个时候我又会想,他们以前的故事。在滇中时的崔沅沅,又是如何的天真烂漫。
李琛仪的信亦然,也是一堆无聊琐事,写到后来,便是常常问起,问崔沅沅愿不愿意回滇中去。
那些问她愿不愿意回去的,我一一拦了下来。
崔沅沅看不到,自然也回不了。如此几次,李琛仪也不大问了,继续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破事。什么想吃桂花糕,又说北地风雪大。还有就是那里的姑娘和崔沅沅一样,叽叽喳喳,什么也不怕。
崔沅沅爱管闲事,老催李琛仪成婚,李琛仪开口骂她,我倒是觉得该。
或许从一开始,我和崔沅沅便没什么缘分,我救不出天牢里的崔沅沅,致使太后先下了手,将她的双手废了。也拉不住摔下摘星楼的崔沅沅,亲手将我们的孩子杀了,最后也没能及时赶来,让她死在了我怀里。
李琛仪死后,她似乎是伤了脑子,忘了些事。她又变成了那个崔沅沅,日日喝酒乱跑,摆弄院子里的桂花树。
中秋那日,她一如既往没进宫去,我到小南楼寻她时,她就挂在那里,然后便自己松了手。
万幸我接住她了,而我和她的这一生,就接住了她那么一次。
可她还是想起来了。
她居然想将我溺死,我原想挣扎开,却鬼使神差由着她去,她一边哭着笑了起来,似乎是精神错乱。
她对我拔剑相向,哭着喊着要杀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样,声嘶力竭又双目通红,实在骇人。可我看得却是满眼的心疼。太医说她受了刺激或许会想起来,我故意耐着性子远离她些,以为这样,好歹能同她相安无事过着这些日子。
选秀那日,天气晴好。我难得抽出一日空闲,去看看那些秀女。按照礼官的要求,她们给我展示着自己擅长的东西。年轻的面孔秀丽亮眼,舞蹈唱曲,弹琴赋诗。
我百无聊赖,掏出自己的盒子,摆弄着那些我收起来的李琛仪的遗物。
李琛仪的信极多,我有闲暇时间便看些,一直到今日,我都没看完。
都是写给崔沅沅的,表露心迹的倾吐,那些没对崔沅沅说过的话都在了。崔沅沅在时,我怕她受了刺激,没敢给她看,如今她去了,我替她一字一句仔细看来,算是不辜负李琛仪写下来的初衷。
可我到底是不配,由我来看,说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废话。
李琛仪倒是个长情之人,对崔沅沅的感情长久不减,甚至父皇有意为他赐婚也被他一一回绝。他说知道自己等不到崔沅沅。我却也不明白他到底在等什么。
至死,他也没把喜欢崔沅沅说出口,想来是怕崔沅沅愧疚,平白让她郁郁寡欢。为着她能同我安稳度日,终究是没舍得说出口。
李琛仪私藏的梅花簪子,据说是崔沅沅最喜欢的,我隐约记得李琛仪在北地时,崔沅沅还写信去要过。最后这梅花簪子也没能戴在崔沅沅发间。
信纸用的洒金桃花笺,一字一句倒是认真,必然用了心思。
倾吐间不过思念与意难平之语,大多的,还是对崔沅沅的祝愿。
「一别多年,沅沅不知可还安好,每日饭食如何,我却也是无从知道。今日阿西娅瞧见了你的梅花簪子,欣喜若狂,吵嚷着说要。我回绝了,惹得她哭闹着跑开。
这么一闹,甚是思念你。
当年雪地里憨态可掬的姑娘早嫁作人妇,我能做的,就只是偷偷藏了你掉落的簪子。
收到你问要簪子的信了,可我也不愿再买新的,若是你有了新的,我这手里的便也不是你的心头好了,我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真想回长歌城去,想见你。
希望见你幸福安稳的样子,又怕自己看得心中酸涩。总也怨怼自己实在软弱,千言万语会聚在心,倾吐于囗时,又成了支支吾吾。总怕伤了情分,吓到了你。崔沅沅啊,长乐安康。」
「昨日阿西娅带来了自己缝的腰带,说是她们这里的习俗,男子绑上了女子亲手做的腰带,便要娶她,和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我又得和她说上一堆,将长篇大论的道理。阿西娅却也不伤心,眨着眼睛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同她说了你,说你的笑,你的好,你的任性,你的一切一切。
我给她看了我的狐裘披风,告诉她是如何得来的。她说你必然也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说想见见你。对,崔沅沅是风姿神韵的女子,是我钟情一生的女子。崔沅沅啊,长乐安康。」
