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南窕,酆国唯一的公主。
我自幼被众人捧着宠着。
父皇后宫佳丽极少,故子嗣也不多。
我和太子哥哥皆是母后所出。
二哥的母妃是明贵妃,三哥的母妃是贞妃娘娘,五弟的母妃是贤妃娘娘。
后宫和睦,娘娘们待我都极好,哥哥们也都宠着我,就连小五,明明比我小,也是处处让着我。
要说我是酆国最快乐的人也不为过。我想要什么有什么,除了一个人……
裴小侯爷……的侍从。
1.
“裴青风,你等等我啊!”
这个臭裴青风,明明知道我喜欢他的侍从,还总不让我见他,亏我把他当兄弟,小气鬼!
裴青风风也似地走着,听着后面的喊声,撇着嘴忍不住对着身旁的人嘟嚷。
“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办个事,偏生就碰到这小祖宗。”
“你也是,让她看几眼又怎样……”
“那公子怎的不让徐姑娘多看几眼。”
“侍从”淡淡回击。
嘶,徐姑娘。
裴青风一想到徐诚瑶盯着他看,像要把他吃了的模样,与那小祖宗一般无二,就很理解瞿砚了。
我带着秋眠怎么跑得过他们,一个转弯他们就不见了。
哼,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真当我拿你们没办法吗。
诶诶诶!!!
这裴府的墙好难爬啊,真高。
“秋眠,你上不来就在外面等我,小心些哦!”
我好不容易踩着“借”来的梯子爬上了墙。
咳咳,本公主就借来用用,会还的,不叫偷。
可惜梯子太重,没法搬到这头来。
我咬咬牙,闭眼就跳了下去。
啊!
怎么这么疼,我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叫出声。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了。”秋眠在墙的另一面压低声音焦急地喊着。
“我没事儿,你照顾好自己。”
嘶,我忍着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小心翼翼地朝裴青风院子去。
他们家侍从不多,也没人巡院。
裴青风的院子很是雅致,院中种了花草,风一吹阵阵幽香。
我一屁股坐在他门前的台阶上。
哼,我就不信他不回来了。
这风很舒服,这香真甜,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窈敏!!!”
哦,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南窕,窈敏公主。
哪里是窈窕淑女,敏慧佳人,这简直是要命的小祖宗。
我被裴青风的吼声惊醒。
“你做……”
正想发作呢,却看到了我心心念念的小侍从。
“得好……”
我的音马上变了个调。
“你在这坐了多久了?”裴青风终是舍不得吼我的。
我抬头瞧了瞧高高挂起的月亮,思考了一番。
“不知,反正那会儿它还没出来。”
裴青风好像又要发怒了。
“干嘛瞪我,还不是你要躲着我。”
本公主也很委屈的好吗???谁愿意睡在石阶上,嘶,一说,我还腰疼。
他们躲着我这个事是事实,裴青风也不好说什么。
“我……诶,算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一听两眼放光。
“他可以吗。”
我指着小侍从。
裴青风知道我等这么久就是为了看瞿砚的,也不好直接拒绝。
“可以。”
裴青风还没来得及开口请求,瞿砚就已经答应了。
2.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不说话。
“这是我第……嗯,第五次问你了。”
我掰着指头数了数。
“你为什么不喜欢跟我说话?”
他还是不说话。
我一瘸一拐地走在他前面。
就这么走着,突然他开口了。
“殿下很喜欢臣?”
我没纠结他身为侍从,不自称奴而自称臣。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他。
“是啊。”
我笑着,虽然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狼狈。
喜欢一个人也没错吧,大胆承认又能怎样。
好吧,我感觉自己脸有些发烫。
我脸都快笑僵了,他还是一直看着我。
又不说话。
“臣担不起公主厚爱。”
他好久才飘出这几个字,这倒叫我急了眼。
“我的情爱也是普通女子的情爱,又不是泰山,你有什么担不起。”
夜里有些黑,他背对着月光,我不太看得清他的模样,只听到他笑了一声。
纵使我再傻,也听得出他笑声里的嘲讽。
他为何嘲笑我?我不解。
怪只怪我那时被保护的太好,不懂世间苦痛,认为人人都跟我一样快乐。
“公主以后莫要来找臣了。”
“我就来看看你,又不是抓你回去当驸马。”
不让我找他,不可能的!
“臣并不心悦公主,也不稀罕当什么驸马,公主这般痴缠,与那怜香楼的姑娘有何区别。”
他的语气很冷,带着不屑。
“臣冒犯公主,随公主处置。”
话虽如此,他却连腰都不肯弯下。
我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竟将我比作青楼女子。
羞辱公主,我若是杀了他也不为过,可我不忍责罚他。
“我心悦你是我的事,你可以不心悦我,可是……”
“可是…你作何羞辱我。”
我心似针扎了般,委屈的紧。热热的东西在脸上滑过,我抬手擦去。
他悄悄地将我和秋眠送回公主府,又悄悄地走了。
我很生气他说的那些话。
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不讨厌我,他就是不喜欢我,不想让我靠近他而已。
可我想不通,我堂堂公主,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咳咳,只是没长开罢了。
这夜未眠……
3.
都说烈郎怕缠女。
原话是“烈女怕缠郎”。
我脸皮厚惯了,心情不爽了几日,又往侯府去了。
他们近日也倒是常在府里待着。
我很顺利地又见到了他。
他有些吃惊,应该是没想到那些话没把我气跑吧。
“你叫什么呀?”
我还是乐此不疲地问着他。
主要是裴青风不告诉我,我只能慢慢从他嘴里磨出来了。
果然,一如既往,他还是不肯告诉我。
第二日。
“你叫什么呀?”
“你喜欢什么?”
第三日。
“你叫什么呀?”
“听裴青风说你箭术甚好。”
第四日。
“你叫什么呀?”
“今儿我入宫了,可好玩了……”
第五日。
“你叫什么呀?”
“四哥送了我一个小玩意儿……”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他还是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近日,我常进宫陪着母后和娘娘们,父皇和哥哥们都在忙。
听说,是骊国使臣要来了,为首的是骊国四皇子——觐王。
倒是巧,跟我一样排行四。
不知为何,母后和娘娘们总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使团来的很快,宫宴就在他们来的当晚。
裴青风跟着裴侯爷一起来的,他也跟着裴青风来了。
“骊国使团到!”
我盯着他看的目光被吸引到殿门。
最前面的是个跟三哥差不多大的美男。
想来就是骊国觐王了,他身型高挑,穿着骊国朝服。眉目柔和,眼含笑意,活脱脱的温润美男子啊!
