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年前，中日甲午一战，清军大败。李鸿章等洋务大臣花费近20年倾力打造的北洋舰队，几乎全军覆没。

后世多认为，北洋海军不过是老态龙钟的清王朝打造的一个花架子。真的如此吗？

事实上，据史学家唐德刚描述，1894年9月17日，黄海时，中方参战的10艘战舰的管带（舰长）们几乎都毕业于被称为“中国海军摇篮”的福州船政学堂。他们不仅学习了全英文授课的造船、航海、兵操等知识，还随轮实习3年；其中刘步蟾、林泰曾等优秀毕业生还被送往英国深造3-5年，并在英国舰队见习或被派往德发高级船厂见习造船。可以说，北洋海军将领们具备相当过硬的现代海军素质。

不仅如此，这些曾经出国留洋的军官们在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上，也非常西化。

▲陈悦 | 《甲午海战》

本周三，小课曾分享过一个热血“中二少年”的故事，那位少年不是别人，就是《甲午海战》一书的
陈悦。今天，陈悦继续为我们讲述，与想象完全不同的北洋海军。

01北洋海军军官们是怎样一群人？

陈悦：北洋海军军官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如海军提督（主帅）丁汝昌，是由旧式进入海军的，在军中负责行政、后勤等非技术性的工作，这部分人在军官中占很小的比例；而技术性指挥将领全是由福州船政学堂、天津水师学堂毕业的。这些军官所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于当时的传统科举考试系统，是完全洋式的，一入校就是“ABCD”。因为北洋海军又聘请了大量的洋人，还有很多的军官去欧洲见过世面，所以整个军官军体的做派非常洋气。

丁汝昌也受到影响。丁汝昌喜欢抽雪茄烟，一个清朝的老头抽雪茄烟？这在我们今天简直是不可想象，而且他还喜欢喝红酒。邓世昌曾赴欧洲去接收“致远舰”，回国途中，停泊港口，邓世昌还请舰长们去喝咖啡，舰队里面还有人带有照相机，随时给大家拍照。

▲水下考古发现带有致远舰舰徽的瓷盘

2022
年，考古学家们发现了在水下沉没了120年的致远舰，在致远舰上发现了咖啡杯托盘，这也足以证明北洋海军们的生活方式已经很西化了。

从北洋海军军人的生活中，也能看出他们是睁眼看过世界的。比如说刘步蟾接受了男女平等的思想，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裹小脚，这在当时是不得了的事情，这将来能嫁的出去吗？而邓世昌、镇冰他们都学人在军舰上养宠物。

02普通的水兵又是怎样的情况？

陈悦：北洋海军招募水兵最开始是从福建招，后来从山东沿海一带招渔民，因为大多渔家子弟本身水性好，而且普遍认为山东大汉老实、刻苦耐劳、好管理。

另外，从山东招水兵还有一个渊源是，李鸿章筹建北洋海军时，需要有一支精干的部队，最开始李鸿章就看中了威海的荣成水师，把荣成水师的精锐部队全部抽调进了北洋海军，因此，北洋海军有从山东招兵的传统。

▲北洋海军

与陆军不同，海军需要特殊的技能。水兵们需要会打绳结、划船，甚至操作火炮、烧锅炉等等，不经过训练是不行的。

所以招募的水兵进入北洋海军后，首先不是上军舰，而是在一个类似于新兵训练营的机构接受三个月的培训。哪个军舰上缺人了，就从这批训练营里面选拔。选拔也很严格，因此，整个的北洋海军水兵的素质还是比较高的。

北洋海军的工资待遇比较好，水兵一个月的工资能达到二、三两银子，这对于普通的渔家子弟来说，算是高收入了，所以被选拔进入北洋海军的水兵们都很珍惜自己的工作。以至于当时还有这么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个渔家子弟进入了北洋海军，下一轮招兵的时候，他就会想办法把家族里的亲戚介绍进来，后来就不断有亲戚朋友进入这支。

在山东沿海的村子里甚至出现了这么一个现象：海上水兵的操作技术像一门手艺一样在整个村子里传播开。不需要培训，村民自己在村子里互相教授、学习。一旦要招兵，大家就会过来报名。

03北洋海军官兵关系如何？

陈悦：不像我们想象的“官兵友爱一家亲”、军官和水兵们上下级打成一片，北洋海军里等级森严，官兵之间没有太多的沟通。因为他们学的是英国海军的做派，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在海上艰苦生活环境里的纪律性。

▲北洋海军军官群像

不仅等级森严，北洋海军对水兵的刑罚种类也很多，而且很严酷，比如说跪锚链、鞭刑等等，全是从英国全盘搬过来的。传说邓世昌曾经鞭打水兵至死。

在日常的生活和训练中，这支还有一个特殊的习惯：平时说话，军官跟军官之间、军官跟水兵之间用的是中文，但是遇到操作性的口令，比如“火炮发射”、“火炮准备”全是用英语。

为什么要这么做，北洋海军对此还有个解释说明：如果军官跟水兵们说汉语，战命令的时候也说汉语，水兵们很可能难以形成条件反射。军官突然转换成英语了，水兵会突然间一机灵，知道接下来说的是作战命令。所以军官发号施令全是用英语。

▲北洋水师缔造者之一琅威理与致远舰军官合影

在清朝，4000多人的一支，语言是英语，水兵们也能听得懂，这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从渔村里招募来的、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水兵，在3个月的时间能够把这套东西弄明白，我们今天仍然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以说，北洋海军是清朝末年从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一棵奇怪植物。北洋海军最后的悲剧也说明了，不去改变土壤，单单只是移植一个外来植物的话，它早晚可能会枯死。

采访/整理：听好书·李雪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