「问你要不要回滇中去,你总避开不谈,我隐约知道,到底是李常祁牵绊住了你的心。若是没有来长歌城,此时你又在哪里。是在滇中纵情山水,还是会走遍大江南北,去过你说的恣意人生。我有私心,想把你绑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你若是喜欢画画,那我便配你画,山高水远,四海为家。可惜你嫁人了,不过也好,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崔沅沅,长乐安康。」
「前几日打了一场硬仗,我差点没挺过来,那蛮人的箭实在了得,若不是我反应快些,怕是要命丧当场。好在我挺过来了,如今才能点着灯写这些。昏睡那几日,总是梦到你,梦到以前在滇中的日子,可醒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和帐外的马儿咴咴几声,实在寂寥。再过些时候,就能回去了,不知你又是何种模样了,想来怕是喜不自胜,幸福安稳。沅沅,长乐安康。」
我收起信件,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表情。李琛仪这些情深,终究是没舍得开口说出来。即便最后一刻,也只是让崔沅沅别哭。
我心中一时酸涩起来。这种青梅竹马的情事我也有过,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我爱上了别人,宋凝华作了我父皇的妃子。
眼下秀女正在作画,有人作了摘星楼,被晋安呵斥着要拉下去。崔沅沅去了以后,我怕得紧,不让人再提及有关摘星楼的事宜。
我叫停了晋安的动作,走上前去看那个秀女的画作。秀女战战兢兢地求饶,说是不知道犯了错,只是喜欢摘星楼的高耸入云,还说想上摘星楼看星星。
「摘星楼不适合看星星。」我看了看那画,想起来些事情,「摘星楼看雪倒是不错。」
秀女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小心翼翼地说自己见识浅薄,让我饶她一命。
「知道崔沅沅吗?」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晋安闻言,脸色一变就跪了下去。
「知道,皇后娘娘是第一国手,臣女拙作自然无法可比。」
我陡然笑了起来,「可别夸她,说她是第一国手,那她爷爷岂不是没了地位。」
「说她是国手也就图一乐,不过她的画倒是真的惊艳,她也画过摘星楼,她画那日也是今日一般的好日子,不过今日艳阳高照,那日瑞雪漫天。」
那日我忤逆父皇要娶宋凝华,崔沅沅和李琛仪在外面画画。后来她和李琛仪吵闹间摔下了楼,我接住了她。
那时候不觉得,如今在记忆里,她的娇憨可爱和脸红害羞倒是十分清晰。
人总在失去之后才懂的惋惜,那些回不来的日子也在如今显得格外珍贵。放在那时候,我眼中哪里又容下过一个崔沅沅,等得如今满心满眼皆是她,她便就只剩下一回忆给我。而她早就去了不知奈何哪处,或许一碗孟婆汤入口,入了轮回也说不准。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跳,某些大胆的猜想让我有些激动起来,似乎冥冥之中皆是缘分,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激动,开口道,「抬起头来。」我仿佛已经看到,崔沅沅那双亮亮的眸子,可是没有。我期待终究是一场空,那秀女抬着头,长得清秀可人,眉毛弯弯,却是没有半分崔沅沅的影子。
我的心突然酸涩起来,殿外是大好的日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而我突然难受起来。现在我才明白过来,这世上,再找不到一个像崔沅沅那般的人了。
我心头升腾起一股凭空的寂寥来,我想我能体会到李琛仪在北地时午夜梦回时,听着风声呼呼与马儿咴咴的感受了。
终于,崔沅沅也成了我心头一道过不去的坎了。
崔沅沅走的第七年,李琛仪从滇中带来的那两棵桂花树也没有熬过。本来那花开得还算得上茂密,可夜里刮了一场大风,连着下了一场大雨,我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落了一地的花和被折断的枝丫。
我看得一阵失言,心头惘然,我折了一枝还看得过去的,握在手里,仿佛要抓住点什么。
那晚我在崔沅沅以前住的院子里睡下,听得雨打风吹一夜,又在后半夜睡了过去。
醒来时,那两棵桂花树惨不忍睹,我吩咐了人好生照料便要去上朝,只带走了折下来那一枝。
得空时,我便去看看,可到冬日的时候,就只剩了一树枯枝,下了一场雪后,枯枝承受不住,倒了,我去看的时候,早就腐了烂了。