但是呢,比起他,还是差一些啦。
父皇与他一阵客套,两人说说笑笑。
今儿的果子酒真好喝。
酒喝多了脸有些发热,殿内歌舞声太嘈杂。
我偷偷溜到了殿外。
咦,这排石子怎么扭来扭去的。
嘿,前面亮亮的是什么。我正想往前扑过去,却被人拦住了腰。
“殿下不看路吗?前面是池塘。”
这声音我听着耳熟。
可是我转过头也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他的脸像覆了一层纱。
我只得凑近些。
嘿嘿,是他啊,但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在裴青风身边吗。
我仰头望着他。
“你快看,这池子好亮啊,真好看。”
亮的不是池子,是月亮啊。
“可是,你比这池子还好看。”
“我好喜欢你啊,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点点。”
“就一点点……”
少女的话带着祈求的意味,那么虔诚,那么勾人。
我脚下有些软,不小心又朝他倒了过去,脸正好撞到他肩膀上。
嘶,他身上凉凉的,好舒服。
“你大抵是不会喜欢我的,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我意识有些模糊,无意中把心底话都说了出来。
恍惚间,我听到他说了话,但怎么都听不清。
我离了席,不知后来骊国使臣向父皇传达了骊国国君的意思,希望两国联姻,而联姻对象正是我和觐王。
正当他们想看看我的时候,却发现我不在,还好母后帮我打了掩护,这件事也就被耽搁了。
4. 2022.1.3更
我一觉醒来是在母后的宫里。
头怎么这么痛。我依稀记得昨晚好像看到他了,但是发生了什么却不太记得。
只知道我还靠在他肩上了。一想到那冰凉的触感和男子身上淡淡的香,我的脸又滚烫了。
“奴婢伺候公主梳洗。”
秋眠听到动静端了盆水进来。
洗漱之后我去了前殿给母后请安。
一踏进殿门,就看到一群穿着宫装的女子,母后坐在首位。
“阿窕来了。”
明贵妃眼尖,先看到了我。
“阿窕给母后请安,给众娘娘请安。”
嗯,我虽是有些被宠的无法无天,但好歹是一国公主,礼数还是懂得的。
“你瞧瞧这日头,叫你贪杯。先来坐着,醒酒汤给你煮上了。”
母后虽斥责她的醉酒,却还是心疼她的。
我朝母后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跑到母后身边去。
“儿臣以后不敢啦!”我拉着母后的手,撒娇道。
裴青风曾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下次我还敢,哈哈哈!
母后受不了我这娇俏模样,只道:“不敢就好。”
众娘娘也在下方捂嘴偷笑。
晌午我在母后宫中喝了醒酒汤,吃了午膳出宫回公主府的。
嗯,好像忘了说,我今年十六了,公主及笄后都要搬到宫外的公主府。
对了,我好像只顾着问他名字,忘了问他生辰。
想到这,我又有些惭愧,对不起我的好皮囊,对不起同龄已嫁人的姐妹,这么久我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
当然,这也不影响我还想缠着他。
我正高高兴兴的往府里蹦呢,却看到一群人站在前院里。
怎么是那个觐王。
他听到动静,转身也看到了我。随后又是温雅的笑。
“屹唐突了,酆国陛下说这酆都公主最是熟悉,屹特来邀殿下一游。”
骊国觐王,李屹,字瑄启。
说是邀我一游,其实是找我带路吧。可这事不应该是太子哥哥来做吗,再不济也有朝臣。
我也想拒绝啊,可他对我笑诶。
怎么办,本公主心地善良,不善于拒绝。
“好吧。”
怎么说呢,和他一起玩还是很开心的啦。
我们逛了萃宝阁,买了好多首饰。
我们还逛了凝香阁,买了好多胭脂唇脂。
还去了绫丝阁,买了几件衣裳。
然后去了满香楼,吃了好多东西。
我还带他去梨园,看了一场我们酆国的戏。
那个娇娘真可怜,最终没能和她的郎君长相厮守……
不知不觉,落霞铺地,红灯高挂。
“我跟你说,夜里的南街更好玩,稀奇的小玩意儿可多了,我带你去看看。”
我“张牙舞爪”地给他介绍着。
他好像从不在意我这个公主的,嗯,豪迈?
“公主陪了屹一日,这南街夜景便留到明日罢。”
他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亮亮的。不对,这么大这么亮,应该是月亮。
说实在的,我挺羞愧,明明说好我带他玩,最后发现买的都是我的东西。
“好。”他是远来的客,带他玩玩也不会怎么样。
他将我和我的收获送回了府中才回去。
我躺在塌上无聊着。
今天又没见到他……
我和觐王约的是晚上,那我明日还能去侯府看看他。
可能因为带着要去看他的执念,我起的很早。
我换了昨日新买的裙子。
秋眠说这月白色衬得我娴静了不少。
我知道,秋眠是在说我平日像泼猴。
我还叫秋眠给我挽了温婉一些的发髻,描了淡妆。
见心上人,当然要美美的啦!
这侯府人还是少了些。侯爷应该在散朝回来的路上,侯夫人……早些年逝了。
我刚到裴青风的院子外,就听见“咻咻”的声音。
往里一瞧。
那俊郎少年手拿弯弓,两指夹着羽箭,眼神凌厉。
他好像本该如此,他不该是个侍从,他应该是横扫沙场的将军。他不是奴,他是臣。
他耳力极好,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到了我。
他已然将弓箭放下,而我还沉浸在刚刚的少年风姿中。
“公主来作甚?”
他开口,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来找你们玩啊。”
倒是我,很自然地从他旁边走过,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他走过来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你到底叫什么呀?”
我感觉他今天没有往日那般排斥我了,所以我又开启了日常一问。
怎知他突然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变来变去。
我不李姐啊,我实在读不懂他的意思。
幸好裴青风及时出现,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
我硬是在这赖到午后。
看着天渐渐变了色,我脑子里一闪。
遭了,我答应觐王的。
“裴青风,我先走了。”
我逃命似的跳起来往外跑。
“怎么了你,这么急?”
裴青风显然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我答应觐王今夜带他去南街的。”
我来不及解释太多,留下一句就跑了。
等我回到府里,就看见觐王在前院站着。
奇怪,今日他没有带什么侍从。
“对不起,你等了很久罢。”
毕竟是我迟到了,道歉总该有的。
我视死如归地看着他。
我的模样成功地逗笑了他。
“公主莫急,屹也才到。”
我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5.
南街夜景是真的美,不过还是比不上花灯节。
搞怪面具,精致糖人,灵动泥人,各种商贩在那聚集。
其实我比较喜欢的还是南街头的半月河。
因为形状酷似弯月,故取名半月河。
李屹跟在我身后,任由我带他闯来闯去。
不多时,他的手上又提了一堆东西。
我呢也是走累了,瞧见前边有个热气腾腾的摊子。
咦,是陈大娘的面摊子,她家的面可好吃了,第一次还是裴青风带我去吃的。
我正准备蹦过去,突然想到一路的人。
他是王爷诶,带他吃路边摊要是吃坏肚子怎么办。
罢了罢了,下次我自己来吃。
“公主,吃面吗?前边有家面摊。”
他冲我浅笑,这人间烟火气将他身上的矜贵冲淡了些,这样好像更让人亲近了。
我知道,他是看出了我的犹豫。
还不等我回答,他就走在我前面往面摊走去。
嗐,他都不在意了,我在意个啥。
我很熟练的点了两碗面。
从面端上来的那一刻,我的眼里只有面了。
“小心!”
我被人拉了一把。
可怜我的面啊,就吹了一口,还没吃呢!
