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侯在位的15年，晋国竟然平静下来。姬成师终于死了，在他之后，姬鳝继承了曲沃的封地，也继承了父亲的仇恨，更是继承了父亲的“无亲”和诡诈。在父亲培养下，姬鳝在权力的游戏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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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略遗忘的一两代人在曲沃代翼将近70年的历程中，晋国各大家族的传承，都出现了一两代人的空白。

空白的一族，比如赵氏：赵氏祖先一直是天子专职司机。造父为周穆王开车，西部到了昆仑（见西王母），东边到了徐州（平息徐偃王叛乱）；奄父周宣王开车，参加千亩大战。造父曾经被分封到霍山下洪洞的赵城。不知道几百年过去了，赵氏的封地是否还在。周幽王时，叔带来到晋国，然而在叔带之后，第二位出现在晋国的已经是晋献公时的赵夙。

《史记》无法说清楚从叔带到赵夙之间的传承，只说，“自叔带以下，赵宗益兴，五世而至。”在内争不止的晋国，赵氏为何更加兴盛？这说明叔带选择隐的方式度过了这次家族危机。

隰叔的后裔比较复杂，我们仅仅说脉络最为清晰的一支。在隰叔之后，根据《史记》记载，（晋献公）八年（公元前669年），士蔿出现在晋国的朝堂上。

许多文献里都在表示：士蔿是隰叔的儿子，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引《通志·氏族略四》：隰叔生士，字子輿。《潜夫论·志氏姓》、《古今姓氏书辩证》都是同样的看法。一些传承较久的《刘氏族谱》（隰叔也是刘氏先祖之一）说士蒍的具体生年为周桓王四年（公元前716年）。以公元前669年，士向晋献公建议诛杀桓庄两族的群公子为参照。这个出生时间，应该误差不会很大。

我们假设，公元前785年，隰叔15岁就从宗周跑到晋国。他生士的年龄就是84岁。

这不是隰叔，这是高达。赵氏在这期间已经传承了五代，在士和隰叔之间，出现了至少两代的断层。这两代人，就是曲沃代翼的牺牲品。

在曲沃代翼中，荀氏也开始出现在晋国的历史中。晋国有一位荀叔轸曾经战败曲沃庄伯，把他打得很惨。

荀姓的情况非常复杂，其一是来源于荀国，文王之子的封国，“曲沃代翼”中站在晋国一方；《通志》记载荀氏为“晋之公族也，隰叔之后”；《竹书纪年》说晋武公灭荀，把大夫原氏黯封在荀地，是为荀叔。我觉得这三种情况是互相联系的，前面我们说过，“文侯试图使得荀国屈服，获得盐池之利”，在获得盐池之利后，将隰叔的一位后人封在荀地，荀叔轸就是这一代的家主，他是晋国的主战派，对曲沃非常强硬，这是武公灭荀的原因，在灭荀之后，将原氏黯封在荀地，产生了新的荀氏，荀息就是他的后人。不过，通志的记载也有矛盾，隰叔明显不是晋国公族。

在公族内部，也有被清理的痕迹。更遥远的远支公族不说，从晋靖侯姓姬宜臼起，栾氏就是靖侯之后，晋靖侯的孙子栾宾曾经辅助曲沃，不过，栾氏后来明显站在晋国一方，栾共子就是代表人物，死于曲沃一系。晋献侯姬苏一系有祁氏（祁氏的来源有争议，大部分史料都认为是献侯一脉），《世本》记载：“晋之宗家，献侯曾孙高梁伯生祁奚。“祁奚已经是晋悼公时候的人物，高梁伯前面，也出现记录的断层。晋穆侯姬弗生一系有庶子楼季，为楼季氏，这个家族情况不详；还有籍氏，为穆侯子阳叔之后。数典忘祖的主人公，其“高祖孙伯黶，司晋之典籍。”从阳叔到孙伯黶之间的传承同样无人可知。

同姓相互杀戮，兄弟不能共呼吸于一片蓝天之下，70年的权力游戏残酷至斯。

姬成师之死晋昭侯去世后，翼和曲沃之间的局势竟然平静下来。从周平王三十三年（公元前738年）到周平王四十六年（公元前725年），《左传》《竹书纪年》《史记》说，曲沃和翼无战事。

姬成师不敢动手的原因包括：实力不允许，环境不允许。

戎生所带领的晋国主力回来了，这几年没有发生较大的自然灾害，戎狄没有大规模的入侵。一些文侯所遗留的老臣还在朝堂上发挥作用，潘叔死后，曲沃失去了在翼都的内应。由于姬成师弑君的行为和他咄咄逼人的表现，他在各诸侯和周边的封国内几乎陷入孤立。

一切都让姬成师无隙可乘。

周平王四十一年，晋孝侯七年（公元前730年），春，晋大雨雪。（《竹书纪年》）

周平王四十年、晋孝侯八年（公元前731年），成师死了。《周逸书·谥法解》说：“辟屠服远曰桓，克敬勤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无论是辟屠服远，还是辟土兼国，姬成师都无法达标，曲沃的后继者想到，姬成师的一生能慎重行事又勉励民众，于是给他一个“桓”的谥号。春秋时期，谥为桓的有十多位，除了少数几位无法考证外，其他的大部分所建立的功业都比成师强。他还是没有超越自己的哥哥。

曲沃桓叔的一生，大多数时光都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也许，他的父亲穆侯给哥哥取名叫仇，给他取名叫成师，真的给了他一种错觉，让他以为晋国的一切本来就是属于他的。这种偏执和现实的反差，让他滋生了对文侯一系的仇恨，他活着的时间越长，仇恨就越刻骨铭心。