于是,崔沅沅留下来的东西,不剩多少了。有关她的东西越来越少,不过好在我留了一枝,那桂花不错,香气扑鼻。我将它插在白玉瓷瓶里,放在榻前。太医说花瓣不能见光,否则就失去其味,我便没敢再让人推开窗子。
或许这暗沉沉的地方容易勾起回忆,每每躺下时,我总感觉崔沅沅还在,就躺在我身庞,只是和我闹脾气,不愿意同我说话了。
选进来的秀女总想着法子讨我欢心,她们很是朝气蓬勃,可是娇憨不如崔沅沅可人,任性又不若崔沅沅明理。崔沅沅以前看我时,眸子里亮晶晶的,闪着光。这些妃嫔看着我时,没有崔沅沅的眼睛那么亮。
我也只是和她们说说话,或者就让她们画画给我看。有个叫什么乐仪的倒是安静,我就同她说崔沅沅,可说着说着,我就开始沉默。于是她会开口劝我想开些,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我明白崔沅沅已经走了。
崔沅沅走的第十五年,宫里就只剩下乐仪陪着我了。我娶了崔沅沅,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我忠于她,所有的妃嫔我都没动一根手指头。说句不要脸的,我怕碰了别人了,以后下去,崔沅沅嫌恶我。
可我明白,崔沅沅不会等我。
其他的妃嫔我都找理由打发了,乐仪无处可去,便陪着我在这宫里。
下第一场雪那日,乐仪说我应该去摘星楼看看,犹豫不决许久,我还是没去。摘星楼留下过许多不好的回忆,我根本不敢去面对这些。
如今粉饰太平多好,免得想起来时又难受。
那枝桂花还是没留住,放了太久也失了味,掉光了叶子,花也落得一朵不剩。于是我又凯觎起那只梅花簪子。虽说是李琛仪的遗物,却也是崔沅沅喜欢的东西。
似乎留住了关于崔沅沅的东西,我就留住了她。
这几日长歌城里兴起了桂花糕,我兴奋地出宫吃了一回,好吃是好吃,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乐仪说我是执念太深,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崔沅沅做的,我一口没吃过。就是她塞到我嘴边来了,我也没吃上过一口。
崔沅沅走的第二十年,乐仪受了风寒,身子每况愈下。我倒是祸害遗千年,身子还算硬朗。乐仪陪着我十余年,却也没抵过岁月无情。临去前,她总劝我。
「陛下,二十年了,是时候放下了。」
她的脸色已经很差,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我坐在她不远处,她躺在塌上,那双看着我的眼睛晶亮。
我默然许久,藏在袖子里的梅花簪子被我摩挲的温热。
「这么多年,就算是有轮回,她也不会再等着陛下了,如今这个时候,她怕是孩子都很大了。」乐仪咳了一阵,原本就白的脸挂了一层薄薄的汗,「陛下,有些人,错过了便就是真的错过了。」
我仍然沉默着,手却不听使唤地将那梅花簪子的金线碰断,散落出一地珠子来。那珠子在地上弹起又落下,密密匝匝的。乐仪呼吸有些力不从心,将头扭朝一边,不愿再说话了。
晚些时候,我现在摘星楼前望了许久,晋安来传话说是乐仪去了。我默然了一会儿,径直登上了摘星楼。
凭栏远眺时,风光无限,长歌城便在眼底了。我推门进去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晚些时候,我出宫去了小南楼。
在小南楼坐了一夜之后,我传话让人运些滇中的桂花树来长歌城栽种。
我收拾了李琛仪的遗物,吩咐人移棺滇中,一并带走了那些书信,那梅花簪子我也差人修好,又放了回去。那是他的执念,要是我再占了,到底是有些不合适。
长歌城会种满桂花树,李琛仪会回到滇中,百年后我还会见到崔沅沅。我相信来世,相信能与崔沅沅重逢,我不求能同她再续夫妻之缘,只想能再见她一次。
就算是人群里远远望上一眼也行。
有个恣意张扬的姑娘,发间有只梅花簪子,打马而过,我便知道,那是崔沅沅了。
番外--春风不度城西布商宋凛,是我爹。我是长歌城第一美人宋凝华,是三皇子李常祁的青梅竹马,是当今太后。
士农工商,我家就是那最不起眼的商贾。我顶着第一美人的名号,受了不少白眼。为了往上爬,我只能抓住一切可以助我的东西。
三皇子为人正直又和善,待人温和有礼。是我最容易抓住的一个好工具。
可我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他。
就算是我知道自己的爱一开始并不纯粹,即便我和他自小相熟。他相信我的为人,可我却不会告诉他,我一开始的接近就带了目的。