我扭头,看到一支箭正插在我身侧的木桩上。
我去,这么倒霉吗,我招谁惹谁了,吃个饭也能被刺杀。
三个黑衣人突然向我们冲来,我被李屹挡在身后。
可是李屹今日没带侍从也没带佩剑,赤手空拳搏三人怕是有些吃不消。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人朝我们这边跑来。
是他!
李屹从前,他从后。
两人合作三两下就把那三个黑衣人打趴了。
我正准备朝他俩竖大拇指,他却突然挡在我身前。
我只听到他闷哼一声,倒在我面前。
射箭的人射了这一箭就跑了。
“李屹,李屹,你快救救他!”
街上的人早被吓跑了,我身边只有李屹。
我感觉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泪在我脸上乱滑。
我就蹲在他的身旁,不敢动他。
我醒来是在自己的府上。
这次刺杀被压了下来,父皇只派了人暗中调查。
太医说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惊吓悲伤过度导致昏厥而已。
听说是有人跑了之后报了官府,官府赶来将我们带走的。
由于不好大肆声张,父皇母后只派了人来看我。
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秦公公和盛嬷嬷。
人走后,我又偷偷地溜到侯府去了。
他中了箭,现在可还平安?
那一定很痛吧,我扭到脚都痛得不行。
果然,他在裴青风的院子里。
他应该不是裴青风的侍从,哪有人和侍从像兄弟一样相处。
裴青风在院子里焦急得踱来踱去。
我感觉脚下虚浮。
“他怎么样了?”
“箭上有毒,还在解毒。”
裴青风看着我皱紧眉头。
“小祖宗,你不好好休息着,又乱跑。”
“我没事。”
我和裴青风在院子里等了好久,我也不知道是多久。感觉比那天坐在石阶上还久吧。
一个老大夫从屋内出来,紧接着就是几个侍从端着血水。
“他已无碍,只需静养即可。”
我听老大夫的话心终于静了不少。
等人走后,我迫不及待闯进去。
他脸色苍白,就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被褥。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不敢走快,怕风吹到他。
我就坐在床榻边,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我又哭了。
我记得我不是个小哭包啊,怎么老在他面前哭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抽泣声吵醒了他,他缓缓睁开了眼。
“我没事,你别哭。”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我哭得更严重了。
他又皱紧了眉头,抬手抚上我的脸,替我擦去眼泪。
这回换我愣住了。
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像是要蹦出来了。
他没有忽然的退缩,也没有什么尴尬,更没有什么唐突抱歉。
他就盯着我,他的眼睛也很亮,好像有月亮。
“我饿了。”
我被盯得红了脸,开口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裴青风没给你饭吃吗?”
“我忘吃了。”
我在外面等得心都焦了,哪还有什么心情吃饭。
他叹了口气,好像很是无奈。
那老大夫说他恢复期间会发热,叫我们多注意些,尤其是夜间。
我死活要留下来,也顾不得什么名声了,名声有他重要吗,当然没有。
裴青风拿我没办法,找人去公主府和秋眠通气,对外称我身体抱恙,不见客。
夜间,我就坐在矮榻上守着他。
他似乎也是有些累,一直昏睡着。
屋内烛火“滋滋”作响。
他睡着的时候怪好看的。
睫毛长长的,鼻子高挺,嘴唇嫩嫩的……
鬼使神差间,我感觉嘴上凉凉的。
我去!!!我竟然亲了他!!!
我马上退后端坐着,脸似火烧了一般,灼热席卷全身。
我成了女流氓了,我竟然趁人之危。
6. 2022.1.4更
很无奈啊,迫于四方的拜访邀请,我只在裴青风的院子里待了三日。
这三日里,我日夜守着他,赚足了他的……反感。
“殿下是来照顾我的,还是找我报仇的。”他挑眉调侃着我。
这可不怪我啊,我不是故意把药洒在他身上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睡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口水会流在他的被子上,
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做梦,把他当坏人然后使劲锤……
这要是我,气都气死了,所以,他肯定烦我的吧,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三日到了,我也该回去应付那些繁琐的事儿了。
“我要回去了,可别想我啊。”
明明是我想他想得要死。
“唉,我走了你这伤应该很快就能好了罢。”
我对于自己误伤他这件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想到他被我捶得闷哼叫,我就挺对不起他的。
知道我要走,可把裴青风高兴坏了。
我赖在这的几天,都是偷偷摸摸的,害怕被发现,被发现遭殃的就是裴青风了。
我前脚刚回府,后脚秦公公就来了。
我跟着秦公公往宫里去。
父皇应当是要询问遇刺的事情吧。
来到父皇殿中,我没想到李屹也在,他俩不知谈论什么,父皇笑得很欢心。
我疑惑地盯着他,他也只是回了我一个微笑。
“儿臣拜见父皇。”
“见过觐王。”
要是裴青风在这,他心里肯定会嘲笑我,还叫我去戏班子当个角儿。
这么个柔柔弱弱,温顺乖巧的公主,会是我赵南窕吗???
“窕窕,身子可好些了?”父皇招手示意我到他跟前去。
“劳父皇挂念着,休养几日,好些了。”我小跑到父皇身旁。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这次多亏觐王替你挨了一刀。”父皇感叹着。
什么?李屹替我挨了一刀?
父皇看我一脸疑惑的模样,皱了眉。
“小事不足挂齿,不必告诉公主,让公主忧心。”
李屹及时出来解释。
我当时只顾着“小侍从”了,根本没看李屹,原来他也替我挡我了一刀。
心里有些愧对他。
“多谢觐王。”
除了感谢他的恩情,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报答他了。
“公主言重。”
他轻咳了两声,脸有些发红。
我也没话接了,就乖巧地站在父皇身边。
他们又谈论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李屹才离开。
“窕窕觉得觐王如何?”
父皇看向我。
“嗯……觐王风姿卓越,温文尔雅,饱读诗书,待人和善,说是貌绝才盈也不为过。”
我认真思考了一番。
我保证,这真不是吹捧,我是以旁观者角度评判的啊。
父皇“哈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很满意我的回答。
“那窕窕觉得让觐王做你的夫婿如何?”
嗯?父皇这是要撮合我和李屹啊。
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父皇,觐王确是高于一般男子,可儿臣不愿嫁他。”
我马上自觉地跪着。
“为何?”
“儿臣已有心悦之人。”
我想,父皇一贯宠着我,肯定不会强迫我的。
“裴青风身边那小子?”
我抬头震惊地望着父皇。
啊?父皇怎么知道他的。
我的表情全都落入父皇的眼中,他冷哼一声。
“这事朕早就知晓。”
“不过觐王你必须嫁,不管你愿不愿。”
我也管不得父皇怎么知道的,我关注点都在后半句话。
这次父皇真的好凶,不管我怎么撒娇他都不肯答应我。
我一直跪着,我想,只要诏书还没下,一切都可逆转。
可我想错了,我跪了好久,比等他解毒还要久吧,父皇依旧不理我。
我虽不喜父皇有意撮合我与李屹,但李屹毕竟也为我挡了一刀,我理应去看他的,顺便跟他说说我们的事。
于是我直奔驿馆。
“李屹,我来……”
我推开门就看见李屹上身赤裸背对着我。
一个太医正在为他敷药,他的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应该就是那日的剑伤。
我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瞬间被打回原形。
“我不是故意的。”我转身连忙道。
我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随后太医给我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公主可以转身了。”他的声音同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降人心火。
我转头看他已穿戴完毕,就寻了凳子坐下。
“你可好些了?”
