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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底放针会影响运势吗

鞋底放针会影响运势吗

最近几年,母亲每一次离开故乡来上海小住,行囊中碎布粘好的鞋垫半成品是必带的物件。我们上班忙,没有多少时间陪她,而她时常牵挂的孙子也去上大学了,工作日,家里常常就她一个人,亲戚、朋友都在故乡,找熟人唠嗑几乎不可能。做针线活,特别是衲绣或盘绣的鞋垫,就成了她消磨时间、排遣孤寂的最好方式。

母亲心灵手巧,小时候过年,家里贴的窗花都是她手剪的。母亲缝制衣服的手艺更是远近闻名,我到上海上大学穿的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就是她亲手缝制的,式样是模仿当时的军装,上下有四个兜,老百姓都称为军便服。

记得读中学的那几年,临近年关,我从学校回到家里,母亲安放着缝纫机的房间里总是人来人往,大多是村里和邻村待字闺中的姐姐们和已经成家的年轻媳妇们,她们拿着花花绿绿的布,上门请母亲裁剪、缝制过年的新衣,屋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此时的母亲顾不上“”我们,我和弟弟、妹妹就有了难得的自由,都各自找同伴去疯玩。也自由了,去找他的那些“狐朋”们,或喝酒或谝川,间或唱几段秦腔,为春节后元宵节的三天大戏做做准备。不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在故乡也已不复可见,人心喧嚣,那些平淡闲散而又的片段怕是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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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亲友和邻里们讲,祖母是穿着母亲手工做的绣花寿鞋离开这个世界的。祖母出身大家,秀外慧中,五十多年前祖父去世后,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奶奶的双肩上,一直到母亲进门。与天下所有的婆媳一样,都有艰难的磨合期,小吵小闹在所难免,但彼此摸熟了脾气,又都是敞亮人儿,没过多久,祖母和母亲就变得情同母女,难舍难分起来。

我少小离家,许多
祖母生命里最后二十年和母亲相处的往事都是从亲友口里听说的。据我二妹讲,每到春天,母亲就为祖母做月白色的衬衫,搭配黑色的衣服和裤子,冬天做绸缎的棉衣,上面套上黑色的外套,把祖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同村的老太太中,祖母的穿戴是最体面,也是最干净利落的。

我的外婆家就在同村,离我们家不过数百米,也许是外婆有三个女儿,祖母没有女儿的缘故,在我们的记忆中,母亲花在祖母身上的工夫,远远超过了花在外婆身上的。祖母有支气管炎,每到冬季就咳嗽得厉害,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一入冬,母亲夜夜都陪伴在祖母身边,端茶倒水,捶背揉肩,细心照料,无微不至。这份婆媳情谊,现在提起来,亲戚朋友还是直挑大拇指。

村里每一年的农历五月十五都有会,要连唱三天大戏,这在当时可是一件比一般节日都重大的事儿。大约是九十年代的一个农历五月初,祖母突然想穿一双绣花的鞋子去听戏,这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母亲身上。一周后,一双绣花的新布底鞋就做好了。从此,母亲几乎每年都要给祖母做一双绣花的布鞋,大都是黑华达尼的面料,绣花的式样多是红、黄兼有的碎花,翠绿的恭弘=叶 恭弘子,庄重而不失典雅。

2005年5月我的弟媳生小孩,需要母亲去照料一段时间,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让一个人照料祖母,怕粗心,照顾不周。离开前几天,先是给我二妈、舅妈叮嘱,又给隔壁本家的婶子和邻居的姨姨再三交代,唯恐有啥事儿怠慢了祖母。这份依依不舍之情,至今仍为邻里们称道,也成了村里婆媳相处的一个典范。离家的那天,八十八岁的祖母柱着拐杖送母亲到路口,告诉母亲,希望她快点回来。

母亲在住了五个月,既舍不得离开襁褓中的小孙女,更放心不下家里的祖母,心中的矛盾可想而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祖母身边。到家里,祖母看上去依然康健,母亲空悬了五个月的心总算安下来了。可世事难料,两个多月后的一天,祖母突然就粒米不进了,母亲赶快找出早已做好的寿衣和绣花的寿鞋准备好,但此时祖母的脚已经浮肿,原来的鞋子无法穿上。母亲就请同村的我的小姨帮着赶做鞋底,自己连夜绣鞋面,三天后一双绣花的新鞋就赶出来了,祖母穿上后,见过从数里外赶来见最后一面的娘家的几个侄子、侄媳妇,就溘然长逝了,没有任何的痛苦和遗憾。如果人真的有灵,祖母一定会到九泉之下,去寻找离别近半个世纪的爷爷,秀一秀她那漂亮的绣着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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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热心善良是出了名的。听我的说,有一年母亲从赶到克拉玛依,专门为的公公、婆婆缝制寿衣,在给她婆婆做的寿鞋上,特地绣上了一朵象征富贵幸福的,让人爱不释手。

母亲开始大量地衲制鞋垫,大概是在十年前,她不再下地劳作之后,孙子、孙女们也渐渐长大,都上学了,衲制鞋垫,成了她寄托情怀,传达关爱的方式。家里人人都穿过母亲衲制的鞋垫,亲朋好友也得到过母亲慷慨的馈赠。

鞋垫上,或是一针针衲出的精美的图案,或是用各种丝线绣出的漂亮的花草,有时也会写几个吉祥或寄托期望的字,诸如“马到成功”、“一帆风顺”、“岁岁平安”之类的四字成语。母亲虽然小学三年级辍学,但日积月累,还是认识了很多字,可以读书读报,只是会写的并不太多。我曾经数过,鞋垫上一个“马”字就有近两百个针脚,粗略算下来,一双鞋垫至少有上万个针脚啊。一针针,一线线,需要极大的耐心,也饱含无限的关爱。

日复一日,岁月在五彩丝线的延展中流逝,母亲眼角的皱纹多了,上楼的脚步慢了,可飞针走线依然熟练如初。为了不影响运针的速度,线不能太长,要恰到好处,一双鞋垫需要几百根各色的丝线,母亲的眼睛早已花了,每天那么多的线不知是怎么穿入针眼的?小时候,曾在昏暗的油灯下,帮母亲穿过针,现在她反而怕麻烦我们,宁可自己慢慢地穿针,也不再要我们帮助。也许她穿针只凭感觉,就像鞋垫上精美的图案,早已印在她的脑海里了。

我们每天离家时,看母亲戴着老花镜,坐在窗前,穿针引线,一扎、一顶、一引之间,手法娴熟,头也不抬,只是一句轻轻的话:“早点回来。”下班到家,母亲依然是同样的姿势,说的是另:“赶紧休息。”

在母亲的眼里,我们好像是永远没有长大的孩子,依然需要每天叮咛,需要时时关爱。而母亲自己,似乎什么都不需要,她的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一家人平平安安。

对于母亲,我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工作,用工作的成就给她以慰藉。我写了一首七言绝句称颂母亲、感恩母亲:

窗前孤坐运飞针,

红线绿丝绣美纹。

鞋垫一双万般爱,

愧无尺寸报慈恩。

我想哪一天她要是读到这篇
和这首诗,手里的绣花针会轻轻放下,脸上一定会小孩子一般天真与羞涩的神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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