长歌城没有女子会不要命的替他挡刀,也没有女子敢。可我敢,比起就此没命,我更怕一辈子活在最底层。为了这,我只能赌。
李常祁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不少牛鬼蛇神。
我能拿出的筹码,只有我的命。
老天待我不薄,我成功了。我不仅活了下来,还让李常祁对我极其愧疚,我恃恩邀宠,告诉他我所有的不幸。
日积月累的相处之后,他果然承诺,他会娶我。
而我也对他动了真心,即便我知道,我一开始的目的本就不纯。
李常祁是个讲信用的人,得了他的承诺,我知道,我成功了。我期待着,期待着嫁给他的时候,期待他成为太子,成为新皇,而我也终将母仪天下。
可是从滇中来了个崔沅沅。
来了个煞神李琛仪的青梅竹马崔沅沅。
李琛仪不好相与,也就除了五皇子李常延和他走的近些,连李常祁和他也不甚相熟。我隐隐约约感觉到危机,这个崔沅沅奉旨入长歌城,必然有事发生。
我猜对了。
从宫宴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危机感便让我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本来常祁和她还不熟,我已经预料到失去常祁了。
我害怕了,害怕我的近在咫尺的地位一夕之间全无,也害怕失去常祁。
宴席间皇上时不时打量着崔沅沅,又看了看常祁,笑意更深,时不时还和苏公公耳语。我似乎能猜到说的是什么,于是我开始为自己谋划。
常祁也预感到了什么,眉头日益紧锁,我软磨硬泡,哭诉一番,煽风点火告诉他,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血气方刚的少年,必然不会任由事情发展,于是他带着我入宫。
那日崔沅沅和李琛仪也去了,皇上一看到她便喜笑颜开,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是了,崔沅沅是世家小姐,就算崔家迁出长歌城,百年基业也在,名声威望也在。
她还有个做官的哥哥,可我出身卑微,除了常祁,我什么也没有。
我恨得牙根发痒。
常祁跪着求娶我,我知道,崔沅沅和李琛仪就在外面。我跪着,他们嬉笑着,常祁求着,皇上一言不发。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茶盏顿时碎开,一句放肆吓得我浑身直哆嗦。
崔沅沅进来了,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似乎只要我不抖,我的尊严就还在。
皇上因为她没有生气,我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她还要假惺惺过来扶起我,我恨不得扬手打她,让她跪在我面前承认错误。
可我不能,我什么也算不上。
回去时,心机深沉如她,故意摔在了常祁的怀里。我知道,她要抢走常祁了。
等她和李琛仪离开以后,我哭闹着,常祁好言相劝,说尽了软话。崔沅沅和李琛仪打闹着,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过来。
常祁皱了眉,侧目看了看还是转过头来安慰我。我心底一凉,我感觉到了,我要失去他了。
崔沅沅用她的天真,用她和长歌城里所有世家小姐都不一样的做派,逐渐把常祁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我只能下狠手,我和常祁说想要去宫宴,他带我去了。他对我有求必应,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是为了遮掩。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宋家不缺钱,我买通了宫女,躲进了宫里的偏殿,点了父亲重金买来的无色无味的催情香。派了我最信任的丫头去找常祁,可我没想到,一场荒唐过后,坐在我床榻的人会是皇上。
而常祁跪在殿中,衣衫一丝不苟。
我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指甲狠狠地攥进了肉里。
于是我做了皇上的昭仪,崔沅沅嫁给了常祁。
我哭了一夜,想明白了些事情,若是没有崔沅沅,常祁必然是我的!于是我以血书传信常祁,告诉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崔沅沅。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常祁在新婚之夜没有和她圆房。第二日进宫时,无论她哭得多难受,常祁都没理会她。常祁厌恶别人算计他,他不会轻易原谅崔沅沅的。