我觉得自己有点傻,他那个伤口也不像好些了的感觉。
“蒙公主挂怀,屹好多了。”嘁,睁眼说瞎话。
他永远都是保持着那副笑意浅浅的模样,他嘴不会僵吗?
“那个,我有个事儿跟你说。”
虽然我大大咧咧惯了,但当着父皇钦定“未来夫君”的面也有点羞于开口谈论情爱一事。
“公主但说无妨。”
他拾起桌上茶盏。
“那我就直说了。父皇有意让你我,嗯~你懂的。如果父皇来问你,你别答应啊。”
他倒茶的手顿了下,随后将茶放到我面前。
“为何?”
“我有喜欢的人了。”用什么“我不好,配不上你啊”来搪塞他实在对不起他为我挡的一剑。
他没有答应我,也没有回绝我。
7.
不知李屹是不是同父皇说了什么,从那日之后,父皇再也没有提过两国联姻的事。
不知不觉,骊国使臣已来酆都月余,天也渐渐冷了。
我也多日未见到“小侍从”,听裴青风说他去临安办事了。
那真是不巧,我原打算祝祈节带他去半月河放福灯的。
祝祈节是我酆国的特别节日,取的是祝福祈福之意,这一夜,一家人会聚在一起放福灯,以求神的祝福。
祝祈节到了。
被父皇派到各地巡视的阿兄们都回来了,小五也得休假了。
因着小五性子活泼,故父皇给小五找了个老师,关着教,不让他到处跑。
好久没见着他们,怪想他们的。
按照习俗,父皇母后要出宫到南街城上为百姓散钱,祈福。
而我们一众皇嗣,自然也是要跟着的。
李屹是贵客,父皇也邀请他上城楼,一起接受神的祝福。
“皇兄们这次回来还要走吗?”我看着好久不见的阿兄们,可怜兮兮地问道。
“这个得问父皇啊。”太子阿兄答。
“窕窕还是这么粘人。”二哥答。
“不走陪你去翻墙吗。”三哥答。
我:……
“皇姐!”
嘶,这大嗓门,除了小五还能有谁。
我转头一脸慈爱的笑容。
“小五这是要震聋皇姐吗。”
小五瞬间撇了嘴,很是不满。
“人家心心念念着皇姐,皇姐一点都不想人家,还凶人家,哼!”
这个已经十岁还撒娇的孩子谁家的,快抱走,我不认识!
哥哥们:你比小五还会,好吗。
我:谁说的,这是诬陷!
一道道仪程结束后,空中就渐渐升起了福灯。
一盏,俩盏……
不多时,黑夜弥漫的城被人的赤心、神的祝福代替,好不繁华。
祝祈节后,骊国使臣也要返回骊国了。
离开的前一日,李屹来寻我同我道别。
“我明日便要走了,这个你拿着,”
他递给我一块玉佩,雕纹精致,小巧玲珑。
“日后若遇到麻烦,拿着这个来骊国寻我。当然,我希望你用不上它。”
他的意思是欢迎我去找他,但不希望我是因为遇到麻烦。
我已将李屹当做朋友,所以没有推辞他的礼。
当然我也得回礼,于是我从腰间取下带有“窈敏”二字的玉佩给他。
“这是我的。”
他很开心,因为他的笑比平日更亲切些了。
看来我的回礼很不错哦。
李屹他们走了之后,皇兄们又被派出巡视了,裴青风总见不到人,他也一直没回来。
酆都又变得冷冷清清。
酆都贵女们都不跟我玩,因为我闹腾。其实我也是有玩伴的,是已逝皇姑姑的女儿,叫徐诚瑶。不过她今年跟着姑父去边关了。
所以我整日只能带着秋眠进宫和母后、娘娘们玩。
一个月一晃也就过去了,接近年关。
他还是没回来。我以为裴青风骗我,还去他家蹲了好几次,才确定他是真的没回来。
街道上过年的氛围渐渐覆盖,一切好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就在这时,不好的消息传来了。
北方晋国,南方齐国,两国夹击,大酆腹背受敌,边关战火连连。
以大酆的兵力,不足以抵抗两国合击。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向骊国借兵。”有人道。
我本是进宫来看母后,然后来看看父皇,没想到刚好撞见父皇宣大臣议事。
“朕何尝不知,可又如何让骊国借兵于我大酆呢?”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虽然骊国来使,但酆骊从前交集甚少。即使晋齐二国合力吞并大酆,骊国也可与周边它国结盟,不会受到晋齐的威胁。骊国大可不摊这趟浑水,所以有什么理由能让骊国借兵呢。
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其中一些事情的。
我摸着李屹给的那块玉佩,想到他说的那些话。
待众人无获而归后,我走出偏殿。
“儿臣可以一试。”
拿出玉佩,将我和李屹的事向父皇复述了一遍。
“让人拿着这个玉佩去骊国找觐王,许能借到兵。”
父皇眯眼盯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
“窕窕,这是鸳鸯佩的子佩。拿着这块玉佩去骊国固然能借到兵,可同时相当于昭告天下,你便是骊国觐王妃。”
父皇的语气有些沉重,他似乎也没想到觐王会将鸳鸯子佩给我。
鸳鸯佩是骊国皇室的传统,每位皇子都有一对鸳鸯佩,本体佩是自己的,子佩是给未来正妃的。
最终我将玉佩交给了父皇,让父皇派人拿着玉佩去骊国借兵。
我是很难过,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赵南窕不愿嫁给李屹,可我不止是赵南窕,我先是酆国的窈敏公主,然后才是自己。
我做不到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顾酆国存亡。
8. 2022.1.5更
皇兄们都被召回酆都。
我再次见到他,是太子阿兄回来那日,他就站在太子阿兄身后,陪阿兄进宫。
裴青风悄悄告诉我,是父皇让他跟着阿兄的。
后开,就是宫中传来父皇诏令。
命太子阿兄率军往北;封他为平远将军,为阿兄副将。
二哥与三哥往南抵御齐国。
又有战报传来,南北各失一城。
皇兄们此去万分凶险,只能硬抗等待骊国援军。
酆都不如往常一般热闹,但也未发生暴动。
甚至有富商、地主、普通百姓自主捐粮捐银给军营。
不少女眷聚集一起,去寺中拜佛祈福。
以母后为首,后宫娘娘们穿素衣、舍华贵、减膳食。
自出生起享受荣华,看惯河清海晏的我,在这时终于明白何为家,何为国。
也是从这时起,我明白我身为公主,身为皇室之人,应当担负的责任。
想必,也是从这时起,我是心甘情愿与骊国和亲。
离开前一夜,他竟来找我了,彼时我正在绣最后一个平安符。
“这是给殿下的。”
是一支玉簪。素净,但我很喜欢。
“先前殿下问臣能不能喜欢殿下一点点,”
“现在,臣可以给殿下答复了,”
“臣,心悦殿下,不止一点。”
他这个人好像向来如此,直言直语。
收线的针刺了手指,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平安符上。
醉酒时的喃语,又闯入我的脑中。
一双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为我拭去眼泪。
我坐着,手里紧紧抓着那张平安符,泣不成声。
他半蹲在我面前,与我平视。
“殿下做的很好。”他说的是鸳鸯佩的事。
“臣有两愿。一愿志有所成、家国安定,二愿殿下,平安喜乐。”
我看到了,我看到他眼中的缱绻不舍,看到他极力忍耐的悲,我也听到他真挚的言语中掩盖的哽咽。
我想对他笑,可刚咧嘴,眼泪又止不住地掉。
一点冰凉在脸上徘徊,他为我吻去眼泪。
他吻我的额,吻我的眉眼,又……吻了我的唇。
我环着他的脖颈,深深地回应着。
我莽撞的探索着,探寻他的秘密,圈住这温存。
他一直陪着我,直到我情绪稳定。
我将最后那一张平安符交给他。
“带着捷报平安回来。”
“嗯。”
“今夜,你能不能留下。”我拉着他的手。
“好。”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我。
他坐在榻边,我枕着他的腿,握住他的双手。
他的手好凉,我想帮他暖暖。
这一夜,他未寝,我未眠。
