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尼斯世界纪录机构在今年4月12日宣布,《新华字典》获得“最受欢迎的字典”和“最畅销的书(定期修订)”两项吉尼斯世界纪录。截至两项纪录统计时间(2015年7月28日),其全球发行量达5.67亿本。由此可见,《新华字典》已然成为全世界人民学习汉语和中华文化的得力工具。那么,这部备受各方读者关注的《新华字典》,其身世又是如何呢?
战火中酝酿编写新字典
1948年10月末,古都北平已经被解放军团团围住,总攻战役一触即发。就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城内一户魏姓人家的客厅里,几个人却在谈论似乎与眼前的战争、时局无关的一件事。
屋子的主人魏建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屋内散坐着他的几位好友:周祖谟、吴晓铃、张克强、金克木。他们都是当时中国一流的语言文字学家,而且都在北京大学任教。他们谈论的内容似乎与城外决定民族命运的枪炮声无关,几位学者在探讨如何编写一部小汉语字典。魏建功正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这次关于字典编写的讨论也为日后《新华字典》的编写做了准备。
魏建功,1901年生于江苏海安,师从钱玄同,对文字学、训诂学、古典文献学都造诣颇深。他对“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倡导的“国语运动”极为认同,并积极推广。27岁时,他被任命为国民政府教育部“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七名常委之一。1945年,他又被委派到刚刚脱离日本人统治的台湾推行国语运动。1948年10月,他回到了北平,等待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在魏建功眼中,始于20世纪初的“国语运动”成果可喜,民国年间特别是抗战胜利后,白话文在中国已非常普及,却一直没能出现一部广泛适用的语文工具书。一些中小学教员和学生只能抱着《康熙字典》《辞源》这些大部头辞书查找资料,非常不方便,也很不实用。在魏建功等人看来,当前迫切需要一部新颖、鲜活、简单实用的辞书作为他们日常学习的“无声老师”。
由此看来,当年魏家客厅的那次小型聚会,其意义与北平城外的炮火声同样重要。多年之后,当事人之一的金克木回忆道:“我们在魏家的大厅屋中草拟新字典的构想,老式的房屋内光线不强,我们在朦胧中高谈阔论。……城外传来的炮声仿佛给我们打节拍,我们当时想不到所拟字典的前途,但有一个信念:中国的未来系于儿童,危险在于文盲和无知,语言文字是普及教育的工具,字典是语言文字的工具。我们不会别的,只能咬文嚼字。谈论字典等于谈论中国的前途,炮声使我们的信心增长。”
魏建功目的是要编纂一部“不一定要大,但一定要实用”的语文工具书,但由于时局动荡,他的这个计划还无法实施。
就在魏建功等人认真讨论这部未来字典的体例和结构时,还有一个人也在筹划此事。他就是我国著名的文学家、教育家、出版家叶圣陶。
叶圣陶是从一位老出版家的角度来关注语文工具书的。早在1947年8月主持上海开明书局的时候,他就对该书店出版的《夏氏字典》不甚满意,“无多出色,且不便于初学”,因而无法赢得市场。作为一位极富社会责任感的出版家,叶圣陶和魏建功等语言文字学者关注到了同样的问题,即面对母语文字的急速普及,缺乏实用的语文工具书已经成为一个必须突破的“瓶颈”。正是为了突破这一“瓶颈”,二人最终走向了合作之路。
辞去系主任,一心编好字典
新中国成立后,魏建功担任了北京大学中文系系主任,叶圣陶也成为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副署长兼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长。
新中国成立后,新政权既要规范语言文字,又要扫除国内大量的文盲,所以亟需一本小型实用性的字典问世,正担任出版总署副署长的叶圣陶在日记中记述了当时的情况:“迩来学文化之风甚盛,农民经土改之后,要求识字,祁建华速成识字法推行,工厂与部队纷纷传习。识字之后,自需看书,看书乃要求字典。”鉴于这种情况,叶圣陶计划组织人员编纂一本能够适应新形势和新需要的新字典,他的这个想法与魏建功不谋而合。
1950年3月,叶圣陶找到魏建功,告诉他出版总署即将把当时设在北师大的大辞典编纂处接收过来,主要是为了推动字典的编写工作,问他能不能来主持工作。魏建功欣然答应,只是自己还担任北大中文系主任,怕精力和时间不够。后来,叶圣陶给主持北大工作的汤用彤修书一封,请他免去魏建功的行政职务,只保留教学任务。就这样,在叶圣陶协调下,魏建功被借调到出版总署组建辞书机构。1950年8月1日,新华辞书社正式成立,魏建功出任社长,那本尚未问世的小字典也被命名为《新华字典》。
新华辞书社于1950年8月开始工作,这个机构存在的时间很短,原来隶属于出版总署,后来又成为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辞书编辑室。当魏建功上任的时候,人员只有魏建功和萧家霖,后来又有人员进出,最多时也不过十几人。虽然出版社人马匮乏,但魏建功早已胸有成竹。他拿出了几年来与金克木等友人一起商订拟定的《编辑字典计画》。“计画”概括了这部新型工具书应当具有的十大特色:就实际语言现象编定;以音统形;以义排词;以语分字;以用决义;广收活语言;由音求字;由义选词;适合大众;精选附录。《新华字典》编纂体例的蓝本,早在新中国诞生之前,就已经在魏建功的脑海中酝酿成熟了。