多好啊,崔沅沅,这就是抢我东西的下场。我心里病态地开心了起来。又暗中派人散播崔沅沅和李琛仪的情事,一时间,崔沅沅名声扫地,我愈发高兴。
我怀孕了,这意味着,我要生下常祁的弟弟,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可皇上眯着眼睛告诉我,他知道我的所有手笔,看在常祁的份上可以一笔勾销,警告我不要再做什么。
我知道,皇上喜欢孩子,可我脑子里只想弄死崔沅沅。
于是我在祁王府喝下红花,想要彻底置崔沅沅于死地。只要毒死她,我就可以捏造她畏罪自杀的证据,可常祁似乎动了念头,出手把她送进天牢,让我没有机会趁机毒死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找人在天牢动手,死之前,我还要废了她引以为傲的手,让她痛苦地死去。
可李琛仪回来了。把她救了出来,还咄咄逼人,想要弄死我。进冷宫的那个晚上,李琛仪来找过我。他说他不打女人,却还是将我的小手指生生踩碎。
煞神李琛仪,果然名不虚传。
我笑着看着他,嘲笑他。问他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是什么感受,他看了看我,居然说我不懂什么是爱。他说只有崔沅沅得偿所愿,他才能开心。
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恶狠狠地警告我。
我只觉得难过,为什么崔沅沅什么都有,有个李琛仪对她死心塌地。
在冷宫的日子格外难熬,可我没想到,常祁会帮我出去。可这样,我便更清楚的知道,我和他没可能了。
宫里的日子远比我想象中的难熬,我得到了贵妃的位子,也在之后失去了第二个孩子。李琛仪风头愈发盛,皇上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宫里不缺闲言碎语,冷宫里也不缺旧时候的老人。
渐渐的,我知道了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皇上的皇位啊,来得不光彩,使了手段,靖老王爷看得心累,这才迁出了长歌城。而崔家当时的家主和靖老王爷交好,也一同迁去了滇中。
皇上属意常祁,而崔沅沅要做未来的皇后,也是为了利用崔家世家的威望,打消世家们对于皇上的怀疑。
李琛仪平乱有功,盛名在外。皇上疑心重,怕靖老王爷把当年的事说出来,也怕李琛仪生了乱心。毕竟崔沅沅,是个祸害,保不齐李琛仪为了一个女人,乱了李家江山。
于是,在五皇子生乱时,皇上派苏公公告诉我,只要我趁乱杀了李琛仪,他会给我想要的一切。他知道我恨崔沅沅,也知道李琛仪喜欢崔沅沅。让我动手,再给我想要的,似乎一切再合适不过。可皇上不知道,崔沅沅有了孩子,我要一同杀了崔沅沅。
可这祸害福大命大,居然没死成。
李琛仪死的时候,她哭得多伤心我就多高兴。
她还想杀我,可我知道常祁不会让我死,毕竟我是为他挡过刀的人,以他的性格,他不会做这种看着我死的没良心事。
发了疯的女人果然厉害,常祁又不敢真的动手。她居然就真的刺中了我,我忙叫着常祁,他脑子懵了。这一切和当年我替他挡刀时的场面太像,他果然出手了。
崔沅沅就那么飞了出去,常祁反手就要抓住她,我哭喊着拽住他的衣袖,崔沅沅就这么滚了下去。常祁慌了,我看得清,他动心了,他爱上崔沅沅了。可崔沅沅身下的血又那么的红,一如当年我喝下红花,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么没的。
我居然感觉到了愧疚,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况且那还是常祁的孩子,若是崔沅沅生下了孩子,也会是像常祁一样的吧。
崔沅沅摔得惨,又掉了孩子,李琛仪发丧那日,她居然醒了过来,刚小产便只着中衣赤脚
在雪地里闹了一场,据说她还要撞棺寻死。那日她闹得凶,回去又见了红,差点没挺过来。
常祁疯了似的逼太医,太医只能一赌用了重药。她还是没死成,只是脖子上挂着的附身符,碎了。多方打听,原来是李琛仪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留给她的。我居然会同情李琛仪起来,只觉得悲哀,又有些动容。到底是李琛仪,为她挡了千万次。