看着窗外的天渐渐变了色,我努力贪恋着最后一点温存。
终于,天还是亮了。
这一夜将少女诚挚的倾诉与少年炽热的回应释怀,它不会消失,它会被永远埋藏在心底。
那平安符三位阿兄都有。
我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
他驾着骏马,一身银甲,眉眼凛冽,自信张狂。这才是他本该有的模样。
他们走后,我日日上山祈福,祈求上天佑我大酆,让他们平安归来。这期间边关时常传来消息,我眼皮也连跳了几日。
五个月后,边关传来捷报。
李屹亲率骊国援军赴大酆北境,打得晋国节节败退。
而南境,骊国陈大将军率军打退了齐国。
这一战是骊国救了大酆。
可是,太子阿兄死守北境,在援军赶到之前,战逝。
失了太子,父皇病倒了,一时间,朝堂混乱一片。
众人皆在等酆军回朝。
一日,我正准备进宫侍疾,不料公主府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我从院子里出来,一人连忙跑到我面前。
“这是何意?”
“回禀殿下,贤王……贤王反了,陛下调动了御林军,琤王殿下已进宫护驾了。”
“现在城中混乱,殿下不宜出府。”
我心似千斤重,不敢相信。
“三哥怎会反,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他不再透露任何信息给我。
第一日,有婢子给我送吃食,我同她说话,她却面色慌乱地跑了。
第二日,送吃食的婢子换了一个。
第三日,送吃食的婢子又换了。
除了出府,除了与我说话,其他事都会满足我。
我知道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我也只能在府中静观其变。
秋眠那丫头替我买东西去了,希望她现在也能安全。
9.
第三日夜,一阵蹄声打破了寂静。
紧接着,我听到厮杀声与兵刃相撞的声音。
不知是敌是友、不知来意,与其等死,不如赌一次,堵上天肯不肯留我赵南窕一命。
我心下一横,从妆奁里拿了一支锋利些的钗子跑了出去。
那群人只围了府外,并将府中侍婢遣走,于是内院中空荡荡的。
打杀声还在持续响起,我尽量让自己稳定下来。
无人掌灯,夜中路有些黑,我慢慢摸索着向后门去。
一柄短匕突然架在我的脖颈上,有些凉。
“殿下可别乱动,刀剑无眼。”
是那天向我禀话的人!
“还请殿下跟着臣走。”
短匕还抵在颈间,我无力反抗,只能随着他的步伐。
虽然夜黑,但我也知道他走的是正门方向。
正门灯火通明,好多尸体随意躺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我强忍着上涌的恶心,因为我只要前倾一些,那短匕就会割到我的喉咙。
“要想窈敏公主活命,就放下兵器!”他声音很大,震得我耳朵有些发麻。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如此看来,对方是来救我的。
“窈敏诚谢各位将士,但放下兵器便是任人宰割,还望各将士拾剑诛杀逆贼!”
若因我放下兵器任贼人驱使,我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看来,这上天不愿留我一命。
我欲借那短匕了结,身后那人却一抖,匕首从他手中滑落。
我还没反应过来,旋即被人搂进了怀中。
“围公主府者,杀。”
是李屹!
在我印象中,李屹总是温润儒雅的,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肃杀的一面。
“李屹。”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从生转到死,见到熟悉的人,心中的防备瞬间崩塌。
“嗯,我在。”
他紧紧地搂着我,头靠在我的肩上,我感觉他的身子在抖。
他,喜欢我。我感受到了。
人很快就解决了,李屹带着我进宫。
一路上,我看到尸体遍横,血流成河。
李屹一直牵着我,倒叫我安心不少。
宫中禁卫多了很多,李屹带我来到了乾清殿。
原本病笃的父皇正神采奕奕地坐在龙椅上,“战逝”的太子阿兄站在一旁,另一边是母后。
二哥与明娘娘跪在下方,一侧站着三哥。
我此刻脑中一片混乱。
“陛下。”李屹作揖。
父皇见到我们来了,方开口。
“朕给过你机会,可你依旧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联合外人害你兄长,为夺皇位构陷你三弟,软禁你妹妹,逼宫朕!”
父皇气急了,吼得脸都变了色。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二哥做的。
二哥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
会给我做花灯、竹蜻蜓、风筝,会带我去玩,会陪我翻墙,会替我担下过错……
二哥文武双全,不输太子阿兄……
是了,不输太子阿兄,又怎甘愿屈居人下。
“兄长一事儿臣无话可说,可儿臣不会杀三弟,关着阿窕也是为了护她。”
“是儿臣痴傻,自以为掌握所有,到头来,始终在父皇的手中。”
后来我才得知,二哥造反是父皇的局,父皇早知二哥有此意,故设局引二哥出击。
二哥被赐死,明娘娘守皇陵,与二哥牵连的人都被处决了,朝堂上换了一批新鲜血液。
我去送了二哥最后一程。二哥说:“日子真快,阿窕快嫁人了。”
二哥送了一个木偶人给我,是他亲手雕的。
我不恨二哥,我更多的是为二哥感到悲……
所有的事情都平定了,一切都在恢复中。
他不在太子阿兄身边,阿兄给了我一封信,并告诉我,“他”请旨驻边,不回来了。
“殿下亲启”四字跟他人一样,那么肆意张扬。
殿下亲启:
近来战况好转,援军将至,想来离回朝也不久了。臣已请旨战后驻守北境,故不随师还朝。
一愿已成,二愿望殿下替臣完成。
殿下勿念。
短短几句话,我依旧不知他的名字。
这样似乎也不错,他本该是自由的。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10. 2022.1.6更
秋眠又回到了我身边。
听秋眠说,她那日在回府的路上便被太子阿兄的人带走了。
李屹现在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意了,时常到公主府寻我,逗我开心。
除了牵牵我,他从来不做逾矩之事。
我也在尝试着接受他的好,他的情。
宫变之后,我就没见到过裴青风,听说他游历去了,老侯爷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也拿他没法 。
李屹在酆都陪了我一年。
祝祈节我带他去了半月河,也点了福灯。
乞巧节我绣了一只香囊给他。
对了,他惯用长剑,我便打了个络子系在他的“长鸣”上。
我生辰时,他将子佩系在我腰间,他说这本就是我的。
他送我的生辰礼是一个玉坠,刻着一个“屹”字,他说他会护我一辈子。
除了阿兄带来的一封信,北境再无来信,这断得真干净。
勿念吗?那就勿念吧。
李屹坚持先在酆都办一次礼,在公主府,未邀宾客,只有亲近之人。
这场婚宴是李屹娶赵南窕,赵南窕嫁李屹,是在亲人的祝福下,而非两国联姻。
是夜,李屹早早地来了房中。
父皇母后身子不好,先回了宫。太子阿兄不忍灌他,三哥不胜酒力,小五尚小,故他喝的不多。
“王爷。”秋眠唤了一声。
接着便是“吱呀”开门声,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他正向我走来。
我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有一些紧张。第一次成婚,哪里会不紧张呢?
