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人们喜欢为新年讨一些彩头，比如老人祈求健康运，希望；年轻人祈求桃花运，渴望爱情到来；考生祈求文昌运，梦想金榜题名。其实，除了这种“功能性”的运气，在道德哲学领域，还存在一种“道德运”（Moral Luck）。

伯纳德·威廉姆斯著《道德运》

所谓“道德运”，是哲学家提出的观念，他们认为人类成为好人或是沦为坏人，有时也是运气使然，什么是运气呢？就是超出人类控制却又确实影响到抉择的因素。换句话说，一个人能否当好人，并非完全自己决定，有时也要考虑外在因素。

在古今中外的学界，哲学家们始终认为：判断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合乎道德时，主要衡量他的动机，而不是事情的结果，所以会排除“运气”等外在因素，这种观点的代表就是康德，以及将康德理论奉为圭臬的康德（Kantianism）一派。

康德

康德认为道德就在人的理性之中，人的转向，取决于人的意志选择，只要跟随好动机“善意志”（Good Will）行事，就可以算是一件善事。与之类似的还有中国儒家的“义命分立”观点，孔子认为“义者，宜也”，义即是合宜正确的事，而命则是外界的各种限制。儒家承认人类能力的有限性，认为君子能够“尽义”就很理想了，我们完成了应做的事后，结果如何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康德的理论之所以吸引人，是由于他认为人类在道德领域有绝对自由，可以凭意志追寻善。然而，这种将善和善行完全内化的理论，受到了英国哲学家伯纳德·威廉姆斯（Bernard Williams）的，1979年伯纳德与美国哲学家托马斯·内格尔（Thomas Nagel）一同提出了“道德运”的概念，指出我们日常的道德判断，存在不公平的地方。

伯纳德·威廉姆斯

判断一件事是好事还是坏事，除了考虑当事人的动机，还必须考虑客观环境，因为人每做一个决定，必定受到不可控的外在制约。那种外在制约，就是人们的道德运气，他们提出了三种道德运：

三种道德运

第一种：结果型道德运（Resultant Moral Luck）。因为运气不同，同样动机的坏事（好事），将造成不同结果。例如某一天晚上，有两个司机醉驾回家，司机甲运气好，平安无事回到家；司机乙运气不好，撞伤了人。两人的行为都是错的，但撞伤人的司机乙受到的惩罚要比司机甲严重，从上说，司机乙承担的刑责也一定比甲严重。

托马斯·内格尔

第二种：处境型道德运（Circumstantial Moral Luck）。人们每天会随机身处不同环境中，这些环境会令人们的善行或者表来。仍以醉驾为例，除了司机甲和乙，那天晚上还有个司机丙，他同样喝醉了，但是当他打算驾车回家时，汽车发动机出现了故障，他只能坐出租车回家，由此就避免了所有潜在问题，也躲过了被道德责难的可能。

再举个例子，某公司需要提拔一个销售经理，小王和小李一同竞争这个职位，两人都知道公司卖的是，小李最后没当上经理，小王当上了经理，然而，小王却因为货被抓捕，小李反而安然无恙，在这件事中，小李就可以说有道德运。

第三种：构成型道德运（Circumstantial Moral Luck）。一个人的理性思考能力，以至道德标准，全都会受非自身控制的因素影响，例如成长环境、文化、乃至个人禀赋。再以醉驾为例，司机丁自小失祜，的死因就是醉驾，所以司机丁滴酒不沾，严守道路安全规则，终生做一位好司机。他就因为先天环境而具有了构成型道德运。

另举例，两个少年，一个成长于学校，受到老师和家长的关爱，最终成了一个积德行善的栋梁；另一个少年运气不好，成长于，从小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最终成为了一个屡屡的歹徒。我们就可以说，前者有道德运，后者缺乏道德运。除了内格尔提出的三种道德运，最近奥斯陆大学的教授奥维德·科瓦内斯（Oyvind Kvalnes）提出了第四种道德运——关系型道德运。

第四种：关系型道德运（Relational Moral Luck）。奥维德认为，一个人如何做决定，跟他周围的人际环境有关。人们在决策前，习惯于听取不同人的意见，例如在一个公司中，董事长很多时会根据总经理的意见最终下判断；换一个情景也是如此，在日常生活，不管我们遇到忠言逆耳的诤友或是德行有亏的损友，都会深刻影响我们的行事准则，改变我们的道德观。

实事求是地说，关系型道德运其实可以看做构成型道德运的一个变种，不过，奥维德的贡献在于通过关系型道德运的解释，拓宽了道德实践领域的环境，为人们更好地理解道德运提供了新的角度。

道德运的意义

当讨论道德的时候，在理论层面，我们会很易被说服，认为道德判断应排除结果和不可控的运气因素，但在道德实践领域，例律法规的判断标准上，我们很难仅从人们的动机去判断，肯定要考虑造成的后果。伯纳德和内格尔的“道德运”点出了我们作道德思考时面对的内在矛盾，让我们重新反思道德的公平性。

一个人干了好事或者坏事，有时候并非出于他们的本意，所以，在判断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时候，我们既要考虑行事的动机，也要考虑实践者的“运气”。对于行善者，我们要尊重和赞扬，但没必要无限崇拜；对于者，我们要谴责和惩罚，但没必要赶尽杀绝。

承认一个人行善或是的背后还有运气的因素，将是人类水平的一个进步。

参考文献：

《道德运》伯纳德·威廉姆斯

《道德运气与道德责任》王旭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