而我如愿以偿做了太后,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我得到了势力,摆脱了最底层的身份,那些昔日里对我冷嘲热讽的人如今只能跪在我的脚下。
可我不开心。
常祁又有了新的人,可我的探子告诉我,他不碰别人。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忘记了些事情的崔沅沅,暗中派人跟着崔沅沅,若是有时间,甚至是他自己去。
从小南楼把喝得烂醉的崔沅沅背回来,还不坐马车,要一路走不让人跟着。
光明磊落如他,居然也走上了每日在崔沅沅房中点迷香,再偷偷摸进去睡一夜,第二日早早起身离开的事来。
我知道这些事后,坐在寝宫里哭了一整夜。
他小心翼翼地,不敢提及当年的事,甚至逐渐疏离了我。每日处理事务,和朝臣一起用膳,甚至都不敢去面对崔沅沅。
我去求他,求他和我吃顿饭。我告诉他,只要他和我吃一顿饭,我就离开长歌城,去给李琛仪守陵。他居然会迟疑,还要权衡利弊。
我没想到崔沅沅会找来,于是我顺势给他系上披风,他伸手挡住了我,我赶紧抱了他,我哀求他,就抱这最后一次。
他动作生硬,拍了拍我的背。少时,他会抱住我,会出言安慰,如今他,不会再如此,更不会出言安慰。
他推开了我,皱着眉头告诉了我,说他已经知道了我做的一切。我爹已然出卖了我,一并告诉了他我当年接近他的目的。
我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手要解释,可他摇了摇头,说是希望我能说到做到。
我知道,我和李常祁,算是完了。
魂不守舍地回了寝宫,探子告诉我崔沅沅发疯了,要杀了李常祁,还说要杀了我。我知道,她想起来了。
于是我精心打扮,去摘星楼等她。
看见她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可怜。喜欢李常祁这么久,平白辜负了李琛仪深爱她那么多年。
要是李琛仪没那么爱她,不那么在意她的感受,把所有都告诉她,她必然不快乐,必然郁郁而终。
又或者说,李琛仪在滇中就说出来,崔沅沅也不会来长歌城。我能把所有瞒住,也能嫁给常祁,如今我便不是太后,是他的皇后了。
可是没那么多巧合。
我还是没告诉崔沅沅李琛仪对她的情义,她这辈子欠了债,下辈子是要还的。我不告诉她,她下辈子就得去还李琛仪的债。
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吧。
她和我一起摔下搂时,我又后悔把她拽了下来,要是她摔死了,常祁该多难过啊。这皇位坐上去便寂寞冷清,留他一个人,该有多难熬啊。
可留下了崔沅沅,他俩又得多难熬,一个满心愧疚,一个接近疯魔。罢了,下辈子吧。
下辈子我也得去还常祁的债,我一定会找到他,告诉他,我叫宋凝华,我会不夹杂任何别的,好好地爱他,陪着他。
《春风入卷来》李琛仪番外我初入长歌城时,李常延自来熟地带着我乱逛。放肆地打马穿过朱雀街,像在滇中的时候一样。偷酒到摘星楼喝,李常延高兴过了头,从摘星楼滚了下去,在床上躺了许久。我被叔父罚在太后宫里罚跪。
后来李常延求情,我才得以出来。
又记不得是个什么劳什子宴会,那些官家小姐都来了,娇弱的身子仿佛一碰就倒,安安分分地样子,倒是叫我想起来崔沅沅。她可疯得很,一拳能把我鼻血揍出来,喝起酒来毫不露怯,即便她酒量不行,每次为了让她少喝些,我总得装得像一些。
我杵着下巴看那些官家小姐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自己,无聊地能让我睡着了。良久,叔父开口夸赞了一位如今已经想不起来姓甚明谁的姑娘,说她画画不错。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李常延看到了,便问我觉得如何。我作了中肯的评价,说是这个年纪有这水平,已经是佼佼者。于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我,谁当得第一。
年少轻狂,不知道敛其芳华,我哪里知道这些,于是便说,崔沅沅当得。
殿中一时嘈杂起来,都在谈着,谁是崔沅沅。我抬头喝了一杯果酒,朗声道,「滇中,崔家沅沅。」
不知道为何,我竟然会有些许自豪,似乎崔沅沅的厉害之处,能算在了我名上似的。
回滇中时,我挑挑选选,偷偷买了一支梅花簪子。
崔沅沅及笄时,我偷偷摸摸地簪到了她的发间。痴傻如她,一直到晚间歇下时,才后知后觉发现,于是那晚,她偷偷摸摸带了一包袱吃的,翻了靖王府的墙,用石子儿敲了我的窗。