除此之外，我无法理解他的偏执。

死之前，成师满腹怨恨，他向儿子姬鳝抱怨了老天爷的不公平。吩咐儿子，时时刻刻不要忘记对伯父一族的仇恨。

他的名字，即便是他的子孙也很少提及，我们看看《史记》《左传》《国语》这些文献，晋国的国君臣子，基本上没有提到桓叔，各诸侯和周天子在和晋国打交道的场合，也从来不提他。

他给子孙留下的，是“无亲”的政治理念和极致的诡诈之道。

桓叔之子姬鳝的策略：联姻齐国姬鳝继承了曲沃的封地，也继承了父亲的仇恨，更是继承了父亲的“无亲”和诡诈。在他父亲培养下，姬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姬鳝开始改善和周天子及其他诸侯的关系，他的使节到达郑国、邢国，甚至齐国。他打交道的方式很简单，就是送礼。很快，天子和诸侯就知道了曲沃一系的大方。

他还向齐国要求联姻，希望能够有一位齐姜能够嫁给他的儿子姬称。

曲沃和齐的联姻，是一件被忽略的事情，却绝对是一件能够改变晋国格局的大事情。

在姬成师死的同一年，齐前庄公吕购去世。其子吕禄甫即位，这是春秋早期和郑庄公齐名的齐僖公（齐釐公），后世所说的“春秋小霸”之一。

齐前庄公吕购在位长达64年，经过漫长的休养生息，已经成为强大的诸侯。齐僖公在位期间，不断征战并且胜利，然而他最厉害的不是他的军事能力，而是他的儿女们，已知的两个女儿，宣姜嫁到卫国；文姜嫁鲁国。她们在卫、鲁，都是翻云覆雨之辈。他还有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齐桓公姜小白。

吕禄甫似乎十分热衷于政治联姻，他曾经两次向郑庄公太子姬忽联姻，都遭到了拒绝，

从公元前731年起，姬鳝就不断派出使节，带着大雁和重礼，向齐国求婚。他所设想的不仅仅是求婚，而是获得强大的外援，在代翼的过程中，利用齐国的影响力，获得部分诸侯的支持。长期的姬姜联姻，让齐国成为诸多姬姓诸侯共同的舅氏，和齐国联姻后，曲沃的地位可以随之提升。

而他真的成功了，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道程序，他的儿子，后来的曲沃武公姬称确实迎娶了一位齐姜，我们也不清楚这位齐姜是不是宣姜和文姜的姐姐。按照春秋媵制婚姻的惯例，除了这位齐姜，还有另外两位齐国宗室女性和其他姜姓诸侯的六位女子嫁入曲沃。

曲沃和齐国的联姻在历史上存在感很低，没有一本史书上记载这场盛大的婚礼，只是《左传》中提到姬称的孙子申生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晋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烝是一种婚姻制度，儿子和父亲妻妾之间的不正常关系，就叫烝。后世的专家们认为，烝婚是当时正常的婚俗。这意味着，晋献公曾经同父亲的一位齐姜有着不正常的关系，也证明了姬称确实同齐国联姻。

我们不知道为了姬称的婚姻，使者往来了多少次，曲沃的大雁被射杀多少只，我敢确定的就是，齐姜嫁入曲沃的日子，就是晋国内战的重新爆发的倒计时。

姬鳝弑晋孝侯周平王四十二年，晋孝侯十年（公元前729年），晋国和戎狄的战争再度爆发。

翟人俄伐翼，至于晋郊。( 《古本竹书纪年》)

春秋初年的夷狄之患越来越严重，随着晋国的内乱，这一次，戎狄竟然深入国境，来到了翼都城外。劫掠卿正、大夫的封邑，让众卿、大夫损失惨重。

晋国不得不重新发动对戎狄的战争。晋师开始频繁出动国都之外。这给曲沃带来了机会。

周平王四十七年，晋孝侯十五年（公元前724年），一位诸侯的使节前来求援。晋国诸卿、大夫正认为，曲沃刚刚完成世子的婚礼，而且，曲沃这些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可见姬成师死后，曲沃已经不足为虑。应当出兵。孝侯的弟弟公子万，近年来不断经历战争的磨砺，已经成为宗室主要的将领，他也是激进的主战派。栾氏有栾共子在朝堂上为大夫。他也对出兵持赞同态度。

晋侯在宗庙祭祀、占卜，祭司告诉他大吉的征兆。晋侯将祭肉分给大臣们，召集军队，分发兵器，派大祝带着祖先的灵位，晋师再次出动。晋侯按照礼制，进行动员讲话，激励将士们为光大文侯的事业而战。他同样按照礼制，向来求援的诸侯诵《唐风·杕杜》：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独行踽踽。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于是，晋师的主力部队在公子万为将，向目的地出发。

庄伯以曲沃叛，伐翼，公子万救翼，荀叔轸追之，至于家谷。( 《古本竹书纪年》)

十月，曲沃叛乱。面对空虚的翼都，攻破翼都，杀晋孝侯。

惠之四十五年，曲沃庄伯伐翼，弑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左传·桓公二年》

翼都的一些大臣组织力量开展反击，公子万也率领军队回援，晋军驱逐曲沃军队。在翼都城外，遇到隰叔的儿子、晋大夫荀轸率领的军队，曲沃军队再次战败，荀轸追逐姬鳝，一直到家谷（山西省绛县东北）才停止。

晋师回到国都时，看到的是晋国的宫室横满尸体。

晋己夫人抱着晋侯的尸体痛哭不止，绝望的声音传遍翼都的翼都的每一个角落。

国人无不感伤。

叔叔杀害侄儿，臣子弑杀君主。春秋时代的第二起弑君案，再次再晋国发生。

天子和诸侯依旧无人讨伐。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