就在我还在思考待会儿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盖头就被挑起了。
李屹穿衣一贯是清冷的颜色,未曾想,他穿红衣更胜一筹。
而且一向沉着稳重的他,此刻竟有些手足无措。
准确的说,是我们俩都手足无措。
“先喝合卺酒罢。”
他取下我头顶沉重的发冠放在一旁,然后牵着我来到桌边坐下。
他拾起瓷壶,各斟一杯。
一杯尽,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父皇看母后那般,带着斩不断的缠绵。
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什么情话,可看着他,你就知道他比那些都真诚。
我被他横抱起,轻轻放在榻上。
他欺身而来,与我只有一寸之隔 。
他一只手在解我的衣带,另一只手撑在一侧。他眼中旖旎蔓延,勾着人的心神。
“阿窕。”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我。
“嗯?”
我心怦怦跳个不停,呼吸有些紊乱。
解衣的手不知何时攀上我的脸,流连于眉眼、鼻子还有唇角。
最终,他只是在我额上落了一吻,蜻蜓点水。
“阿窕睡吧。”
他起身,扯过一旁的被褥为我盖上。
我心中有些涩,说不清为什么。
许是白日太累,我很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给我擦脸。
做事这么细致的人只有他了。
“李屹,别忙了,睡吧。”
我慵懒地拉住他的手,眼睛半睁,不太看得清他人。
“好。”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
翌日午后,外出游历的裴青风竟然回来了,还登门给我道贺。
“小祖宗,这是给你的贺礼。”
“嗯……还有他给你的。”
“他让我带句话:贺殿下新婚,愿殿下长乐。”
他祝我,那我便承他的愿。
“好。”
“你还要走?”
“嗯,你去骊国我就不送你了。”
我虽有些惋惜,却也没留他。
月余,骊国聘礼到,一切都是顶好的,只多不少。
嫁妆母后早就为我备好了。
就这样,我跟着李屹踏上了去骊国的路。
我第一次离开酆都去这么远的地方,一路上病了好多次,把李屹担心坏了。
我已经能主动牵他的手了,偶尔我也会打趣他。
上京很繁华,比酆都繁华许多,人也比酆都多,比酆都更热闹。
我今年也才十八,见到新鲜玩意儿总是挪不开眼。
骊国国君是李屹的同胞兄长,与皇后娘娘很是恩爱,他们都对我很好。
皇后娘娘总拉着我跟我说李屹小时候的事,比如他以前也爱爬墙,上京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被他玩遍了。
我很难想象李屹现在的模样与从前的模样竟是一个人。可是我不也从以前的顽皮变成现在的稳重了吗。
在上京的这场婚宴因我俩的身份弄得十分繁杂,甚至许多年后,我还记得那时我简直累得想跑了。
那夜,他被灌了好多酒,但好在酒量好,意识还清醒着。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虽然,还是有一点点。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为我脱簪解衣,哄着我睡。
“李屹,你真怂。”我俩各盖各的被褥躺了好久,但谁都没睡着。
他愣了一下,疑惑我为什么说他。
我把自己的被褥往旁边一扯,钻进他的被褥里。
应该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身上很暖。
我的脸开始发烫,心跳加快。
我翻身跨坐在他身上,趁他不备,品上他的柔软。
全是酒香,我都有些醉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将我们的位置换了换,深深地望着我。
“阿窕?”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我不是守活寡的,”
“还有,李屹,如果我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你信吗?”
接着我勾着他的脖颈,低喃了一句。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李屹了。与之前和“他”的春心萌动不同,这个喜欢是成熟的、安稳的。
那夜,他都极力地温柔着,而我也沉溺在那份缠绵中。
半年后,我有了身孕。
自此,李屹直接承包了我的膳食,起居。他说他不放心交给别人。
有了身孕,来看望我的人就多了。
比如李屹他皇婶婶。
“侄媳妇儿如今有了身孕,行动不便,怕是难以照顾瑄启,”
“皇婶家有个侄女,性子温软……”
说白了就是给李屹塞女人的。
我记得我叫人把她赶走了,于是上京多了个闲语:觐王妃专宠善妒。
李屹忙完事情都是第一时间赶回府中陪我,他常常趴在我的肚子上。
“宝宝要乖,别折腾你娘亲。”
我笑他。
我不慎摔了一跤,导致提前临盆了。所幸我和孩子都没事,都平安。
是个女儿,李屹给她取名李慕窈。
大酆的贺礼不断,父皇母后的,后宫娘娘们的,兄长们的,信中说小五知道自己当舅舅了之后,学习越发努力,说以后要让小外甥女因有这么一个小舅舅而骄傲。
边关那边也送了礼,还是裴青风送来的。裴青风告诉我,“他”一切安好。
现在,我的心中好像没有那么挂念了。
从前的一切渐渐越埋越深。
三年后,窈窈已经会与我们玩捉迷藏了。
窈窈长得像李屹,性子却像从前的我们。
在一众孩子中,她就是称霸的那个。李屹很宠她,但也不是过分宠溺,该教的一个都不会漏。
一日,李屹带着一股子香味回府。
“你这是去了趟窑子?”
我蹙眉,怒火中烧。
“阿窕,我发誓,绝对没有!”也不知怎的,他愈加爱同我撒娇。
我是信他的,只是我很不开心,不开心他身上沾了别人的味道。
我确实善妒,我不愿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多看几眼都不行。
可他因为我的“善妒”开心了好久……
“是皇叔邀我去他府上,然后皇婶带了一群女子来……我保证,我看都没看她们。”
竟然还不死心,还想着塞人。
最后李屹用“和平”的方式化解了我的怒。
很好,第二日我都没能下床。
成婚第五年,我们迎来了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儿,还是李屹取的名——李怀砚。
我问他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
他说:“希望他心怀文墨,家中有他姐姐一个爱舞刀弄枪的就够了。”
好吧,说的有理,窈窈自小就喜欢兵器,看见别人身上有剑有弓有枪就会扑着人家。
让我和李屹很是头痛。
成婚第十年,怀砚在我屋里找玩的,突然他拿着一支簪子向我跑来。
“阿娘,这个簪子真好看,上面还有字呢!”