她一头长发披着,穿着单薄的衣服。我问她送她的狐裘去哪里了,她矫情地说没舍得披。那晚的月亮格外圆,我俩待在树上喝完了我偷出来的酒,她还是醉了,睡得像只猪。我把她抱下了树,借着月色看着她的脸。
她真好看,比长歌城第一美人宋凝华还好看。于是我做了此生最大胆的事,偷亲了她。
软软的嘴唇,我只敢轻轻碰一下。
只是一下,便让我浑身紧绷,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以后,我脸烫的不行。赶忙拍了拍我的脸,没敢再看她。
背着她回去时,我高兴地像个傻子,傻笑了一路。
后来我不敢看她的脸,一看她,我就会想起来我偷亲她,一想起来,我就会心跳加快。我暗地里悄悄地问过府里的小厮偷亲姑娘之后要怎么办,怕泄露出去,我没敢说是我干的。
那小厮啧啧咂嘴,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那是流氓。我拼命的解释着,他似乎看出来了,问我是不是我干的。
我刷的红了脸,他看穿了我,并且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把这事告诉了崔沅沅。于是崔沅沅搂着我的脖颈子问我,瞧上了谁家的姑娘,要不要她去给我提亲。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有些失落。
「要去也是我爷爷去,关你什么事。」我红着脸,着急忙慌地解释。
她皱了眉头,我正后悔自己的失言,她却抬手给了我一拳,「呸,你个小流氓。」
我废了好大劲解释,她才相信我没干那事。后来想起来也挺后悔,要是我当时告诉她,我偷亲的姑娘就是她,会不会没有后来那些事了。可那时我瞧不出来她对于我偷亲姑娘后的什么反应,生怕说出来了,坏了情分,她也不愿意理会我了。
要是崔沅沅不理会我,可比杀了我还难受。
李四叔家的阿彩嫁人时,她要去凑热闹,顺带着拉上了我。那时候的崔沅沅爱热闹,左跑右跳崴了脚,我只能背着她到处走。喜乐声和嘈杂的人声里,我问她,像不像猪八戒背媳妇。
她拉着我的耳朵,几乎是用喊的,「傻瓜,娶媳妇得坐花轿,我要是嫁人了,是我哥哥把我背上花轿的。」
她在我背上挥着手,张牙舞爪,笑得像是她嫁人似的。我憋了一会儿,问她,「那要是我八抬大轿娶你,你会不会像今天这样高兴?」
四周太吵了,她没听到,于是她趴下来问我说什么。我支支吾吾又不敢开口了,只能告诉她没什么。她揪了我的耳朵,问我是不是想娶媳妇了。
我瞪了她一眼,她笑得更开心了。
崔沅沅画技得到了崔爷爷的真传,确实是不错,爷爷让我出去巡查民情时,我喜欢带着她去。她会安安静静地画画,我没事时在一旁看着,这个时候,我会想到以后的日子。
我们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种她喜欢的梅花树,再种一棵桂花树。冬日时我给她折梅花泡酒,秋日里我给她收桂花,让她给我做桂花糕吃。
要是有了孩子,她就教孩子画画,我教孩子习武。在给孩子取名的时候,我一定让着她点,毕竟孩子是她生的。
乱想起来这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觉得快乐。打马穿街时,我会侧目去看她,看她随风飘起来的头发,看她恣意张扬的样子。光撒在她脸庞上,柔和静谧得不像话。
崔沅沅及笈后,皇叔会在我去长歌城时有意无意地打听她。我多了个心眼,倒是皇叔和稀泥,说是要是崔沅沅真像我说得那么好,做李家的媳妇也是不错的。
我心里大喜,激动得没差点跳起来。要是得了赐婚,崔沅沅嫁给我,我不敢想了,仅仅是这些,足够我睡觉做梦笑醒,喝着酒也能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我满心欢喜,迫不及待地带着她去了长歌城。我喜不自胜,仿佛到了长歌城,她就能嫁给我。
可我没想到,她会喜欢上李常祁。
她红着脸的样子特别好看,可她说的话够却是让我心中大恸。明明我不愿意让她喝太多酒,却还是带着她去了小南楼。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忘了她身子刚好受不了寒,忘了身后的风雪肆虐。我浑身都是凉的,连心也凉了。
可她搓了搓胳膊,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关了门,我喝了很多酒,那是我第一次喝那么多酒,可再多的酒喝下去,我也忘不了她说李常祁时红着脸的样子。
背着她回去时,我问她,现在和我回滇中去,你别喜欢李常祁了,我娶你,你试着喜欢我行不行?