新华辞书社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编写《新华字典》。按照原定计划,《新华字典》将于一年内完稿,但叶圣陶看过初稿后认为“辞书社所编字典尚非敷衍之作,一义一例,均用心思。唯不免偏于专家观点,以供一般人应用,或嫌其繁琐而不明快”。于是魏建功等人又反复征求专家、读者的意见,作了进一步修订。编纂后期,语言学家吕叔湘看到字典的样本,依然认为问题不少。叶圣陶把这意见转告了主编魏建功。最后,还是魏建功通达一些,他说:《新华字典》是一部完全创新的字典,经过几年的努力总算脱出了旧字典的窠臼,“不如(像)其他字典之抄来抄去”,“好歹算是一个好东西。”要想做到精纯正确,只有等将来有机会再做进一步修订了。
1953年12月,《新华字典》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1957年后,《新华字典》改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几十年来历经十余次修订,数百次重印,发行量累计超过5.67亿册,创造了中国乃至世界图书出版史上的一个奇迹。
十余次修订,价位与猪肉相当
《新华字典》是第一部用白话释义、白话举例的字典,自出版以来不断修订完善,几乎每5—7年就修订一次,这在辞书出版史上非常罕见。
《新华字典》最初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有1953年和1954年两个版本,1954年版没有大的更改,只是将1953年魏建功的封面题字改为拼集鲁迅先生字。
1957年后,《新华字典》改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发行,主要有以下几个版本:
1957年版。1956年国务院公布了《汉字简化方案》,1957年版《新华字典》首次以简化字作为主体字头。辞书界一般将这个版本作为《新华字典》的第一版,其实称之为“商务印书馆第一版”更合适。
1959年版。1958年《汉语拼音方案》正式公布,这一版本突出了汉语拼音给汉字注音的方式。
1962年版。这个版本与以往相比改动不多,只是在一些细节方面略作修改。
1965年版(1966年印刷)。1965年1月,文化部和文字改革委员会发布了《关于统一汉字铅字字形的联合通知》。此前的《新华字典》字头均是楷体,从这一版起采用了大号宋体字。另外,该版还删去了大部分插图。
1971年版。1971年修订重排本恰逢文革,有着鲜明的时代烙印,字典开篇还专设《毛主席语录》插页,释义和例句也带有明显的文革色彩。
1979年版。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但这版《新华字典》还存在着一些政治套话和术语,与当时的形势不太协调。
1987年版。由商务印书馆负责重排之前的修订工作,这一版本变动不大,只是删除了一些不合时宜的释义和例句。
1990年版。在1987年版的基础上进行了微调。
1992年版。根据《现代汉语通用字表》,对个别字头作了调整,并增加了一些新词语。
1998年版。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历时两年对《新华字典》进行了全面修订,该版本收录单字1万多个,词语3500多个。
2004年版。这一版进一步体现了规范性、科学性和时代性,新增补100多个新词和少量字头,内容涉及科技、法律、经济等诸多方面,如光纤、互联网、木糖醇、克隆、基因等等,折射出中国社会的发展和进步。
2011年版。这是目前最新版的《新华字典》,由中国社科院语言所和商务印书馆共同推出。2011年版有两个特点,一是收录了一些网络热词;二是售价有比较大的提高。关于《新华字典》的定价,这里有个典故,周总理曾经提议降低字典成本,所以商务印书馆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可谓绞尽脑汁,要好纸又要便宜,让农村的孩子能买得起。据说《新华字典》定价有一个“猪肉定律”,即一本字典的价格与同期500克猪肉的价格基本相当,如1957年版《新华字典》定价1元,1998年版11元,2004年版12.5元,2011年版双色本24.9元,几乎都与同期猪肉价格相当。
此外,《新华字典》还出版有少数民族文字版和外文版。
汉语作为当今世界硕果仅存的象形文字,在拼音文字的合围下,仍有强大的生命力,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近年来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世界各地掀起了学习汉语的热潮,汉字和汉语的影响力逐渐扩大。在这个大背景下,《新华字典》在推广汉语学习方面所扮演的角色愈发重要。
目前,《新华字典》第12次修订正在进行中。相信新版本的《新华字典》会继续给全世界的汉语学习者带来新的帮助。
责任编辑 尹德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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