我看着那支玉簪,心中波涛汹涌。
玉簪上的字有些小,从前我不曾细看,并未发现,如今仔细一看,赫然刻着四字——吾妻阿窕。
我眼眶温润,心中反倒沉静了。
我已经完全放下他了,我难过,难过的是曾经的不可得,难过曾经的遗憾太多。所以我对李屹很是主动,我想抓住他,不想有遗憾。
那支玉簪被我封到了箱底,从今,只愿故人康健。
【完结】
枝枝注:对我来说,这也算be,因为是女主的视角,很多事情没有展现出来,所以我预计写两篇番外,男主和李屹的。对的,李屹是男二。我们男主其实很可怜啊,女主至死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曾经的守候,也不知道他早就战死在边关了。李屹也是绝绝子,一只默默付出,最后给他儿子取名李怀砚那里我都破防了。
【李屹番外】
我叫李屹,是父皇母后的晚来子,母后因难产而薨,父王勤于政务,所以我是皇兄养大的。
我出生时,皇兄已经十五了。
小时候,我仗着自己年纪小,最受宠,经常干些让大家头疼的事。
比如翻墙、跳假山、和陈将军家的小儿子打架。
每每我犯了错,皇兄和皇嫂都会护着我,替我摆平。
嗯,我三岁时,皇兄就娶了太子妃。
在我印象中,皇嫂与寻常大家闺秀不同,她能文能武,若非嫁给了皇兄,当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哦,皇嫂就是陈家那小子的长姐。
我严重怀疑,每次我同陈家那小子打完架,皇兄都会亲自登府赔礼,不是为了我。
后来,父皇身子越来越差,朝堂之上蠢蠢欲动。
皇兄为人处世、才略经谋无可挑剔,三哥一党只好从我下手。
他们弹劾皇兄,弹劾我。说皇兄为太子,为兄长,应当对我多加管教,可我一直顽劣不堪,是兄长的失职,是兄长的放纵。连一个孩子都管不了,如何治天下。
父皇迫于朝堂压力,禁了我和皇兄的足。
彼时我已十岁。皇兄本是前路通途,却因我受众人一唾。
从那之后,我一改顽劣,让自己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君子。
我一遍一遍地练习步伐,让自己看着沉稳一些;我一遍一遍地对着铜镜学习如何笑,让自己温润恭谦。
父皇崩,皇兄即位很顺利,没有人能找出他的一点错处。
我被封为觐王,那年方十五。
五年的时间,已将我深深裹入谦谦君子的皮囊之中。
偶然一次,我听到皇嫂与皇兄的谈话。
“阿屹变了……”是皇嫂,皇嫂有些哽咽。
“是我没能护住他。”皇兄叹息。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皇兄不是不管我,皇兄是希望我能自由些,他一个人被束缚就够了。
可我呢,我为什么要让皇兄为我遮挡所有。我也可以保护皇兄。
外表容易改变,里子却难变。我私下从不懈怠,常常向陈老将军请教。
皇嫂送了我一把剑,我为它取名“长鸣”,希望它能长鸣,不被埋没。
总有人嫌自己命太长,整日作妖。
坊间在传:觐王二十未娶,竟是因为痴念皇后娘娘,这是有悖伦理纲常的啊。
简直可笑至极!
于是,在皇兄想与邻国结善,酆国正好有一位极受宠的公主可以联姻时,我主动请缨去酆国求娶那位公主。
既破谣言,也可帮助皇兄。
入酆都的第一日,我便遇到了一个女子。
她和她的丫头正准备爬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她们。
那女子穿着桃粉的衣裙却不俗不稚,很是娇俏,腰间悬着一块玉。
我听到她的小丫鬟叫她“公主”。
所以,她就是酆国唯一的公主——窈敏公主吗。
可是她爬墙的动作很娴熟,虽然比之前的我差了些。
真好,还能这样真好。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宫宴上。她专注地喝着自己的果酒,可惜酒量太小,不一会儿她就醺了。
我看到她偷偷摸摸地从位置上离开,我想去寻她的,可好多人在给我敬酒。
其间我趁着更衣的名头去找了她,可我看到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第三次见她,是我主动去的。
她回府看到我有些惊讶。
我让她带我逛逛酆都,她答应了。
看着她笑,看着她蹦蹦跳跳,看着她带我走北入南,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好像从前那个我,又回来了。
那种自由随意的感觉,那种冲破枷锁的感觉,让我越发贪恋和她在一起。
她说她要带我去看夜里的南街。
我告诉她今日走了很久了,应该休息,明日再去。
其实,我只是想明日也能和她在一起。
我们遇刺了,那夜的那个人突然出现了,他为阿窕挡了一箭,可阿窕没有看到我也被划了一剑……
因为酆国皇帝的话,她来看我了。
她很害羞,我看到她耳尖都红了。
她关心我的伤势,我心中窃喜,可接着她就让我回绝联姻一事,她说她有心悦之人。
我不想答应她,可我又舍不得拒绝她。
我承认,开始注意她是因为我在怀念从前的我,渴望从前的我。可是后来,我是真心喜欢阿窕的。
所以,我找了酆国皇帝,告诉他,不用和亲,若酆国需要帮助,我骊国依然伸以援手。
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离经叛道,没有将骊国放在第一位。
离开前,我将鸳鸯佩的子佩赠给了她。
阿窕就是我心中的妻。
她也赠了我一块玉佩,她日日戴着的那块,刻有“窈敏”二字。
我摩挲着那两个字,就当她陪在我身边好了。
回到上京之后我依然时刻关注酆国的情况,关注她的情况。
知道晋齐勾结之后,我立刻向皇兄请兵。
皇嫂说我变了,有些本来的模样了,这才是活生生的我。
我率军去了北境,因为阿窕的太子阿兄在那,我要亲自守护她的家,守护她的家人。
陈家小子现在是大将军了,他去了南境。
在路上,我们碰到了酆国的人,他们说,持骊国觐王妃令,特来向骊国借兵。
他们似是没想到还没借兵,骊国就主动出兵了。
可我在意的是“骊国觐王妃令”,明明我已经同酆国皇帝说过,他应当是不相信罢。
阿窕现在应该很难过,她想嫁的人不是我啊。无碍,等一切结束后,我再解决这件事。
可是,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那个人的残躯。
他跪在城门处,身子挺直,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攥着平安符,却没了生机。
他们用了最后一个办法,一部分人留下守城,给他人离开的时间。
即使城破,也不过是座空城。
他做到了,酆国太子率一众军带着百姓离开了,他守住了酆国根基,守住了酆国百姓。
对了,他叫瞿砚。阿窕喜欢的瞿砚。
等我与太子汇合将晋国打退之后,回到酆都得知阿窕被她二哥软禁。
纵使知道琤王不会伤害她,可我还是不想让她被软禁在府中,这,不自由。
瞿砚死了,那从今往后,就由我来护着阿窕。
她想要自尽的那一刻,我差一点就没能救下她。
我感到了恐惧的滋味,我狠狠地抱着她,我怕她下一刻就从我的眼前消失。
所有人都瞒着她瞿砚已经死了的消息,我不忍她难过,故也瞒着她。
可她,好像不知道瞿砚的名字,只知那个戍边的定远将军……
她失去了太多。
我们成亲了,在她家人们面前。我们就像寻常百姓一样,接受着亲人的祝福。
一杯合卺酒,从此,我与她不可分不可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努力抑制自己的欲望,她不愿的我不会强求。
裴青风给她送了礼,还有“边关”的。
瞿砚也是很喜欢阿窕的,他希望她能幸福。
主动斩断阿窕的念想,他何尝不难过,斩断的亦是他的念想。
阿窕跟我来到上京。
那夜,阿窕说她好像有些喜欢我。
我信,为什么不信?即使万劫不复,我也要疯狂一次。
我不再抑制自己情欲。
阿窕赶走了皇婶,我很开心。
阿窕不喜欢我和别的女子一起,我很开心。
阿窕很爱我,我等到了她全心全意爱我的这一天。
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长得像我。
我为她取名李慕窈,倾慕窈敏。
后来,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我为他取名李怀砚。
没关系,阿窕不知道也没关系,我来为她珍护年少的倾心。
我这一生,终是圆满的。
【瞿砚番外】
我自记事起就被养在裴家,既不是府中下人也不是府中主子。
侯爷告诉我,我叫瞿砚。
可他没有告诉我,我的家在哪,我的父母是谁,我究竟是谁……
我天生喜武,侯爷没有支持却也没有约束我。倒是裴青风,拿他私攒的钱为我请了武师傅。
裴青风和窈敏公主关系很是要好。
而我从小伴裴青风身侧,所以我与窈敏公主常常相见。
她很喜欢缠着我,我不讨厌她,却也不喜欢她。她是被保护的娇花,与我不同。
我有我的追求,我要找到我的家人,我要知道我是谁,我要做酆国的大将军!