她嘴里说着胡话,不曾回答我。
我记得那天的雪好大啊,她就趴在我背上,我一步一步走在雪地里。街道的灯笼昏暗,月光倒是极亮。我开始后悔了,后悔待她来滇中,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她我喜欢她。
这世上的爱有千百种,独独她对李常祁偏偏就是一眼心动。或许我和她真就没什么缘分,又或者说老天爷给了我滇中十余年,有无数次机会。我都一一错过了。
耳边是她的呼吸声,是雪花簌簌声,是我一步一步踏在雪里的声音,何其寂寥。
去北地时,她让瑾瑜兄送来了好多东西。对啊,我以前总爱骂她矫情,说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忘了,一直以来矫情的人都是我啊。
小时候我爱哭,我矫情,我调皮,干过混蛋事。崔沅沅给我收拾烂摊子,给我替爷爷求
情。长大了,倒是我羞于启齿那些事,总也喜欢说她矫情。
北地风雪肆虐,倒是让我成长许多。心境自是与从前大不相同。附近的部落有位姑娘,叫阿西娅,听说是部落里的小公主。性格大大咧咧地,像极了滇中时候的崔沅沅。
混熟了之后,她总也喜欢来找我。约我去赛马,约我去打猎。问我有关长歌城的事,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她真聒噪啊,不过要是做这些事的人是崔沅沅,我会觉得很开心。
有一年除夕,在我拒绝阿西娅的第二年,她给我带了些酒来。北风呼呼的吹着,让我想起来小南楼喝酒的那时候。
宋凝华伤她,李常祁态度摇摆不停。我看到她时,只觉得心酸。我藏在心尖尖上的姑娘啊,
怎么被这长歌城折磨成这样。
我想抬手擦去她的泪,到底是不能了。粗糙如我的手,哪里可以划痛了她。且祁王妃的身份套住了她,我也不能再做出僭越之事。
「若是不开心,我带你回滇中。」
可她心里有了牵挂,愿意困在这长歌城。
她问过我,如果有人被困在长歌城,会不会开心。我当年说不会。
如今她就困在这里,为着她喜欢的男子。
叔父一路厮杀登上了皇位,他做的事,我多少能看出来一些。可是崔沅沅她哭得那么难受,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她不应该知道这些腌臜的事。她是滇中小霸王,她该无忧无虑一世天真,她不该承受这些。
可要是我不在了,谁来保护她?李常祁吗?我到底是不放心。
那雪下得很大,洋洋洒洒朝着我来。那雪落了她满头,我却抬不起手来替她拂去。那一刻我突感很后悔,想告诉她我的心意。
我犹豫了。
若是她知道了,她会多愧疚。长歌城本就够苦了,她再知道这些,她该多自责。崔沅沅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小姑娘,爱跟着我胡闹,爱看梅花。
对了,答应她的梅花簪,如今还没买呢。
过个几年,她承欢膝下,被一群孩子围着打闹,逐渐把我遗忘。李常祁好好待她,她得到她想要的所有。
所以还是不告诉她了。
我说,「崔沅沅,别哭了。」
就像那年我被一群小孩欺负,她拿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马鞭冲过来,哐当一阵乱打,打跑了小孩,自己挂了彩。
「李琛仪,别哭了。」她缺了颗门牙,说话还漏着风。
「你可真矫我哭个没停,她傻笑着看着我说,情。」
我记了很多年,一直说她矫情。
到底是,心有不甘啊。
(全文完)
作者/人间有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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