她问我叫什么,我不理她。
有段时间我外出游历了,等再回酆都,又碰见她。
我拉着裴青风赶紧跑,可甩掉身后的人时,我心里又空落落的。
她竟然溜到裴青风院子里来堵我了。
真是傻,竟然在石阶上睡了这么久,脸上还有些泥。
她又问我叫什么,我还是不想理她。
她说这是她第五次问我。
她连这个都记得吗?看来也不是很笨。
我知道她喜欢我,可我不知道她有多喜欢,而我,给不了她回应。
泥还在她脸上,她穿着桃粉的衣裳,在月色下,格外动人。
我很后悔,后悔那日出言伤了她。还惹得她哭了。
可她像是不在意一般,过了几日又来缠着我。
她还在问我叫什么,我依然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瞿砚。
她话好多,说的都是平日里的小事情,可我心里为什么感觉很舒畅。
宫宴上,我跟着裴青风入宫。
她在看那个骊国觐王。
她喝醉了。
她悄悄溜走了。
在宫里,我只是在庾之粟粒,没有人会关注我。
她真是醉得不清,前面是池塘都看不到,还想扑过去。
她离我很近,因为喝了酒,她脸色红润,眸色氤氲,真叫人心动。
她靠在我肩上,跟我说,月亮真好看,她说,我更好看。
她叫我喜欢她,一点点就好。
我还没回答她,她就又开口了。
她说完竟然亲了我,她的唇软软的,暖暖的,我,很喜欢。
“殿下,我叫瞿砚。”
“臣,也喜欢殿下,不是一点点。”
可她竟然睡着了,不知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她又来找我了,可她又问我叫什么。
果真,她没听见。
她急匆匆跑了,说和骊国觐王有约。
在南街,我悄悄跟着她。
她遇刺了,我顾不得其他,我只知道我不想她受伤。
幸好,幸好那支箭没有伤到她,她没有受伤。
箭上竟然有毒。
她好像哭了……
她来照顾我,她又哭了。
我有些慌,不知道怎么哄她……
她偷亲我,我其实没睡着。我心中慌乱,不敢睁眼看她。
其实她没有做梦打我,也没有睡觉流口水,我只是想逗逗她,让她不要那么担心我。
过了几日,她回去了,我心中有些失落。
我想同她表明我的心意的,可事发突然,我要去临安调查琤王,来不及与她告别。
裴青风是太子的人,我自然也是太子的人。
太子早就发现琤王不对,太子让我们搜集证据只是为了逼琤王放弃,他不愿最后兵戎相见。这一点和殿下一样,心慈。
晋齐两国竟突然来战,我随太子速速回京。同时,我也收到消息,殿下为了向骊国借兵竟答应了和亲。
我既难过又欣慰。
难过的是我与殿下再无可能,欣慰的是我的殿下长大了,懂得了家国大任。
同样,若是让我选,我终是会选我的国。
陛下封我为定远将军,随太子前往北境。陛下要我全力保住太子,陛下还说,若我归来,便告诉我我的身世。
这是我期盼了许久的……
这一去不知生死,离开前一夜,我忍不住去找她。
她瘦了,话也少了。
我赠了她一只簪子,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上面的字,那是我亲手刻的。
我告诉她,我喜欢她,很喜欢她。再不说我怕我没有机会了。
她哭了……
我为她擦去眼泪,我好像经常惹她哭。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她一哭,我的心就揪着。
我放纵自己疯狂了一回,哪怕她很快就是觐王妃,至少在此刻,我不想放开她。哪怕只有一刻,她也曾属于我。
我们都知道,这一夜后,我们之间再无可能。
我走了,怀中是她亲手绣的平安符。
我还是没有告诉她我叫瞿砚,她不用知道,这样便可少了一分挂念。
晋国很是凶狠,他们似是知道我们的兵力部署。
是琤王,他竟然勾结外人!
眼看城将被破,有人提了一议,留部分人掩敌军耳目,其他人退城。即使城破,也是一座空城,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援军也能到了。
太子说他来守城。
“不可!太子乃一军主帅,需统大军,定军心。臣为副将,晋国大军都认得,由臣来守城,最是妥当。”
我是副将,我守城,晋国大军便不会怀疑。太子是酆国的根基,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一次,凶多吉少。
我写了一封信,交给太子。
“若臣死了,此战结束后还请殿下将信带回酆都交给公主。告诉公主臣驻守边疆,不会归了……”
“臣这些年攒了许多东西,等公主出嫁,便添公主嫁妆中罢。”
太子答应了我。
我带着几千人死守城池,前两日,我将兵力都调到城墙上,给敌军制造假象,晋军起初不敢冒进。
后来他们发现了城中不对。
援军未至,看来我回不去了……
我祈求上天,将殿下赠的福送回酆都,送还殿下。
平安符被我紧紧握在手中。
血战厮杀中,只剩我一人。
箭伤一片,我已经支撑不住了,跪在城门处。
若我还有一口气,便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踏我疆土半步。
恍惚间,我听到“哒哒”马蹄声,是援军来了。
城,未失。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心悦你啊。”
“你比这池子还好看。”
“我好喜欢你,你不能也喜欢我一点点,就一点点……”
我一愿志有所成、家国安定,二愿殿下平安喜乐。
殿下要平安喜乐啊……
我是谁?我的家在哪?
再见了,殿下。
再见了,阿窕……
城中自此多了一座坟,碑上刻“定远将军瞿砚之墓”。
只有裴青风年年来看他,与他说着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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